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話:處世以忠厚,傳家得勤儉「善良醇謹人人喜」必讀收藏!


一九三、處世以忠厚,傳家得勤儉

處世以忠厚人為法,傳家得勤儉意便佳。

[注釋]

處世:為人處世。

[譯文]

在社會上為人處世,應當以忠實敦厚的人為效法對象,傳與後代的只要能得勤勞和儉樸之意便是最好的了。

[評語]

忠厚二字可以分開來說,在社會上做事最重要的便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也就是盡己之心於工作,這是就「忠」而言,而「厚」是待人敦厚。既不欺人,又能寬待他人,這是在人際上所能達到的最完善地步。「忠」可以於人於事不失,「厚」可以於人於事有利,因此處世要以忠厚作為標準方可。

至於要家道歷久不衰,既不在留多少財產,也不在留傳家寶物,真正的傳家之寶,惟有「勤儉」二字。留任何東西給子孫,他們都可能花費殆盡;只有學得勤儉的美德,子孫才可永世不致困窘,校之萬貫家財,實在更為可靠而有效。

一九四、紫陽要人窮盡事物之理,陽明教人反觀自己本心

紫陽補大學格致之章,恐人誤入虛無,而必使之即物窮理,所以維正教也;陽明取孟子良知之說,恐人徒事記誦,而必使之反己省心,所以救末流也。

[注釋]

格致之章:大學中有「致知在格物」句,朱熹註解,指格物是窮盡事物之理,無不知曉之意見書。陽明:即王守仁,學者稱為陽明先生,其學以默坐澄心為主,晚年專提「致良知」之說。

[譯文]

朱子注大學格物致知一章時,特別加以補充說明,只恐學人誤解而入於虛無之道,所以要人多去窮盡事物之理,目的在維護孔門的正教。正陽明取了孟子的良知良能之說,只怕學子徒然地只會背誦,所以一定要教導他們反觀自己的本心,這是為了挽回那些學聖賢道理只知死讀書的人而設的。

[評語]

朱子認為格物致知是要窮究事物之理,這是就知識而言,也是依經驗而論,是指後天之學,而非先天之性。陽明取孟子「格君心之非」一句,而認為「格者正其不正,以歸於正。」又說:「致知雲者,致吾心之良知焉耳。」這也是指先天之性。

朱子之說注重大學之章:「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乃是彰明要先窮盡事物之理,方能修身、齊家、治國,並明明德於天下。這是就學問之用而言,所以不落虛無。而陽明之說乃是治朱子之說的末流,欲使學子返死知識於能辨能察的本心,然而王學末流亦不免流於虛無。

事實上,孔子早已說過「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心鏡不明,不能照物;心不照物,明而無用,心物本是合一。朱學、王學都在闡揚孔門聖教,而末流不察,流於偏重,仍有徒誦、虛無之敝,本非聖賢有差,是學人執取有誤。

一九五、善良醇謹人人喜

人稱我善良,則喜;稱我兇惡,則怒;此可見兇惡非美名也,即當立志為善良。我見人醇謹,則愛,見人浮躁,則惡;此可見浮躁非佳士也,何不反身為醇謹?

[注釋]

醇謹:醇厚謹慎。

[譯文]

別人說我善良,我就很喜歡,說我兇惡,我就很生氣,由此可知兇惡不是美好的名聲,所以我們應當立志做善良的人,我看到他人醇厚謹慎,就很喜愛他,見到他人心浮氣躁,就很厭惡他,由此可見心浮氣躁不是優良的人該有的毛病,何不讓自己做一個醇厚謹慎的人呢?

[評語]

別人說自己善良就高興,說自己兇惡就發怒,可見善良不只別人歡喜,善良之名自己也歡喜;兇惡不僅別人討厭,自己也討厭。那麼為何要做個兇惡之人,而不做個善良之人呢?很多兇惡的人以為自己善良些就會為人所欺,其實這是不正確的觀念,是自卑感在作崇。作伸手向人,他人就和你握手;你拿槍指人,他人自然要拿槍來對你。善良並非軟弱,而是不惡意地侵犯他人,何不立志為善良的人,讓他人歡喜,也讓自己高興呢?

醇厚謹慎自己看了喜歡,浮躁之人自己看了討厭,但是別人看自己是醇謹還是浮躁呢?浮躁則難辦事,所以說浮躁非佳士。如果在別人眼中自己正是一個浮躁之人,豈不是連自己都難以喜歡自己嗎?那麼何不做一個讓大家都喜愛的醇謹之士呢?

一九六、處事宜寬平而不可鬆散,持身貴嚴厲而不可過激

處事宜寬平,而不可有鬆散這弊;持身貴嚴厲,而不可有激切之形。

[注釋]

寬平:不急迫而又平穩。

[譯文]

處理事情要不爭迫而平穩,但是不可因此而太過寬鬆散漫,立身最好能嚴格,但是不可造成過於激烈的嚴酷狀態。

[評語]

處理事情要不疾不徐,有條有理,才能把事情辦得好。如果操之過急,往往漏百出,這是欲速則不達的結果。但是如果過於散漫松馳,則可能永遠也不達。就像種田,拔苗助長,稻子必定活不了,然而不去管它,則會造成荒蕪。所以處理事情既要有寬平的態度,又不可太過鬆散,才能將事情辦好。

持身貴在嚴厲,但是也不可過激,因為人的身心都需某種程度松馳,最好保持一個彈性。對自己太松固然不好,對自己太嚴也有壞處。太松則容易縱容自己偷懶,終至一事無成;太嚴則身心無法承受,而導致身心俱疲。一定要在一種不偏不倚、中庸而平和的心境下來要求自己。人的身心就像機器的齒輪,不去轉它要生鏽,轉得太過又要磨損。一定要在一種適度的力量下,才能使它既不生鏽,也不磨損,而生產出許多有用的東西來。

一九七、天地且厚人,人不當自薄

天有風雨,人以宮室蔽之;地有山川,人以舟車通之;是人能補天地之闕也,而可無為乎?人有性理,天以五常賦之;人有形質,地以六穀養之。是天地且厚人之生也,而可自薄乎?

