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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師的興起與沒落

張天師的興起與沒落

溫馨小憩 wenxin.read21.net 這種簡單易行的好法子,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春藥。     這個道士是邵元節的朋友,名叫陶仲文。有史以來最得寵,也是最臭名昭著的道士。   看看陶仲文先生的履歷,其實並不是十分專業。他早年做過縣吏,倉庫管理官員等等亂七八糟的工作。後來見官場實在混不下去,便搞了個「曲線救國」,出家當了道士。   在這個行業中,陶仲文顯出了過人的歪門邪道的天賦。不久,在京城的一家客棧中,他遇見了邵元節,二人一見如故。邵元節那時年事已高,面對雄性勃勃的嘉靖皇帝,多少有些力不從心了,便向皇帝推薦了年輕有為的陶仲文。     這一推薦不要緊,僅僅在兩年之後,陶仲文便「特授少保、禮部尚書。久之,加少傅,仍兼少保。」少保、少傅、少保這三種尊貴的職位,統稱為「三孤」。大家熟悉的名臣于謙,挽狂瀾於既倒,救萬民於水火。瓦剌兵退後論功行賞,于謙先生只是授了個「少保」而已。有明一代近三百年,攬「三孤」於一身的,據《明史》記載,「終明世,惟仲文而已。」    除此之外,陶仲文還官至特進光祿大夫、柱國、禮部尚書、恭誠伯錄蔭至兼支大學士俸。封號累進至「神霄紫府閘范保國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見則與上同坐綉墩,君臣相迎送,必於門庭握手方別。」   這種待遇,古今無雙,不僅「朝野駭異」,就是天上的太上老君見了,怕也會羨慕得咬手指頭吧?     據說,陶仲文是會仙術的,但好像並不是很出色,比前輩高人差老鼻子遠了。其仙術計有:   一、在皇宮中,消滅了一種叫「黑眚」的妖物。   什麼是「黑眚」呢?據《漢書》記載,「蚍蜉之有翼者,食谷為災,黑眚也。」原來是一種吃糧食的小蟲子。   陶仲文的滅蟲辦法是大擺香案,施法符水。結果還真的有效,「絕宮中妖」。當時的皇宮上下,無不對陶先生的符水大法佩服得五體投地。但後人懷疑,真正起作用的,可能不是符水,而是香案。 蚊蟲都怕煙熏,這個常識現在大家都懂。     二、莊敬太子患了水痘,請陶仲文來禳解,後來果然就好了。   「水痘」這病症,說厲害也厲害,嚴重時可以要人命;說不厲害也不厲害,大多數小孩子都患過,只要護理得當,基本上沒有事。雖說明朝時期的醫療水準不如現在,當宮中的條件還是比老百姓家要好得多。陶仲文這次的治病大功,怕是還不如元朝的張留孫先生。     三、成功地預告了一場火災,但沒有成功地阻止它的發生。   有一次,嘉靖皇帝出遊,忽然車駕之前,颳起了一陣小小的旋風。眾所周知,如果是包拯包青天出遊,颳起旋風,就表明有不甘心的冤魂前來告狀了。但嘉靖皇帝算什麼東西?別人就算冤枉了,也不會跑到你這個昏君前面來晃悠呀!   好在嘉靖皇帝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沒有冒冒失失地問,「前方乃何處冤魂,可以狀紙遞上?」他只是回頭去諮詢陶大仙人,「此何祥也?」——這旋風象徵著什麼呀?   陶仲文斷言道:「主火!」   果然,當天晚上皇帝的行宮便燃起大火,燒死宮人太監無數。嘉靖皇帝對傷亡數字一點都不在意,他只是不停地感慨:陶先生的先見之明怎麼這麼厲害啊!於是,不敢怠慢,趕緊封他一個「神霄保國宣教高士」。   ——但這場大火又是怎麼來的呢?有好事者事後考證,得出的結論是:陶仲文那一夥妖道的嫌疑最大。     陶仲文先生還有其它仙術嗎?很遺憾,就這些,沒有了。     後世學者讀到這裡,心中不覺有些失望:這姓陶的就這兩下子,算得了什麼?我們大家都清楚在兩漢南北朝時期,隨便拉一個道士出來,玩出的花樣也比他多嘛!憑什麼嘉靖皇帝就對他這麼好,給官給位給銀子,伺候得比個親爹還周到?     原因很簡單,陶仲文先生那「簡單易行的好法子」真的管用了。嘉靖皇帝以身作則,親臨科研第一線去試驗過的,哪還能有假?     不過,我們很遺憾地發現,嘉靖皇帝在這裡犯了個「偷換概念」的錯誤。很明顯的,他把「長生不老葯」和「春藥」這兩個概念搞混淆了。陶仲文先生把葯給獻上去,嘉靖皇帝晚上一試,喲,好東西!爽翻天了這是!好葯啊好葯,藥效的確是很驚人呀!   嘉靖皇帝龍顏大悅,第二天一早便宣陶仲文先生覲見,一見面就握手讚嘆不已:好葯!好葯!藥效的確不錯,俺試過了,的確不錯!……     人常常會犯這種「買櫝還珠」的毛病,只管葯有沒有效,而把吃這種葯的目的給忘了。   我曾經親眼見過在街上跑灘賣「虎骨」的,見人就宣稱治風濕有奇效。人不信,「俺怎麼知道你這是不是真的虎骨,——且虎骨治風濕有效乎?」   賣虎骨者不答言,他拿出一個錐子,順手操起大骨一隻,鑽下粉末若干,往持懷疑論者的手心一抹,「涼否?」   「嚯!涼,真的涼啦!好東西,果然不是牛骨頭。」   「那就證明了俺這是正牌的虎骨,掏錢吧您吶?」   ……     那點奇怪的「涼意」(其實是跑灘匠偷偷抹的清涼油),便成功地使人們忘了探究「虎骨」和「涼意」之間的關係,以及「虎骨」和「風濕病」之間的關係。嘉靖帝的錯誤與此完全類似,陶先生的葯是有效,是「爽」。——但是,和「長生不老」之間,到底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   陶仲文躲在一旁竊笑,想長生不老?嘿嘿,等您老兄要死的那天再說吧!不過,到了那時,明白了怕也都晚了。還是抓緊時間爽去吧您吶!     嘉靖皇帝也罷,世上的其他男人也罷,大多不外如此:為了一時之「爽」,哪裡還管它什麼死活?     對於「性」這個上天賜予的禮物,中國的古代的男人們都非常地熱衷。他們既關心數量的問題,也很在意質量的問題。前者,使中國曆來的人口,大多數時間裡都居世界各國的前茅;後者,使得中國歷史上,各種房中術、春藥、色情文化都曾經異常的發達。   最發達的時期,恰好是嘉靖皇帝所在的明朝。邵元節先生是最得力的房中術推動者,而陶仲文先生,則是最賣力的春藥研製者。經過多年的研究之後,他鄭重地向嘉靖皇帝推出了陶記的獨門妙藥:紅鉛丸!

