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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特的河【作者:李曉博】

  我的父親李曉博,錦州市作協會員。退休前任黑山縣文聯秘書長。此文作於1989年,30年後為紀念已逝的我的奶奶,於2017.6.20日重又發文。恰逢我當日拍到落霞很美,一併獻上,是以共同對奶奶為祭奠。

  母親,您在思念故鄉的時候,還記得故鄉那條不能稱做河流的河嗎?母親,那是我夢縈中忘不掉的獨特的河。

它的寬度大約有一百五十米吧,它的深度大約有一丈多深吧,可它沒有流源,沒有流向,從南到北總共也不過十華里長,但若不稱之為河,哪裡又有這樣大的溝,這樣大的塘呢?

  那是我少年最迷戀的地方,是我親近故鄉的著眼點。這使我很想打一個不太貼切的比方,就像弟妹們見到父親時,常常是歡樂地跑過去,擁過去;而我則是冷靜地站在後面,觀察父親尋找我的目光。我的驕傲恰在於用光的速度尋找和傳遞親情――故鄉的河岸,就這般類似地使我能看到故鄉的親近。

印象中,河的那邊是綿延起伏的沙峪,沙峪那邊是海。海上的風濤常把漁工拉網的號子傳遞過來,而河面上的漣漪卻照舊平穩細密,甚或沒有漣漪,水平如境,黎明之時,沙峪的影子映射進來,使河水顯得十分沉靜、莊重而明麗。 河的這邊是平展開闊的田野,田野這邊是家。家,自然屬於故鄉的村莊。從河岸上很遠地望去,村莊是一片參差不齊的樹冠。樹冠們被大面積的稻田或其它農田圍籠著,睛空之下只能用很細緻的眼光找岀樹下的屋脊;晨昏之時,還能看到炊煙彙集成的霧靄極其縹緲、極散懶地隔斷樹冠移動;於是,許多的樹,反而是飄在煙籠之上的強壯烏雲了。

  母親,還能時常回憶我們於勞動之餘站在河岸上欣賞和滿足於故鄉這平和的畫面嗎?母親,我一生並沒有學會游花逛景,可我在您的思想培育下,卻學會了於大自然中領略生命!

那條河的地貌也很獨特。它介於沙峪和沃土的中間。靠近沙峪那邊的水面草稀而短,或白亮亮的,或藍瓦瓦的,寬闊一片;靠近沃土這邊的水面上長著茂密而高深的蒲草、葦草和不知名的草。河心飄著菱秧和浮萍,間或有紫的或乳白色的小花在夏日裡開放。 這美麗的河岸曾使我產生鴻蒙而好奇的原始感覺。那份少年的心性,時常覺得腳下的草就是我青嫩勃發的生命,頭上誇張著翅膀的鷗鳥就是我無拘無束、自由翱翔的心靈,偶爾闖進眼中的一頭小牛――它在陌生地用好大的眼睛看著我。哦,我想說:「朋友,你也在思索嗎?」我還想說:「我們都是天地間的感知者,是大地的知覺……」

  母親,如今我倒認為,靈性很可能是一種空間物質,或者說軀殼之外有某種靈性的促動成因;母親,我的無聊的求索,人們大概要叫它唯心主義

  很難忘卻的是陽光過午的時候,大約總能在這河畔上聽到母親站在村子口呼喚我的聲音。那喊聲只須一出口,這五里開外的河床頓時發生震顫,強烈的回聲作用使我總相信,母親是這世界上嗓音最響亮最高亢的人了。 母親,我聽得見您傾注生命的呼喚。我知道您喚我的時候,桌上已放好每人均分的野菜熬的稀粥。您那時會無奈地看著我。您沒有辦法使每人每天分到的三兩糧食變出許多魔法來。可您還是希望我能吃上這一點點。 那是我童年印象中一個最艱苦的歲月(1961年),您至今在嘮叨我時仍說:「別奢華,別輕狂,別忘了『吃三兩』的日子。」但您又說:「吃三兩,是國家的一次事實,可吃三兩,也畢竟是沒有外侮和列強的我們自己的日子。」

