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皆與道教有關,揭示了道教在我國歷史文化中的地位

《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乃是中國古典小說中的四大名著,它們濃縮承載並傳播了我中華之文化。但凡稍微了解中國之人,罕有不知道這四大名著的。這四本名著的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它們與中國本土宗教道教的淵源都很深,四本書中故事的開頭便皆與道教有關,可以說是道教的神話故事。

《三國演義》中的漢魏時代道教

《三國演義》第一回便寫張角所領導的太平道黃巾起義。這張角偶得一本《太平要術》,攻習之後便有異術,號為「太平道人」。後來他以用符水給人治病來廣收門徒,「十餘年間,徒眾數十萬」,「 青、幽、徐、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賢良師張角名字。」張角見民心已順,便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自稱「天公將軍」,與他兩個弟弟張寶張梁發動了震動東漢政權的黃巾起義。後來起義軍被剿滅,張角被殺,中國歷史上曇花一現的太平道便也隨著起義的失敗而式微了。

「太平道」的名字來源於《太平要術》。《三國演義》里說《太平要術》乃是南華老仙(莊子)傳與張角,此當是作者的附會與神化,將太平道與道家直接聯繫起來。實則《太平要術》與《三國演義》里那位於吉所持的《太平清領道》當有同一淵源。據傳《太平清領道》亦是太上老君(老子)所授,于吉得到後便代天宣化,普救萬人,深得民心,有「於神仙」之稱。後來江東小霸王孫策怕威脅到自己的政權,便說于吉乃是「黃巾張角之流」,找個理由把他殺了,當然孫策也因此得罪鬼神,一命嗚呼。這于吉是是太平道創始人張角的前輩而不是門人。因於吉被殺時已有一百多歲,此前「太平清領道」一直在民間傳播,張角的太平道當是在此「太平清領道」的基礎上發展壯大起來並最終實現組織化政治化的。

太平道最終隨著創立者們的被殺而在中國歷史上消失,而幾乎與此同時出現的五斗米道卻由於統治者的推崇而日漸壯大並最終成為中國道教的正統。《三國演義》對於五斗米道的介紹不多。五十九回說「原來張魯乃沛國豐人。其祖張陵在西川鵠鳴山中造作道書以惑人,人皆敬之。陵死之後,其子張衡行之。百姓但有學道者,助米五斗。世號『米賊』。張衡死,張魯行之。魯在漢中自號為『師君』;其來學道者皆號為『鬼卒』;為首者號為『祭酒』;領眾多者號為『治頭大祭酒』。」可知五斗米道的創始人乃為張陵張天師,後來傳至其孫張魯,才將五斗米道真正發揚光大。張魯政權在漢中雄踞數十年,政教合一,十分有利於五斗米道的傳播。後來曹操平定漢中,封張魯為鎮南將軍,優禮有加,而漢中之民被遷徙到各地,更是促進了五斗米道的發展。後來這五斗米道亦被稱之為天師道,實乃中國道教之正統, 而張天師的子孫後代亦承天師之名,並將天師道(即正一道)發揚光大至今。張天師世家與孔子世家並成為「南張北孔」,千百年來綿延不絕,實在是我中華文化的兩個車輪——儒,道——推動中華文化滾滾向前的一個絕妙象徵。

《三國演義》中另有一些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之外的有道之士。如戲弄曹操的左慈,能知鬼神的神卜管輅。左慈研習《盾甲天書》,管輅深明《周易》大義,與持 《太平經》的于吉張角,以及持天師道秘籍的張天師所習所精皆不同,但卻皆有通神道術。可知求道之人,當不必泥於一家之言,求道之路各異,卻是終將同歸於大道的。老子所謂「道可道,非常道」,此之謂也。

