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國王血灑瓦爾納 ，十三年戰爭普魯士稱臣——波蘭史話（五）

波蘭國王血灑瓦爾納 ，十三年戰爭普魯士稱臣——波蘭史話（五）

略顯青澀的瓦迪斯瓦夫三世

（W?adys?aw III Warneńczyk 波蘭、克羅埃西亞和匈牙利國王 執政1434~1444 生1424.10.31 ~ 卒1444.11.10，因陣亡於瓦爾納戰役，也稱瓦爾納的瓦迪斯瓦夫。）

頭銜：瓦迪斯瓦夫，蒙上帝恩典的波蘭之王；匈牙利，達爾馬提亞，克羅埃西亞，塞爾維亞和克拉科夫土地的主人；桑多梅日，謝拉茲，文奇察，庫雅維和立陶宛尊貴的王子；波美拉尼亞和魯塞尼亞的繼承人。

小瓦哥的紋章

攝政期

1434年，波立邦聯國王瓦迪斯瓦夫二世 · 雅蓋沃去世，他第三任妻子的長子小瓦哥於同年的7月25日，在瓦維爾城堡由格涅茲諾大主教加冕為波蘭國王（此時的立陶宛正陷入內戰）。由於10歲的小國王還沒到能獨立處理政務的年紀，所以暫時由攝政大臣茲比格涅夫·歐勒尼茨基領導的御前會議以國王的名義處理國家大事。

• （Zbigniew Ole?nicki 生1389~卒1455 克拉科夫主教，也是第一位波蘭人主教，他在格倫瓦爾德之戰中有護駕之功的，回國後得到雅蓋沃信任，從此平步青雲，成為託孤大臣。）

1437年，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西吉斯蒙德（Sigismund 皇帝執政1433–1437 生1368.2.15~卒1437.12.9 ）去世，9天之後他的親家奧地利大公爵阿爾伯特二世繼承了匈牙利王位，他還要繼承波西米亞的王位。此時，波西米亞王國剛剛經歷殘酷的胡斯戰爭，局勢非常不穩，國內的反對派不承認日耳曼人阿爾伯特二世成為他們的國王。他們轉而向波蘭拋出橄欖枝，希望小瓦哥的弟弟卡齊米日即位，言下之意就是讓強大的波蘭出兵干涉，打一場波西米亞王位繼承戰爭，但此時波蘭的主要攝政官兼克拉科夫大主教的歐勒尼茨基表示別當我是傻子，波蘭不趟這渾水。

波蘭國內早就有人對歐勒尼茨基執掌大權感到不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小國王的生母，先王雅蓋沃的第三任妻子，哈爾莎尼的索菲婭。然而1438年，波西米亞人自己在庫特納·霍拉城選舉卡齊米日四世即波西米亞國王，同時，波蘭集結一支規模不大的軍隊進軍波西米亞。尷尬的是，同年6月28日阿爾伯特二世加冕為了正牌國王，他集結神羅大軍擊退了波軍。

白俄羅斯發行的索菲婭紀念幣

• （Sophia of Halshany 生1405 ~ 卒1461.9.21 索菲婭的一生是坎坷的，她15歲時就遠嫁給了雅蓋沃，隨後為雅蓋沃生了三個大胖小子，長子小瓦哥，次子卡齊米日三世早幺，三子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卡齊米日四世 。雅蓋沃去世後她積极參与政治，為兩個兒子謀取盡量多的政治利益，她修建了波蘭留存至今的桑歐科城堡，還資助編撰了具有重大意義的波蘭語《王后索菲婭聖經》。）

1439年，波蘭王國的內部政治鬥爭隨著索菲婭和歐勒尼茨基的和解而結束，前者同意放棄對科瑞布特的支持，致使他在內戰中戰敗身亡。同年，阿爾伯特二世去世，匈牙利和波西米亞的王位再次迎來空缺。

即位匈牙利

1440年，小瓦哥已經成年，此時匈牙利王國正處在空位期，而且這幾年奧斯曼帝國對匈牙利的入侵越來越頻繁，後者的攝政議會希望通過選舉小瓦哥為匈牙利國王，以此聯合波蘭的力量對抗日益壯大的異教徒入侵。

