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銘】上海舞廳:在這裡大眾將肢體狂歡(13.3.29)

30年代的四大舞廳之一,百樂門。

那個年代的上海,跳舞是市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

早在1850年的英租界,也許就在英國總會裡,上海第一次跳起了交際舞。

華爾茲的舞曲曾夜夜響徹禮查飯店的餐廳。這個活動來自歐洲宮廷

20世紀的整個30年代,在上海,除了有鄔達克設計的美妙的小體量建築,除了有公和洋行為代表的西方各大洋行設計的各種類型的龐大的公共建築,還有一種建築也格外地引人注目,不是因了它在建築學上的意義,而是因了它在人文層面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公共舞廳,一個能讓大眾將他們的肢體在音樂節奏中作自由但充滿規律活動的空間。

舞廳,舞蹈者的肆意空間,當我開始說起這個地方時,那麼,穿越便是必須的,我們必須穿越到開埠之日,那個決定上海這座城市未來或偉大或渺小命運的決定性時期。

據了不起的歷史如此說道:1850年,開埠之後7年,在英租界,上海有了第一次交際舞會,地點不詳。隨後,又過了14年,那是英國與美國兩家將它們的租界合併之後,你也可以說,交際舞從此進入了中國上海,儘管上海這時還只是一個與漁村、農田有更多相關的地方。

現在,我們有必要再作一次穿越,且讓我們來到15世紀的歐洲宮殿,對此種舞蹈有點感性認識。600多年前的那些日子裡,歐洲已從它黑暗的中世紀中走出,它也在方興未艾的文藝復興運動中獲得了勃勃生氣,其時,歐洲的大小宮廷每每總有隆重的舞會即時舉行,宮廷舞,你也可以稱它為「帕凡」、「拉伏而地」、「伏而塔」,是那個時代的淑女或騎士們的必修課程,倘若你要進入後來的上流社會,這便是一張必須到手的通行證,也因此,在燭光如同星光一般照耀著的宮廷空間里,氣度不凡的男女學習、操練乃至膜拜著這種有著「嚴格規定的舞步、舉止、儀態和程序的舞蹈」,從而獲得一個精英階層必須時時表現而出的矜持和高貴、瀟洒和風度。

進入17世紀,歐洲宮廷中又出現了由4首舞曲組合而成的「古典組曲」,隨後是小步舞曲、蘇格蘭舞曲,大名鼎鼎的巴赫所創造的「G小調小步舞曲」,不僅使得小步風靡歐洲,也讓他名揚天下。

進入18世紀,由德國與奧地利農民在打穀場踢場動作演變而來的三步舞維也納華爾茲進入了奧地利宮廷,隨後,又風生水起於歐洲各大宮廷,當施特勞斯父子創造出華爾茲圓舞曲後,這種舞蹈便成了舞中之王。

安塏弟中的上海第一個舞廳

生活總以它的邏輯進行,如同黃浦江的江水一樣,它的流動是無法阻擋的。張園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那張園,當年落成在而今泰興路的南端,地處南京西路之南、石門一路之西、威海路以北的這片區域。

19世紀的下半期,上海開埠已經30多年,西方冒險家已經將一個漁村的上海打造得開始有了規模、有點氣象,這時,和記洋行的大班,名叫格農的,便在1872年至1878年之間,在租得的20餘畝土地上,辟成了一個私家花園。

若干年後,中國無錫商人張叔和,自格農手中購得此園,起名「張氏味蒓園」,簡稱為張園。

有些事情是當事者也始料不及的。

那張園,張叔和原意是用來給母親大人頤養天年,卻無意地成為晚清末期上海灘最大的市民公共活動場所,被譽為「近代中國第一公共空間」。

張叔和對張園可謂用心良苦。在多次擴建和修繕後,先是張園的規模已從格農時的20餘畝上升到了後來的61畝,1893年,張叔和又斥巨資建造了當年上海灘最高的一個建築,取名為「安塏弟」(ArcadiaHall),意為世外桃源。這「安塏弟」是否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我們不得而知,但因了它的高聳,那時,凡到上海者,必來此處登高,眺望上海的那派逐漸繁榮昌盛起來的勝景。對上海民間舞蹈史來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上海第一家舞廳,便落成在「安塏弟」里,現在,在華爾茲圓舞曲中翩翩起舞的不再是讓農民們相當憤恨的「外國赤佬」了,晚清的富商或才子,都一一地介入其間,更多的晚清上海市民,他們很興奮地體驗著「蓬嚓嚓」的那番全新經驗。