道教經歷了南宋金元的宗派分合以後,到明中葉以前,在統治者的扶持下,發展到相當貴盛的狀況,其中尤以正一派諸宗最為突出。不少道士被朝廷委以重要官職,深入宮廷,參與朝政,有的位極人臣,聲勢顯赫,甚或交通中官,威福在手,致使「天下士大夫靡從風」,仰其鼻息,借緣以進。其地位之高,權勢之重,為歷代所罕見。到了嘉靖皇帝,崇道活動達到了高峰。 從史籍中可知,宋元盛行的諸多道派,在明代繼續流傳的尚有神霄、清微、凈明派等。尤其是在明代中葉,因世宗寵信神霄派道士陶仲文,神霄派一時佔盡風光,成為道教諸宗之首。

   「咱們下手了罷,強如死在他手裡!」   ——「壬寅宮變」暗殺嘉靖宮女的供詞     令人很奇怪的是,中國古代的春藥,多出自於那些本不該操心這類事情的和尚、道士等出家人之手。如果我們從這個角度來看,陶仲文獻「紅鉛丸」,還是屬於專業領域的工作。      《聊齋志異》中就有這麼一個小故事。有個年輕人在街上閑逛,見一個和尚在買葯,年輕人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和尚亦賣房中丹否?」哪知道和尚馬上回答,有啊!不僅有,而且藥效奇佳呢,「弱者可強,微者可巨,立刻見效,不俟經宿。」   年輕人一聽大喜,馬上掏銀子買了一粒,只有小米般大小。不過效果的確很好,過不了多久,便真的增長了三分之一。   故事的結局很悲慘:那個年輕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趁和尚睡著時,多偷了幾粒來吃。結果,「則幾與兩股鼎足而三矣!」     和這個和尚從事著同一種買賣的,還有《紅樓夢》第八十回中出現的那個道士王一貼。一聽賈寶玉問他要膏藥,便一臉壞笑地湊過來,說:「我可猜著了,想是哥兒如今有了房中的事情,要滋助的葯,可是不是?」   他猜對了一半,賈寶玉的確是有了房中之事。只是小少爺整天都在大觀園中關著,幾乎被關傻了,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結果買賣沒有做成。如果換成薛蟠那種見過世面的,王一貼的銀子早就到手了。     據史書記載,中國最早的春藥,應該是漢朝的「慎恤膠」。使用者是漢成帝和著名的美女趙合德,據《趙飛燕外傳》記載,可以「一丸一幸」。從這一點來看,功效和現在鼎鼎大名的「偉哥」相似。這種葯的名聲最終壞在漢成帝手裡,他像上文提到的那個買「房中丹」的年青人一樣,猴急了一些,最後一次竟然吃了七粒!——各位,聽說過有誰一口氣吞下七粒偉哥么?結果,經過一夜的奮戰,漢成帝終於不支倒下,成為了一個不遵醫囑的典型案例。   但「慎恤膠」這種著名的藥物,從此便銷聲匿跡了。現在我們不得不從美國進口洋葯「偉哥」,幾百塊錢一粒,效果還不一定比「慎恤膠」好。漢成帝一個晚上的過度消費,斷送了後世子孫出口創匯的大好商機。     此後,著名的春藥還有魏、晉的「五石散」和「回龍湯」(又名「輪迴酒」)。「五石散」是當時一種相當流行的葯,白領人士們幾乎都在服用。吃了後據說渾身燥熱,老實一點的就穿件寬大的衣服到處亂走。不老實的,便想其它的門道泄火。其中最厲害的要數東晉尚書僕射周凱先生,看見別人的姬妾漂亮,眾目睽睽之下,居然脫了褲子,大喊大叫著就要往上沖!   至於飲「回龍湯」,簡單地說,就是喝尿,簡化的版本是喝童子尿。效果如何,相當令人生疑。但聽說現在還有人在堅持喝,電視上曾經看過一中年大漢,端的是滿面紅光!他拍著胸脯子說,這「回龍湯」他已經服了幾十年了。——中年大漢堅持不用「喝」,而用「服」字,可見他真的把這水當成是了一味葯。我們對他的堅持表示謹慎的尊敬。但對「回龍湯」和「滿面紅光」之間的必然聯繫,我們又表示謹慎的懷疑。大家都清楚,該大漢除了「回龍湯」之外,還吃了不少其它的東西。     魏晉之後,著名的春藥有唐朝的「助情花」,據說,唐玄宗和楊貴妃靠的就是它。宋朝的有「顫聲嬌」」——主要的成分是雄蠶蛾;以及「膃朒臍」,其實就是海狗腎。明朝以前,史書上記載的春藥品種不是很多。直到了明朝,這玩意兒才像火山噴出的灰燼一樣,飄得到處都是。   除了「紅鉛丸」外,明朝著名的春藥還有「秋石散」,這是「回龍湯」的一種升級換代產品,是從童子尿中提煉出來的一種激素類物質。明朝 的李時珍先生對陶仲文的「紅鉛丸」持輕蔑的態度,「愚人信之,吞咽穢滓,以為秘方,往往發出丹疹,殊可嘆惡!」——但卻認為「秋石散」的確管用,「秋石四精丸,治思慮色慾過度,損傷心氣,遺精小便數。」     陶仲文的「紅鉛丸」原料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但製作的過程相當的惡劣。它是用處女的月信為主要原料。明人張時徹的《攝生眾妙方》中說,「用無病室女,月潮首行者為最;次二、次三者為中,次四、五為下,然亦可用。」這是民間的標準,「無病室女」即可,但皇帝要用的,就要講究得多了。除了「無病」之外,還一定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的女子。嘉靖皇帝並不是一個專心科研的化學家,他可能很在意女孩子們的其它「用途」。這一點大家都懂。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規定:所選擇的少女的年齡,年齡最好是5048天!為什麼要精確到「天」呢?這是因為古代有種說法,「5048日而得首經」。龔廷賢的《萬病回春》中又說:「若得年月日應期者,乃是真正至寶,為接命上品之葯。」     陶仲文面臨的最大難題是,恰好在這一天「首經」應時而來的幾率少之又少。他和嘉靖皇帝一商量,兩人陰毒地決定:這個長生不老的項目,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不準時來是吧?沒有問題,陶仲文先生有的是各種莫名其妙的葯。嘉靖皇帝的手下硬逼著女孩子們服用這些葯,企圖在第5048天里,準時把「上品之葯」的原材料催下來。——如果那一天還是不下來怎麼辦?是的,人算不如天算,嘉靖皇帝和陶仲文不免有些失望。失望之餘,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是經血就行,再灌藥催逼!   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折騰,那些可憐的女孩子們,輕者身體大受損傷,重則失血過多而導致身亡。嘉靖皇帝對這些一點都不在乎。不過,這種事情如果讓臣下們知道了,畢竟有些不好意思。為了防止煉藥的秘密外泄,據說,嘉靖皇帝和陶仲文甚至大量地處死那些「取過葯」的宮女,以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據說,這只是「煉藥」一種情況。其它駭人聽聞的邪術,還不包括在內!     在嘉靖皇帝和陶仲文的眼裡,這些宮女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種簡單的物品。不過,在我們今天的人看來,到底是哪些人,才是真正的缺乏人性呢???      「君視臣為手足,臣視君為腹心;君視臣為土芥,臣視君為寇讎。」由於嘉靖帝和陶仲文的倒行逆施,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十月,明朝皇宮中發生了震驚史冊的「壬寅宮變」!

