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到記者的無奈

以前總是從課堂上聽到關於中國記者的無奈,從書上了解到記者需要處理的利益糾葛。5月27號的採訪讓我深深感受到記者的無奈和弱小,「無冕之王」的概念瞬間在我腦海崩塌。

中午接到莫老師的電話,很興奮地去汽博中心與她會合。然後與她一起去一個樓盤採訪。她一般都是在臨採訪前,跟我說今天的採訪內容,那天她也是急急忙忙地在車上跟我大致說了今天要去採訪的事情。然後就不停地打電話,從聲音里聽說有晚報的主任,也有其他媒體的記者。我後來知道媒體之間從來都是互通有無的。

到了樓盤之後,看到一群人在等我們,我很清晰地看到他們請求而又揣測的眼神。

一個差不多30來歲的女人開始和我們交談,她穿著6公分的高跟鞋,穿著花色裙子和白色的小坎肩,看得出來可能是做生意的。後來知道了她的姓名,段林芬。接著她帶我們來到她在這裡買的一套房子。

我們跟隨她從地下的一個髒亂、泥濘的小通道進去,裡面的房子髒亂不堪,到處是水泥。但是還是可以看出應該是兩室兩廳的戶型。據她說,早在2011年初的時候就已經裝修好了,但是他們的消防檢查不過關,所以從她這戶開始打通了三戶,辟出一條消防通道。

當時開發商承諾,只要過了消防檢查,將在2011年4月20號把裝修成原樣。但是後來一拖再拖,拖到現在。她說:「我們的傢具早在裝修之後就買了,現在已經付了幾萬塊錢的違約金了!」

了解完這邊的情況,我們來到物業管理處,剛進來的時候,他們就一臉審視的模樣,看得出來他們對段女士已經不陌生了。接著售樓部的客服主任開始推搪,稱段女士的房子有整改問題,所以才進行整改。當記者追問是什麼原因整改的時候,他們直接說不清楚,只知道有整改問題。

而段女士說,他們是打通了三戶,她當時照了相的,現在卻說只對一戶進行了整改,明顯說不過去。但是我們也無能為力,接著採訪物管公司,有人跟王經理打了招呼之後,他徑直離開了。工作人員直接應付我們說:「他有事,剛走!」。

場面有點僵持,現在他們不承認,而段女士絲毫沒有證據,連個整改文件都沒有。莫老師想著要離開了,段女士開始說另外一件事。

就在我們採訪的前一天,段女士的爸爸和丈夫和裝修工人發生爭執,動手打架,他們被刀具弄傷,這件事情已經有司法部門介入了。莫老師沒有多問。

但是那段女士很委屈,不停地哭,說「當時她爸爸背上一直流血,那麼大年紀的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又說起還有一個孩子在家,老公被打得也在醫院躺著。現在不知道怎麼辦,家裡的人手不夠用了,生意也做不了。她一直央求著我們幫幫她們,她身邊只有兩個親戚在幫著。

「那個王經理平時和我爸爸稱兄道弟的,客氣得很,可是昨天打人的時候,他就逃之夭夭了,而且連個保安也不幫忙叫。」段女士不平地說。

她的親戚也跟著說,這麼個樓盤,保安這麼多,怎麼會當時就一個人也不來幫忙呢!業主被打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開發商和物管工作人員口徑一致,只說是工人和他們發生口角然後就動起手來,自然有司法機關來處理,他們不多說。

莫老師看到事情僵持著,也了解不到什麼了,就要走了。他們一直請求我們去看看醫院裡的病人,但是莫老師說這不是我們要採訪的。就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離開了。

本來我們打算採訪消防隊那邊,證明是不是因為消防不過關。但是她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說不去了。我問為什麼,她說:「因為開發商是我們的廣告客戶啊!」接著她說,本來以為重慶電視台可以採訪,沒想到他們也不能報。當時我的感覺很沮喪,很無奈。一直回想著段女士的哭泣和哀求,她視我們為強者,可以為她主持正義。但是我們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記者的無奈,當時在車上有種說不出的挫折感,覺得自己是那樣無能,記者在政治面前、利益面前、報社面前是那麼弱小,哪裡還有半點「無冕之王」的樣子?

這讓我想起《南方周末》在2008年開天窗的事,現在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一片空白卻昭示著它的報格與公信力。編輯應該承受多大的壓力,才能勇於抗爭。

記者在面對那麼多的無奈之後,還能維持那份來自內心的探索真相的熱情嗎?如果失去了探索真相、挖掘新聞的熱情,失去了對社會的關懷、對弱者的天然正義,我很難想像記者還有堅持每天跑新聞的動力。因為記者就是這樣一份詩人情懷兼具法律理性的職業,記者的要靠激情來維持工作,卻要用理性的思維來探索真相,這並非易事。

這件事情過後,莫老師說,其實採訪之前就知道這篇稿子是發不出來的,但是我們還是去採訪了,這可以給開發商一些壓力,讓他們快點解決事情,也算是為段女士做了一些事情。

莫老師的回答給了我一個答案,記者靠什麼維持激情,靠一顆熱心探索真相和關懷社會的心。不論你能做多少,你只要做到了記者的本職,就不失為一個稱職的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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