[注釋]

蔽:遮蔽。闕:失。五常:仁、義、禮、智、信。六穀:黍、稷、菽、麥、稻、粱。薄:輕視。

[譯文]

天上有風有雨,所以人造房屋子來遮蔽;地上有高山河流,人便造船車來交通。這就是人力能夠彌補天地造物的缺失,人豈能無所作為,而讓一切不獲得改善呢?人的心中有理性,天以仁、義、禮、智、信作為他的秉賦;人的外在有形體,地便以黍、稷、菽、麥、稻、梁六欲來養活他。天地對待人的生命尚且優厚,人豈能自己看輕自己呢?

[評語]

人可改造環境,使它適合自己的生存。天有風雨,正如人生之有風雨;地有山川,亦如人生之有阻礙。如果當初不造宮室,至今仍不免穴居野處,任憑風雨吹打。如果人不造舟車,今日交通又豈能遍於全球?生命中的風雨和阻礙亦是如此,需要憑人自己的力量去趨避,使之通達。但是,要如何去造生命中的宮室和舟車呢?這就要看自己的所為了。

人心中有理性,仁、義、禮、智、信可說是天賦的美德,是天生的良知良能,充實在我心中。而在外的形體則有地上生出的六穀來養育,使人類的生命不致斷絕,由此可見天地對人尚且不薄。人豈可自輕於天地之間呢?

一九八、知萬物有道,悟求己之理

人之生也直,人苟欲生,必全其直;貧者士之常,士不安貧,乃反其常。進食需箸,而箸亦只悉隨其操縱所使,於此可悟用人之方;作書需筆;而筆不能必其字畫之工,於此可悟求己之理。

[注釋]

箸:竹筷子。

[譯文]

人生來身體便是直的,由此可見,如果人要活得好,一定要向直道而行。貧窮本是讀書人該有的現象,讀書人不安於貧,便是違背了常理。吃飯需用筷子,筷子完全隨人的操縱來選擇食物,由此可以了解用人的方法。寫字需用毛筆,但是毛筆並不能使字好看,於此也可以明白凡事必須反求諸己的道理。

[評語]

人生來身體便是要往直的方面發展。如果坐得不直,佝僂駝背,不僅不方便,也是生理上的病態,會使生命的機能受到影響。人的心也是如此,若是邪曲不正,也會使生命變得駝背或是殘疾,甚至造成心靈的死亡。讀書人不貪財,也不妄求非分,所以貧者居多。既慕聖賢之道,就要能安貧,若是安貧,去求非分之財,甚而見利忘義,那就不是讀書人了。讀書人不能安貧,還不如生意人本分做買賣,至少不會做出違背自己良心的事。

進食用筷,要吃什麼,會憑自己的心意加以選擇,用人之方還在良心如何操縱。若是當用筷處卻用匙,欲食肉時卻向菜,便是自心不明,非匙筷之過。書法欲求好,並非筆之好壞所能左右,同樣的工具在不同人的手中,可以產生極不相同的結果。若不反求於自己,再好的助手與環境,亦不能幫助自己創造出成功的果實。

一九九、富厚者遺德莫遺田,貧窮者勤奮必能充

家之富厚者,積田產以遺子孫,子孫未必能保;不如廣積陰功,使天眷其德,或可少延。家之貧窮者,謀奔走以給衣食,衣食未必能充;何若自謀本業,知民生在勤,定當有濟。

[注釋]

陰功:陰德。眷:眷顧。濟:幫助。

[譯文]

家中富有的人,將積聚的田產留給子孫,但子孫未必能將它保有,倒不如多做善事,使上天眷顧他的陰德,也許可使子孫的福分因此得到延長。家中貧窮的人,想盡辦法來籌措衣食,衣食卻未必獲得充足,倒不如在工作上多加努力,若能知道民生的根本在於勤奮,那麼多少會有所幫助,而不必四處求人。

[評語]

遺財給子孫,不如遺德給子孫。「廣積陰德,使天眷其德,或可少延」者,正合佛家的因果之說。人生甚短,所見甚窄,積陰功而澤及子孫,實是要子孫能承受其為善事的敦厚之心,如此自然不會胡作非為,而能保福分之長久了。

「一枝草一點露」,再窮的人只要肯勤奮工作,總是還能糊口的,只怕他如秋天的蓬草,到處不紮根,那麼即使一點露,它也承受不到。小草只要深根,總能活命,窮人而能勤力於本業,在衣食上也是能過得去的。

二OO、揆諸理而信言,問諸心始行事

言不可盡信,必揆諸理;事未可遽行,必問諸心。

[注釋]

揆:判斷、衡量。遽:急忙。行:做。

[譯文]

