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香港人」20年:夢想與奮鬥

在香港,這些新移民被稱為「新香港人」,「新香港人」正成為補充香港人口與人才的重要來源。懷著對這個現代、浪漫的國際化大都市的憧憬與嚮往,人們來到香港學習、工作、生活。他們大部分人在這裡拼搏著,精神昂揚。
當然,這裡也並非全然是奶與蜜之地,固化的產業結構、高不可攀的房價、狹窄的居住環境、快節奏與高壓力的工作方式,諸如此類的美麗香港的另一面,使部分「新香港人」最後又退回內地,其中亦不乏主動離開者。 即便如此,甚至一直以來圍繞香港發展是否需要「新香港人」這一話題存在爭議,但是,仍不斷有內陸人湧入這個「東方明珠」,希望在這裡落地生根,最終融入香港社會。 出公屋記 2017年8月1日下午,許驥回了一趟曾經居住多年的大窩口邨公屋。 「公屋」即「公共屋邨」,是由香港房屋委員會或香港房屋協會興建的公共房屋,以低廉的價格租給低收入階層居住。大窩口邨公屋是修建較早的一批,1970年代就建起完成。 申請公屋需要一些條件,許驥當然不具備,這個公屋是他母親經商失敗之後申請下來的,許驥來港後,從2011年開始,他與母親以及同母異父的妹妹一起擠在這個只有16平方米的房間里,直到2016年上半年他搬走。搬離後的這一年多時間,他很少回到這裡。 出生於1985年的許驥是浙江麗水人。他的父母早年離婚,母親改嫁到香港,並且拿到了香港身份。在母親移民香港時,有一個帶孩子到港的名額,由於許驥歸父親撫養,就一直沒有動用這個名額。直到2004年,許驥17歲,「是最後的機會了,年滿18歲就不能再投靠母親」,經家人協商,「最後決定我來香港」,他改由母親撫養。 就這樣,許驥成了一個「新香港人」。許驥來港的方式是持所謂「單程證」。 據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榮休教授周永新介紹,1980年,經中、英兩國政府談判決定,每天可有75個內地居民經批准到香港定居,由內地相關部門開具《前往港澳通行證》,這些人都是香港居民在內地的配偶、子女等親屬,到了1995年,這一數字每天增加到150人。過去20餘年,從內地來港定居的居民,大部分都是通過此種方式。 有數字顯示,截至2014年底,回歸後來自內地的約100萬香港新移民中,其中約83萬是持單程證赴港人士。
另據香港入境處公布的數字,九成以上持單程證的新移民,都是基於家庭團聚的理由申請到港。
重回香港後,許驥與母親、妹妹就一起住在了大窩口邨的公屋裡。大窩口邨屬荃灣區,位處香港的西北隅,有地鐵直通,交通還算方便。這是一片規模龐大的建築群,有近20棟高樓,容納了數十萬居民。
許驥與家人居住的那棟樓高18層,他們住在第10層,由於面積狹小,只能用書架隔出空間,擺下許驥的一張床。 社區里幼兒園、便利店、籃球場、跑步徑等設施場所一應俱全。在此居住期間,習慣於熬夜寫作的許驥經常會到樓下的7-ELEVE買咖啡或啤酒。 街坊間也充滿著濃厚的人情味。雖然自從搬走後很久沒有回來,但重回大窩口那天,7-ELEVE里的店員還能認出他來。 「如果沒有孩子,住在這裡還是蠻舒服的。」許驥說,「大量香港人都是這樣,先住公屋,解決一個基本住房問題,就可以存錢了,存到錢可以買居屋,就是經濟適用房,住進居屋繼續攢錢,居屋再換私屋。這是香港社會的一個流動常態。」 2015年1月,許驥的兒子出生。太太是在浙江工作期間認識的,2014年他們在香港結婚。孩子出生後,他與妻子、孩子還和母親一起在大窩口公屋裡生活了幾個月。 「後來孩子會爬了,空間實在太小,連爬的地方都沒有。」許驥也不想讓孩子繼續在這個環境下成長,「放眼望去都是老人家,甚至還有吸毒者,沒有上升空間,都是很消沉的狀態。」他們決定搬離大窩口邨。 2014年和2015年,許驥在香港中文大學讀了兩年碩士。2015年他辭去了那家報紙的工作。2015年6月碩士畢業後,他去給家人買保險,認識了他的保險經紀人,這位保險經紀人原來是一家印書館的經理,二人很聊得來,在這位經紀人的影響下,他於同年9月起也正式投身保險行業。 由於人脈廣泛,轉行後的許驥業績突出,「四個月就做到了全球最頂尖的百分之五的保險人行列,」收入與他從事媒體時期的月收入一萬餘港元已是天差地別。 搬離大窩口邨後,現在許驥與他的太太、孩子租住在荃灣鬧市區一棟私人樓宇66樓一個房間里,月租金21000港幣。這是一個中產階級社區,樓下是寬敞明亮、冷氣襲人的購物商場,樓宇配備設施齊全的高檔會所。他們的小家面積約50平方米,分為一個主卧、一個次卧、一個客廳,有廚房、洗手間,有陽台。搬到這裡後,2016年10月,太太又生下一個女兒。他們雇了一個菲佣,負責家裡洗衣、做飯、收拾房間等雜務,以使太太騰出手來全力照顧女兒。許驥的職責便是全力賺錢養家,包括房租、養車以及其他日常花費,「每個月硬性花銷就是五六萬塊錢。」許驥說,孩子成了他的動力來源。

