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專題】從「藤」的象徵意義探索個人及集體無意識 | 黃麗瑾

【象徵專題】從「藤」的象徵意義探索個人及集體無意識 | 黃麗瑾

原創 2016-11-07 黃麗瑾 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

關於「藤」的象徵文 | 黃麗瑾

（本文創作於作者在2014級心理分析專業兩年課程研習期間）

作者簡介

黃麗瑾東方心理分析研究院2014級2年心理分析專業優秀畢業學員，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心理治療師，高級沙盤遊戲治療師，WISC-IV韋氏兒童智力量表測量師，ABAC-II適應行為評定測評師，韋氏智力測評分析解讀師。

醫學專業背景，目前主要工作方向為兒童能力傾向評估，對兒童青少年出現的學習困難，注意力問題，從腦神經科學方面的解讀及做出針對性訓練計劃有著豐富經驗。

一年多來我一直在準備這篇象徵論文，但是一直都迷茫寫什麼，我不想隨便找一個意象來理論性地描述它，我一直想去用心去寫一個上天賜予我的那個意象。我不斷看書，學習，督導，體驗，做個案，但是一直迷茫不知寫什麼。也就在這臨近遞交論文的前一個月，我做了一個夢，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夢對我有著深刻的意義，也就是在和我的體驗師工作這個夢的時候，我突然說，我的象徵論文寫藤吧。我的體驗師說：「可以啊，也許藤就是你的個人意象」。其實我更願意把藤的精神看成是集體無意識。

當大家看到這個字時，我想大多數人都會在自己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屬於自己的藤的意象。那片、那簇、那一架，纏繞著、攀爬著的；或植被、或水果、或花的藤本植物；或是用藤製作的傢具、飾品或是工具。

屬於我的那個藤的意象是一個冬天裡藤類植物纏繞而成的藤梯，這是一個我在夢中的意象，也正是這個夢讓我深深地愛上了藤。藤它有著自己的韌性、靈活、柔軟、頑強的品質，也有著不擇手段、損人利己、吞噬、依附依賴的一面。我們可以在夏季藤蔓的陰涼下得到不受炙熱太陽直射的保護，也可以享受藤本植物為我們帶來的美味瓜果以及賞心悅目美麗花朵的滋養，但是我們也會因為生長茂盛的藤蔓對牆壁的損壞而煩惱，以及對藤蔓下蚊蟲的繁多而煩躁。

一、夢的景象

在老家，15樓的家裡（現實中從未住過這個樓層），那是一個三居室，裝修的很好，我住在一間朝陽的房間，我一人睡在大床上，大的窗子朝南。那是一個冬末入春的早晨，我在睡覺，妹妹（小學時的樣子，現在妹妹已經結婚生子）起來出去跑步，15樓有個大平台，妹妹圍繞著平台跑步，爸爸也會出去陪妹妹一起去跑步，我透過窗子看到爸爸和妹妹還有其他人一起在跳廣場舞，但是爸爸和妹妹像打網球的樣子，他們手裡拿著拍子，各自揮舞著，隔窗看到媽媽朋友的孩子，還看到我深圳的一個同事，來到我窗前，隔窗問候我，回來了，表示歡迎我。

出去和朋友們聚會，朋友開車來接我，到了飯店，朋友們先上去，我在門口上洗手間，出來碰到一個男人（好像對我有意思的一個男人），然後插肩而過，來到一個大廳里，好像在拍一個廣告片，邀請了一個厲害的人物來拍廣告，大廳里的人們群魔亂舞著，歡聲笑語著，幾個攝影師不停地忙碌著，好像對自己拍的還很滿意。穿過大廳，我來到朋友聚餐的樓下（包房在二樓），通往二樓的地方是沒有樓梯的，而是有一個垂直的由藤纏繞而成的一個藤梯。藤梯的兩邊是和地面聯結，很結實，藤梯中間部分的下面三四層比較老化，上面的還是很結實的。在往上爬時，左腳抬腳就邁到三四層的地方，把老化的三四層階梯踩踏了下來。夢中我會在這個場景下思考，在我的努力下，我一定可以上去的，我是不是要如此努力這樣上去，還是會有更好的方法？

二、對夢的理解

這裡我不進行對這整個夢的理解像大家講解，我會選擇幾個重要的點來貫穿下我這個夢在講述著怎樣的一個故事，而這個藤以及藤梯對我的人生意義又是怎樣的？

首先我想說一下十五這個數字，十五在象徵上來理解，可以把它看成是意識自我的高度。當然，原型如果不能和自己的生活經驗結合是沒有意義的、沒有生命的，是死亡的。現在我就詳細地來說明夢中的意象，是如何和我的人生經歷聯繫的。