  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年,公元1542年),駭人聽聞的「壬寅宮變」發生在紫禁城裡,宮女楊金英帶領十幾名年輕的宮女,在當天深夜,企圖用繩索勒死嘉靖皇帝朱厚熜。

  由於慌亂,宮女們錯將繩子結為死扣,無法勒緊。嘉靖帝暈了過去,垂死之中,後被救了過來。由於事涉宮闈隱私,事後統治者極力包掩此事,史籍資料也很少記載,因此,很少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在民間各路說法不脛而走,以致成為明代宮廷史上的一樁疑案。

   中國歷史上,死在太監中的皇帝,從秦朝末年的胡亥開始,算下來據說數目很是不少。特別是在宦官專權的漢朝和唐朝。太監殺皇帝有著先天的優勢:「悄悄地下手,打槍地不要!」第二天便宣稱皇帝駕崩了。宮外的大臣們縱然有千般懷疑,但又有什麼辦法?誰敢建議說,咱們把皇帝的肚子解剖開來,仔細地研究一下死因?     但宮女下手殺皇帝,千古以來,唯獨有「壬寅宮變」一次。那天深夜,趁著嘉靖帝夜宿端妃曹氏宮中,楊金英等十六個宮女,乘世宗熟睡之機,以黃綾系其頸,合謀勒死之。但眾所周知,女孩子在技術方面真的很外行,簡單一個勒脖子的工作,她們一大群人卻把繩子打成死結!     結果嘉靖皇帝逃過了這一大劫。楊金英等參與其事的宮女,以及倒霉的端妃等人,統統凌遲處死。這件事讓宮中的太監們笑破了肚皮:什麼技術含量這事!如果要俺們下手呀,不僅會成功地系個死結,而且說不定當時靈感一來,還會從容地在昏君的脖子上勾個蝴蝶結、同心結、萬字扣什麼的,來作為藝術的裝飾。   不僅如此,太監們還拍著胸脯表示:到了第二天,保證誰都不知道皇帝老兒是怎麼死的。嘉靖睡的那間屋子,將被很好地布置成仙丹吃多了,成功飛升的現場。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全中國有一半的人堅信嘉靖皇帝終究會飛升,另一半的人則乾脆天天盼望著他早日飛升。     宮女們選擇的工具是一條黃綾帶,絲質,柔軟,細滑。很適合用在皇帝的身上,卻很不適合于勒脖子,這正是她們失敗的原因之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氣」,這一點是男人就懂。但女孩子們就是那樣,天性浪漫。我們不排除當時有人建議過用條簡單堅固的麻繩,但其他女孩子們反對:什麼呀,樣子太難看了,怎麼說我們要下手的對象是個皇帝呀!   另一個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場的宮女數目之多。足足有十六個!作為一個計劃倉促的殺人事件,竟然湊足了這麼多人。事先居然沒有暴露,也算是一個奇蹟了。大家可曾聽說過,有哪一件謀殺案件,參與預謀的兇手人數會有這麼多?     整個謀殺事件顯得如此的不專業。結果造成了另一個奇蹟:在這麼多人下手的情況下,嘉靖皇帝居然毫髮無傷!當然,和每一個大難不死的人一樣,他感到相當的幸運。——感謝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等等等的保佑!嘉靖皇帝打內心深處萬分感激地想,還好,平時燒香燒得勤快,否則那一晚焉有命哉?     他絲毫沒有想過,是什麼導致天真柔軟的宮女起了殺人之心?更沒有去進一步想:來殺他的宮女,為什麼居然有十六人之眾?     通過這一件事情,嘉靖皇帝只是找到了一個借口:宮中不安全!從此,他搬出大內,他便在西苑永壽宮安營紮寨,修齋建醮,做起道士來。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7年)十二月的一天,他服食丹藥而死,成功地實現 了自己最嚮往的一種死法。   這一年,明世宗嘉靖皇帝六十歲。我們不得不說,這位皇帝爺的身體底子真是非常的紮實!經過荒淫無度生活的折騰,無數稀奇古怪的化學藥品的侵蝕,他居然還熬到過了一個甲子。大家可以設想,當媽媽把他生下來的時候,他是一個多麼結實的胖小子啊!     就在嘉靖皇帝去世的那一年,葡萄牙人成功地佔據了澳門。西方人第一次把腳印重重地踩在中國的土地上。他們的航海技術和路程,都已經超過了鄭和下西洋時期的明朝。在不久後的對滿洲人的戰爭中,明朝人發現,最好用的兵器不是中國的工匠製作出來的,而是從葡萄牙入口的紅衣大炮。   嘉靖帝去世沒多久,中國出現出了一位叫徐光啟的科學家。在科學領域,他幾乎是整個明朝最傑出的一位。但大家都清楚,相對於他的師傅,一個叫利瑪竇的義大利人,徐光啟的科學知識要遜色得多。而利瑪竇本人在當時西方的科學界,根本就沒有任何立足之地。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耶穌會傳教士而已。     在科學等諸多領域,中國開始大幅度地落後了。於是,後來的歷史,也就漸漸地成為了一種必然。     嘉靖去世後過了幾十年,萬里之外的英吉利,出現了一位偉大的人物艾薩克.牛頓。這是個外人看來很矛盾的人物,他花了一生中大半時間來研究神學和鍊金術。問題是,在研究神學和鍊金術之餘,牛頓還提出了萬有引力定理、牛頓運動定律和微積分。   這一時期的中國,我們同樣可以找到相當數量的神學研究者(或者玄學研究者),但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提出過什麼定律。他們的研究成果,是讓整個國家陷入半瘋狂的「紅鉛丸」和「秋石散」。   ——這大概就是我們想要知道的原因吧?     當時天下道德淪喪,幾代天子都命喪於春藥或者「仙丹」。著名的大臣們,包括張居正、戚繼光等,統統身陷其中。張居正更是由於春藥的緣故,早早丟了性命,令人唏噓不已。他號稱千古賢相,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世俗之人?   邵元節、陶仲文這些道士,可以說是把這個泱泱大國折騰個夠!所以,在《西遊記》中,吳承恩要讓豬八戒把三清聖像丟進「五穀輪迴」之所(茅廁)。和書中唯一不同的是,《西遊記》中的那幾位妖道,諸如車遲國的羊力大仙、比丘國的國丈等都沒有好下場,而現實中的邵元節、陶仲文都得以善終。   ——嘉靖這樣的昏君沒有被勒死;邵元節、陶仲文都好好地死在床上。難道,真有太上老君在天上保佑嗎?還是世間真的沒有公平可言?     當嘉靖的後代崇禎皇帝面臨著李自成和滿清的危險,一個人坐困愁城之時,他下令,毀掉宮內數百尊大大小小的佛像。希望用這一舉動,換來玉皇大帝天兵天將的外援。當然,他和宋徽宗一樣失望了。當他死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太監,所有的大臣都跑得精光。相比之下,宋朝的最後一個皇帝還是由大臣背著跳海的。崇禎皇帝怎麼也想不通這一點,所以,他留下的遺詔是,「可將文武盡皆殺死」。他沒有想到,其實,從他的先祖開始,便已經把臣下的忠誠揮霍一空了。     這世間的事情,不是每一件事都會公平;但沒有一件事情,是沒有因果可言的。     所以,邵元節和陶仲文等人,甚至還包括龍虎山天師張元吉、張彥,他們對道教的過度揮霍,對整個道教的未來,必然會造成一種極具破壞性影響。

