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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惟仁:20年華語樂壇親歷者

一九八八至二00八,華語流行音樂經歷了一場現代化,袁惟仁是這「現代化」歷程的親歷者。挨著李宗盛,見過李宇春。

南都娛樂周刊編輯:李瑞強 對話人:邱致理

這是「小胖」袁惟仁(左)招牌式的笑容,他樂觀和耐心,這使他20年來不但可以在舞台上見證台灣歌壇的風雲,也在幕後參與和推動了歌壇的無數次進步。

上世紀90年代當紅組合「凡人二重唱」和張宇等人,一同見證了台灣華語歌壇的起起落落。   一九八八—二00八,這二十年,華語流行音樂經歷了一場現代化,袁惟仁是這二十年現代化歷程的親歷者。往上靠一點他挨著李宗盛,往下數一點他見過李宇春,從民謠餐廳風靡的八十年代,到天王天后統治的九十年代,再到口水紛飛選秀的新世紀,他全趕上了,一點沒落下。他從歌手,做到唱片助理,做到創作高人,做到金牌製作,一直做到選秀評委,不經意間發現,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音樂本身漸漸不再被頂禮膜拜,獲得成功需要遵守商業規則,尋找工業標準。 個人簡介   袁惟仁的音樂路程簡直就是華語樂壇的微生態。他曾經在台前是閃亮的藝人,他和莫凡1987年成軍的凡人二重唱曾經大受歡迎。然後他才變成寫歌機器,1993年發表的作品《執迷不悔》由王菲演唱,成就一代天后。凡人解散後袁惟仁正式轉型幕後,在1996年至2004年里為藝人S.H.E、動力火車、齊秦、迪克牛仔、熊天平、許美靜、許茹芸、鄭秀文、陶晶瑩、張美琦、劉若英、張智誠等做專輯製作人。1998年為那英寫下《征服》、《夢醒了》、《夢一場》等歌曲,從此成為華語樂壇金牌音樂製作人。2004年,凡人重組,他重新回到台前。近年頻頻擔任內地和台灣選秀評委,繼續在音樂路上承前啟後。 黃金時代:百花爛漫,原創為王「李宗盛是80年代台灣樂壇非常重要的大師」  這註定是一個最好的時代,山花浪漫,有把吉他就能唱歌。和其他所有歌手一樣,袁惟仁從民謠餐廳開始了自己的音樂之路,許多人慕名而來,聽袁惟仁彈吉他。搞組合,拿金曲獎。一切都剛剛開始,創作優秀的歌曲成為歌手走紅的必經之路,可以唱作俱佳,也可以偶像當道。凡人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就是樂壇的微生態,袁惟仁也見證了華語流行樂壇真正的黃金時代。 南都周刊 :你在成為金牌製作人之前,和莫凡1988年組成的凡人組合,和優客李林分庭抗禮過,你們最紅的時候到過什麼程度?袁惟仁:當時我們還沒發片,我們表演的民謠餐廳就有欲購從速的海報,很多小孩子央求大人帶他們來餐廳吃飯,我們連續拿了兩座金曲獎,第二年同時入圍的還有優客李林和南方,都是上世紀90年代最紅的團體,那一次我們還蟬聯。那個時期組合就是優客李林和我們,小虎隊是我們的前輩,直到1996、1997年有兩個很重要的團體出來,無印良品和動力火車。其實我們和優客李林的私下情誼還不錯,前兩天我碰到李驥還有說有笑的,只是那個時候媒體會拿我們比較。 南都周刊:當時唱民謠餐廳是小歌手謀生的一種手段嗎?袁惟仁:當然,台灣有名的歌手都在那裡唱,吳宗憲、黃安、周治平、芝麻龍眼、優客李林,從周華健、張宇一直到許茹芸、動力火車也都在民謠餐廳駐唱,當時我們叫校園民歌,後來只要一兩把吉他就可以做正式的表演,生意很火,所以民謠餐廳就越開越多,下面有很多牛排的味道,可你還是得唱。其實這是一種很棒的次文化,影響的層面是潛移默化的。我和莫凡1988年在民謠餐廳認識,唱著唱著就認識了當時的製作人和師傅蔡宗政,我當時有給吳宗憲寫歌,1990年退伍後就開始寫歌出唱片。 南都周刊:當時的台灣樂壇是個什麼狀況?袁惟仁:當時台灣流行樂壇百花齊放,台灣有三大天后李玟、張惠妹、許茹芸,像阿妹兩張專輯的銷量都接近百萬,許茹芸也每張都在三四十萬,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年代。而香港四大天王開始走下坡路,把唱片都交給台灣製作。 南都周刊:當時的華語唱片市場由誰主導?