  母親,實說,當您呼喚我的時候,也許我正望著河面發獃。我不願回到那樣的飯桌上去。苦春之時,您交給兒子的菜籃子還沒有挖滿剛放葉的野菜,我在希冀這條足以使我忘掉孤獨和饑饉的獨特的河,我希冀它能像落潮的海灘一樣讓我能想個法子弄到幾條魚或幾隻螃蟹來代替野菜充饑。母親,也許就在我答覆您一聲呼喚的時候,一條很大的魚『呯』地蹦出水面,幾隻野鴨飛了起來,幾隻小蝦也在水皮上彈跳,眼看著雜草上的水光星星眨眨地閃耀,我心裡犟犟地噥岀一句:「喊啥,說不定傻兒子給你弄到別的吃的……」

  就這樣廝守著故鄉的河。每年的夏天我總會從這裡摸到許多螃蟹,魚,或者揀些個野鴨蛋。可是,春天是漫長難耐的。

冰河要待解凍,解凍後又冰涼刺骨,再想從中獲取些什麼,只是希冀。 會是心誠則靈吧,還是世間真有一種感應呢?偶爾從某一天開始,我每天在河邊繞繞晃晃的都能揀到十幾條魚。這些魚昏昏沉沉地躺在河沿上讓我伸手可取。也有些大的,看你抓他,它便頭重尾輕地向深水裡游去。我欣喜若狂,少年虔誠的心靈泡在幸福的童話里。每天都惦記著這獨特的河邊,每天都能從菜籃子底下給母親翻岀大大小小的魚。母親卻在意外之中增添幾分憂慮:「水太深啊!別是淹死鬼勾你呢!」母親這樣說著,以後就不再高聲大嗓地呼喚我,而是找個適當的時辰到河邊暗暗察看,後來證實了兒子的誠實,才露岀一絲欣喜。

  母親,可您根本不知道,我後來真的趟到深水裡去了,那水喲,可真涼得甚!

  那是一個奇怪的早晨,水面上漂著一層霧,陽光打進來的時候霧色有些紅。是一連幾天的迷戀促動我撂下碗筷拎起筐就跑去了。我原想照例順著水邊尋找,可是沒等我走到近前,卻驚呆了――那麼寬那麼長的河面上,到處是魚在張著嘴浮動,歷來平穩的水面亂了營,好像龍王爺發了龍兵,可龍王爺怎麼能跑到這溝不溝塘不塘的河裡來呢?疑惑間,我突然想起母親早上說今天是她的生日,莫非真的有神靈恩典我了?還是母親與神龍之間有什麼親緣聯繫呢? 踟躕了一陣,可眼前活生生的事實是魚的引誘。可是,除了籃子,我是一個連半張漁網也沒有的窮孩子呀! 我終於決定脫掉外褲站在淺水裡用籃子去撈,但籃子太輕,等把籃子摁進水裡,魚早跑了。急切中,我只好再次上岸脫光了身子,一狠心,徹底趟進深水之中。我先把筐浸在水裡,自己蹲下,水面上只露著我的腦袋和那個筐梁,就這麼冰冷冷地等著魚游進籃子里。亂躥的魚果然來了,一條,兩條,有的還直撞身子。看著它們進了筐的水面,我突然把籃子舉起來,哈,三條魚,有一條沒捂住,硬是蹦了出去。到了岸上我才看岀,是鱸魚,都是一斤多重的鱸魚呀! 就這樣反反覆復,母親,我弄了十幾條就堅持不住了。春天的水,把胳膊都冰麻了。人在水裡,涼;岀了水,小風一吹,更涼;肚皮都在抖。母親,那一天可是您的生日啊!母親,那要抵上多少個『三兩糧食』啊!

  母親,歲月老了。當兒子或許在哪一天惹您生了氣,您能否用兒子當年的赤誠尋些滿意呢?母親,兒子如今也年近半百,兒子教育您的孫子,違了隔輩人的心情,但兒子冷靜的時候也很清楚,兒的子女除了過錯,也有令人滿意的時候啊!

母親,還時時想起故鄉那條獨特的河嗎?那可是一條寵信赤子的河!

作者寫於1989年11月

附:父親新作

七律 緬懷母親制文恰沐佛光

正思慈母問天堂,雲展雲舒玉鳥翔。

欲寄情懷攜善願,並抒恩感制華章。

識靈通慧憶神河,練道修儒詠故鄉。

偏巧吾兒驚照見,喜迎佛祖示靈光。

注:2O17年6月20日(農曆五月二十六),友人國宏幫我把舊作《獨特的河》製成美篇外發。是日傍晚,有愛兒從撫順園林憩所秘境屋頂與同仁發現並轉來所見佛光的拍攝過程。甚喜,即隨感而作七律一首。南無阿彌陀佛。樂自己和光同塵,祝大善者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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