  (八十八)     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陶仲文辭世,終年八十一歲。在他死後,道教再也沒有人受到皇帝的如此尊崇。正如張宇初和張三丰一樣,陶仲文的死,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最後一個學者,最後一個異人,最後一個被寵信者……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從大明朝的歷史舞台上謝幕而去。在中國千年的封建歷史中,道教的劇本,正慢慢地翻向了最後一頁。   一個有趣的巧合是,陶仲文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年份,恰好是八十一歲,和《道德經》的章節數吻合。據史書記載,陶仲文的行事相當的矛盾。一方面,他好像把《道德經》的教導銘記在心,「仲文得寵二十年,位極人臣。然小心慎密,不敢恣肆。」   另一方面,他卻干預朝政,趨奉權臣、勾結藩王。曾經利用自己的地位,保護過權奸嚴嵩,害得反嚴嵩的忠臣徐學詩蹲了大牢。同時,他創造的「二龍不相見」的謬論,使嘉靖父子不能見面,青宮虛位二十年。     從這個角度來看,陶仲文完全忘記了老子的教導:「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還好他比嘉靖皇帝早死了幾年,否則下場只能是「兵解」了。即使是這樣,新上任的明穆宗朱載垕還是放他不過。嘉靖皇帝剛剛去世,隆慶元年(公元1567年),朱載垕先生便下令追削陶仲文的所有秩謚。   我們有理由相信,陶仲文先生的在天之靈,這時會感到相當的尷尬。彷彿一個神氣活現的天使,被人一傢伙從後面敲掉了頭上的光圈。     不過,令他更尷尬的事情還在後面。本來,按他身份,在正史中的位置,應該是屬於《方伎列傳》。道教的其他知名人士,如龍虎山張家的各位天師,武當山的張三丰先生,開國時期的周顛道友,全都擠在了那裡頭。但在張廷玉編寫的《明史》中,陶仲文先生的傳,卻很難堪地放在《佞幸列傳》里。   在《佞幸列傳》中,和陶仲文先生並列在一起的,還有他的恩人兼朋友邵元節先生。     陶仲文死後不久,他給道教帶來的負面影響便漸漸浮現了出來。第一個倒霉的,便是正一派第五十代天師張國祥先生。   和前世很多代天師一樣,張國祥先生不是一個張家的嫡傳之子,而是第四十九代天師張永緒的侄兒。張永緒先生很遺憾地只活了短短二十六歲。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最突出的事迹,便是娶了定國公徐延德的千金當老婆。   這一點相當重要。龍虎山張家在入明朝以來,便非常熱衷於和高官貴戚打親家。後來張家人大禍常犯,小禍不斷,但每每能夠化險為夷。泰山之力,可能是一個相當關鍵的因素。     這位張永緒先生,據說劍術比較厲害。劍術厲害,再加上娶了個比劍術還厲害的老婆,張先生的行事,便顯得更加厲害了。據沈德符的《萬曆野獲編》記載,他「荒淫不檢」,「有害於民」。   不過,這等「小節」問題,在嘉靖皇帝看來,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嘛!要說到「荒淫不檢」和「有害於民」,天下還有誰比得過嘉靖皇帝自己?所以,在嘉靖朝的時候,張永緒先生混得相當滋潤:被封為「正一嗣教守玄養素遵范崇道大真人」,掌管天下道教事。後來,張先生不幸早死,嘉靖皇帝替他感到惋惜,還特別賜張家按伯爵的等級舉辦喪事。     但好事不長久,嘉靖皇帝不久就升天了。在他升天之前,陶仲文先生知趣地先跑了一步。所以,只留下道教首領張國祥先生乾瞪眼。新上任的皇帝穆宗朱載垕一肚子的氣全撒了過來,不客氣地拿他下手:廢掉了張天師「真人」的封號,降為上清觀提點,秩五品,只相當於一個知府。這位皇帝還小家子氣地奪走了張天師的金印,改給顆銅印打發了事。     可以想像張國祥先生的狼狽樣子。從元朝張天師一家正式接受朝廷的品秩算起,這可是最低的一次呀!就算是朱元璋這等心狠手辣的刻薄人物,也只是搶去了頭上「天師」的帽子,稱號還是「大真人」,官位還是二品的,官印至少還是銀的。從金而至於銀,只是從一種較高級的硬通貨,降到了一種較低級的硬通貨。但從銀而至於銅,那就是從貴金屬一下子跌到了賤金屬了。也難怪張國祥先生這麼不開心啊!     不過,張國祥先生的運氣相當好,冥冥之中彷彿有神助一般。隆慶皇帝很快地便匆匆歸天了,死的那年只有32歲,比張永緒先生多不了幾歲。這是一位相對清明的皇帝,在明朝中後期難得一見。對於他的死,天下人大多感到惋惜。——龍虎山天師張國祥先生除外!為此,天師府里還偷偷地開了個小型慶祝會,「嘿嘿,報應了吧不是?」張國祥先生得意地對親戚們說,「也不看看俺們老張家是什麼人!」   他用筷子指了指屋頂,「俺們可是天上都有人的!」     張國祥天師堅信,隆慶皇帝之所以早死,是因為這廝居然敢對張天師下手,結果惹火了上面的人。——活該!他和族人們興奮地討論:到底是天上的那位好心人下的手呢?族人們的意見不一,有的認為是玉皇大帝,有的認為是太上老君,還有的認為就是祖天師張道陵先生本人。——眾所周知,張道陵先生在天庭混得不錯,名列四大天師之一。一天到晚拎著拂塵,在靈霄殿附近沒事瞎轉悠。     其實,他們都猜錯了。真正下手搭救張家的,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不久前還在人間出現的一個凡人——現在多半在地獄裡。此人正是陶仲文。他人雖然死了,卻留下了不少春藥方兒,隆慶皇帝正當盛年,一見之下,如獲至寶!到了後來,據說厲害到「用此等藥物,致損聖體,陽物晝夜不仆,遂不能視朝。」 據說,直到死後屍體都是這個模樣。整理遺容時,太監們為了這事還大費一番周折。     張國祥先生的興奮不是沒有道理的,隆慶皇帝死後,著名的萬曆皇帝繼位。這位皇帝爺骨子裡其實對道教頗有好感的,鑒於嘉靖皇帝鬧得實在太不像話了,萬曆皇帝不敢過於大張旗鼓地崇道。但一些對道教有利的小事情,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萬曆帝即位不久(萬曆五年),就恢復了張國祥被隆慶帝廢掉的「正一大真人」封號,秩二品。賜還了金印,另外還多給了一顆玉印。萬曆帝這個大懶蟲還親自做媒,當了回月下老人,將駙馬都尉謝詔之女嫁給張國祥為妻。張國祥的母親死後,萬曆帝不顧許多大臣的反對, 「特與祭九壇,以示優」。這件事讓很多官員們不高興,因為這可是一品官的待遇啊!張國祥算什麼?二品!而且還不是正規的政府官員。   但皇帝很明顯不想理睬這些反對聲。萬曆三十八年,他命令江西提留稅銀3萬兩,交張國祥先生修龍虎山上清宮、三清殿等殿宇房屋。整修一次房子,居然要花去白銀三萬兩,張家的宅門之大,可想而知。   另外,我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自從張家和朝廷的關係密切之後,張家的房屋,便越來越容易損壞了。

