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精緻教養」里，缺少了「江湖氣」

來自專欄 喬克兒陪你讀書

這是「喬克兒陪你讀書」的

第「8」本書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春天的繁花與溫差，夏日的夕陽與烈日，秋天的果實與凋零，冬日的白雪與嚴寒，春夏秋冬，大自然都把它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一併帶來，特別公平。

人和大自然一樣，「好壞」並存，但是人很精明，人會修飾！

不管你高矮胖瘦，只要是個人，都喜歡用華麗的詞藻來修飾自己，用高尚的品德來誇耀自己，極少有人能承認自己內心的黑暗，即使做了令人作嘔的事情，也能立馬用高度藝術化的語言來使之理所當然！

李國華看透了人，利用了人，李國華用整篇《長歌行》的「浪漫」、中華五千年文化的「淵博」來吸引房思琪，又用來自江湖的套路肆意欺凌高度自尊的房思琪。

1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故事很簡單，用林奕含自己的話來講，就是「有一個老師，常年利用他老師的職權在誘姦、強暴、性虐待女學生。」

房思琪13歲那年，有一張初生小羊的臉，李國華第一次在電梯里看到房思琪，看到她明黃色的臉像他收集的龍袍；學號下隱約的粉紅色少女的胸罩，沒有蕾絲花，甚至沒有鋼圈；白襪在她粉白的腿上都顯得庸俗。

初生少女房思琪的美，在年滿50歲的補習班名師李國華的心裡搔著癢，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樣，邪惡的見不得人的計劃醞釀著。

李國華的年齡給了他一雙精明的眼睛，他很快發現房思琪是一個「家教好」、精緻、愛文學的少女。

「家教好」代表家庭性教育的缺乏：

在飯桌上，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跟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房媽媽詫異地看著她，說：「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永遠是這樣嗎？」

精緻代表有自尊心：

一個如此精緻的小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這太髒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是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愛文學代表思想上的「變通」：

不只是他戳破我的童年，我也可可以戳破自己的童年。不只是他要，我也可以要。如果我先把自己丟棄了，那他就不能再丟棄一次。反正我們原來就說愛老師，你愛的人要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不是嗎？

於是，李國華借口每周給房思琪改寫一篇她寫的作文，然後趁機在自己家強暴了她，並且他明白，下周她還會來，下下周亦然。

房思琪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就說服自己是愛李國華的，因為只有這樣，李國華對她做的事情才情有可原。

房思琪被李國華看穿了，受害者就這樣愛上了施害者。

我已經髒了，臟有髒的快樂。要去想乾淨太痛苦了。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2

李國華當然不止有房思琪，他還有餅乾，還有郭曉奇，書中重點寫了郭曉奇。

郭曉奇什麼都是中上，成績、體育、身高、追求者的數目，世界對她來說是一顆只要用力跳一跳就摘得到的蘋果。

高三時，郭曉奇每一門課都上了補習班，升學是台灣幾十萬個群體都爭先恐後且極其嚮往的事，郭曉奇出於對生命的上進心，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名師李國華從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郭曉奇，並告訴了班主任蔡良。

蔡良趁曉奇一個人在櫃檯前收學費的時候，把她叫到一邊，跟她說：「李國華老師要幫你重點補課，老師說看你的考卷覺得你是你們學校里資質最好的。」

蔡良又壓低聲音說：「但是你不要告訴別人，別的學生聽了會覺得不公平，嗯？」

那是一切中上的郭曉奇人生中唯一出類拔萃的時刻。

蔡良去學校接郭曉奇下課，直接駛入李國華的秘密公寓。

開頭幾次郭曉奇鬧著自殺，後來漸漸平靜，最後她甚至說：「老師，如果你是真的愛我，那就算了。」

李國華有個癖好：收集龍袍。

偉大的升學主義，每年十幾萬考生的吶喊，慾望，幫助李國華登上了他的皇位。

李國華有他的後宮，因為年老實在無法做到雨露均沾了，就甩掉一個。

房思琪越長越美，所以他甩掉的是郭曉奇。

李國華隨意抓住郭曉奇講話時的一個「破綻」，曉奇多講了幾句關於學長的事。

為了甩曉奇，又要做的好看，顯得不是自己的錯，李國華用了渣男慣用的套路：

裝扮出眼淚汪汪的可憐小狗樣：「本來能跟你在一起就跟夢一樣，你早一點走了我也只是早些醒來。」

就像渣男說：「對不起，我配不上你。請你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是一樣的。

李國華連對不起都不說，他巧妙的把錯的鍋甩給了曉奇。

2

後來郭曉婷將自己和李國華的事告訴了父母。

兩秒鐘後，郭爸爸的聲音如土石流，淹沒了整個家：「你以為做這種事你以後還嫁的出去么？」

媽媽把喉嚨都吼出來：「你跑去傷害別人的家庭，我們沒你這種女兒！」

曉奇的父母和李國華夫妻見了面，郭爸爸問李國華他是否愛曉奇，李國華用上最真誠、最能打動學生的口吻說：「我愛曉奇，可我也愛師母。」

師母一聽這話就哭了，而郭爸爸郭媽媽不停向師母道歉。

很多事顯而易見的是男人的不是，可女人就是想聽男人解釋，這樣她們會好受些。

師母等著李國華的解釋，李國華將他的文學才能發揮到極致，沒有讓師母失望：

我清清白白二十年，做爸爸的人，希望女兒在外面遇到什麼樣的人，自然會做什麼樣的人。

兩年了，她反覆拿這件事威脅我，我好痛苦，可是我知道你現在更痛苦，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會說這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是我沒能控制好自己，我不該被她誘惑，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看你這樣痛苦，我真是個垃圾，我根本不該被她勾引的，我真是垃圾，人渣，廢物，我去死算了。

