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狀元」夢斷上海灘:欲學比爾.蓋茨反成階下囚

「零分狀元」夢斷上海灘:欲學比爾.蓋茨反成階下囚

「東施效顰」典故，出自《莊子?天運》：西施病心而顰其里，其里之丑（東施），見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里，其里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 ――題記

　　2010年7月初，高考剛放榜沒幾天，媒體就爆出一則新聞：陝西考生張皎的語文、數學、外語、綜合四門科目和總分均為零。原來，在張皎的所有高考考卷上，除了寫上他的姓名、考號之外，均只寫著這樣16個字：「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不生則死！」

　　此事一經媒體披露，立即引起全國轟動。有人稱讚張皎有勇氣，有人貶斥他無知。一夜間，張皎由一個貧困山區的普通中學生，搖身一變成為頗有爭議的「零分狀元」、「網路紅人」。緊接著，正處在風口浪尖上的張皎在網路上公開宣稱：「比爾?蓋茨是我的偶像和榜樣。10年之內，我要賺到1000萬！」

　　然而，僅僅只過了半年，這個名噪一時、志向高遠的網路紅人，卻因涉嫌信用卡詐騙罪，被上海警方依法逮捕，成了一名階下囚。張皎的人生落差為何如此巨大？請看本刊獨家報道―― 　　

　　窮小子發誓：10年賺到1000萬 　　

　　2010年4月，高考的最後衝刺階段。陝西漢中市洋縣中學高三年級的同學們都投入到緊張的備考之中，唯有張皎無心複習，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1991年9月，張皎出生在洋縣茅坪鎮長壩村一個農家。這裡地處高寒山區，交通不便，他的家境十分貧寒。他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賺大錢，讓父母享清福。

　　然而，讀高三時，張皎的父親因冠心病住院治療一個多月，不僅耗盡了家裡微薄的積蓄，甚至還背了上萬元的債。在緊張的備考期，張皎卻只能以醬菜下飯。

　　張皎太想改變命運了，當大家都在緊張複習時，他想的卻是如何早日創業、快速賺錢。可創業需要本錢，作為一個還在為溫飽發愁的山區窮小子，到哪裡去弄本錢呢？

　　4月中旬的一天，張皎在學校附近的網吧上網時，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有位江蘇農村的貧困青年，在上海電視台的「財富夢想」競選活動中一夜成名，並由此獲得主辦單位贈予的100萬元創業基金。看完這則新聞，張皎頓有所悟：原來，有了名氣，就有人來投資啊！

　　然而，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小子，要迅速成為名人，談何容易！張皎設想了多種方案，最後都因缺乏可行性而被否定。最後，他想起了一名網路紅人――雲南考生吉劍。在2008年的高考中，吉劍因不滿現行的高考制度，故意考0分而引起全國轟動。

　　想到吉劍，張皎靈機一動：我何不效仿吉劍？說不定，我也會迅即在網路上躥紅。一旦成了名人，就會有人來找我投資！

　　張皎為這個新鮮而大膽的設想興奮不已。晚自習時，同學們都在教室里埋頭苦讀，他卻多次溜到網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輾轉聯繫上了吉劍。張皎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你成名後，就沒有人找你投資？」

　　當時，已進入北京一家考研輔導機構工作的吉劍坦誠相告：「沒有。」張皎卻固執地認為，成了名人，怎麼會沒有人投資呢？要麼是吉劍沒有說實話，要麼就是他沒有充分利用好自己的名氣。

　　進入5月份之後，同學們更是分秒必爭地備考。張皎雖然也坐在教室里，腦袋裡卻在想如何出名、吸引投資。

　　高考很快來臨。在6月7日上午舉行的語文考試中，別的同學都在埋頭答題，張皎除在考卷上寫明自己的名字和考號之外，僅寫下了早已想好的16個字：「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不生則死！」在接下來的數學、英語、綜合考試中，張皎如法泡製，全部交白卷。