   「為學猶掘井,井越深,土越難出,若不決心到底,豈得見泉源乎?」   ——第五十一代天師 張顯祖     當年荀子在談到「為學」這個問題時,是這麼論述的:「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張顯祖說的是同樣一個問題,但更加深人了一步。他除了強調堅持的問題外,還認真地警告人們:做學問這東西,是有層次的,越到深處,恐怕越是艱難。   道理講得不錯,不過這種大道理大家都懂。估計張顯祖先生在課堂上講的時候,弟子們也會像現在的學生一樣心不在焉。後人之所以把這句話記下來,不是因為道理本身,而是張顯祖先生所運用的,讓人感到新穎而貼切的比喻。     明神宗萬曆皇帝在位時,第五十代天師張國祥的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他整天忙著編寫《天師世家》和《龍虎山志》,總結祖先們的種種豐功偉績。因此,常常便疏忽了眼前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對下一代的培養和關心。     就在這一天,張家上下被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驚呆了:張國祥先生的長子,天師大位的下一位繼承人張顯祖小朋友,竟然失蹤了!     張國祥先生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瞪著跪滿一地的家眷仆佣,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精通曆代張天師的歷史,對嫡傳長子的重要性,知道得太清楚了。張家號稱法力高強,但在關鍵時候,卻往往生不齣兒子來。這一點,讓千古以來心存嫉妒的小人們,個個笑破了肚皮。曾經有人不懷好意的人建議:既然長子對張家這麼重要,乾脆在天師堂供一個送子觀音娘娘如何?   當然,說這話的傢伙當時便被桃木劍狠狠敲了幾下,連滾帶爬地被踢下了龍虎山。張家人憤憤不平地說,算這廝運氣,遇到了個寬厚的天師。要是碰到了張元吉先生,黃土布袋都有的他背的!     現在倒好,好不容易生了個乖巧的兒子張顯祖,眼看著靠他光宗耀祖的,結果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家中上下,以及上千弟子全體出動,幾乎把龍虎山翻過來拆洗了一回。沒有用,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麼就用上老張家的祖傳手段吧!張國祥先生吩咐,在庭中擺上香案,沐浴焚香,咱們扶它一乩!   但怪事出現了,沙盤上的乩筆,居然懸在中央,一動也不動!什麼?張國祥先生莫名其妙,難道說張顯祖小朋友就在此地?他往左右打量一下,還彎下腰探頭看了看乩桌下面。如果這調皮小子躲在下面,管他以後會是什麼天師,拉出來當眾打幾下屁股再說!   張國祥天師失望地直起身子,他定了定神,重新焚燒香紙,念動真言。這次不請呂洞賓先生了,俺直接請祖天師張道陵先生,求他看在張家香火傳承份上,幫後輩子孫一把吧!——還是沒有用!不管張國祥先生如何用功,乩筆還是神秘地懸停在沙盤中央。     張國祥先生無可奈何:未必這混小子鑽到地下去了?他黑著臉,一擺手,令人撤去香案。他嚴厲地警告在場的人眾:小少爺失蹤的消息,絕對不能外傳!違者家法伺候。大家放心,小少爺吉人自有天相,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一切安排完畢,張國祥先生獨自退回後堂,吩咐管家把賬冊拿來。他一邊翻著賬冊,一邊在心中暗暗估算:家裡一下子可以拿出多少現成銀兩?他估計,綁匪的勒索信,不久便會送到門口。歹人綁了張家的小少爺,絕對不會簡單地運到河南山東一帶賣個十兩八兩銀子。張家的大宅門油水多,暗中流口水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會不會是狐仙鬼怪乾的好事呢?   張國祥先生堅決地搖了搖頭。絕對不可能!且不要說俺家的「五雷正法」,光是「張天師」這個金字招牌,就足以嚇退世上一切邪魔外道了。再說了,「俺們可是天上都有人的!」,張國祥先生是研究家史的專家,對於這一點,他是最感到自豪的了。是的,老實說,「五雷正法」俺沒有學全,但發生了狐狸精綁架張天師後裔的事,天上的張道陵、張繼先天師會袖手旁觀么?     天地萬物之間,說到底,最可怕的還是人!張國祥先生咬牙切齒地想,這些膽上生毛的小賊,我豁出去先讓你們把銀子拿走。就算你逃出了龍虎山,逃出了江西,我看你逃得過天下全體道士的眼線么?   張國祥先生為了等那封神秘的信件,在天師堂的楠木交椅上坐了幾乎整整一天。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二天。     這天一大早,張家有個傭人,早早起床到井邊打水做飯。當他拉起吊桶的時候,他略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今天的桶裡面的水會重一些?   和所有頭腦簡單的人一樣,他並沒有多想,而是用力把桶拉了上來。——「媽呀!!!」——這個可憐人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借著朦朧的晨光,他赫然發現,一個黑糊糊的,似人非人的怪物,緊緊地攀附在木質大吊桶之上!   傭人嚇得雙手一松,吊桶眼看就要往下掉。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那個黑糊糊的怪物,猛地一伸手,攀住了井沿!木桶帶著滿滿一大桶水,「撲通」一聲,重重地拍打在井底的水面上。     傭人的尖叫聲驚動了不少早起的人們,幾個人從不同的方向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驚喜地大叫一聲:小少爺!——他一個健步衝過去,緊緊抓住張顯祖小朋友正在往下滑的小手!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張顯祖拉了上來。自從昨天貪玩掉進井裡後,這小子已經在下面呆了一天一夜了。被拉上來時,他一句話也不說,一雙眼睛炯炯地閃著和年齡不相稱的神采。   據張家的歷史記載,除此之外,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他的衣服居然一點都沒有沾濕,「衣冠無霑濡,人驚異之!」     不過,最令張國祥先生感到懊惱的事情是:那口井的位置,就在庭院的中央偏一點。距離他昨天擺香案的地方,算起來不到十步!   ——「這混小子!」張國祥先生恨恨地罵道,「你在下面就是"吱』一聲,會省下老子多少麻煩?」   …… ……     據說,等張顯祖先生長大之後,說話便常常帶了不少哲理:     弟子恭維說,您老人家的學問真是不得了,懂得一半,便可學究天人呀!   ——張顯祖先生冷冷一笑:哼!坐井觀天!   閑人們好奇地問,聽說您家裡端茶送飯的都是天上的雷公呀?   ——張顯祖先生不耐煩地說:以訛傳訛,典型的掘井得人嘛!   朋友好意打聽,您的道行可不得了,是自學成才吧?   ——張顯祖先生望天上一拱手,謙遜地說:喝水不忘挖井人,全靠先祖的恩萌呀!......      類似的話語還有很多,可惜都失傳了。大家記得最清楚的,還是本章節開頭的那一句:   「為學猶掘井,井越深,土越難出,若不決心到底,豈得見泉源乎?」