言語不可以完全相信,一定在要理性上加以判斷、衡量,看看有沒有不實之外。遇事不要急著去做,一定要先問過自己的良心,看看有沒有違背之處。

[評語]

話入耳中,首先要用理性去判斷它,看它的可信度有多少。如果它涉及個人,首先要以過去對這個人的印象來衡量,這個人是否會做這樣的事?如果它涉及事情,就要以這件事的趨勢和過程來考慮,看有沒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如果經過種種考慮,覺得可以相信,再進一步去證實和了解。不要隨便相信謠言或是不實的話。語言的價值在於它的真實性,真實的話我們可以採納,虛偽的話則置之不理,有關的就管,無關的就不管,總要弄清楚,免得被人利用了而不知。

許多事情在做之前,一定要在心中加以斟酌。譬如這件事牽涉到哪些人,會不會損害到其他人的權益?這件事該不該自己去做?有沒有逾越之處?最重要的是,做這件事會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讓自己感到不安。這些都是要事先考慮的,如果冒冒失失地就去做,做完了才發現造成了無可彌補的損害,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二O一、兄弟相師友,閨門若朝廷

兄弟相師友,天倫之樂莫大焉;閨門若朝廷,家法之嚴可知也。

[注釋]

閨門:內室之門。

[譯文]

兄弟彼此為師友,倫常之樂的極致就是如此。家規如朝廷一般嚴謹,由此可知家法嚴厲。

[評語]

兄弟相互為師友,是在手足親情上再加上了師友之情。兄弟本是同根生,先天上已是不可分,應當相親相愛;而在後天上,兄在人生經驗上,可以為弟之師,而弟又處處禮敬兄第,互為勢友。人間有種種情意,兄弟之情是少數最值得珍貴的一種。兄弟鬩牆無非是既不能體念先天的血肉相連,又不能在後天互為師友,以致為一些小事而起紛爭,可不嘆哉!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古時十分重視家教嚴格,因為這關係著子孫的賢與不肖,所以把家規與國法並列,以示其嚴。《後漢書·鄧禹傳》云:「修整閨門,教養子孫,皆可以為後世法。」可見庭訓家規,關係著家族的興衰,如朝廷律法關係著朝廷的盛衰一樣,子孫的成敗,不可不慎。

二O二、友以成德,學以愈愚

友以成德也,人而無友,則孤陋寡聞,德不能成矣;學以愈愚也,人而不學,則昏昧無知,愚不能愈矣。

[注釋]

孤陋寡聞:學識淺薄,見聞不廣。愈:醫治。

[譯文]

朋友可以幫助德業的進步,人如果沒有朋友,則學識淺薄,見聞不廣,德業就無法得以改善。學習是為了免除愚昧的毛病,人如果不學習,必定愚昧無知,愚昧的毛病永遠都不能治好。

[評語]

每一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每一個人的心裡也是不同的,而且既無法看清自己,也無法看到自己的背面。交朋友不僅是為了寂寞,也是為了知道自己的缺點,明白世間各種不同的心靈。每一個人生命的經歷不同,但是一個人只能經歷一種生命。

朋友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生命,朋友可以增長我們的學識,拓展我們的見聞,但最重要的,朋友能夠幫助我們看到自己所看不到的背面,幫助我們做一個更完整的人。同樣地,我們對於朋友,也應該具有這樣的情分。

人之所以求學問,就是為避免無知。無知通常與愚昧同在,愚昧對於事理而言是一種毛病,無知對於人間而言也是一種病,許多災害起於無知,許多事情坏於愚昧。人求知識,便是給無知和愚昧嚇怕了,所以要治癒它。不肯求知的人,就好像永遠見不到陽光的土撥鼠一般,只能活在黑暗之中。

二O三、白得才財,賠償還要加倍

明犯國法,罪累豈能幸逃;白得人財,賠償還要加倍。

[注釋]

幸逃:僥倖脫逃。

[譯文]

明明知道而故意觸犯國法,豈能僥倖地逃避法律的制裁?平白無故地取人財物,償還的要比得到的更加幾倍。

[評語]

暗犯國法,遲早會被人發現而受制裁,何況是明犯錯誤。明知違法而故犯,無非是權勢之徒,或是意圖僥倖。權勢大者豈能大於一國之民?僥倖一時豈能僥倖長久?千夫所指尚且要死,何況一國之人皆棄。今日有經濟犯逃亡他國,以為得計,終日躲躲藏藏,不能葉落歸根,形同放逐,襤褸於他國檐下,一旦遣送回來,更是身敗名裂,何來僥倖之有?

白得人財,便是不當得而取之,自己並未付出一點血汗,便拿了他人努力的成果。你白得,必有人蒙不白之冤,這種冤枉豈能不索償的?社會上有公道,國家有法律,「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才是正理。平白取人錢財,於理不合,多半不容於法。如果這是壞人對你另有所圖,這財又豈是好消受的?只怕到時付出的代價比法律所償者還要重呢!

