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刷新下你對古典音樂的認知丨指揮家MTT的TED講座《穿越時間的音樂與情感》

人物簡介:

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

Michael Tilson Thomas

美國指揮家、鋼琴家、作曲家。1944年12月21日出生於洛杉磯。以指揮作品廣泛、風格生動有力而聞名。托馬斯最初在家庭教師指導下學習音樂,後來就讀於南加州大學。1969年他在波士頓交響樂團的一次音樂會上代替威廉·斯坦伯格演出,首次引起人們的注意。

1971–79年托馬斯擔任布法羅愛樂樂團音樂總監,同時於1971–76年兼任紐約愛樂樂團青年音樂會音樂總監。1981–85年擔任洛杉磯愛樂樂團客座指揮,1988年成為倫敦交響樂團首席指揮。他協助創辦了佛羅里達州邁阿密的「新世界交響樂團」——一個旨在培養青年演奏家的培訓管弦樂團,並於1988年擔任該團藝術總監。1995年他成為舊金山交響樂團音樂總監。

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TED演講:

穿越時間的音樂與情感

Music and Emotion through Time

(Michael Tilson Thomas)

當我接到邀請來給TED做這個演講的時候,我真的笑了。因為,你知道,我父親的名字就叫Ted,而且我生命的大部分,特別是我的音樂生涯,也只是一次和他進行的、現在還在繼續的談話,或者一部分的我,還在繼續。

現在,Ted住在紐約,奔波於不同的劇場,他是一個自學成才的指揮家和音樂家。他不識樂譜,並且他有很嚴重的弱聽。他還是我最好的老師:即使他不得不藉助助聽器。他對於音樂的理解非常深刻。

而且對於他來說,重要的不只是音樂的形式,而是它帶來的感受,和它把你帶到哪裡。他曾經用繪畫描繪過這種感受,他把它命名為,在「音樂的世界」。Ted每天都通過即興表演沉浸在這個世界裡:有點像在叮砰巷聽到的音樂的風格(叮砰巷:美國紐約市第28街為中心的音樂出版商和作曲家聚集地)。(音樂)

但是對於音樂本身,他是異常嚴肅認真的。他說:「音樂里,只有兩件事情最重要:」「內容(什麼),和表達形式(如何)。」」對於古典音樂來說,內容和表現形式,永無止境。

這就是他對於音樂的激情。我的父母親都非常熱愛音樂。他們並不是無所不知,但是他們給了我一個機會,去發現音樂,——和他們一起。我認為正是受那些記憶的啟發,我一直以來都非常熱衷於嘗試,並把音樂帶給儘可能多的人,千方百計地用各種渠道傳播給更多人。而且人們從哪裡接觸到某種音樂,它如何融入他們的生活,非常讓我著迷。

MTT指揮柏遼茲《幻想交響曲》

有一天,我在紐約的街頭,看到一些小孩子在門廊,汽車和消防栓之間打棒球。一個強壯的,無精打採的孩子準備擊球,他甩開球棒,真的擊到了球。然後他看著球飛了一會兒,然後就唱起來,」達 達達……(音樂旋律)。「」巴達達達……「然後他繞著球場跑起來。我就想,試著猜猜看吧。這首18世紀奧地利的貴族音樂是怎麼樣變成這個紐約孩子的勝利的時候歡唱的旋律的?這首曲子是怎麼樣流傳下來的?那個孩子是怎麼樣聽到莫扎特的曲子的?

當說到古典音樂的時候,有太多的東西被傳承,比莫扎特,貝多芬,或者柴可夫斯基多得多。因為古典音樂是從未被間斷的鮮活的傳統,已經有超過1000年的歷史。這其中的每一年都有一些獨特的,強大的事情啟發著我們,去體驗活著是什麼樣子。

現在,那些原始的素材,當然,就是那些和日常生活有關的音樂。那就是所有的讚美詩,流行的舞曲,還有歌謠,還有進行曲。但是古典音樂所做的,就是把所有的這些音樂進行提煉,把它們提煉成為絕對的精華。從這種精華里,創造了一種新的語言,這種語言深情地、原原本本地講述著我們本來的面目。這是一種還在不斷進化的語言。

在數個世紀的時間裡,它成為了我們平時所熟知的形式,比如協奏曲和交響樂。但是即使是最充滿雄心的經典樂曲,它最中心的價值,是把你帶到那個脆弱的私人空間,就像是貝多芬的小提琴協奏曲。(音樂)它如此簡單,如此的能喚起人們的遐想。它裡面看起來包含了如此多的情緒。當然,就像所有的音樂,它本身並不是在闡述所有的事情。它只是一連串設計出來的音調,靜止和時間節拍。

這些音調、音符,你知道,其實只是機械的振動。它們是音域中的位置。不管是我們教它每秒(振動)440次, A,還是3729,降B大調——相信我,都是對的——它們只是現象。但是我們對於這些現象的不同組合的反應很複雜,而且情緒化,並且不完全能被理解。而且我們對於他們的反應,在幾個世紀的時間裡發生著急劇的變化,就像我們對於它們的喜好的變化。