偉大的歷史隨後如此記載:到上世紀20年代,上海已有商業舞廳為大中華、巴黎、桃花宮、遠東、爵祿、月宮、鳳凰、大東、東亞、新新、嫦娥等數十家舞廳,它們幾乎全都集中在了西藏路、北四川路以及南京東路這一帶。其中那個設在西藏路寧波同鄉會隔壁巴黎飯店內的黑貓舞廳,更以它的錦幔天花板、迷離的牆壁以及如抹了油般的跳舞地板,而讓上海舞客們激賞不已。而那個在黑貓舞廳中亂拋媚眼、花枝亂顫的紅舞女王吉,更是被無聊的小報文人稱之為「亂世佳人」,只恨不能一睹芳澤,或同床共眠。

進入上世紀30年代,上海舞廳已有百家之多,相比同時代的天津五家舞廳、武漢三家舞廳、香港七家舞廳,上海遙遙領先是不言而喻的。其中,從南京路到延安路這一段的西藏路,便有高峰、遠東、爵祿、逍遙、大新、鍋台、米高梅、維也納等8家舞廳,在舞客們的嘴巴里,西藏路,至少這一段西藏路又被叫作「舞場路」。

四大舞廳中的鍍金往事

關於「四大舞廳」是那「四大」,無論偉大的歷史還是渺小的個人都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排列。「百樂門、大都會、仙樂斯、麗都」為一說,「百樂門、大都會、仙樂斯、新仙林」再一說,「百樂門、大都會、仙樂斯、愛爾令」為又一說,說法種種,不一而足,但可以由此發現,首先那上海灘在上世紀30年代,是有「四大舞廳」,其次,「四大舞廳」中的百樂門、大都會與仙樂斯的地位恐怕無人可以撼動。

百樂門建成於1933年,由上海商人顧聯承投資銀兩70萬。設計師是很少有人知曉的楊錫鏐,關於他,稍後我將專作介紹。在這個號稱「遠東第一樂府」的地方,它的微微顫動、彷彿踏波無痕的彈簧地板,成了坊間的神奇傳說,在這個空間,又因生出舞場中的多少愛恨情仇,多少慾望、野心,讓人為之神往。只說一個細節便在30年代讓人瞠目結舌,在百樂門出沒的那些風姿綽約的舞女,僅月收入,便為三千銀元至六千銀元,那是當年境況已經很是不錯的職員收入的十倍以上。

通常排位在百樂門之後的,是廣東商人江耀章在戈登路(今江寧路近南京西路口)的大都會舞廳。建造的年代為百樂門之後一年,1934年。設計師不詳。儘管不詳,但其時的紅男綠女,卻是萬分熟悉了它的建築特色:八角形的外形,舞廳正中有一個羅馬式的穹頂,頂下,則是圓形舞池。放眼看去,整個舞廳都是畫棟雕梁,古色古香得如同清代的某一個後宮。風格與百樂門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那大都會的諸多硬體也讓人稱道,諸如停車場、熱水汀、冷氣、燈光音響設備,以及舞廳休息室。尤其是當時的那些紅舞女,是要讓舞客們看得心旌蕩漾的。

排名第三的仙樂斯舞宮,讓它產生的第一推動力乃是人類的不滿、憤懣和狂妄的情緒。具體說來,是因了上海灘其時的大亨維克多·沙遜當年前往百樂門跳舞而招致冷遇,這讓他產生了要造一家同等規模的舞廳與其一決高下的決心。1935年,依照美國紐約「仙樂斯舞宮」的全部樣式,上海的仙樂斯舞宮同比例地安置在了靜安寺路444號,1936年年底前沙遜大人已經將它用作招待賓客,那一刻,當他尊貴的客人一一走進仙樂斯舞宮,他是否沖著百樂門方向輕蔑地一笑,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

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在「看電影」這個市民生活方式的一邊,便是「跳舞」這種摩登的生活。有人為此感慨:「今年上海人的跳舞熱,已達沸點,跳舞場之設立,亦如雨後之春筍,滋茁不已。少年淑女競相學習,頗有不能跳舞,即不能承認為上海人之勢。」

「不能跳舞,即不是上海人」,一種生活方式到了可以對人的城市身份作出界定和判斷,由此可見這種生活方式對市民有著多大的威力,而這是設計舞廳的楊錫鏐們無法預料還要驚嘆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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