道教法器之七星劍

  七星劍相傳源於道教北斗經,因劍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得名,是道教袓師張天師的三大法寶之一,為道士用以除去妖的有力法器。本來,在台灣間邪法術中,用菜刀才是古俗,因菜刀是間日常生活中,在手邊最常用的利器;而七星劍乃是道教盛行後才廣為所用的法器。台灣民宅厭勝物中常見的劍獅,其獅中所啣的一把劍(多為單劍,亦見有隻劍者) ,即為七星劍。

  台灣民間道士運用七星劍行祭煞有「割」之一法。道士口念祭煞咒,手持七星劍、老君印、替身(草人)等進入生病者之房間,進入病人房間後,病人手上拿著的替身,再念起割咒,並用七星劍割斷替身腰部,以將病人與凶煞斷絕關係,此法俗稱「割」,是倣巫術的一種。

道教法器之劍獅獸牌

  劍獅屬於民間俗仰體係中厭勝物的一種,通常可見於民宅掛於門楣上,厭勝物的功能,即於化解威脅到中國傳統天人和諧宇宙世界的事物或力量,有其鎮邪除煞的效用。

  獅子自東漢由西域傳入中國之後,其勇猛威儀外表下象徵的鎮邪力量,即深植於中國人的信仰習俗中;七星劍則相傳源於道教北斗經,因劍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得名,為道士用以除魔去妖的有力法器。作為門楣厭勝的劍獅,功能乃在於保衛居住空間,為了增強其法力,還結合了八卦牌與太極二厭勝符號,是宇宙間神聖力量的強化。像此類附有八卦牌的劍獅,亦有以〝八卦獸牌〞稱之的說法。

   公元1646年,龍虎山張家遇到了一場千年未遇的大變故:居然有大膽的流寇,前來攻打上清宮!     當時明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崇禎皇帝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在北京煤山上吊了。——順便提一下,這位倒霉的皇帝對宗教的態度,就像對自己的大臣一樣反覆無常。當看到李自成的軍隊殺近之時,他把希望寄託於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將,臨時抱道腳,對外宣稱信奉道教。為了表示忠心,他下令砸碎宮中找得到的所有佛像的腦袋。   可惜玉皇大帝一點都不上當:什麼文化素質!《西遊記》總該看過吧?俺和如來佛祖的關係熱乎著呢!你砸那幾個破石像,就指望我興高采烈地派兵下凡。如果不幸得罪了如來佛祖,萬一那孫猴子一時興起再來鬧天宮,俺又該指望誰來幫忙呢?   所以玉皇大帝的態度是明確的:這個忙俺是堅決不幫滴!崇禎皇帝等了半天,李自成的腳步聲都快聽到了,傳說中的五彩祥雲卻一點影子都沒見著。絕望之中,在洋傳教士湯若望等人的勸說下,他做出了另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改奉天主教!     洋人的紅夷大炮的威力,崇禎皇帝是見識過的,以此類推,洋人的神仙,威力怕會比土產的要威猛一點吧?在湯若望為他編織的美夢中,崇禎皇帝無限嚮往地憧憬著:在一個聖歌高唱的日子裡,守護天使加百列的潔白翅膀,將莊嚴地划過明王朝的古老天空。當然,這位著名的天使長可不是空著手來的,他手中那把上帝之劍,將乾脆利落地砍掉中國反賊李自成的頭顱。   為了表示對上帝的忠心,崇禎皇帝再次下令,砸毀宮中道教的齋醮所在地——玉皇殿。這一招做得太絕,玉皇大帝就是想改變主意,也是來不及了。天兵天將是再也不會來的了,而西方的上帝見崇禎如此翻覆無已,也不禁起了疑心。所以,這位倒霉的皇帝到死,也沒有見到加百列天使的影子。     在崇禎死之前,就已經是天下大亂了。等他死之後,天下就更亂了。明朝的氣數已盡,南明小王朝企圖重現當年南宋的輝煌,卻不幸選出了個糟糕透頂的宏光皇帝!這位老兄的荒淫無道和嘉靖皇帝有一比,喜歡用蛤蟆來配春藥,人稱「蛤蟆天子」。只是他的江山只剩下半壁,所以鬧騰的規模比起嘉靖要小一些。痛痛快快地玩了兩年之後,宏光皇帝也玩完了。身縛北京西市斬首,留下幾個朱家的後生子弟為了皇帝的位子搶得不亦樂乎。   《鹿鼎記》中,天地會的英雄們和雲南沐王府的人,為了「擁唐」還是「擁桂」而大打出手。這一時期,除了他們兩位之外,先後稱帝的,至少還有東武帝朱常清和定武帝朱本鉉。其它的假冒偽劣更是數不勝數。龍虎山上的張天師們看得眼花繚亂,一時不知跟誰才好。經過元明兩朝和朝廷的密切交往,張家早就不復是當年隋唐時期低調的旁觀者了。改朝換代時期的押寶,在張天師們的眼中,已成了一場決定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們的初步決定好像是「擁唐」。一來唐王在福建廣東一帶,地理位置離江西較近。不像桂王,被人遠遠地趕到了雲南廣西之隅。二來呢,令張天師很不滿的是,這桂王多少有些不地道,竟然想把天主教事業進行到底!——崇禎皇帝砸了玉皇殿,這個俺們認了,誰能擔保自己不在關鍵時候出昏招呢?但信西洋邪教就不太好了,畢竟是夷狄之物。如果居然更進一步,像桂王朱由榔先生一樣接受什麼「洗禮」,這就簡直是大逆不道了!     但眼看著唐王的處境也不太妙,天下的大勢,似乎不同於當年宋朝的南渡之後。這下子,連避世已久的第五十一代天師張顯祖都坐不住了,特地從隱居地「梧綠軒」跑下來找他的兒子,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應京先生商量對策。     在明清兩代的十幾位天師中,張顯祖天師是比較特殊的一位,可能是小時候在井中被幽閉過吧?他一向來喜歡獨處,不喜喧囂繁華之地。所以,早早地把天師的位子傳給了兒子張應京先生。自己跑到龍虎山中,找了個地方隱居下來,專心研究「先天太極及心性之學」,以及「三教同源」的學問。不過,明白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先天太極」是炒陳摶先生的冷飯;「心性之學」,是炒宋朝白玉蟾先生的冷飯;至於「三教同源」的學問,是炒王重陽先生的冷飯。   和明朝中期之後的其他張天師相比,張顯祖先生的高明之處在於,他是唯一一個能夠看出問題的人。知道道教的理論如果沒什麼突破的話,前景實在堪憂。但和張繼先等前輩高人相比,他又顯得能力嚴重不足。只能徒勞地炒別人的冷飯,絲毫拿不出具有革命的改革措施。這麼一來,他的所作所為,就彷彿一個孤獨的人,見到大廈將傾,徒勞地試圖用一根竹竿來撐住。     但現在不是談理論的時候!張顯祖先生指示兒子張應京,趕緊命人多印幾張「天命之符」。——記住一定要印刷精美一點!他再三囑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當年張可大先生送了一張給蒙古人,張正常先生送了一張給朱元璋。等著吧,說不定要符的大人物,明天就會上門來討了。   兩人正在談論之時,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張顯祖先生厭惡地問道:「是誰在外如此喧嘩,沒看見我和應京正在議事么?」     只見兩個道童,扶著一個滿身鮮血的中年道士,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張應京大吃一驚,「怎麼回事?如何會弄成這般模樣?」   那中年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慘然地說,「大事不好了,打……打過來了!」   張應京先生愕然說道,「不會吧?來這麼快么?要討符命給一張就行了,也用不著打人啊?」   張顯祖先生一擺手,事情絕然不會這麼簡單!他伏下身子,盯住那中年道士問道,「來者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是個和尚……領頭的,還……還帶了很多人……」中年道士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了。     張顯祖先生和張應京先生面面相覷:怎麼又是和尚?難道是朱元璋那廝投胎轉世不成?     他們登上山腰,極目遠望。只見遠方煙塵滾滾,顯是一隊人馬正朝龍虎山奔涌而來。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所持的旗幟等標識之物。但漸漸的,人喊馬嘶之聲,已經從山下隱隱傳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   「難道是當年的魔教重出江湖?」張應京先生問,「抑或是白蓮邪教?」   「絕對不是!」張顯祖皺著眉頭說,「多半是一些心懷叵測之人,乘天下大亂,惑眾起事,沖我龍虎山祖業而來。」