例如,在11世紀,人們喜歡結尾是這樣的曲子。(音樂)到了17世紀,就更傾向於這樣的。(音樂)在21世紀……(音樂)

你們生活的21世紀非常喜歡像是剛才這個和弦,雖然在過去,這種調調也許讓你感到困惑,或者你覺得很討厭,或者能讓你們中的一些人趕緊逃離這個房間。你喜歡它的原因,是因為你繼承了,不管你知道與否,幾個世紀以來的變化:在音樂理論、實踐和流行趨勢當中。

在古典音樂中,我們可以非常準確地尋找這些變化的軌跡。因為音樂有一個默默無聞,但是很強大的夥伴,這就是音樂得以流傳的方式:樂譜。把音樂用符號記錄下來的衝動,或者,用更確切地表達方式,我要說,給音樂編碼,已經伴隨我們很長一段歷史了。公元前200年,一個叫做Sekulos的人,為他過世了的妻子寫了一首歌,然後把它刻在了她的墓碑上:用希臘的記譜系統。(音樂)

一千年之後,這種記錄的方式採用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你可以看到這是怎麼發生的:在那些聖誕彌撒曲中:"Puer Natus est nobis""為我們而生" 。(音樂)在10世紀,彎彎曲曲的小曲線被用來表示音符的記號。在12世紀,加了一條線,有點兒像是音樂的地平線,用來定位音高。

到了13世紀,更多的線和不同形狀的符號被確定下來準確地表達音階,這就發展成了我們今天的記譜方式。記譜並不僅僅把音樂傳承了下來:記錄和給音樂編碼的作用也整個發生了改變,因為它能讓音樂家在更大的範圍內,想像構思音樂。

現在,在一時的靈感基礎上的即興創作,可以被記錄,保存,考慮,重新區分優先次序,處理成複雜的設計。從這一刻起,古典音樂變成它本質上的意義所在,一種自然界兩個強大的兩極的對話:本能和智慧。

這就導致了真正的差別——在即興創作的藝術,和作曲的藝術之間。一個即興演奏著,感受,並且演奏(眾多旋律的可能性中)很酷的一種方式,但是一個嚴肅的作曲家考慮所有可能的方向,試驗它們,把它們排列順序,直到找到一種強大的、和諧的設計:這是一種最終的,有生命力的偉大延續。一些最偉大作曲家,比如巴赫,是兩種事物的結合。巴赫像是一個有著國際象棋大師一樣頭腦的即興演奏家。莫扎特也是一樣。

但是每個音樂家在真實和推理,本能和智慧之間的平衡點不一樣。每一個音樂時代,都有不同的突出特點,不同的事情傳承,不同的「什麼(內容)」和「怎麼樣(形式)」。所以在這個傳統的前八個世紀,這個大的「什麼」是對神的頌揚。到了15世紀,音樂用來被反應神的意志:比如在夜空中可以看到他的顯現。這裡的「怎麼樣」是一種叫做複位音樂的形式,一種很多種各自獨立的,不同的聲音被用來闡釋行星看起來運動的方式——在托勒密(古希臘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數學家, 地心說的創立者)的地球為中心的宇宙中。這是真正的地球的音樂。(音樂)

這是一種萊奧納多·達芬奇應該知道的音樂。也許它的高度的智慧的完美性和純粹性預示著有些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種激進的變化,真的在十七世紀發生了。(音樂)啊,邪惡的,殘酷的命運!啊,凶兆星!啊,貪婪的天堂!

這,當然,就是歌劇的起源。它的發展,把音樂送上了快速發展的軌道。這裡的「什麼」不是反應上帝的意志了,而是表達人的情緒的變化。而這裡的「如何」,就是和聲,也就是把音高疊加起來,組成和弦。

而和弦,正好可以代表令人吃驚的各種情緒。基本的和弦,就是現在我們還可以看到的,三和弦,不管是大三和弦(我們認為它代表愉快),還是小三和弦(我們把它理解為憂傷)。但是這兩種和弦之間究竟是有什麼差別?差別只是中間的兩個音符。它是E本位音,或者是每秒659次振動,或者是降E大調,在622赫茲。所以人類愉快和悲傷之間的巨大差異只是37個奇異的振動。

所以,你看在這個系統里,有巨大的微妙的潛力,來表達人類的情緒。事實上,隨著人們越來越多的理解人的複雜和搖擺不定的天性,和聲也變得越來越複雜。它能表達語言不能描述的情感。

有了這個可能性,古典音樂開始真的騰飛了。這是大的形式開始上升的時代。技術的進步也開始起作用,因為樂譜的印刷品可以被各地的演奏者得到了。新的、改進的樂器使得這成為一個精湛演繹者的時代。這就是那些大的形式出現的時代——交響樂,奏鳴曲,協奏曲。