這年4月22日，克拉科夫嚴冬剛過，春寒料峭。瓦維爾城堡厚重的鐵閘門被打開，王太后索菲婭陪同國王的隊伍緩緩從護城河上經過，16歲的年輕國王面色紅潤，手舞足蹈的對他母親暢談自己去匈牙利加冕後的舉措。小瓦哥自小在先王的督促下接受了良好的王家教育，但相比沉靜的三弟，他更喜歡鍛煉武藝和學習軍事戰術，每天都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父親那樣建立赫赫武功的國王。

正說到興頭上，小國王身上的裘皮披風不慎滑落，清晨的寒風襲來，令他不禁連打噴嚏。索菲婭急忙用手帕輕輕擦去國王的鼻涕，又從隨行的輜重中取出一套更厚重的披風緊緊的系在兒子的身上。國王興奮的拔出身邊的佩劍在空中亂舞，大聲的對周圍的貴族和僕人宣布這次一定要狠狠收拾東南方那些可惡的異教徒！將軍和貴族忍俊不禁，僕人們也掩面竊笑起來，王太后板起臉表示國王陛下決不能輕率進入危險的戰場。小瓦哥一開始還表示抗議，但很快就被母親的威嚴征服，一臉不情願的表示服從，索菲婭嘆了口氣。

到分別的地方了，母親叫住了兒子，她快步走向前，為他認真的整理衣裝，又再三叮嚀囑咐。母親在兒子的額頭和臉頰上慈愛的親吻，他長著一頭標準的深棕色捲髮，雖然稚氣未脫，但仍英武俊秀，身旁的貴族輕聲提醒她該出發了，這才回過神來。索菲婭看著兒子熟練的騎上一匹棕色的高頭戰馬，輕踢馬肚率領隨從絕塵而去。

突然，凌冽的寒風再次襲來，竟然將一旁的紅底白鷹大旗吹落，僕人趕忙去撿。索菲婭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她突然大喊了一聲國王的乳名，遠處的少年立刻停下馬回頭觀望，索菲婭頓時啞然，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高高的揮動手帕以示送行。少年見狀，微笑著對母親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的率領國王衛隊迎著早春的朝陽縱馬前行。索菲婭怔怔的目送國王的隊伍遠去，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此一別，竟成永恆。

1425年，小瓦哥的受洗儀式

1440年7月17日，小瓦哥在匈牙利加冕為王，隨後與他在匈牙利的反對派爆發武裝衝突。年輕的國王善於軍事，連戰連捷，於次年年底在教皇尤金四世（Pope Eugene IV 執政1431.3.3~1447.2.23 生1383~卒1447.2.23）的協調下和解。教皇大人此舉，並非只是單純的做好人，奧斯曼帝國的軍事壓力越來越強，處在抗綠橋頭堡的波蘭和匈牙利必須一致對外抵抗強敵入侵，小瓦哥也看出了這一點，他開始積極準備即將到來的惡戰。

瓦爾納十字軍

1443年11月3日，阿萊克西納茨（Aleksinac 今塞爾維亞東南）戰役爆發，小瓦哥獲勝。12月1日，小瓦哥佔領索菲亞（Sofia 今保加利亞首都），12日又打贏了茲拉特尼察（Zlatnic?）戰役，次年1月2日，他又成為了庫諾維察（Kunowica）戰役的勝利者。

1444年6月12日，一連串的軍事勝利，迫使奧斯曼帝國蘇丹穆拉德二世（Murad II 執政

1421.5.26 ~ 1444.8 生1404.6~卒1451.2.3）在今匈牙利的塞格德（Segedyn）城與小瓦哥簽署合約，內容包括奧斯曼的軍隊將從塞爾維亞撤退，並且將多瑙河沿岸24座城堡悉數歸還給匈牙利和塞爾維亞，以此可以換來10年的停戰協定。

瓦爾納戰役（Battle of Varna）

教皇尤金四世覺得波蘭國王的優勢很大，不應該給異教徒喘息的機會。於是在他的慫恿下，小瓦哥在當年的8月4日單方面撕毀停戰協定，聯合匈牙利名將約翰 · 匈雅提集結了16,000~20,000名波匈聯軍繼續向東進攻。10月到16月，聯軍接連取得了威迪亞（Vidyas）和普洛瓦迪亞（Prowadiya）戰役的勝利。