另外,《三國演義》中的道教法術也比比皆是,比如諸葛亮的擺陣、占卜、續命等都是道教法術的體現。

《水滸傳》中的唐代道教

《水滸傳》開頭也是道教。只是這次所提及的乃是已成為道教正統的天師道。原來京師瘟疫盛行,民不聊生,宋仁宗「釋罪寬恩,省刑薄稅,以禳天災,救濟萬民」,卻不料瘟疫不消反盛。於是「仁宗天子……急令翰林學士草詔一道,天子御筆親書,並降御香一炷,欽差內外提點殿前太尉洪信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龍虎山,宣請嗣漢天師張真人,星夜臨朝,祈禳瘟疫。」

由此可見道教尤其是天師道在宋朝所受到的尊崇。實際上自張魯歸降曹操之後,天師道便由民間組織「米賊」一躍成為統治者所推崇的宗教。南北朝時期寇謙之和陸修靜分別系統地改造天師道為「北天師道」和「南天師道」之後,天師道變得更加官方。至隋朝南北兩宗合而為一。李唐以老子的後代自居,因此對道教極為尊崇,龍虎山天師道大興。宋代亦遵道教,因此作為道教正統的龍虎正一道自然受到統治者敬重。皇帝對天災無可奈何之時,也會想到宣請天師來祈禱了。

不料那洪信洪太尉卻將八九代天師層層封鎖的鎮魔殿打開,放走了三十六員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因此當「道君皇帝」宋徽宗以崇道之名行無道之事的時候,那些魔王下界的梁山好漢們打出了這樣的旗號——「替天行道」。刀光劍影之中我們可隱約看到「天道」二字。但這裡討論的只是道教,因此只挑出梁山上的道士來談,他便是「入雲龍」公孫勝。

公孫勝在梁山坐第四把交椅,乃是響噹噹的人物。他在梁山地位如此之高,並不僅僅由於他是當初的「七星聚義」的一星,更重要的是他有道術。有道術之人,內可以修身養性,長生不老,外可以占卜祈禱,撒豆成兵。因此公孫勝是不同於其他好漢的,他的身上始終環繞著一層神秘色彩,真如「入雲龍」一般高深莫測。公孫勝法號一清,是羅真人的弟子。那羅真人未卜先知,斧劈不死,更能驅遣一千黃巾力士,簡直是個神仙了。梁山好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拿旁門左道沒轍。因此遇到高深的法術之時,個個一籌莫展,只得請已經歸隱的公孫勝出山來解決。而「入雲龍」公孫勝率建奇功之後卻飄然回山,真真體現了有道之士的風采。

《水滸傳》中的道教,大體是這個樣子的:道士中的一部分高人如張天師羅真人等已經虛無縹緲到不食人間煙火。作為道教代言人的公孫勝等只是他們的弟子輩, 而這些弟子輩有正邪之分。而無論正還是邪,都已脫離尋常百姓,不再像三國時期的太平道五斗米道那樣世俗化。

《西遊記》中的元明時代道教

《西遊記》構建了一個龐雜的神祗系統,而此系統的主體乃是道教的神仙,如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太白金星,福祿壽三星,土地,山神, 然後雜糅以佛教的佛菩薩羅漢及部分民間傳說中的神仙。而此神祗系統在《西遊記》里達到了最大的世俗化,尤其是道教諸神,除了有法力之外,其世俗化的程度簡 直與常人無異。實際上這個系統反映了元明之際民間的信仰方式。普通百姓之信仰,多為單純的乞福消災,對精神層面較少關心。在道教創立之初的「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亦多靠祈福消災來吸引徒眾。但當道教漸漸走上脫離民間之路,越來越多的求道之人沉湎於「白日飛升」的時候,普通民眾的道教信仰卻漸漸被全盤的世俗化,這一點從《西遊記》中可以看出端倪。

