「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註：這原本是2017年3月11日在 DSC（Design Sprint China）設計衝刺社區的上海兩日工作坊之前，關於「城市 2.0」這一設計挑戰方向的「價值」的一段闡述，經回憶整理而成，與當時所講未必完全吻合。

謝謝，大家好，我是任寧。現在由我來聊聊「價值」——雖然聽起來像是很嚴肅的話題，但我會盡量講得好玩兒一些，大家放輕鬆就好。

我的主業是早期投資人，這個在這裡略過。

我之所以會與 DSC 發生關係，是因為我在工作之餘進行的一些邊緣項目（side projects）。而我今天也想以這些邊緣項目中的兩個，翻譯和設計，來講起。

想聊這兩塊，是因為他們帶給了我不一樣的視角。設計給了我寶貴的契機，來審視日常生活中已經熟視無睹的事物。翻譯也是類似地，讓我能抽離出來，以新鮮的陌生目光來打量早已成為思維方式一部分的中文文字表達。比如下面這句話，就是我最近在做翻譯的時候看到的：

「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這句話現在已成俗套，相信人人都見過，大部分人都用過，這是每個我們這代的中國人都很熟悉的短語。但是我想請教一下大家，到底什麼是「風景線」呢？「風景」是什麼我知道，但是後面加個「線」字，意義發生了什麼變化？

我們再來看這個量詞，「道」。中文對於量詞是很講究的。我小學時經常覺得英文很麻煩，比如中文裡，豬肉、牛肉、羊肉，就是「肉」前面加一個表示屬性的定語，多好記。就算你不認識前面一個字，也知道這是一種肉。但英文偏偏要用 pork、beef 和 lamb 這樣完全不一樣的詞來分別對應，實在是討厭。

可英文世界的人也在吐槽中文呢——他們最鬱悶的事情之一，就是量詞的使用。中文裡，一匹馬、一頭豬、一隻雞、一條狗，要放英文里就是數量詞後面加名詞，簡單的很，偏偏中文裡平白無故那麼多講究。

話說回來，既然這裡的量詞是「道」，那就說明這個語境里的「風景」就真的是像「線」一樣，細細長長的。世界上有這樣的「風景」么？

再有，為什麼形容詞是「亮麗」呢？一條「亮麗的線」，究竟是怎麼樣的？我想像不出來。

所以，在名詞、量詞、形容詞都有點搞不清楚、都要打個問號的情況下，當我們在說「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的時候，我們究竟想說些什麼？這個說法，究竟是從何而起，為何風行？我也沒有答案，也許回頭可以做些研究。

我們繼續——你們能看清這罐「零度可樂」么？

如果可以，那麼恭喜你，你不是色盲。因為這罐可樂外包裝上的紅色文字部分，在紅綠色盲患者看來，是一種接近深墨綠色的顏色。加上純黑的底色，他們是沒法一眼看出這是一罐什麼飲料的。這是我們在做調研學習的時候發現的，靈感來自於一本日本人寫的書，叫《3秒決勝：揭開商品包裝設計擄獲人心的秘密》。

像可樂這種快消品要面臨競爭對手相對同質化的產品壓力，所以出品公司會肯花大價錢去做品牌建設和市場營銷。拉鋸戰，大把燒錢，往往就是為了爭奪那麼幾個點的市場佔有率。而色盲患者，佔總人數的1-2%，也就是說100個人裡面有一兩個人是不幸患有色盲的，而且男性偏多。「零度可樂」這樣一款主打男性消費者的產品（針對女性的叫「健怡可樂」，都是以零卡路里為賣點），使用這樣的包裝配色，就意味著直接丟掉了色盲患者這部分購買力，就把那麼幾個點的市場份額拱手讓人了。

好了，舉完這兩個例子，先放一邊，讓我們來看看「價值」吧！

首先是社會價值。我認為對於像大家這樣的設計師而言，「社會價值」的定義很簡單，就是讓沒用的東西變得有用，讓有用的東西變得好用。

而商業價值就更簡單了，就是你的工作成果，大家願意為此買單，願意用錢來投你一票。

好了，那麼這兩者之間，是個什麼關係呢？

說起社會價值，我們往往會聯想到「好人好事」、情懷願景、公益慈善、不問回報的付出等等，似乎是個非境界高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不能用的詞。而商業價值就相反了，「資本來到人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流著鮮血和骯髒的東西」。「商業價值」似乎是個帶著原罪的概念。好像創造社會價值就等於戴上了「高大上」、「正能量」的花環，而追求商業價值，不就是「為了掙那倆臭錢」嘛？

這兩者，好像是矛盾的，是非黑即白、正邪不能兩立的。

真的是這樣么？我覺得，不是的。

因為從來沒有哪種正常的商業價值（詐騙或傳銷之類的不算啊）是空中樓閣，是不基於一定的社會價值的。例如說你做一件事，你通過它創造了八分的社會價值，那麼作為回饋，你也許可以「收割」到六分的商業價值。我們看看四周，或者打開手機看看，哪一樣商品、哪一款 app、哪一家公司，說到底，背後都是這個邏輯。借一個老套的比喻，這就是「看不見的手」在推動我們人類整體前進。

我們今天既然肯犧牲周末的休息時間，一大早起來齊聚一堂，下定決心準備花整整兩天來討論「城市 2.0」，相信大家都會把創造社會價值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我也想提醒一下大家，不要忘了在這塊「土地」上撒下「商業」的種子。無論你打算做的是產品也好，服務也好，請不要忘了思考商業化的可能性。

說了這些大的，我們來說說小的，關於我們自己。剛才開場的時候有一張幻燈片，上面寫著大大的一個字「玩」和英文「Are You Ready」。「你準備好玩了么？」我感覺大家都準備好了吧？但是，稍等，我們是來「玩」的么？沒錯，我們應該去享受這次工作坊的體驗。但是這可不是「玩玩就好」。對於在座的各位來說，這次工作坊能夠帶給你，帶給每一個個體的，除了成就感，除了活動認識的新朋友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我剛才用兩個例子說明的——跟團隊成員一道，以新的身份，從新的角度，去發現那些隱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的問題，這樣一個有意思的機會。

而且，不但可以發現問題，你還可以參與其中，使用「設計衝刺」這樣一種新的方法論，嘗試去解決你發現的問題。

而這也就是這場工作坊能產生的社會價值，以及基於此的商業價值了。這兩種價值的統一的結果，就是和諧。

和諧，聽上去是一種輕鬆愉悅的狀態，但其實在科學上，則是一種需要花大力氣才能保持的狀態——負熵。所謂的熵，簡單來說就是「混亂的程度」。而負熵，則是人類自身藉由我們獲取的知識和發明的工具，對環境進行控制、進行規則、營造秩序的結果。

而廣義上的「秩序」，就是我們能創造的價值（無論社會還是商業）的最終體現。最後，這是我前兩天看的一本書上的一段話，摘錄在這裡，與大家共勉吧。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