　　高考結束後，張皎悄悄收拾好行李，和父母不辭而別，獨自乘車奔向上海。抵達上海後，他在虹口區的一家收費低廉的小旅館住了下來。他覺得，上海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一定有大把的賺錢機會等著他！

　　7月底，高考成績公布之後，張皎的四門科目和總分全部為零，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有了這項「資本」，張皎便按照事先深思熟慮的方案，一步一步地操作：

　　張皎首先將他的成績查詢單、考號通過網路傳給遠在北京的前任「零分狀元」吉劍，並懇請他向媒體「爆料」。7月初，吉劍經不住他的一再央求，只好照辦。於是，7月2日，廣州一家媒體率先以「陝西考生高考故意考零分」為題，報道了張皎的高考情況。

　　該文一經網路轉載，立即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不少網友發帖稱讚張皎「具有叛逆精神」、「有膽量」，更多的則是質疑：「現在早已不是『文化大革命』時代了，交白卷的張鐵生絕不應該成為我們當代青年效仿的榜樣！」「現在一些人想出名都想瘋了，真是不擇手段！」

　　處在風口浪尖的張皎從網路上看到這些批評之後，反而感到暗自歡喜。關注度越高，他越容易出名，很多人不就是在網上被罵出名的嗎？果然，不出一個星期，張皎就成了幾乎家喻戶曉的「網路名人」。

　　張皎趁熱打鐵，在網路上公布了自己的QQ號，為吸引公眾的眼球，他故意在網上發帖放出豪言：「美國的比爾?蓋茨就是在讀大學時棄學創業。我要以他為榜樣！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中國的首富，先期目標是在10年內掙到1000萬！」「不出人頭地，我決不回老家！這是誓言，男人的誓言！」 　　

　　吸引投資成空，「零分狀元」萌生歪心 　　

　　到上海的最初幾天，除了睡覺之外，張皎幾乎都泡在旅館附近的一家網吧里。

　　然而，儘管張皎在網路上正走紅，卻始終沒有一人向他表露投資意向。這讓他十分鬱悶，更暗自著急：他從老家出來時帶的錢早就用光了。在舉目無親的大上海，眼看著生計都成了問題，還奢談什麼創業？

　　7月中旬的一天早晨，張皎再也無力支付房費，被旅館老闆趕了出來。他背著旅行包，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上海的街頭。寬闊的街道兩旁，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在這些龐大的鋼筋鐵骨面前，張皎感到自己特別渺小；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看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他感到極其孤獨。

　　當晚，張皎信步來到位於上海鬧市區的人民公園。走了一整天，他的腿早已如灌了鉛一般沉重，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他想去買點零食充饑，可翻遍口袋，連一塊硬幣都沒有找到！他抬頭看到，在不遠處的木椅上，一個流浪漢正在吃撿來的麵包。看到對方狼吞虎咽的樣子，張皎一陣酸楚：我竟然連流浪漢都不如，畢竟，他還能在繁華的大都市裡有一口吃的，而我卻只能忍飢挨餓！

　　深夜，身無分文的張皎躺在公園的木椅上，輾轉反側。他想離開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回到那個貧瘠卻讓他感到親切的家鄉。但是，一想到自己宏偉的人生夢想，想到自己「不出人頭地，決不回老家」的誓言，他便暗自鼓勁：決不能走回頭路，縱使困難重重，我也要咬牙渡過難關！

　　睡在公園的長凳上，張皎暗想：當務之急，是要解決溫飽問題，等立了足，再去實施自己的宏偉計劃。

　　第二天，張皎背著旅行包，在街上四處尋找工作。下午，他看到南京西路的維情咖啡廳門口貼著招聘服務生的廣告，便進店應聘。咖啡店老闆查驗了身份證之後，獲悉他竟然是當下的網路紅人，當即答應讓他試用3個月，試用期月工資1000元。這樣的工資，在大上海算是最低的了，但對於剛從貧困山村走出來、且身無分文的張皎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更讓他欣喜的是，這家咖啡店還包員工吃住，這讓張皎免除了露宿街頭之苦。因此，張皎當即就同意了。