然而小瓦哥不知道的是，負責幫助波匈聯軍封鎖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威尼斯艦隊已經被奧斯曼人賄賂，它們既沒有阻擋大量的奧斯曼人越過海峽向西方增援，也沒有在黑海協助波匈聯軍的行動，恰恰相反，他們非常樂於幫助奧斯曼軍隊渡過海峽（這裡是熱那亞人做的），只要在合理的價格下（這已經不是威尼斯人第一次坑自己人了 ）。小瓦哥得知奧斯曼軍的數量遠遠高於己方後便決定撤退，但後路事先被奧斯曼軍隊掐斷，波匈聯軍被迫在黑海港口瓦爾納附近與佔有絕對數量優勢的奧斯曼軍決戰。

1444年11月10日，瓦爾納戰役正式打響。

匈雅提後世繪像

奧斯曼輕騎兵向聯機右翼發起突擊，聯軍左翼的步兵利用胡斯車陣頑強抵抗，擊退了對方的進攻，但隨後由於左翼步兵的盲目追擊，被奧斯曼西帕希騎兵殺了個回馬槍，離開主力的一部分軍隊無法對抗對手的騎兵，很快崩潰掉了。奧斯曼軍又試圖從左翼向聯軍發起進攻，匈雅提馬上率領兩個日耳曼重裝騎兵軍團前去支援，臨走前他叮囑小瓦哥切勿輕舉妄動。

匈雅提的進攻取得了極大成效，精銳非凡的板甲騎兵反覆衝鋒，幾乎摧毀了奧斯曼人的攻勢，這位戰場經驗極其豐富的匈牙利老將馬上率領更多的戰士向奧斯曼軍發起反攻，後者的陣線搖搖欲墜，有許多人甚至放下武器開始潰逃了。但是，就在此時，基督徒的命運發生了轉折，就像許多歷史上那些令人費解的事情一樣，就在那神秘莫測的幾分鐘內發生的一件事，決定了這次戰役的成敗。

年輕的波蘭國王突然率領500名精銳的波蘭重騎兵衛隊，飛也似的離開本陣，向著混亂的奧斯曼軍中路，也就是蘇丹本人的鑾駕所在的地方發起了魯莽又勇猛的衝鋒。小瓦哥帶著僅僅500名波蘭騎士在短時間內竟然突破了數道防線，成百上千的異教徒徒勞的集結，但是被他們一次又一次擊垮。波蘭國王的戰馬流出細細汗珠，異教徒的鮮血浸泡在劍刃和盔甲上，501個波蘭人的呼喊驚動了穆拉德二世，蘇丹禁衛軍開始防禦。

蘇丹鑾駕上的新月大旗越來越近了，波蘭國王和他忠誠強大的衛隊從蘇丹禁衛軍的重重包圍中擊殺一切敢於阻擋之敵，硬生生清出一條血路，像一把利劍，像一條長槍，直向著蘇丹大帳而去！越來越近了，蘇丹身旁的衛士拔出了佩劍，操起長戟和月刃斧。

波蘭國王距離尊貴的蘇丹只有一步之遙，不朽的功業，無數的膜拜與敬仰，史學家的傳唱與頌揚，只有一步之遙！

瓦迪斯瓦夫三世一生中最燦爛的時刻永遠凝固在了畫紙上，

一支流矢、一柄長槍、一個陷阱，這三樣戰場上最致命和平凡的東西出現在了歷史的交匯點，它們其中一個準確無誤的擊中了小瓦哥的坐騎，戰馬痛苦的倒下，國王被重重的甩到了地面上。

小瓦哥剛要站起，只感到頭盔被粗暴的掀開，隨後脖頸一涼，濃烈的血腥填滿了鼻腔。他看著自己無頭的身軀頹然倒下，胸腔中的獻血像噴泉一樣流出......他感到很疲倦，一股強烈的不可抗拒的昏睡感襲來，他勉強看了一眼正在拼殺的波蘭騎兵，隨後就合上了雙目，二十歲的生命在瓦爾納戛然而止，歸於永恆的寂靜

國王之死

戰場另一端的匈雅提很快知曉了這一悲慘的消息，他發起數次瘋狂的衝鋒試圖搶回國王的遺體，但奧斯曼人沒有讓他得逞，徒勞的進攻加速了聯軍的失敗。很快，聯軍的陣線被奧斯曼人攻破，匈雅提只能率領少數人撤退，瓦爾納戰役以奧斯曼帝國的勝利告終。

波蘭空位期：

瓦爾納悲慘的失敗，讓小瓦哥之前取得的勝利成果煙消雲散，奧斯曼人雖然在後面進犯匈牙利時被匈雅提擊退，但伊斯蘭的勢力得以在巴爾幹地區站穩了腳跟。中歐和東歐在南方面臨的軍事壓力激增，拜占庭帝國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君士坦丁堡猶如一座在穆斯林虎狼之海上的孤島，宣判了這個傳承千年，曾創造出不朽文明的古老帝國的最終死刑。