夢中的妹妹大概是小學階段的樣子，在我關注夢中揮舞球拍的父親時也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夢中的我和那個媽媽同事的女兒以及同事是現實年齡的。關注這座樓時，我感覺十五樓不是頂樓，上面大概還有一個十五層樓。十五樓有個平台，很大的平台，關注我自己在十五樓時的感覺，是一種可以眺望遠方，空氣舒暢的舒服感覺。從父親和妹妹的年齡來看，我更願意把這個十五樓理解成我人生的這十五年來，或者在我十五歲時。十五歲時是我開始從思想上脫離父母，走向獨立的開始，而十五年前，是我真正獨立，自己面對一切的開始。在這個我人生中的雙重十五這個平台上，我停了下來。我在思考。

我在思考，這十五年來，我一直在靠著體內流淌的藤的精神，一個人在奮鬥；這十五年來，從離開父母的家開始這些年來，在生活中間，我是否已經清晰了我失去了什麼？我想追尋什麼？我將如何做？

十五，可以把他看成是生命中意識自我的高度，及十五年來，我為自己建構了一個怎樣的高度。在這個高度上我想暫停，因為我已經擁有了一個平台，在這個平台上，我想利用這個平台做什麼？我要暫停下來，我知道上面還有我的人生高度，但在這裡，我需要做一個整理和沉澱。

接下來，夢中的我出來聚會經過一路的狀況，這些暫且不談，我們直接談來到藤梯下，我又在思考。藤梯是依附在房子的牆上的，我關注於這個房子和牆時，我會想到家，我的藤梯精神需要依附於家，而我心中的家，就像十五樓那樣，寬闊的，即在室內又在室外的，既可以上也可以下的，我心中給自己營造的一個自由的家。但這個家不是父母的家，也不是簡單的婚姻就能給予的家。而是我內心深處給自己營造的家。

現在我關注於藤，那是冬末春初的季節，藤是沒有葉子的，但是兩邊的枝莖是很結實的，在等待著春天的到來讓它復甦。下面三四層階梯是老化的，上面的階梯還是很結實的。我不想用所謂的三生萬物或者四位一體來理解這部分。我更想關注於夢中的當下，回到夢境中，繼續我在藤梯下的思考。

藤梯下我在思考，就像在十五樓那個平台上，想繼續攀登我人生的高度時，我真的準備好了嗎？雖然三四層被我踩空，但是上面是結實的，只要努力還是可以上去的。但是上去容易，下來怎麼辦呢，這樣失去了我想要的那種能里能外能上能下的自由。而這被我踩空的三四層是什麼呢？是不是我尋找到這三四層所代表著什麼，是不是我就可以踩實，自由的攀登我人生下一個高度了呢？也許這三四層代表著三四件或樣，我在這十五年來哪些事情，哪些方面做的還不夠好的方面。

夢中我的思考，可以確定的說，我在思考之後如何做才能不踩空。在我的十五樓這個平台上停留，整理，沉澱，在藤梯下思考，尋找，成長。等待春天的到來，喚醒沉睡中的藤。讓藤梯加固，變得豐滿，讓自己腳踏實地地攀登我人生的下一個高峰。藤的精神，我個人的意象，在體內流淌，不管是前十五年還是在我之後的攀登過程中，藤的精神將永遠伴隨著我前行。

以上我通過我的夢境來描述了我和藤的聯繫，接下來我將從生物學的角度以及從文學作品中和中國文化中去理解藤的意象象徵。

三、藤的生物學

藤—藤本植物，是指莖部細長，不能直立，它的一生中都需要依附別的植物或支持物（如樹、牆等），纏繞或攀援向上生長或匍匐於地面。但也有的植物隨環境而變化，如果有支撐物，它成為藤本，但如果沒有支撐物，它會長成灌木。就是不用攀爬，藤本植物也可以在地面上迅速蔓延，佔據較大的地區。

藤本植物的生長環境，喜溫暖、濕潤環境，喜半陰，忌陽光直射。

藤本植物物種繁多，依照其莖的結構，可以分為，「木質藤本」（如葡萄）和「草質藤本」（如牽牛花）；如果根據其攀爬的方式，可以分為「纏繞藤本」（如牽牛花），「吸附藤本」（如常春藤），「卷鬚藤本」（如葡萄）和「攀援藤本」（如藤棕）等等……

這裡我不想一一舉例，我只用其中的葡萄藤、葫蘆藤以及常青藤等藤本植物來說明藤的意象象徵。

四、關於藤的象徵

如果我們把樹象徵為陽—父親—乾—天，那麼藤就是陰—母親—坤—地。那麼藤的韌性、柔軟、靈活、保護、多產、聯結的特性即是藤母親滋養的一面。而藤的損人利己、不擇手段的特性即是藤母親吞噬的一面。藤還有著依附依賴的一面，這讓我想到易經中的乾卦和坤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比如在一個家庭中，父親即象徵著天，而母親則要以她的柔順、韌性、承載、滋養來和父親相輔相成，才能達到共同的高度。