在這些時間組成的框架中,貝多芬這樣的作曲家會分享他們一生的真知灼見。一首像貝多芬第五交響樂的曲子,基本上是記錄了他是如何從悲傷走向憤怒,在半個小時的時間裡,一步一步嚴格地沿著他的路線,直到他的最後一刻,跨向了喜悅。(音樂)

碰巧這些交響樂可以用於更複雜的事物:比如文化中扣人心弦的那些事情,例如民族主義,或者對於自由的追求,或者感官享受的前沿。但是不管音樂朝這其中的哪個方向走,有一件事總是正確的,直到今天也是這樣:那就是當音樂家停止演奏的時候,音樂就停止了。

這個時刻讓我覺得非常有意思。我覺得它如此深刻。當音樂停止,會怎麼樣?它去那兒了?留下了什麼?在演出結束的時候,留給觀眾的是什麼?是一個旋律還是一組節奏?或者情緒還是態度?那又是如何改變他們的生活的?

對我來說,這是音樂私密、私人的一面。這是傳承的那部分,是「為什麼」那部分。在我看來,這是所有的概念中最核心的部分。大多數時候,這是人於人之間的事情。是介於老師——學生,表演者——聽眾之間的事。而到了1880年,出現了一種新技術:開始是機械的,然後是模擬電路,然後是數字電路,開創了新的、奇蹟般的方式,去傳承事物,雖然不是在個人層面上。人們可以一直聽音樂,即使他們不一定要演奏樂器,讀樂譜或者甚至到音樂會去。

技術讓一切都成為可能,讓音樂更大眾化。它引導了一場文化上的革命。在這場革命里,Caruso(1873–1921義大利男高音)和Bessie Smith (1894–1937最著名的藍調音樂歌手)站在了同一個起跑線上。技術把作曲家推向了驚人的極致,使用計算機和合成器創作出智力不能達到的複雜作品,超越了表演者和觀眾的所見到過的手法。

同時,技術通過取代記譜一直以來所起的作用,把本能和智慧之間的平衡傾斜到本能的那一面。我們現在所生活在其中的文化被即興表演的音樂所淹沒,那些音樂被分成片,切割成小塊,分出層次,並且,天知道,傳播並且出售。這種情況長期下去對於我們,或者對於音樂的影響是什麼?沒人知道。

問題依然是:當音樂停止的時候,會怎麼樣?依然留在人們身邊的是什麼?現在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聽的音樂,它們帶給我們的是什麼?

我用一個小故事來解釋我的意思:關於「到底留給我們的是什麼。」我曾經去一棟老房子里看望我的表親,我看到一個顫抖的老人在助步車的幫助下穿過房間。他來到那裡放著的一架鋼琴跟前,他調整好身子,然後開始彈類似於這樣的曲子。(音樂)

然後他說了類似於這樣的話, "我……男孩……貝多芬。"我馬上意識到他的意思,然後我說,「朋友,你是不是偶爾會彈這個?」(音樂)然後他說,「是的,是的,當時我還是個小孩子。交響樂,Issac Stern,協奏曲,我聽到了。「然後我想,上帝啊,音樂對這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能讓這個人從床上起來,穿過房間重新開啟他關於這首曲子的記憶?在他生命里其他所有的事情都離他遠去之後,依然對於他意味著這麼多?

這就是為什麼我對待每次演出都如此地認真,為什麼它對我來說如此重要。我永遠不知道誰會在那兒(聽),誰會在如饑似渴的聽這些音樂,在他們的生活里會發生什麼。

但是現在,我非常興奮的是,和以往任何時候相比,我們分享音樂的機會都多得多。這就是推動我的動力,讓我對像舊金山交響樂團的電視系列片」Keeping Score「這樣感興趣的原因。講述音樂背後的故事,並且和新世界交響樂團的年輕音樂家一起,嘗試尋找潛在的表演場所,服務於娛樂界和教育。

當然,新世界交響樂團也導致了YouTube交響樂團的產生和互聯網上的一些項目,影響到全世界各個角落的音樂家和觀眾。令人興奮的是,這些都只是個雛形。它們為那麼多人都提供了一個機會……教師,父母,演奏者……一起探索。當然,這些活動吸引了大量的人們關注,但是真正重要的是每天都發生的事情。我們需要你們的眼光,你們的好奇心,你們的聲音。

現在和不同的人們見面,讓我非常興奮:比如步行者,廚師,程序員,計程車司機……那些我從沒有想過會喜歡音樂的人,那些傳承音樂的人。你不用擔心自己知道的不多。如果你好奇,如果你充滿了疑問,如果你活著,你就知道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從任何地方開始。隨處逛逛看。沿著別人的路走。也許會迷路,然後讓自己驚奇,受到啟發。關於」什麼「,」如何「的所有信息,都在那兒,等著你去發現背後的」為什麼「,讓你深入其中,並且傳承下去。

謝謝!(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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