   張顯祖先生猜得沒有錯,這麼些年獨自躲在山中,反倒使他的頭腦比旁人更清醒些。明末清初,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改朝換代的天下大亂。天災加上人禍,使得那個時期,只有兩種人會稍微好過一點:躺在荒煙蔓草中的死人,以及即將成為死人的武裝人員。   人都有求生畏死的本能,中國農民的這種本能,似乎比其他人還要更強一點。他們不在乎生活的素質像牛馬一樣差,只求至少可以像牛馬一樣,在這個世上簡單地活上一輩子。   但你可以把他們像牛馬一樣使喚,卻不可以把他們看成牛馬一樣簡單的動物。當出現這麼一個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在他們的耳邊,大聲地喝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之時,他們也會突然明白過來:是啊,這樣的活法,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看破生死的絕望之人,更加兇猛可怕呢?張顯祖先生看著山下的滾滾紅塵,聽著那一陣緊過一陣的呼號。不禁覺得天旋地轉,彷彿歷史已經變成了一幅幅黑色的碎片,在他身邊不停地卷涌,衝擊,飛散…….     他的兒子張應京這時卻冷靜了下來。他一揮手,身後的道士、仆佣、佃戶、莊農等人,從上清宮旁的庫房裡,急急忙忙地搬出了諸般兵器,不外乎是刀槍劍矛之類。然後,人手一把,在道觀門口,歪歪斜斜地排成了一個隊列。咋看之下,還有這麼一點意思。   張顯祖先生有些詫異,自己許久沒有出關,應京這小子啥時弄出了這麼些陣仗出來?   張應京得意地笑了笑,「身逢亂世,不得不防啊!……」   他正想說下去,突然,有個傻乎乎的蠢胖道士,急沖沖地從殿中跑了出來。歪戴帽子斜穿衣,手中赫然捏著一把桃木劍!他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差點一頭撞到張應京先生懷裡。   張應京先生咄了一聲,罵道,「混蛋!你這廝跑來幹什麼?」   胖道士一臉的茫然,「不……不是說,有流寇打上來了嗎?」   張顯祖先生指著他手中的桃木劍,問,「你拿此物何用?」   胖道士腰板一挺,驕傲地說:「殺賊呀!」他從懷裡一摸,「這不,俺還帶了本《龍虎山符咒大全》呢!」     張應京先生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種忠誠的蠢傢伙,贊他兩句好呢,還是踢他屁股一腳?最後,他只是簡單地罵了一句,「滾一邊去吧!」然後,自己跑到庫房裡,選了一把上好的純鋼龍泉劍。自從張三丰先生髮明內家拳之後,龍虎山的道士們也不敢怠慢,多少練了一些。例如第四十九代的張永緒天師,就是以劍術聞名於世。張應京先生沒有這麼厲害,但自忖砍翻三五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張顯祖先生,他的年事已高,別說動刀動槍,連提把龍頭拐杖都覺得吃力。所以,只是簡單地握著把拂塵意思意思。他們兩位都沒有動張道陵祖師傳下來的那把天師劍。那玩意兒經過一千多年,雖然後輩小心呵護,但也是鏽蝕得很厲害了。平時,都是一動不動地供在大堂之上。遇到有重大的齋醮大祭的時候,才由當家的天師請下來當眾舞動一回。   張顯祖和張應京先生都做過這個工作,知道其中的苦處:你舞動的時候,千萬不要貪圖瀟洒,弄得個虎虎生風。天師們都清楚,稍微揮得用力一點,就彷彿會聽到金屬銹片沙沙沙往下掉的聲音。所以,動作要領是一定要全神貫注,一定要緩慢,而且要以劃圓弧為主。   每到了這個時候,旁邊的觀眾都會打心眼裡讚歎:絕了!您瞧這手太極劍耍的,舒緩有致,妙合天地陰陽之變也!   張天師們聽在耳里,卻一點都不敢得意。他們心中清楚,萬一一不小心用點力上去,這劍「啪」的一聲斷成數段,這個禍可就闖大了。     張顯祖先生剛剛把隊伍布置好,流寇已經衝到了山門之外。據歷史記載,這股賊寇是從福建一帶流竄過來的,領頭的是一名「妖僧」。——怎麼又是一個和尚呢?咋聽起來覺得有些奇怪,細細一想便覺得合理性極強。首先,旁邊的農戶都餓著肚子,誰還會想著你和尚?所以,沒辦法只得跟著餓,餓急了也只得跟著造反。其次,和周遭的泥腿子們相比,這和尚平時看幾本經書,多少算是知識份子。聰明一點的,便懂得如何通過一些「大楚興陳勝王」之類的巧妙方法,來有效地發動群眾。當然,這些方法,到了一些正統人士眼中,自然成了傳說中的「妖法」。而身為和尚居然也玩這些妖法,自然就是「妖僧」了。     這福建來的妖僧帥眾衝到山門,一眼便看到張應京先生手下那一夥七長八短的鄉兵。粗一看,軍容尚還整齊。張家錢多的是,統一製作了玄色的軍服。兵器也是新購置的,第一次拿出來見人,在正午的陽光下,白晃晃的還挺嚇人的。   但仔細一看,鄉民們個個捏長矛的樣子,和捏鋤頭的架勢差不多。道士們呢,平時生活太好,養得白白胖胖的,嚴重缺乏鍛煉。到了緊急關頭,個個面如土色,一把長劍在手,劍尖抖得比雙腿的抖動幅度還大。     再看妖僧這邊的隊伍,雖然個個衣衫襤褸,面帶菜色。但一看到張家這麼大的家業,每個人的眼中便射出惡狼一樣貪婪的光芒。他們彷彿是十王殿沒有關牢,湧出來的一群餓鬼。眼中只有食物,而沒有生死可言。     妖僧哈哈一笑,也不多話,手中的鐵禪杖一揮:給我上吧,還等什麼?     這群餓鬼便瘋狂地向前衝過去,彷彿一股惡浪,「嘭」的一聲和脆弱的堤壩撞個正著。張家的隊伍開始還壯著膽子吶喊著迎上去。只聽得一陣乒乓乓乓的兵器撞擊聲,然後,鮮血飛濺,慘叫四起。在這千年道觀之前,殘肢橫飛,被砍落的人頭,像西瓜一些,在平整的青磚地面上,一面滾動,一面恐怖地灑著紅水……     張應京先生本來還想衝上去砍翻幾個賊人的,但看到這個場面,驚得目瞪口呆。他手上很標準地掐著劍訣,但雙腳就是不情願往前沖。正猶豫間,鄉兵已敗,潮水一般地往後退。後面的賊寇興奮地嗥叫著,揮著手中的破爛兵器,兇狠地追了過來。     上清宮在短時間內,便宣告失守。張家的鄉兵仗著地形熟,沒命地逃到了後山的險要之處——老雷壇嶺。還好,當時幾個心腹道士有良心,緊急關頭沒有忘記張顯祖父子。幾個人合力一挾,便腳不點般地給架了出來。否則,那個妖僧便可以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成功地斬殺張天師的和尚了。     老雷壇嶺地勢險絕,賊寇們缺乏攻堅武器,暫時停了下來。只是圍在嶺下,污言穢語地叫囂不已。   張家上下面面相覷,怎麼辦?這地方雖說是易守難攻,但畢竟無水無糧,如何可以長期堅守下去?一眾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跪在張應京天師跟前哀求:「稟告大真人,而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際,懇請大真人大發慈悲,施展無上法力,以拯我等於水火之中!」     張應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求援似的朝張顯祖先生那邊望去。張顯祖先生也是滿臉無奈,長嘆一聲,「唉!眼見是沒有其它法子可想了,你就姑且一試吧!」   張應京先生還想推託,「這個,法力當然是有的,但大家都看見了,俺此次走得充忙,桃木劍等一應法器,都沒有帶在身邊呀!」   ——這倒真是個難題了。在場的道士都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都明白這一點:道家的法術,如果沒有法器的施為,你就是有通天的道行,怕也會打個很大的折扣。比如,張繼先這麼厲害的人物,如果沒有那張符紙,他請得來關羽下凡么?     就在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臉紅紅的蠢胖道士,手中高舉著一把桃木劍,激動地叫道:「俺帶了!俺帶了!俺這裡有一把桃木劍……」   他笨手笨腳地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胡亂抖了幾下,裡面飄出三五張薄薄的黃表紙。   「你看,」胖道士撿起來遞給張應京先生,「連畫符用的紙,俺都記著帶來了!」

