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濤花鳥畫的審美價值

作者：方向前

作品的格調是評價書畫藝術價值高低的重要標準。

格調有高低之分，高者稱雅，曰「高雅」，低者叫俗，謂「低俗」。雅與俗，內涵極其豐富，藝術中的雅有高雅、典雅、清雅、幽雅、風雅等之分，而俗也有庸俗、惡俗、媚俗、通俗、世俗等多種格調。對於文人及書畫家來說，藝術創作中如何趨雅避俗，關乎審美意識、審美趣味。

王雪濤（1903-1982），原名庭鈞，河北成安人，現代著名小寫意花鳥畫家，曾任北京畫院院長，有《王雪濤畫集》《王雪濤畫譜》等多種個人畫冊問世。

王雪濤的《雙雞圖》。（方向前供圖）

王雪濤是中國近代繪畫史上有相當影響的花鳥畫家，是二十世紀小寫意花鳥畫的代表人物。王雪濤吸收了宋元以來的優秀傳統，繼承並加以發揚，在畫法上，工寫結合，虛實結合，中西融合。他的創作注重寫生默寫，構思精巧，題材廣泛，形神兼備，作品清新秀麗，用色豐富多彩，富有筆墨情趣。長期以來，王雪濤的小寫意花鳥畫既受專業人士的肯定，又為大眾百姓所喜愛，可謂雅俗共賞。

雅俗共賞，並非指一件作品的藝術水準高下，它是形容藝術作品既優美又通俗，不同文化程度的人都能夠欣賞。藝術作品要達到雅俗共賞，並非易事。在美術史上，作品「曲高和寡」的書畫家不在少數，如黃賓虹、林風眠、吳冠中、關良、徐生翁、陳子庄等等，儘管他們的作品藝術成就很高，但作品不被一般人真正理解。

王雪濤對中國花鳥畫的審美追求，首先體現在他的繪畫有自己的個性語言。對於中國畫的設色，王雪濤在繼承老師白石老人繪畫技法的基礎上，豐富和創新了「用色」。例如他在畫牡丹時，將容易流於俗艷的顏色對比，轉化為艷而不俗的紅與黑。他曾告訴別人：「我曾試以墨色描畫枝葉，襯托紅色花頭，突破了紅花一定要綠葉來扶的格式，除卻了柔媚、富貴之氣。」這是他對花鳥畫用色的貢獻，也是「藝術來源於生活，但又高於生活」的表現。「以墨代色，以色助墨，以墨顯色」，是王雪濤在繪畫技法上的筆墨特點。

王雪濤繪畫的審美價值，還體現在對小寫意花鳥畫的風格與筆墨技法諸方面的革新。他開創了清新亮麗的小寫意花鳥畫一派，因而被譽為「清中葉以來把華喦的小寫意繼承並發展得很好的畫家之一」。小寫意花鳥畫是介於大寫意與工筆之間的一種繪畫風格，在審美上，容易被人們所接受和理解。王雪濤在立足傳統的同時，尤其對徐青藤、陳白陽、石濤、八大山人的參悟，奠定了他筆墨的高古與沉厚，同時又從同時代畫家陳師曾、齊白石、王夢白、陳半丁等師處請益，取人之長，為己所用，並加以創新，最後形成自己獨特的面貌，他的小寫意花鳥畫是二十世紀中國畫壇的一道風景。

「以帖入畫，以草書用筆」，是王雪濤花鳥繪畫筆墨技法的一大特點。比如繪花卉葉筋，王雪濤從齊白石、吳昌碩等處吸收了大寫意傳統繪畫的技法，但齊、吳兩家在用筆上多用篆隸筆法來描繪葉筋，王氏則更接近於行草書的筆法，不是一勾到底，而是筆斷意連，點到為止，充分體現了自然狀態中枝葉的動態，輕盈搖曳，活潑生動。而在描繪禽鳥等動物時，用筆輕鬆，連筆較多，線形輕靈，幾筆下去，形就出來了，再用小筆細心收拾，勾畫出禽鳥的活潑可愛。這一點，與王雪濤平時重視寫生與默寫有很大關係。他曾經說過：「默寫對中國畫創作有重要意義，默寫本身就是從感性上升到理性的認識過程。可以鍛煉畫家觀察生活的深度，培養畫家敏銳的觀察力和記憶力。」他還說，「我的畫是從觀察和喜愛自然界開始的。」正是基於這些藝術創作理念與筆墨技巧，他筆下的花卉、蟲草、禽鳥形象可愛多姿，活靈活現，富有生動氣息與文人畫的雅氣，受到大眾的歡迎。

王雪濤的小寫意花鳥畫，又講究情與趣。一幅畫要打動人心，要有引人生情之意境，須有耐人尋味的生趣，給人以回味想像的餘地。中國繪畫稱為寫意畫，善於營造意境以感染觀賞者。《雙雞圖》是畫家典型的小寫意花鳥精心之作，取材於生活所見。從畫風及落款書法來看，此作為王雪濤中年時期作品。王雪濤早中年繪畫受華新羅、任伯年及宋元繪畫的影響，風格明麗清新，筆墨中見飄逸，設色淡雅，兼工帶寫，有時也借鑒西畫之圖式與手段。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雞」音通「吉」，寓意為「吉祥」，是畫家經常表現的題材，也是老百姓喜愛的內容。圖中對雞的描繪，姿態、顏色各異，眼睛炯炯有神，在造型和視角上較為特殊，一腳騰空，昂首注視遠上方的草蟲，而另一雞注目遠視，若在尋覓可捕捉的對象。畫家對雞的描寫細緻入微，倘無平時專註觀察、寫生，無法達到如此之準確。再看畫中設色，以淡色為主調，無論是花卉蟲草，抑或動物之設色，看得出王雪濤對色彩的審美取向，秀勁清雅。此畫題款為：「戲擬王叔楚法於瓦壺齋」，無疑，王雪濤借鑒了明代畫家王叔楚的筆墨技法。王叔楚「善蟲草，其畫花草蛺蝶，叢菁蔓藤，而蚱蜢隱跳其間，運筆的草率而生氣奕發，絕得其神勢」。

近代著名畫家、美術史論家王森然先生說過：「王雪濤在小寫意蟲草的成就超過齊白石。」並認為「雪濤先生在中國畫用色方面可謂首屈一指，如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王雪濤「雅俗共賞」的作品風格，向來受藏家的喜歡，王雪濤先生本人卻說：「畫家在潤格上爭高低沒有意思，應該把注意力放在藝術質量和藝術品味方面。」

近年來，王雪濤的繪畫作為藝術市場中的熱門貨，頗受歡迎，尤其是山東藏家的最愛。一般情況下，王雪濤早中年繪畫，因風格未完全成熟，相較於他的晚年作品，價格略低一點。他的牡丹、仙鶴等題材的作品，寓意吉祥，更受人們喜愛，價格也略高於其他題材的作品。普通王氏花鳥作品（約四方尺）大多在30萬元至50萬元，如遇大尺幅及特殊作品價位極高：2013年匡時秋拍，《東風濃艷》牡丹圖，不足八尺，經過藏家數輪爭奪，以420萬元成交；2010年嘉德春拍，作於1979年的《桃花牡丹八哥圖》，以442萬元落槌。

在近代中國畫壇，如果說齊白石在大寫意花鳥畫上開拓了新的境界，王雪濤則在小寫意花鳥上，走出了自己的天地。（方向前）

來源：寧波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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