袁惟仁:整個華語樂壇滾石和飛碟唱片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滾石是創作路線,羅大佑、李宗盛引領了一個很大的潮流,出現一大批創作歌手包括馬兆駿、陳升、張洪量等等,飛碟就是偶像路線,王傑、張雨生,當時上華是自己走出一條路來,它是第一家以付費的方式去買時段播MV的公司,打歌這兩個字甚至是上華髮明的,後來就蔚為風氣,變成一個很基本的形式。你這張專輯唱片如果投資很大,要進入排行榜前三或者前五名,就要付費。 南都周刊:上世紀80年代也是李宗盛最輝煌的時代。袁惟仁:李宗盛是80年代台灣樂壇非常重要的大師。我特別注意到李宗盛是從1988年他寫給陳淑樺的《夢醒時分》開始,他培育出太多優秀的歌手了,林憶蓮、辛曉琪,到現在的五月天、梁靜茹,真的都是萬中選一,可遇不可求,李宗盛運氣很好。其中李宗盛很重要是遇到沈光遠,紅螞蟻樂隊的鼓手,還有後來魔岩唱片的老闆張培仁,1993年張培仁跟賈敏恕跑到北京來做「中國火」,從唐朝、黑豹、到竇唯、張楚,都聽這兩個台灣小孩的話,很難得,這些人都是叫不動的啊,誰理你,看到你都是罵髒話的,但是看到張培仁他們真的很感動,因為這兩個真的是做音樂做得很深,所以當年滾石是出了幾個唱片英雄的。 南都周刊:五大唱片公司進來對台灣唱片業有沒有衝擊?袁惟仁:五大唱片公司進來最厲害就是用錢砸你,李玟出唱片,給你2000萬,你要不要來Sony?阿妹(張惠妹)出唱片,給你一億你要不要來華納?五大唱片公司除了用錢砸,還擁有權力,他們買版權,全世界的資料庫里有上萬首歌曲,上千萬張專輯,阿妹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編號。 白銀時代:天王天后,捧在手心「齊秦當年的話就像鞭子一樣抽在我們身上」  時代已經不同了,被捧在手心的天王和天后們,需要一流的創作人。曾經有把吉他的袁惟仁,重新回到起點,從製作助理起步,漸漸成為一個幕後高人,他幫齊秦、王菲、那英和鄭秀文寫歌,也見識了他們的脾性和排場,他開始知道單單靠把吉他,想要獲得成功的年代已經不復存在,優秀的幕後團隊才是王道,音樂實力加上成功包裝才能產生市場價值。 南都周刊:當幕後製作人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故事是什麼?袁惟仁:第一個在腦海浮現出來的事,是1993年擔任李玟專輯的製作助理,那時我已經發過片,可是你擔任製作助理就要做跑腿的,我記得去買便當啊買香煙啊,人家看到我還認識說,啊袁惟仁?我當時不知道什麼叫放下身段,我只覺得我還是歌手,心裡確實有些悵然若失和不平衡,可是現在回頭去看,15年前好險當過助理,做過最基層,比如錄音室里很亂你要去整理啊,歌手幾點到你要去接待啊,各式各樣瑣碎的小事,只有當你做過這些事情你才能成為一個製作人,我才知道如何寫譜,我到現在偶爾還會跟奶茶津津樂道這些事情,因為她也是助理出身的。 南都周刊:有沒有遇到大牌歌手對你們頤指氣使的?袁惟仁:感激我們有很強勢的師傅,所以還不至於不理你。做製作人的最初是很苦的,我剛去上華做許茹芸和動力火車的時候,一個半月都住在錄音室,一個禮拜偶爾回家洗澡,洗完就繼續回錄音室。齊秦在當時就像魔王一樣,來了一聽,「哎,這怎麼唱啊?什麼東西!重編!」這話就像鞭子一樣抽在我們身上,我們只能絞盡腦汁再想,編曲已經編了兩天了,都成熊貓眼了,又不能不聽他的。齊秦有他的堅持。 南都周刊:你們當時會覺得他很難搞嗎?袁惟仁:很難搞啊!誰會覺得他好搞?晚上八點錄音,他十二點才來,三點開始唱,唱完都天亮了。(錄之前他在幹嘛呢?)他想幹嘛就幹嘛,他很隨性,可能會喝點酒助助興,唱片公司當時流傳一個說法,等齊秦就像等香菜一樣,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齊秦一來就是香菜來了。 南都周刊:還有其他大牌歌手比較難搞嗎?袁惟仁:我做過鄭秀文,香港人要求非常高,她來台灣錄音的時候陣仗是很龐大的,她人未到她的助理團先到,搬了一箱依雲的水來,不是依雲她不喝的。可是她來了也不喝,只是她一定要看到,這是她的配備,開始我也不以為然,後來我明白港星有他們的標準是很好的,你已經到了一個位置,你必須有相匹配的規格,如果湯姆·克魯斯、李安在酒店開完記者會出去打車也是很奇怪,所以他們會提升自己的級數,讓外界和自己都認為,你就是一個明星,必須捧在手心。 南都周刊:你的《執迷不悔》讓王菲一炮而紅,她是怎麼向你邀歌的?袁惟仁:我們1992年在香港發片的時候,跟王菲同一個唱片公司,當時她還叫王靖雯,我們同台演出。