《西遊記》本身與道教的金丹學有極深的淵源,《西遊記》乃是以西天取經比喻金丹之道。這一點歷代前賢多有闡釋,如明末悟一子《西遊真詮》及清朝悟元子《西遊原旨》,然當今學界重視不夠,甚為可惜。我們知道金丹術有內外丹之別,而《西遊記》乃是內丹的心法。本書開頭即借菩提祖師之口駁斥了種種外道:如「道」「術」之請仙扶鸞,問卜揲蓍,趨吉避凶;「流」字門中儒家、釋家、道家、陰陽家、墨家、醫家,或看經,或念佛,並朝真降聖之類;「靜」字門中休糧守谷,清靜無為,參禪打坐,戒語持齋,或睡功,或立功,併入定坐關之類;「動」字門中采陰補陽,攀弓踏弩,摩臍過氣,用方炮製,燒茅打鼎,進紅鉛,煉秋石,並服婦乳之類。如此種種,皆如鏡花水月,不得長生。長生不死乃是道教的終極目標,而此種種外道皆不可得長生。而長生之方法乃是內修,結內丹。第二十三回詩云「木母(豬八戒)金公(孫悟空)原自合,黃婆(沙和尚)赤子(唐玄奘)本無差。咬開鐵彈真消息,般若波羅到彼家。」一身務本之道,便是金丹大道了。

此詩用佛教術語「般若波羅」,《西遊記》中亦多闡釋佛理。原來唐宋之後,儒釋道三教漸有合一之勢,儒教心學,佛教禪學,道教內丹心性學,殊途同歸於修心。而《西遊記》以寓言之體,以對道家內丹學的闡述為主體來融合三教之理,實乃千古奇書。

《紅樓夢》中的清代道教

《紅樓夢》一開始便出現了貫穿整部書的一僧一道——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開頭寫甄士隱的一段故事,寫他歷盡悲歡離合世態炎涼之後,忽見一個跛足道人(此道人當為渺渺真人在人間的形象),那道人所唱「好了歌」, 極寫長生成仙與功名富貴的對立。甄士隱被道人點破機關,當下翻過了跟頭而徹悟,最終隨道人飄飄而去。後來此跛足道人頻頻出現,其間又渡脫了柳湘蓮。看得出 來,作者對甄士隱柳湘蓮這種了卻塵緣飄然隱去的行為是頗為肯定的,也就是說,作者對參透了的或參而未透的求道行為都是表示了幾分欣羨的。

小說的主人公賈寶玉最終的是出家作了和尚的,但是卻不能忽視了道家思想對他的影響,實際上小說中的許多重要人物都受道家影響頗深。賈寶玉酷愛《莊子》,年幼的時候還曾胡亂續過莊子文章;林黛玉也愛莊子,因此諷刺寶玉「作踐」《莊子》。史湘雲對自己的丫環大談道家的「陰陽」;妙玉雖然是個帶髮修行的尼姑,卻最喜歡《莊子》文;迎春喜讀《太上感應篇》。

從以上兩方面都可以看出作者對於「道」和「道家」都是推崇的。但是這種推崇與道教關係似乎不太大。實際上作者對世俗化了的道教十分的反感,在書中多次對此進行了嘲諷。

嘲諷最明顯的是賈敬的煉丹。賈敬明明該是賈家的族長,卻終日想做神仙,「不肯回原籍來,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最終由於「導氣之術總屬虛誕,更至參星禮斗,守庚申,服靈砂,妄作虛為,過於勞神費力,反因此傷了性命的。如今雖死,肚中堅硬似鐵,麵皮嘴唇燒的紫絳皺裂。」這可以看作千百年來為求長生不老而枉送性命的成千上萬人的一個縮影。

《紅樓夢》還有很多世俗化的道士:被皇帝封為「終了真人」實際上卻俗不可耐的張道士,雖為寶玉的乾娘卻暗中害寶玉的馬道婆;賣假藥的王一貼王道士。出現在書中的道士幾乎沒有一個真正的有道之士甚至沒有一個正經人。對於這些人來說,道教不過使得他們能夠混口飯吃罷了。

因此在《紅樓夢》的時代,道教面臨到了這種情形:一方面道教愈加脫離現實,以至到了「渺渺茫茫」的程度(甄士隱柳湘蓮的飄然隱去只是作者的一廂情願);另一方面世俗化的道教已經與民眾的生活密不可分(如「清虛觀」打醮的情節)。而這兩方面空隙越來越大,以致中間填充了無數本不屬於道教的東西:如迷戀「白日飛升」的枉死鬼和坑蒙拐騙的職業道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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