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說天下：岳母刺字這充滿正能量的故事，其實不太靠譜（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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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選自《老梁說天下５》，中國工人出版社

要說中國歷史上第一大忠臣是誰，那肯定是岳飛！岳飛在老百姓中忠良的名氣，大到無以復加——就像秦檜在奸臣裡頭的名氣大到無以復加一樣。忠臣那麼多，岳飛是靠什麼贏得這麼大名氣的呢？

我們說這人能耐大，怎麼能體現他能耐大？他的對手越強，而且他跟對手的鬥爭越激烈，越能看出他本人的了不起。岳飛身上就具備了這兩點，一個是對手強大，第二個他對抗的是皇上。而且在和對手鬥爭的過程當中，他壯志難酬，最後屈死在風波亭。

生活當中，最後能真正被稱為英雄、為大家所懷念的，往往是最後死了的，或者下場很悲慘的，那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的反倒不那麼被人惦記，因為人都是有同情心的。第一，你的對手強大；第二，你還是悲劇結局。越是這樣，這個英雄就越是被人稱頌。

而且，從歷史角度來看，岳飛文武雙全，他留下來的兩首詩詞廣為傳頌。雖然，到現在為止，這兩首詩詞是不是他寫的尚有爭議，但是這兩首詩詞卻和岳飛的心境非常吻合。頭一首是反映他壯志難酬、雄心壯志的《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南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是他自己的理想，可最終沒能實現。

還有第二首是《小重山》，反映了他當時朝政受壓抑之下的苦悶心情。他在下闋寫道：

白首望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這就是說，沒有人理解我苦悶的心情，我其實並不希望得到功名，只希望把自己理想實現，但偏偏有那麼多困難。這兩闋詞把岳飛當時的狀況給坐實了。所以，人們一想起岳飛，就是一個壯志難酬、凜然大義的英雄形象。

再者，岳飛身上有很多傳奇色彩，這些傳奇色彩往往是後人給附會的。首先是岳飛和秦檜的關係，傳說裡頭說什麼的都有。

一說岳飛是佛祖身邊的金翅大鵬鳥轉世。看過《西遊記》的朋友知道，就是獅駝國里的那個大鵬鳥。大鵬鳥是《西遊記》裡頭為數不多的不比孫悟空能耐差的妖怪。而且大鵬鳥跟孫悟空說，你不要猖狂，我是如來佛祖的舅舅！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年佛祖在金頂山修鍊七七四十九天，到第四十六天，還剩三天的時候，空中飛過一個孔雀，這個孔雀一看到佛祖，以為是個食物，一張嘴就給吞下了。但佛祖正在閉關修鍊，也動不了，所以在孔雀肚子裡頭待了三天。滿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要從孔雀身體里出來，就破背而出，所以才有了孔雀開屏。在人家肚子里待三天出來，怎麼也算半個母親，所以佛祖封孔雀為佛母，叫孔雀大明王。

孔雀大明王是佛母，孔雀有個結拜兄弟是金翅大鵬鳥，這麼算，大鵬鳥就是佛祖的舅舅。大鵬鳥負責給如來護法。如來佛講經，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來聽，大鵬鳥就負責維持現場這秩序。

有一回如來佛祖講經，講的過程當中房樑上有個鴿子，也成精了，在那兒聽經。聽著聽著，濟公在外邊辦事回來，一看底下沒坐了，就打算坐到房樑上，這上來他也沒看見，就把這鴿子給踹下來了。鴿子受了驚嚇，落下來的時候咕咕大叫了兩聲，大鵬鳥來氣了，飛過去一伸爪，沒想到把這鴿子給弄死了。如來佛祖一看，說求佛之人怎麼能殺生？看來你塵緣未斷，轉世投胎去吧！所以，岳飛就是這大鵬鳥的轉世。

那鴿子死了，轉世投胎就變成秦檜的老婆王氏，因為是岳飛前世的那一爪把它弄死的，所以它再轉世投胎變成王氏，害死岳飛，這叫「一命還一命」。所以，中國這說書的人挺能扯，但不管怎麼說，它給岳飛添了很多傳奇色彩。

再一個傳說是「岳母刺字」，刺的是「精忠報國」四個字，那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呢？說實話，一直到大清乾隆年間，杭州有個文人叫錢彩，寫了一本書叫《精忠說岳》，這書裡邊才提到「岳母刺字」。