邀歌是通過唱片公司進行的,就是有人問,哎袁惟仁、莫凡你們有沒有歌曲拿來用一下,聽一下。《執迷不悔》原來的名字叫《深夜》,我們有收錄在我們自己的專輯裡,可是同一首歌放在不同專輯裡的結果真的是差別很大。 南都周刊:你怎麼看王菲的成功?袁惟仁:王菲紅是因為她整個人,她給人一種很特殊的藝人特質,她聲音的辨識度、感染力,甚至是有穿傷力的。王菲的成功還離不開她的製作人楊明煌,她大紅大紫是因為她1993年進軍台灣,除了《執迷不悔》她還有一首很重要的作品就是《我願意》,這兩首歌一快一慢,讓她迅速打入台灣華語唱片市場。當然她幕後的團隊非常好,她在香港的團隊現在也是陳奕迅的團隊。 青銅時代:商業為王,選秀有憾「周杰倫是給老一輩音樂人的兩記耳光,李宇春的歌聲不及格」  無法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還是最壞的時代,一切都是商業規則,一切都是精確定位,一切都是職業操作。周杰倫靠30萬製作經費出頭已經是一個奇蹟,很快他就學會做精確的商業控制,控制專輯裡的「新舊比例」,袁惟仁則成了被年輕歌手吟唱的對象,他和其他人一樣去尋找每一個歌手的市場定位。選秀橫空出世,他觀看然後評判,儘管李宇春還成不了一個工業標準,但她起碼驗證了個性魅力比音樂魅力更為重要的市場準則。 南都周刊:你說過周杰倫是下一個李宗盛?袁惟仁:周杰倫不僅是下一個李宗盛,而且是李宗盛跟羅大佑的合體,他已經融合了李宗盛跟羅大佑當時流行的元素,把它們轉換成自己的東西,而且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優缺點,他知道他的歌詞能力有限,只能寫《稻香》這種歌曲,所以他有很棒的方文山,他也有很棒的合作夥伴楊峻榮,幫他打理幕後的事情,他是會整合資源的頂尖高手。 南都周刊: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他會紅的?袁惟仁:我在上華就開始用他的歌,《孤獨的斜對面》是寫給呂方的,還有《蝸牛》,那時候周杰倫已經嶄露頭角,呂方的記者會我跟他一起參加,我問他你要出片?宗憲給你多少錢?他說120萬台幣,摺合人民幣大概30萬,我們那時候出片都起碼要60萬一張,他用這麼少的錢就可以做到這個程度,可見已經勢不可擋了。他真的是給還活在象牙塔里的老一輩音樂人賞了兩個耳光。 南都周刊:成為越來越大牌的製作人,你會凶這些當紅的年輕偶像嗎?袁惟仁:當製作人很好,你的包容度會很高,你可以凶那個歌手,你也可以講情講理,因為我們看著我們的師傅是這樣過來的。S.H.E太怠惰的時候我會凶她們,ELLA就被我罵哭過兩次,「哎,你唱那麼爛會把她們兩個給拖累的。」我跟莫凡常講這種話就不以為然,結果她哭著跑去找她老闆,「小胖說我會拖累她們,嗚嗚嗚嗚。」她們壓力很大,我講話很重,她們一下就崩潰了。 袁惟仁:近年來你頻頻在台灣和內地擔當選秀評委,這讓你看到什麼新希望沒有?南都周刊:選秀歌手的創作劣勢顯而易見,他們很難拿出創作經典。其實國內選秀的造星運動並不很成功,不像歐美,《美國偶像》一個州一萬人選一百人,你只要唱錯一句或者忘詞一句,就沒機會了,他們難度太高了,相對而言我們的環境很寬鬆。選秀的選手已經知道自己有明星夢了,還沒有一個完整的造星工廠去打造他們。 南都周刊:你怎麼評價李宇春呢?袁惟仁:李宇春並不是工業標準,以她的歌聲來說是不及格的,以她的個性和魅力來說是很成功的。但是李宇春的問題在於她沒有一個代表作,人比歌紅的典型。樂壇每個時期都會有一個中性的歌手出來,像潘美辰,像S.H.E里的Ella,這也是流行樂壇的一個規律。 記者手記   到KTV里,《聽袁惟仁彈吉他》至今都是必點曲目,不僅因為旋律好聽,而且總是期待看到畫面最後出現的小胖,可愛憨厚,袁惟仁用自己的經歷教「袁惟仁」,音樂這條路,很辛苦,很寂寞。袁惟仁和他的凡人其實很幸運,黃金、白銀、青銅,台灣流行樂壇最好、最壞的時刻都經歷過了,王菲、那英、鄭秀文,合作過的天后們也都淡出了,似乎已經了無遺憾,到了可以穩坐泰山享福的年紀,但他還是懂得與時俱進,領跑或追逐著S.H.E和周杰倫們,他們仍然願意忍受成功背後堆積著的高高的寂寞。他這一代的音樂人,還真是珍稀品種。 電子報編輯: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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