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詩詞｜宋詞第一次華麗轉身——楊柳岸，曉風殘月

06-08

詞，起源於隋，時為新聲「燕樂」，亦即宴會歌舞之曲詞。此後，歷隋唐五代近四百年的繁衍變聲，從一泓淺泉，終至於宋代波瀾壯闊的華茂鼎盛。

然而，詞入宋後，同時又經歷了幾次變聲。這其中，柳永是一位不可忽視的詞人。

每日詩詞

柳永《雨霖鈴》

寒蟬淒切。

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柳永之難能可貴，在於他能變舊聲為新聲。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礎之上，創作了大量的慢詞，使宋詞開始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所謂「雨霖鈴」之曲，傳為安史之亂中，唐玄宗倉皇於蜀道，以雨中鈴音寄託思貴妃之恨。

有論者說，在詞史上，柳永此作是雙調慢詞「雨霖鈴」最早的作品。柳七先生取詞調哀怨、綿長鋪訴，寫委婉凄惻、斷腸鬱悒之離情。

「留戀處、蘭舟催發。」此句尤其經典。執手戀戀不捨，船夫頻頻催急。林逋《相思令》云：「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欲平。」劉克莊《長相思》云：「煙迢迢，水迢迢，準擬江邊駐畫撓，舟人頻報潮。」都是同一幕話劇腳本，誰演都會體會衝突矛盾中的真情。

鏡頭拉近，「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有什麼話語凝噎在喉呢？「念去去」二句便是內心獨白：走吧、走吧，該走的終究是要走了。

後世可唱出「凝噎」之味道者，寡。當代歌手中，唯香港的黃耀明一人而已。聽聽三十年前，他與劉以達的成名專輯主打曲《石頭記》你就知道了。

▲ 曹寶麟行書柳永詞

下片「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為全篇之警策，後來竟成為蘇軾相與爭勝的對象。

據俞文豹《吹劍錄》云：「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日：『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也是婉約派與豪放派詞家況味分野的一個恰當比喻，你看，「東坡為之絕倒。」

清代賀裳在《皺水軒詞筌》中評柳屯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句雲，「自是古今俊句。」

唐圭璋先生在《唐宋詞簡釋》點評道，「此首寫別情，盡情展衍，備足無餘，渾厚綿密，兼而有之。宋於庭謂柳詞多『精金粹玉』，殆謂此類。詞末余恨無窮，餘味不盡。」

在詞史上，這首詞影響頗大，謂之為「宋金十大麴」之一，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之說。

然而柳永的貢獻，在於完成了一次詞的華麗轉身——從官僚士大夫的閑適自得、感傷時序之中脫臼，轉述民間新聲、都市慢曲。這與他一生漂泊，沉淪下僚的人生際遇是分不開的。

不過，柳永的轉身並不是徹底的，仍未突破詞之「艷科」藩籬，因此文學史家將柳永歸入「婉約派」的陣營。宋詞真正積極、徹底的轉身，是「豪放派」的崛起。

▲ 任大慶作品《曉風殘月》

註：
從2014年開始，在群里每日早晨分享一首唐詩，至今也快兩年了。說來也是奇怪，年齡稍長，反而願意將一些時間分配到「無用功」上——不討巧、不謀利。
今年2月份開始，轉而一想，索性進一步做點分解，敘之成文，刊於微信。僅為一己之淺見，以博方家之指正。
做微信不追求kpi指標，其實是件好玩的事情。興之所至，隨手而為，不亦快哉！
今日又想，僅限於唐詩，久之也會無趣。何不翻翻宋詞，一併學習？因此，從今日始，本欄目改為「每日詩詞」。讀者應知，詩詞歌賦，此後將穿插而來，我隨手翻，您也就輕鬆的看吧。

「每日詩詞」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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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伍

【申明：「每日詩詞」系列暫謝絕轉載，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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