二O四、浪子回頭金不換,貴人失足損於德

浪子回頭,仍不慚為君子;貴人失足,便貽笑於庸人。

[注釋]

浪子回頭:浪蕩的人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譯文]

浪蕩子若能改過而重新做人,仍可做個無愧於心的君子。高貴的人一旦做下錯事,連庸愚的人都要嘲笑他。

[評語]

浪子回頭,是向上,因此可以原諒;高貴之人失足,卻是墮落,因此要遭到嘲笑。所謂「聲妓晚景從良,一世之胭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這並不是說看人只看後半段,年輕時便可荒唐胡為,實在是看一個人是立志向上還是墮落。肯向上,無論他過去如何,總是值得嘉許;趨下流,無論原先如何高尚,都是可恥的。

「貴人失足」,「貴人」並不是指富貴,而是指品德而言。「失足」則是品德上有了瑕疵,做出於道德有損的事。浪子回頭,可令天下人原諒;貴人失足,卻教庸愚人嘲笑。這是鼓勵天下浪子要改過自新,勉勵有德之人要堅持到底,否則回頭於名無益,失足於德無損,又何必有浪子和貴人之分呢?然而貴人失足,也不妨早些回頭,我們還是會原諒他的,因為畢竟他又向上了。失足可以爬起,只要爬起後不再失足就好。就怕失足後賴在泥漿里不肯爬起,或是不好意思爬起,那麼令人笑死也是自討的。

二O五、飲食有節,男女有別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人慾既勝,天理或亡;故有道之士,必使飲食有節,男女有別。

[注釋]

男女:指男女的情愛慾望。

[譯文]

飲食的慾望和男女的情慾,是人的慾望中最主要的。然而如果放縱它,讓它凌駕於一切之上,可以使道德天理淪亡。所以有道德修養的人,一定要讓飲食有節度,男女有分別。

[評語]

在人類的慾望中,最主要的便是飲食的慾望和男女的情慾。前者用於維持生命,後者用以延續種族。但是,人類更有精神的生命需要維持和延續。禽獸也有飲食男女,人類如果沒有精神生命,和它們又有何分別?

所謂「人慾既勝,天理或亡」,因為無論飲食或是男女,其對象都是有限的,而慾望本身卻是無窮的。若是放縱這些永遠不能滿足的慾望,去爭奪有限的資糧和對象,很可能使道德淪喪,天理不彰。在人慾勝過天理的狀況下,人很可能做出許多互相傷害、乃至於不仁不義的事。如此一來,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竟有彷彿禽獸啖食淫樂的行為,豈不可哀?

所以有德之士,必不使人類的心靈淪亡,因此在飲食和男女上,都要有一個節度和限制。飲食只要續命即要,無需太過豪奢,男女則有婚姻作法度。非三餐而食不合理,暴飲暴食亦不合理,非夫妻而合謂之淫,這些都是對飲食男女的一個法則和節度。如果社會上皆重飲食口腹而不重道德,男女淫奔而婚姻敗壞,那麼人性便要淪落了。

二O六、人生耐貧賤易,耐富貴難

東坡《志林》有云:「人生耐貧賤易,耐富貴難;安勤苦易,安閑散難;忍疼易,忍癢難;能耐富貴,安閑散,忍癢者,必有道之士也。」余謂如此精爽之論,足以發人深省,正可於朋友聚會時,述之以助清談。

[注釋]

東坡:蘇軾,寧眉山人,字子瞻,號東坡居士。著有《蘇東坡集》、《仇池筆記》、《東坡志林》等。

[譯文]

蘇東坡在《志林》一書中說:「人生要耐得住貧賤是容易的事,然而要耐得住富貴卻不容易;在勤苦中生活容易,在閑散里度日卻難;要忍住疼痛容易,要忍住發癢卻難。假如能把這些難耐難安難忍的富貴、閑散、發癢,都耐得、安得、忍得,這個人必是個已有相當修養的人。」我認為像這麼精要爽直的言論,足以讓我們深深去體會,正適合在朋友相聚時提出來討論,增加談話的內容。

[評語]

富貴而難耐者,在於不能安於富貴,欲求不盡。而貧賤既已一無所有,自然欲求就少,能自得其樂。人在勤苦中,生活被工作充滿了,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問題。一旦閑散下來,時間多了,如何將生活安排得妥當,就不容易了。因為勤苦時是被動的,閑散中去要主動安排。快刀斬麻易,抽絲剝繭難。痛之易受在於其明快,癢之難忍在於其猶疑不定。能在富貴中不失其志,在閑散中心有所安,在猶疑不定中不被牽引擾亂,必然是相當修養的人才能做得到。像這些吉光片羽的良言,可以在朋友相聚時作為談話的題材,使彼此都歡喜受益,總比談一些無意義的事要好多了。

二O七、澹如秋水貧中味,和若春風靜後功

余最愛草廬日錄有句云:「澹如秋水貧中味,和若春風靜後功。」讀之覺矜平躁釋,意味深長。

[注釋]

矜:自負,傲氣。躁:煩躁。釋:解除。

[譯文]

我最喜愛《草廬日錄》中的一句話:「貧窮的滋味就像秋天的流水一般澹泊,靜下來的心情如同春風一樣平和。」讀後覺得心平氣和,句中的話真是含意深遠而耐人咀嚼。

[評語]

秋水淡而遠,反覺天地寥廓,貧中的滋味大致如此,因為本無所有,反於萬物不起執著貪愛,心境自然平坦。不像富貴中人,宛如池塘百花喧鬧,反生煩惱。秋天可見萬物凋零之態,至此方見富貴如繁花,總不長久。能不於春夏起執情,方能見秋水之美。如此才知天地萬物全是平等。富貴與貧窮,便如夏塘與秋水,對於天地而言並無偏愛,只是人心自不平等罷了。