　　當上服務生之後，張皎工作勤奮，吃苦耐勞，很快贏得老闆的好感。上班僅一個月，他就被評為「服務明星」。為此，老闆只讓他試用了一個月，就和他正式簽訂了為期兩年的勞務合同，月薪提高到1500元。

　　如果換了別的打工仔，碰到這等好事，肯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但是，張皎是一個胸懷「鴻鵠之志」的青年。在他的腦海里，那個「10年賺1000萬」的宏偉夢想時刻激勵著他，區區1500元的工資，他根本就沒有看在眼裡。

　　閑暇之餘，張皎時常到附近網吧去上網。有一次，他從網上看到這樣一則新聞：美國有一個酒店服務生，利用幫顧客刷信用卡之機，用微型盜碼器竊取賬號信息，並偷窺顧客密碼，然後製作偽卡套取現金。在非法獲利100多萬美元之後，他被當地警方依法逮捕。

　　看完這則新聞，一心想快速籌集創業啟動資金的張皎當即來了靈感：在咖啡店裡，不是經常有懶得動身的顧客委託他到總台刷信用卡嗎？如果利用這個機會，弄到顧客的磁卡信息，不是就可以製作出偽卡套取現金了嗎？

　　可是，一想到那個美國服務生的結局，張皎又有些害怕。這畢竟是犯法的行為，弄得不好就會鋃鐺入獄。

　　2010年8月的一天，有個網友請求將張皎加為QQ好友。張皎原本不想理睬，但一看對方發來的信息是「商談創業」，便來了興趣。接受請求之後，張皎得知對方名叫陳艷明，老家在湖南永州市東安縣農村，與張皎同齡，高考剛剛落榜。陳艷明表達了對張皎的敬佩之情：「我覺得你是一個有膽有識、非同一般的人。不瞞你說，我家也很貧寒，我一直都有創業夢想。如果你不嫌棄，我期盼和你一道打拚！」

　　張皎被對方誇得飄飄然。他回復道：「我們有著相同的命運、相同的夢想，可謂志同道合。放心吧，等我找到合適的項目，一定邀你攜手創業。」一番話，讓陳艷明激動萬分。

　　2010年10月的一天，張皎剛一登錄QQ，陳艷明又迫不及待地追問此事。張皎便對他談起了美國青年利用信用卡偽卡套現的新聞。陳艷明馬上回復說：「這倒是個快速撈錢的好辦法，可惜風險太大了。」

　　想到能快速撈錢，一直心懷夢想的張皎便徹底失去了理智。他擺出一副成大事者無所畏懼的樣子，對陳艷明說：「心有遠大理想的人，是不會害怕的！我不相信每個成功的人都是光明坦蕩地走過來的。」片刻之後，陳艷明回復說：「言之有理！我們兄弟倆聯手，好好乾它一場！」 　　

　　未起飛先折翅：鋌而走險淪為階下囚 　　

　　2010年10月底的一天，陳艷明果然從湖南老家乘火車來到上海。張皎將他安頓在維情咖啡店附近的一家小旅館住下。只要不上班，他便來到旅館和陳艷明密謀。

　　11月初，兩人在上海莘庄地鐵站附近，花1000元錢從小商販手裡購買了一部微型信用卡盜碼器和製作偽卡的制卡器。隨後，張皎從咖啡店辭職，準備和陳艷明聯手干一番「大事業」。

　　11月10日，張皎、陳艷明從上海乘火車來到杭州。次日，2人應聘進入位於西湖邊上的五星級酒店――杭州新開元大酒店四眼井店，擔任西餐廳服務員。

　　開頭幾天，張皎、陳艷明表現得特別積極主動，在領班心目中留下了較好的印象。取得頂頭上司的信任之後，兩人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行動。