波蘭從上到下沒有人想到剛即位沒幾年的國王就這麼死去，這對雅蓋沃去世後不就不穩的波蘭政局造成了消極的影響，也對波蘭和立陶宛之間關係的修復造成了障礙，此後要渡過長達三年的空位期才會迎來波蘭的下一位國王。小瓦哥死後，他的王位應該由其三弟，此時的立陶宛大公卡齊米日四世繼承，但因為波蘭國內的貴族們卻將此事一拖再拖。

因為在當時歐洲流行一個傳聞，即瓦迪斯瓦夫三世並沒有死，因為後面在戰場上就連奧斯曼人都沒有發現他的屍體或是鎧甲，以此為由頭，很多離奇的故事便不脛而走了。比如葡萄牙人創造的這個傳說：

• （波蘭國王在瓦爾納戰役中倖存了下來，然後在葡萄牙附近的一座小島上的修道院里度過了餘生，還娶了一位美女。）

關於瓦迪斯瓦夫三世首級的去向，奧斯曼的歷史學者有過描述：

還有很多人假扮自己是瓦迪斯瓦夫三世來到克拉科夫騙吃騙喝，然後被王太后趕走了。但我個人認為，三年空位期還是有很多謎團的，這更像是一場隱在水面之下的政治鬥爭，只不過最後的勝利者是卡齊米日四世，因此三年中的許多事情便都永遠不見天日了。

今天在瓦爾納小瓦哥的紀念碑，可以看到波蘭和匈牙利的王室紋章

結語：

我們應該如何評價瓦迪斯瓦夫三世，很多人認為，他是一個愚蠢的人，一個莽撞不顧大局的軍事冒險者，他的敗亡，終於讓巴爾幹地區的局勢惡化到無法挽回，令奧斯曼帝國的崛起踩下了油門。

這種看法是沒錯的，但問題在於，率領500騎士衝鋒的斬首行動這個戰術本身有問題嗎？我個人認為是沒有問題的。當時匈雅提在側翼幾乎粉碎了奧斯曼人的防禦，導致後者全線動搖，隱隱有崩潰之勢。也就是說在小瓦哥看來，就算他原地不動，奧斯曼軍也會敗退，那麼如果他能在奧斯曼人撤退之前就殺死他們的蘇丹進一步擴大戰果這難道不更好么。因此從戰略角度看，這個突襲行動本身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我認為問題主要出在執行層面上。

小瓦哥戰死的時候，他身邊的波蘭騎士還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也就是說，他是沖的太快，已經脫離了自己身邊的隊伍，隻身一人在最前方，這才導致他遇襲落馬。假如他本人沒有年輕人的熱血上頭的那股勁，老老實實處在隊伍中央，那麼他的衛隊依然會攻入蘇丹的大帳，即便不能殺死蘇丹，也能給奧斯曼軍的指揮中樞造成嚴重損傷。高加米拉戰役已經充分表明一旦指揮系統出了問題，哪怕是小幅度的後撤都會極大概率引發全軍的崩潰。（古斯塔夫二世除外，這位瑞典猛男的偉大事迹以後會講到）

小瓦哥的印泥

因此，瓦迪斯瓦夫三世之死，可以歸結為一次冒險的軍事行動中的小概率事件。因為當時匈雅提也是親自領兵在敵人眾多的地方戰鬥，而且就算後面戰敗他也可以囫圇個兒的返回匈牙利，這就是老油條和未經挫折的年輕人的區別吧。

瓦迪斯瓦夫三世的死，對波蘭和抗擊伊斯蘭擴張的基督教世界是一個莫大的損失，因為他去世前已經顯露出很好的軍事天賦和政治能力，瓦三世絕不是一個平庸之主。如果沒有在20歲的時候去世，他一定會成長為一位頗有作為的波蘭國王，可惜最後他的功業，他的王國，他的夢想都隨著他的戰死成了空中樓閣，水中之月。

但是，在239年後，基督世界最岌岌可危的時刻，另一位波蘭國王將完成瓦迪斯瓦夫三世沒有完成的壯舉，那一場戰役將作為人類歷史上具有最重大影響力的會戰之一而載入史冊。

下一章：討價還價涅沙瓦法令 ，僱傭兵跳反要你老命——正說波蘭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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