靜可以澄滌萬慮。煩躁恰如走在荊棘之中,尋不出一條活路。一旦靜下心來,才發現荊棘不過全是幻影,我們原本自在和風吹拂的草原上,只是我們不曾發覺而已。草原在我們的心中,荊棘也在我們的心中,荊棘是心湖被暴風吹起的風浪,而草原則是心湖靜下來的景象。我們要常靜下來徜徉於心中的春風草原,而不要淹沒在心中的煩躁漩渦里。

二O八、兵應者勝而貪者敗

敵加於己,不得已而應之,謂之應兵,兵應者勝;利人土地,謂之貪兵,兵貪者敗,此魏相論兵語也。然豈獨用兵為然哉?凡人事之成敗,皆當作如是觀。

[注釋]

利人土地:貪求別國土地之利。

[譯文]

敵人來攻打本國,不得已而與之對抗,這叫做「應兵」,不得已而應戰的必然能夠得勝。貪圖他國土地,叫做「貪兵」,為貪得他國土地而作戰必然會失敗,這是魏相論用兵時所講的話。然而豈只是用兵打仗如此呢?凡是人事的成功或失敗,往往也是如此啊!

[評語]

止戈為武。兵者本是兇器,不得已而用之,無非是為了止戈。然而許多人不明白這點,以致於用武成了攻城掠地、脅迫賢良的工具。

尉繚子兵法有云:「兵者,兇器也;爭得,逆德也;事必有本,故王者伐***,本仁義焉。」這種為利用武,旨在攻城掠地,以逞私慾的人,因為師出無名,故稱之***,也就是此處所謂的貪兵。有仁義之心的人,不忍人民受到塗炭,不願善人受到欺凌,因此一怒而起,欲以戈止暴,這叫做王師,也就是此處所謂的應兵。應兵所以必勝,乃是因為人心都是愛好和平的,崇尚仁義的;貪兵所以必敗,乃是因為人人都不願被侵犯,受欺凌。大至國與國之間如此,小至人與人之間也是如此,所以事情的成敗得失,都要本著仁義去做。

二O九、險奇一時,常者永世

凡人世險奇之事,決不可為,或為之而幸獲其利,特偶然耳,不可視為常然也。可以為常者,必其平淡無奇,如耕田讀書之類是也。

[注釋]

特:只是。常然:常理如此。

[譯文]

凡是人世間危險奇怪的事,絕不要去做,雖然有人因為做了這些事而僥倖得到利益,那也不過是偶然罷了!不可將它視為常理。可以作為常理的,一定是平淡而沒有什麼奇特的事,例如耕田、讀書之類的事便是。

[評語]

事之為奇為險,必不為常有之事,若是經常發生,也就不足為奇,不足成險了。奇險之事若要成功,往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作為奇險,必然沒有前例子可循,也沒有經驗作為參考。如果僥倖得利益,也非長久之事。例如海中尋寶,奇則奇矣,險則險矣,豈是日日可得的,又豈可作為一生事業的依靠?

一件事稱之為奇,在社會上必無廣泛用途,所以沒有太多人將精力投注其上。人不可能永遠住在高峰,而要住在平原亦是如此。登山家在攀登喜馬拉雅山,或是探險家在深入蠻荒之後,必定回到人間,因為人間才是常道。奇險不同於走在時代的前端,奇險之事現在不足為常理,未來亦不足為常理;而時代之先端則是由時代常道中看到未來的趨向,所看到的仍是常道的。讀書和耕田是最平淡不過的事,然而正因為它是人類不可少,所以到處可見,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此。難道有一天人類竟不需要食物來補充體力,不需要讀書來增加知識了嗎?即使未來科技發達,也不過換了一種方式來做同樣的事罷了。

二一O、憂先於事故能無憂,事至而憂無救於事

憂先於事故能無憂,事至而憂無救於事,此唐史李絳語也。其警人之意深矣,可書以揭諸座右。

[注釋]

揭諸座右:題在座旁,作為警惕自己的格言。

[譯文]

如果事前有思慮,在做的時候就不會有可憂的困難出現;若是事到臨頭才去擔憂;對事情已經沒有什麼幫助了,這是唐史上李絳所講的話。這句話具有警惕人的意味,可以將它寫在座旁,時時提醒自己。

[評語]

許多事情如果不事先考慮過可能遭到的麻煩,而加以準備的話,等到做時碰到困難,已經來不及了。為什麼呢?一方面事情本身像流水一般是不停止的,時機稍縱即逝;另一方面,有些困難需要多方面配合才能解決,一時之間如何能將這些條件湊齊呢?通常當你把種種條件集中起來時,事情已經無法挽救了。

就如國防,如果一個國家在平時不在國防方面努力,作種種準備的話,等到兵臨城下,再去削竹製弓,便太遲了,也許連竹子還須重新種下才有呢!我們經常可以在書中看到一些警句,足以作為日常生活行事的依循,像這樣的句子,我們就不妨將它寫在座右,時時拿來提醒自己。

二一一、人貴自立

堯舜大聖,而生朱均;瞽鯀至愚,而生舜禹;揆以餘廣餘殃之理,似覺難憑。然堯舜之聖,初未嘗因朱均而滅;瞽鯀之愚,亦不能因舜禹而掩,所以人貴自立也。

[注釋]