　　11月16日，一位西裝革履的浙江商人張力與客戶談興正濃。在結賬時，他掏出自己的興業銀行信用卡，委託張皎刷卡買單。這正是張皎所期盼的。他按捺住心中的竊喜，裝著若無其事地接過信用卡後，轉身走向吧台。他故意將腳步放得很慢，見沒有人留意他，便慌忙掏出藏在內衣口袋、只有巴掌大小的微型盜碼器。他用顫抖的手將客人的信用卡在盜碼器上輕輕一刷，一眨眼的工夫，該信用卡的磁條信息便被悄無聲息地儲存到盜碼器里了。

　　張皎來到吧台前，取了酒水結賬單、刷卡器，返身來到張力面前，請他輸入密碼。此刻，為了避嫌，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案，張皎故意退開幾米遠，並朝在一旁暗中觀察動靜的陳艷明使了個眼色。陳艷明心領神會，迅即提著茶壺來到張力面前，微笑著說：「先生，我給您加點茶水。」張力「嗯」了一聲，只顧埋頭繼續輸入密碼，全然不知密碼已被人偷窺！

　　當晚下班之後，張皎和陳艷明根據竊取的信用卡磁條信息，製作了一張偽卡。隨後，兩人來到附近的自動取款機面前，查詢到張力的那張信用卡內還有5萬多元的信用額。

　　第一次作案就如此順利，張皎和陳艷明興奮不已。陳艷明當即提議：「這麼多錢，我們快取出來吧！」張皎卻說：「你真是鼠目寸光！如果現在我們在杭州取款，那位客人一旦察覺卡內的錢不見了，很快就會報案。他在我們店裡剛剛刷過卡，警方自然就會查到我們頭上。」陳艷明問：「那怎麼辦？」張皎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等我們多弄一些這樣的卡之後，再回上海去取款。」

　　於是，張皎和陳艷明繼續「潛伏」在大酒店裡，伺機以相同的手段作案。

　　2010年12月5日，張皎和陳艷明以工資太低為由，向酒店辭職，並於當晚乘火車回到上海。在閔行區燈輝路的暫住地內，兩人利用竊取的信用卡信息，連夜又製作了一些偽卡。

　　12月10日下午，張皎和陳艷明來到上海閘北區汶水路易初蓮花超市，刷卡購買了21張每張面值1000元的禮品卡，總價值21000元。隨後，他們以96折的價格，在超市門口向販卡「黃牛」套取現金20160元。兩人當即將贓款平分。

　　握著這沓「巨款」，張皎心裡無比激動。在他看來，他的比爾?蓋茨夢似乎已經不遠了。

　　這天下午4時30分左右，遠在浙江臨安的張力突然收到興業銀行客服號碼95561發來的簡訊，提示他的信用卡於當天下午4時25分在上海消費21000元。張力十分驚訝，立即撥通客服電話核實。經客服人員確認後，張力倍感蹊蹺，便向杭州警方報了案。

　　上海警方接到杭州警方發出的協查通報之後，予以高度重視。經排查，張皎和陳艷明很快成為被重點懷疑對象。2010年12月底，已潛逃回陝西老家的張皎被上海警方抓捕歸案；同日，潛回湖南的陳艷明也在老家落入法網。

　　警方查明：在短短的一個多月里，張皎、陳艷明利用竊取的信用卡信息，製作了40多張信用卡偽卡，這些卡內餘額共超過100萬元。

　　2011年1月5日，張皎、陳艷明因涉嫌信用卡詐騙罪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

　　案發後，一心幻想「10年賺1000萬」的「零分狀元」張皎，不僅沒能像自己的榜樣比爾?蓋茨那樣成功創業致富，反而以身試法，進了班房，夢斷上海灘，落下一個「東施效顰」的笑柄……

　　此案傳開後，人們議論紛紛：有人說，當前社會上很多人因網路走紅而成名，並從中獲利，引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為此「著迷」，殊不知，煙花過後留下的，只是一攤一碰就碎的灰燼；也有人說，張皎想通過創業改變命運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過於急功近利，步子邁得太快了。畢竟比爾?蓋茨只有一個，他的成功並不是人人都能複製的，要想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和抱負，首先要有成熟的心智作準備。否則，一切都是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