為什麼說「岳母刺字」這事兒不可能呢？首先，岳飛的母親是個普通農村婦女，能寫自己名字就算有文化了；再者，「刺字」這活兒不是一般人能幹的。現在文過身的朋友知道，那得有專門的文身師傅來操作。大宋年間是比較崇尚文身的，水滸裡頭有個人物叫「九紋龍」史進，就是身上文了九條龍。魯智深外號「花和尚」，也是因為身上有非常漂亮的文身，花團錦簇一般。甭說複雜文身，簡單的，像林衝刺配滄州，宋江刺配江州，武松刺配孟州城，刺配的時候都得專門找文身師傅，在臉上給刺個字代表刑罰。所以，這「岳母刺字」，在歷史上不可能出現。更何況，那時「精忠報國」這四個字是繁體字，複雜得不得了！

那為什麼傳說裡邊要附會成「岳母刺字」呢？這是為了給岳飛後天成為一個人格上完美的人塑造一種合理性。其實是告訴大家，岳飛受過良好的教育，打小他媽就告訴他，要有正能量，要報效國家，要做個正人君子。所以，「岳母刺字」和「孟母三遷」就成為中國歷史上教育兒女的典型素材。

當然，從真實歷史看，岳飛後天形成這種人格也是有根據的。他本來是個農家子弟，打小練過武。十五六歲的時候，他就已經結婚了，接著就有了孩子。家裡這點兒地打的糧食不夠吃，他就給當地湯陰縣一個姓韓的人家打工。可正趕上這一年是荒年，老百姓沒吃沒喝，這些人一商量，乾脆吃大戶吧，就把老韓家圍上了，要打劫。老韓家有幾個家丁，一看嚇壞了，躲的躲，藏的藏，跑的跑。這時候，岳飛就拿起弓箭，站到圍牆上頭，看到裡邊有幾個帶頭兒的，一箭一個，射死了五六個。剩下的人一看，誰也不敢上了。這些災民本來就是烏合之眾，一會兒就散了。老韓家一看，這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啊！就把他當活菩薩供起來了。而這個韓家人有文化，就讓家裡頭教書先生也教教岳飛，就這樣，受這家文化人的熏陶，岳飛後來文武雙全。

後來，在軍隊中，岳飛也是靠著自己敏銳的判斷力，不斷地「跳槽」，最終脫穎而出。一開始岳飛在河北軍前軍統制劉浩帳下。岳飛當時帶著500多人，等於是個小頭目，自己帶兵打仗很勇敢，接連打勝仗。但問題是劉浩整個軍隊的實力太差了，最後在和金兵戰鬥的過程中，幾乎全軍覆沒。

所以，岳飛只能脫離他，另攀高枝，於是就投奔了劉浩的上司、河北軍的副統帥宗澤那裡。宗澤很喜歡岳飛，認為這個人驍勇善戰，但有個問題，野路子出身，帶兵不正規，也不講排兵布陣。宗澤誠心想提拔他，就把岳飛叫到跟前，給了他些兵書戰策，讓他拿回去看。岳飛從心底瞧不起這個，認為這是紙上談兵——兩軍作戰出奇制勝，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讓對方摸不著路子才對。

岳飛這人直性，拿過來之後翻了兩下子往那兒一放，認為這都沒用，把宗澤給氣得。宗澤說看來你還得磨鍊磨鍊，就把他派到了河北前線。他等於又跳回到河北，跟著王彥帶的八字軍，一共有七八千人。岳飛領著五六百人，兵合一處，將打一家。跟金兵打仗，結果當時金兵勢大，王彥決定撤退。

岳飛急了，領著自己五六百人就過去打，結果殺死金國的一個將領，又生擒了一員大將，旗開得勝回來了。再見王彥，王彥卻沒臉見他了。岳飛一看，在這兒也待不下去了，就又回到宗澤那兒。宗澤一看這小子雖然是野路子，可是屢屢地獲勝，很願意接納他。

可是岳飛這樣的人，由於他自己太有主見，必定不肯久為人下。時間長了，他一定得自個兒說了算。所以，岳飛在這個過程當中，折騰來，折騰去，最後自己建立了一支人稱「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岳家軍。

而岳家軍在中國軍事史上，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因為這支部隊，無論作戰訓練方面，還是後勤補給方面，都給後世的軍隊留下了很多可以借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