藤是多產的，談到它的多產，肯定會有人開始疑問，它怎麼會象徵著多產呢？我不想舉例出太多的藤類植物，讓我們就去想像下在那中秋夜晚葡萄架下賞月時，我們不僅享受著月亮帶給我們母性的陰柔，也同時享受著由葡萄藤這個母親結出的晶瑩剔透的葡萄來滋養著我們。

藤是聯結的象徵，相信不管是70、80、90後，甚至00後都看過葫蘆娃這個童話故事吧，在那葫蘆藤上養育著那七個葫蘆兄弟，葫蘆兄弟們的體內流淌著藤一般的韌性和妖魔做著鬥爭，不時還耍些小聰明。這時我會想到我的妹妹，如果說把藤比作母親，那麼母親這個藤即聯接著我們姊妹兩個人的心，同時我和妹妹的血液里又同時流淌著母親帶給我們藤一般的精神。包括成語中有一個詞是順藤摸瓜，自然這也是表達著藤的聯接的特性。

藤不僅富有韌性的，頑強的特質，也有它的狡猾的，靈活的一面，藤，在森林中它總是可以選擇最適宜它生存的地點生長，它也會選擇最高的樹去攀援到它喜歡的高度。由於它的這種狡猾的特性，有些像動物中的狐狸，所以，我更願意把他看作是一種動植物。

常春藤，在《世界文化象徵詞典》中這樣描述常春藤：常春藤有時候有毒，有時候有藥用價值，它有多種象徵意義，由於它的葉子總是綠色的，它也意味著永存、不朽，但在其他情況下，它也被看做是有魔力的，酒神狄奧尼索斯及其信徒們所執的頂端為松果形的手杖，不僅由藤葉也由常春藤纏繞而成。據說常春藤能使人冷靜，激發深刻的思想，因此可抵消喝酒帶來的熱度。

掌管喜劇的繆斯塔利亞也被畫成戴著由常春藤編成的花環的形象。由於常春藤攀附的方式，它也成了真愛和友誼的象徵；這種植物的活力使它與暗自享受生活的快樂聯繫在一起，所以用來裝飾喜歡歡娛及耽於淫慾的森林之神的形象，在埃及人祭拜死後復活的地獄判官奧西里斯神的活動中，常春藤也起著重要作用，奧西里斯的頭上便總是戴著標誌性的常春藤圈。維多利亞女王時代，常春藤象徵忠誠。人們認為常春藤花環在人酒醉得厲害時可以降低額頭的溫度。由於常春藤依附在死樹上還保持常綠，因而中世紀的基督教象徵主義者將常春藤看做是軀體死後靈魂的不朽生命。

《世界文化象徵詞典》中記載霍伯格這樣論述常春藤這種植物的寓意：「當常春藤的卷鬚飛快地爬上樹，即將樹榦牢牢抓緊，任何狂風暴雨都無法使其恐懼。只要上帝—我們的主心骨在那兒，我們就會勇敢攀登。任何傷害都不會降臨，只要上帝在附近。」

五、文學作品中的藤

此刻我想起流沙河《草木篇》中是這麼描述藤的：

他糾纏著丁香，往上爬、爬、爬……終於把花掛上樹梢。丁香纏死了，砍作柴燒了。他倒在地上、喘著氣，窺視者另一株樹……

流沙河詩中藤的形象頑強不屈、堅守自己的陣地、用自己的韌性去克服現實中的種種苦難，實現自我、超越自我。而流沙河筆下也把藤比喻成邪惡的象徵，我也不否認藤有著它的吞噬、損壞，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面。這也正準確的體現了人的本性，有好有壞，有利有弊，有陰有陽。不管何事都需去其兩端取其中；不管哪方面我們都需合理運用我們的利與弊、陰與陽。

六、中國文化中的藤

藤—從漢字意象上來看，藤中有月有泰，月屬陰，泰在易經中是第十一卦，泰卦。泰卦乾下坤上，乾為天，坤為地，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天地陰陽交合，萬物的生養之道暢通。泰者，通也。故泰象徵通泰。通泰之時，陰者衰而往，陽者盛而來，所以既吉祥又順利。

這一卦天在下，地在上，似乎天地位置顛倒了，但形顛而氣交，正說明了兩種最根本的宇宙力量的和諧。也喻上下之分不可交，但心可交，心交而志同，則人事安泰。

易經中也有否極泰來之說，但在事物通泰昌盛時，不能只享安逸，應居安思危，採取守持的辦法，才能避免轉「泰」而「否」。

最後，我不僅覺得藤的精神、藤的意象象徵是我的個人的，它也屬於集體的。我也可以把它看成一個原型，藤的精神在我們華夏兒女乃至世界各地的人們血液中流淌。

（本文經作者授權刊出，轉載請註明作者姓名及轉自微信公眾號：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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