李國華用他高度藝術化的語言，捍衛了他的家庭，保住了他的名譽。

他發現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錯。

某天，曉奇看到李國華身邊有了新的小女生（房思琪），他們倆走進了小旅館。

這樣的事，不該再發生了！

曉奇將自己的遭遇發布到了網上，論壇每天有五十萬人瀏覽，網友的回復與她想像的不同：

「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錢？」

「鮑鮑換包包！」

「當補習班老師真爽！」

「第三者去死！」

「可憐的是師母！」

「對手補習班工讀生髮的文吧？！」

「還不是被插得爽歪歪。」

每檢閱一個回應，曉奇就像被殺了一刀。

原來，當電腦屏幕將人的臉藏起來後，人們就會特別自然的流露出自己內心的魔鬼，有人可憐師母，有人覺得補習班老師爽，有人為補習班抱不平，就是沒人覺得受害者承受了很大的傷害。

別人的痛苦，在他人眼裡，是娛樂方式。

3

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曉奇在網上發布帖子之後，立馬有人將事情告訴了李國華，李國華採取了江湖混混的手段，在曉奇家潑紅色油漆，寄恐嚇信。

李國華利用自己的知識、才華作為銷售經理；用一年十幾萬考生的升學作為市場前景；用社會對女性第一次的成見、家庭性教育的缺乏作為自己的風控；用社會下三濫手段作為自己的「售後服務」。

倘若有女生因此而跳樓，李國華的心中便會響起清平調，女子為男子而死是對一個男人最大的恭維。

不論李國華對人造成的傷害有多大，他總能妥帖挽回。

林奕含自殺，人們查出李國華的原型是一個叫陳星的補習班老師，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么？憤怒的律師甚至找不到證據起訴陳星。

「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

李國華可真是厲害了，做得出！竟有曹操式梟雄的冷血本色。

4

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李國華式的冷血，像是毒蛇，躲在暗處觀察，猝不及防的咬你一口，不讓你當場死去，卻讓你身中劇毒，不斷折磨你，讓你在漫長時間的折磨下慢慢死去。

如何應對被毒舌咬傷？

有種方法，就是把毒蛇帶走，帶到醫院去，讓醫生判斷這是哪種毒蛇，好迅速對症下藥。

房思琪式的崩潰，在於既噁心又愛之間的巨大矛盾。

那種對性、對愛的理想主義，有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文學。

思琪她們很久之後才會明白，李老師是故意任她女兒笨的，因為他最清楚，識字多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李國華與小女生之間的差距，在於小女生是理想主義的幼苗，而李國華卻是混跡江湖的老手。

如此的不對等，就像你無法觀察到來自暗處的毒蛇。

江湖的方式，要用江湖來對待。

我是個想像力特別豐富的人，看完書後，我想到自己未來要是有了女兒，我該怎麼教育她才能讓她避免於難。

我會告訴她，被性侵就像是一場車禍，你是皮肉受傷而不是靈魂遭到了玷污。

作為爸爸，自然要嚴懲那個施暴者，如果你躲不過性侵，就配合，別讓他傷了打你，但你要留下證據（他的體液），你要把那個咬你的蛇打死帶到醫院去，要讓那個人身敗名裂！

人在江湖，要恩怨分明。

不用擔心傻逼社會對你的指指點點，我們可以搬家。

不用擔心未來不會有人愛你，你的魅力來自才華和美貌，而不是第一次。

5

林奕含在生前最後的訪談中聊到：「不是學文學的人，而是文學辜負了她們。」

這話我不太同意。

林奕含說李國華的原型是胡蘭成，胡蘭成強暴小周，又與秀美，還辜負張愛玲。

胡蘭成會用自己的文學才華為自己的過錯找借口，一切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文學是人創造的，文學可以是拋開醜陋純粹只剩下美，而人卻無法純粹的只有美，上帝創造我們時，就在我們的靈魂貼上了黑白同體的標識。

林奕含說：「一個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麼可以背叛這浩浩湯湯已經超過5000年的語境、傳統。」

李國華可以，胡蘭成可以。

我們可以迷戀文學，但是不能去迷戀創造文學的人。

我們可以有教養，但是也要有江湖氣，前者用來變優雅，後者用來保護自己。

如果我能有一個女兒，我會教她：「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也要教她：「滾你媽了個蛋的！把你的臟手從老娘身上拿開。」

前者用來跟真心喜歡的人說，後者用來跟那些披著華麗外衣的噁心的人說。

以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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