朱均:堯之子丹朱,舜之子商均,均不肖。瞽鯀:舜父瞽叟,曾與後母及舜弟害舜;禹父鯀,治水無功。

[譯文]

堯和舜都是古代的大聖人,卻生了丹朱和商均這樣不肖的兒子;瞽和鯀都是愚昧的人,卻生了舜和禹這樣的聖人。若以善人遺及子孫德澤,惡人遺及子孫禍殃的道理來說,似乎不太說得通。然而堯舜的聖明,並不因後代的不賢而有所毀損;而瞽鯀那般的愚昧,也無法被舜禹的賢能所掩蓋,所以人最重要的是能自立自強。

[評語]

堯、舜生朱、均、瞽、鯀生舜、禹,這說明了賢達之人完全是靠自己。即使祖上無德,並不妨礙一個人成聖成賢;子孫再賢德,也不能改變自己的愚昧。

人應該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所有外界的力量,不足以影響到一個人向上的意願。因為每個人的生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每一個人的心靈也是不與他人共有的。自我的成長只自己能幫得上忙,自己的生命也只有自己能照顧,誰也不能替你打算,誰也不能代替你選擇。一個跌倒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想爬起來,任誰去扶他都沒有用,他一樣會倒下的。因此人貴自立,他人是無法幫你自立的。

二一二、靜者心不妄動,敬者心常惺惺

程子教人以靜,朱子教人以敬,靜者心不妄動之謂也,敬者心常惺惺之謂也。又況靜能延壽,敬則日強,為學之功在是,養生之道亦在是,靜敬之益人大矣哉!學者可不務乎?

[注釋]

惺惺:清醒。

[譯文]

程子教人「主靜」,朱子教人,「持敬」,「靜」是心不起妄動,而敬則是常保醒覺。由於心不妄動,所以能延長壽命,又由於常保覺醒,所以能日有增長,求學問的功夫在此,培育生命的方法亦在此,「敬」和「靜」兩者對人的益處實在太大了!學子能不在這兩點上下工夫嗎?

[評語]

程明道云:「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又云:「人心不得有所系。」由此可知,明道先生所謂靜,乃是指心不隨物轉的一種境界。無論環境如何喧鬧,心還是靜的。因為它「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即使萬物流轉,心也不隨之流轉。如此既能看清萬物,又能流轉萬物。什麼叫做幫「心不妄動」呢?就是「人之情,名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在率患在自私而用智……」因為自私用智,所以有所偏取,而不能見到事物的本然。

而朱子所謂的「敬」,在於「我自有一個明底事物在這裡,把個敬字抵敵,常存個敬字在這裡,則人慾自然來不得。」敬是一種持養的功夫,靜是一種不動的功夫。能靜,所以心不亂,始終明明白白,不生煩惱,所以能延壽。能敬,所以不昏沉,不死寂,日起有功而常保醒覺以應物,所以能自強。

宋明理學有許多地方受佛家禪宗影響甚深,靜敬二字,豈止學者務之獲益甚大,即是一般人,只要學得這兩字,獲益又豈少哉?

二一三、禍者福所依,福者禍所伏

卜筮以龜筮為重,故必龜從筮從乃可言吉。若二者有一不從,或二者俱不從,則宜其有凶無吉矣。乃洪範稽疑之篇,則於龜從筮逆者,仍曰作內吉。從龜筮共逆於人者,仍曰用靜吉。是知吉凶在人,聖人之垂戒深矣。人誠能作內而不作外,用靜而不用作,循分守常,斯亦安往而不吉哉!

[注釋]

卜筮:用龜占卦曰卜,以蓍占卦曰筮。

[譯文]

在古代占卜,是以龜甲和蓍草為主要的工具,因此,一定要龜卜及筮古皆贊同,一件事才可稱得上吉。如果龜和蓍中有一個不贊同,或是兩者都不贊同,那麼事情便是兇險而無吉兆了。但是《尚書》洪範稽疑篇中,則對於龜卜贊同,蓍草不贊同的情形,視為做內面的事吉祥。即使龜甲和蓍草占卜的結果都與人的意願相違,仍然要說無所為則有利。由此可知,吉凶往往決定在自己,聖人已經教訓得十分明白了。人只要能對內吉外凶的事情在內行之而不在外行之,對於完全與人相違的事守靜而不做,安分守己,遵循常道,那麼豈不是無往而不利嗎?

[評語]

吉凶往往決定於人,再兇險的事,只要不去做仍是吉的。卜筮的結論都是一些簡單的道理,然而當事人卻想不到或是明知而不肯聽從。凶事的發生是人受了情緒的趨使,或是性格的影響。從易經的哲學中,我們可以看到一種不偏激、不走極端的人生觀,因為它的原理是任何事情不轉換的餘地,只要能掌握變易之道,就能趨吉避凶。天下沒有絕對吉的事,也沒有絕對凶的事,趨吉避凶之道簡單易行,就看你願不願意聽從,並掌握住動靜的時機。

二一四、勤苦之人絕無癆疾,顯達之士多出寒門

每見勤苦之人絕無癆疾,顯達之士多出寒門,此亦盈虛消長之機,自然這理也。

[注釋]

癆疾:今言肺結核。

[譯文]

常見勤勉刻苦的人絕對不會得到癆病,而顯名聞達之士往往是勞苦出身,這便是盈則虧、消則長,也是大自然本有的道理。

[評語]