公司註冊在深圳,招兵買馬後,一個數十人的團隊開始忙碌起來,趙磊也不停地奔走於深、港兩地。
項目前期運營尚好,「最高一個月流水有150萬元,」2016年6月,他們進行了A輪融資。當時跨境電商項目已過風口期,融資不易,但是他們最終吸引了一家內地基金投資答應投資,融資規模千萬級別人民幣,這讓趙磊和團隊都很興奮,「覺得接下來一定會有錢,」在資金還未到賬的情況下,他們立即擴充辦公室,招聘更多員工,並在香港大量買貨。 但是,這家基金突然變卦不予投資,這令趙磊措手不及,無奈之下,公司只得關停。 「這段經歷對我來說非常寶貴。」回憶起來,趙磊非常感慨,「我本來是一個睡眠質量特別好的人,躺下就能睡著,那段時間我都睡不著覺,壓力很大。你吹了一堆牛,說干有夢想的事情,結果失敗了,是不是自己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個LOSER啊,會有挫敗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行。」
經媒體廣為報道,現在「港漂」早已不再是一個新鮮概念。趙磊認為,「港漂」群體分為三類人:一是從內地來港讀書繼而留港工作的人群;一是拿到工作簽證,直接從內地來港工作的人群;還有一種,是從內地到國外讀書、進而從國外再來港工作,也就是經「一般就業計劃」來港的人群。
「這個群體有兩個典型特徵,一是年輕;二是在內地文化背景下長大。」趙磊說。 趙磊本人就是一名典型「港漂」,來港九年,生活與工作都尚處於一種不確定與不穩定狀態。他一直租房居住,對以地狹人多著稱的香港的一個強烈印象也是「房價很貴」。 來港讀書之初,他先住在學校宿舍里,與另外一個同學同住一個房間,根據學校規定,住滿一年後學校不再提供宿舍,他便與幾個同學一起在學校附近合租。畢業後,他先與其他五人一起租住在一個70平方米的房子里,月租金每人3000港幣。 現在趙磊已結婚,並有了一個孩子。他們租住在九龍灣一間50平方米的房子里,月租金約15000港幣。 在來香港讀書之前,趙磊對於香港的了解也只是「通過影視劇或者在網上查一些資料,就是覺得香港是一個非常現代化與非常繁華的地方。」來港之後,才對這裡有了切實感知。 「香港是個自由競爭的環境,如果有足夠的能力、資源、金錢,就可以在這裡感受一切可能性。」趙磊覺得,香港「讓每一個人努力和奮鬥的意願都非常強烈,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無限的可能性在你身邊,努力可以達到一種狀態,如果不努力,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也讓香港變成了全世界最緊張和忙碌的地方。」 「港漂圈」的辦公室設在觀塘區一棟由原工廈新改建的辦公樓里。他的辦公室里最醒目的配飾是他的辦公桌背後牆上掛著的一塊寫有「港漂圈」三個大字的匾額,對面牆上懸掛的十數面小鏡框里,是他與梁振英、林鄭月娥、楊受成、成龍等香港顯要的合影。 跨境電商創業項目失敗後,除了繼續經營「港漂圈」網路社區,趙磊的團隊已轉型,他們仍然利用互聯網平台,瞄準香港醫療市場優勢,運作起一個跨境醫療項目。 另外一種「新移民」年輕的金融白領楊田田儘管認為自己也算是一名「港漂」,但她「不會刻意用這些詞去描述自己」。