月盈則缺,缺盡而滿。季節亦復如此,夏天生機到了極盛時,便要走向秋冬的凋零,凋零到了盡頭,又可迎向春在的生氣。勤苦之人絕無癆疾,乃是因為其外在肢體不斷消耗,因此,內在生機便源源不絕,正如月之由虧缺走向盈滿階段。享樂之人四體不勤而猶進補,反而斷了內在的生機,由內起了死意,正如月之由盈滿走向虧損的現象。

顯達之士出於寒門,因為寒門無所有,向上彌補的結果;富門出孽子,因為富門無所缺,盡量消耗的緣故。易經上否則極泰來,既濟之後則為未濟,都是綜合自然現象而歸納出的人事道理。如果不走上盈滿,就不會走上虧損之路;如果始終保有未濟的心情,就不會有既濟之後的「初吉終亂」,這往往是由我們的態度來決定的。人心可以決定事情的變化,而事情往往要看人們以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它,所以會有不同的結果。

二一五、肯下人,終能上人

欲利己,便是害己;肯下人,終能上人。

[注釋]

下人:屈居人下。

[譯文]

想要對自己有利,往往反而害了自己。能夠屈居人下而無怨言,終有一天也能居於人上。

[評語]

很多事情所圖謀的和所得到的結果往往恰好相反。欲利己而反害己,乃是因為人人都想利己,而利又未必能滿足每一個,因此,在利之中必有許多爭鬥,人們常在未蒙其利時便已先受其害,或者已得其利,而禍害隨來。因為既將可爭鬥的「利」納入懷裡,必然就要承受爭鬥。

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前一句便是「肯下人」的意思,後一句便是「能上人」的意思。反過來說,「不肯下人,終不能上人。」萬丈高樓平地起,蓋樓房豈有不打地基的?不挖地基而蓋的樓房,終禁不起風吹雨打而倒塌。如果不肯把自己放得低,好好學習,憑什麼本領爬得高呢?沒有人生下來就是成功的,那些成功的人,哪一個不是由低處經過了千辛萬苦才爬到高處的。捱不住的早就下來了,還談什麼成功呢?

二一六、大孝單稱虞舜,英才獨頌周公

古之克孝者多矣,獨稱虞舜為大孝,蓋能為其難也;古之有才者眾矣,獨稱周公為美才,蓋能本於德也。

[注釋]

克孝:能夠盡孝道。

[譯文]

古來能夠盡孝道的人很多,然而獨獨稱虞舜為大孝之人,乃是因為他能在孝道上為人所難為之事。自古以來有才難的人很多,然而單單稱讚周公美才,乃是因為周公的才難以道德為根本。

[評語]

能盡孝道的人固然多,但是,像舜那般受子種種陷害,仍能保有孝心的畢竟少見。舜的父親瞽是個瞎子,舜的母親死後,瞽續弦生了象,由於喜歡後妻之子,因此,時常想殺死舜。有一天,瞽要舜到倉廩修補,瞽從下放火燒屋,舜利用斗笠護身跳下逃生。瞽又要舜挖井,舜在挖井的時候,瞽和象趁機將井填實,舜從預留的孔道逃出,得以不死。瞽雖如此待舜,舜仍然孝順他,並且友愛兄弟,若換了他人,早就因瞽「父不父」,而自己也「子不子」了,要不然也早離家出走,能像舜這樣完美無缺,實在是十分難得。

周公的美才,只要從周代的禮樂行政都出自周公之手便可見一斑,這樣的美才已是後世有才之人所難企及的,然而孔子仍說:「使驕且吝,則不足觀。」由此可知,周公最難能可貴的,便是他的道德了。世人稍有才華,便趾高氣揚,然而周公「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而毫無驕吝之色。武王病時,周公祓潔齋戒,要以自己作為質押,代替武王死,武王果然痊癒。武王崩逝,成王年幼,周公又不畏流言,輔助成王攝理國政,等成王長大後,再把政權交還給他。周公不僅有美才,且能不驕不吝,以德為本,所以,孔子要獨稱周公,並不僅是因他曾制禮作樂的緣故。

二一七、不能縮頭休縮頭,得放手時須放手

不能縮頭者,且休縮頭;可以放手者,便須放手。

[注釋]

縮頭:比喻不當逃避。

[譯文]

於情於理不當逃避的事,就要勇敢地去面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的事,就要將它放下。

[評語]

人生的福禍難料,雖然每一個人都想趨吉避凶,但是,卻不能事事如願。一旦遇到於情於理都不應當逃避的事情,即使做了於己有害,仍然應該去做。「見義不為無勇也」,這個「義」便是「不能縮頭」之事。行義本需極大的勇氣,革命先烈獻身革命,難道他們不知革命是要殺頭的嗎?只是當時人民的痛苦和列強的瓜分已經到了有識之士不能縮頭的時候,所以慷慨赴義,雖死不惜。

「可以放手者,便須放手」,且想想人生到底有什麼事不能放手?現在不放手,死時還不放手嗎?一切恩怨情仇,富貴錢財,死時還管得了嗎?我一直很欣賞在茶葉店裡常看到的一張達摩祖師頭像,在它的周圍寫了一圈「也可以清心」五個字,這五個字從哪一個字開始念都有意思。禪宗教人放下,世人卻往往為了一些小事爭得面紅耳赤,平添許多煩惱,不肯對聲名放手,不肯對面子放手,不肯對怨恨放手……對人生徹悟的人卻唱著:「春有繁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和好時節。」不能放手的人,真是永遠也沒有「好時節」。

二一八、居易俟命見危授命,木訥近仁巧令鮮仁

居易俟命,見然授命,言命者總不外順受其正;木訥近會,巧令鮮仁,求仁者即可知從入之方。

[注釋]

易:平時。俟:等待。授:給予。木訥:質樸遲鈍,沒有口才。巧令:巧言令色。鮮:少。

[譯文]

君子在平日不做危險的言行,以等待時機,一旦國家有難,便難奉獻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國家的命運,講命運的人總不外乎將命運承受在應該承受與投注之處。言語不花巧則接近仁德了,反之,話說得好聽,臉色討人喜歡,往往沒有什麼仁心,尋求仁德的人由此可知該由何處做起才能入仁道。

[評語]

君子不做危險而無意義的事,因此,要保留其身用在該用之處。不像小人,將其生命虛擲在無意義的爭鬥上,白白地浪費了生命。有道德的君子,知道命運的取捨,若是要奉獻自己的生命,他一定將生命奉獻在最有價值的地方;如果要死,也一定選擇「重於泰山」的死法。因此有德的君子能「見危授命」,而小人只能「見利授命」,其結果則是君子之死「重於泰山」,而小人之死「輕於鴻毛」。

凡是會用言語欺騙人、討好人的人,因為心有所求,往往不會有什麼仁心。有仁德的人只會說實話,實話往往不好聽,也不討好人,因為他無求於你。因此,求仁道的人,應該知道把自己的言行安在哪裡,繼而才可使自己的心「近仁」。

二一九、見小利,不能立大功

見小利,不能立大功;存私心,不能謀公事。

[譯文]

只能見到小小的利益,就不能立下大的功績。心中存著自私的心,就不能為公眾謀事。

[評語]

人之所為往往依其所見而定,如果見到的是利,那麼追求的便是利。如果要立下大的功業,絕不能只著眼在利上面,因為有許多事並非一個「利」字所能涵蓋的。利又有「大利」和「小利」之分。「大利」是眾人的利益,「小利」是個人的利益,大利猶可為,斤斤於小利則永遠僅能及於個人的衣食,如何能成大功業。立大功,需要有遠見,見小利的人卻是短視的。立大功的人必須拋去個人的利害,這也是見小利的人無法做到的。因此,要立大功先要見大功,至少也要見大利。

「公」字本身便是「無私」的意思,惟有無私心的人才能不顧個人的利害,而為大眾謀福利。如果存有私心,在公利與私利之間,必會取私利而舍公利;而在公害與么害之間,只圖免去私害而無法顧及公害。私和公經常是衝突的,不能兼得的,如果存私心,當然就無法全心地為公眾謀事,而要時時顧念自身的利害了。

二二O、正己為率人之本

正己為率人之本,守成念創業之艱。

[注釋]

正己:端正自己。

[譯文]

端正自己為帶領他人的根本,保守已成的事業要念及當初創立事業的艱難。

[評語]

常見許多做主管的,自己做錯了,卻要求屬下做得正確,使得屬下十分不服。事實上,自己做得正確不僅是一個領導表率統御上的問題,同時也是一個事情能不能辦得好的效率問題。如果帶一群人到一個目的地,帶路的卻是個瞎子,試想這群人到得了目的地嗎?所謂「正己為率人之本」,這個「正」字不僅是端正自己的行為,使自己在品德上能夠領導他人,同時也是正確自己的認識,使自己在知識和見解上足以帶領他人,否則憑什麼教他人聽你的呢?

事物得來不易才彌足珍貴,惟恐失之而不復得,守成之所以要念創業之艱的道理就在這裡。任何事在開辦之初,總是克服了許多困難才取得成功的,但是經過了一段時日後,或者是當事者,或者是後人,常常會忘了當初創立時的艱辛,以至在維護上不再花費心力,使得原本辛苦建立的事業毀於一旦。如果能時時不忘當初的辛苦,並提醒後人,相信許多偉大的事業不會迅速地在時光中淹沒,而會不斷地發揚光大。這樣一來,前人的努力才不會白費,後人也不須再重頭開始建立前人早已達到的成果,而可以把大部分精力用在進一步的拓展上。

二二一、人生不過百懿行千古流

在世無過百年,總要作好人,存好心,留個後代榜樣;謀生各有恆業,哪得管閑事,說閑話,荒我正經工夫。

[注釋]

恆業:恆久的事業。

[譯文]

人活在世上不過百年,總要做個好人,存著善心,為後人留個學習的榜樣;謀生計是個人恆常的事業,哪有時間去管一些無聊的事,說些無聊的話,荒廢了正當的工作。

[評語]

人生不過百年,誰也活不了千歲,何苦不做好人?偏要在這短短的百年中爭強鬥狠,弄得千年總還有人責罵。有什麼利益能超過百年,帶進棺材的?偏有人要為了一些小利,把自己的心肝都弄黑了!做個好人就算活不到百歲,也會快活舒適;存著噁心就算活上千年,仍是禍害一個。

每個人一生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自己想要完成的理想及目標。生命並不長久,禁不起旁鶩浪費,往往一耽誤,時間已經所剩無多。若要一生無憾,最重要的便是不要把生命拋擲在一些無意義的閑事上。生命要活得有意義,就要分秒都花在最有價值的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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