「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個詞,香港還有一部分人不是很喜歡從內地來的人,」楊田田說,「沒有必要把『港漂』這個標籤往自己身上貼」。 出生於1989年的楊田田是廣州人,大學讀的是「2+2」模式的會計專業,前兩年在遼寧瀋陽,後兩年在英國。畢業後,楊田田先在深圳一家公司財務部工作了兩年,2015年秋,她成功應聘於在港的一家內地企業,跨過深圳河到了香港。 楊田田能夠到香港,是通過另外一種「新移民」方式,即特區政府推出的「人才入境計劃」中的「輸入內地人才計劃」。「輸入內地人才計劃」是在2003年推出,特區政府規定,具備香港特區所需要而本地又缺乏的特別技能、知識或經驗的內地居民,可根據該計劃要求申請來港工作。這個計劃同樣沒有配額限制,亦不限行業。 「說起新移民,以前主要是從每天150個『單程證』的配額過來的,現在情況改變了。」香港大學榮休教授周永新介紹,「比如通過『優秀人才入境計劃』、『一般就業政策』,內地很多優秀人才到了香港。」
但工作方面, 香港的整個工作方式都比較固化,很成熟,很系統化,個人可以拓闊的空間較小,而深圳則是一個更加原生、向上的狀態,可突破口非常多,「從香港回深圳,常會發現新玩兒法,比如微信支付,共享單車。」
來香港後,楊田田一直租住在港島西北端的堅尼地城,這裡毗鄰香港大學,離海不遠,在2014年末港鐵港島線也已通到這裡,交通方便。 像香港很多人一樣,在堅尼地城,楊田田租住的是「劏房」,「劏房」類似於內地房屋中介出租的隔斷房,房東會把一間房子劏成幾個小的單位來出租。楊田田與其他兩人合租,70多平方米的房間被劏成了三間。 像其他上班族一樣,每個工作日,楊田田都匆匆奔走於公司與住處之間。業餘安排得也很充實,來香港後,她忙著考各種證件,在深圳工作期間,她就已經考下了英國的註冊會計師資格,來港後,她考下了香港駕照、香港證券和期貨的從業資格證,現在她正在考香港特許秘書從業資格。 楊田田說,她本來就是一個喜歡考試的人,考試可以促人不斷學習;此外,香港是個「看證的社會,什麼都要證,做餐飲需要證,做按摩師需要證,去做救生員,也需要上崗證」。 楊田田有長期在香港待下去的打算,所以「趁早武裝自己」。
來港兩年,楊田田還有一個更為顯著的變化,就是開始感興趣在媒體發聲,她開始撰寫一些時評類文章,發表在某些社團在《星島日報》等媒體開闢的專欄上。
近期她寫的一篇文章,是關於香港青年人對新任特首林鄭月娥女士在住房、就業等方面的期望。 楊田田說,她想紮根香港,「希望能夠在一個細分行業里成為專家,希望未來能買一套房。」她也知道這並非易事,「只有拼才能留下來。」 留下或離開 同為80後的黃芷淵是香港出生的「本土」,她現在香港一家電視台工作。這兩年,她注意到身邊一個明顯變化:很多從內地來港工作的人士,在港工作滿七年拿到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之後,便選擇回內地發展。有的甚至還沒有滿七年,自動放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重返內地。 黃芷淵問過他們為何會選擇回去,「朋友們對我說,來了香港以後才發現其實跟想像中不一樣,比如有些80後,從小是看TVB電視劇長大,覺得香港的房子都很大,海景很漂亮,生活很富裕,來了後才發現,很多人住劏房,生活環境各方面都很惡劣,房價和租金都很高,工資又不是特別高。」 黃芷淵祖籍上海,她的父母一輩移民香港。她回憶,小時候去上海,爸爸媽媽會帶一些香港的東西回去,「聽外婆或者我上海的朋友說:這是香港帶回來的!就感覺身為香港人有一種優越感。」 在她小時候,包括1990年代,內地人看香港還是一種仰視視角,但到近年,隨著內地發展越來越快,內地很多方面已經追上香港或者已經超越香港,香港的相對優勢變得越來越小。 今年7月下旬,黃芷淵剛去了一次上海探親,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一次跟朋友吃飯,飯後搶著埋單,結果她沒搶贏,因為她仍舊是掏出錢包用現金結賬,她的朋友則用手機微信或者支付寶迅速付了款。 「香港不進則退,我覺得很多地方內地已經超過了香港,所以我的很多內地朋友,到香港後就發現香港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好。」黃芷淵說。
推薦閱讀:
※我們經常把港民和台胞講話的腔調說成是「港台腔」,港腔和台腔有什麼共同的特點嗎?
※(多圖)曾俊華眾籌競選經費宣傳片
※佛系跑步指南——傳說中的亞洲最虐的香港馬拉松
※網易新聞客戶端的這種操作有沒有違反新聞道德?
※在香港,跳出買買買,像當地人一起過個充實清新的周末
TAG:香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