歷代亡國之君中,明代的崇禎帝死得最凄涼。

  361年前的甲申年夏四月,闖王李自成的大軍攻破北京,崇禎皇帝讓太監敲響緊急狀態下召集官兵勤王的大鐘。可平時那些在朝廷上慷慨激昂的大臣么,無一人出現,早就作鳥獸散了。只有太監王承恩陪在旁邊。

  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崇禎帝用劍殺死了長公主,然後吊在紫禁城的煤山一棵槐樹上。

明思宗朱由檢——崇禎皇帝 桃木劍,象徵著驅災辟邪的方士用劍,在中國得很多小說中,道家方士們用的都是它。桃木劍,《封神演義》中雲中子用來幫助紂王消滅宮中妖氣的就是桃木劍,小小的一柄劍,差點讓得道千年的九尾妖狐妲姬顯形,在中國的民間,桃木一直是辟邪的重要法器。

   關於著名的老雷壇嶺之戰,後來的說法紛紜。根據道教方面的記載,這場戰役的結局是這樣的:     張應京先生接過胖道士手中的符劍之後,心中大喜。立刻用山上的石頭,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法壇。然後,披髮仗劍,等壇做法。須臾,狂風大作,烏雲蓋頂,一道道的閃電,把山上樹木打得噼啪作響。一陣緊一陣的巨雷,在龍虎山的茫茫四野回蕩。   眾人正在驚疑之際,忽然,「嘶拉」的一聲,西方天幕的烏雲被撕開一道口子,透過這個口子,人們可以看到碧藍的晴空。金燦燦的陽光,從那裡直射山頂。——這現象有個專門的學術名詞,喚作「開天眼」。唐朝的李賀見過一次,還寫了一句詩來作紀念: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山頂的道士們都清楚,當天眼張開之時,奇蹟就該出現了。果然,只見半空中,有個金甲神將從天眼開處,伸出半個身子,朝著下界探頭探腦地打量著。     嶺上的道士們齊聲歡呼,傳說中的救兵終於出現了!——但嶺下妖僧的賊兵卻鴉雀無聲,令人奇怪地一動也不動。     半空中的神將有些納悶:這樣居然也嚇不跑么?難道,那妖僧真有法力,請來了佛教方面的護法迦藍大神么?——他轉身往左右瞧了瞧,沒有啊!   再仔細往下一看,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原來,那伙賊子鄉下佬出身,沒有見過大世面。好不容易見到回神仙獻身,哪裡願意錯過這場熱鬧?所以,他們完全忘記了今天來此的目的,一個個張著嘴巴看得正起勁呢!     神將又好氣又好笑:中國人這種扎堆看熱鬧的天性,真是名不虛傳呀!他一揮手,從身邊跳出一條兇猛的黑虎,怒吼一聲,張牙舞爪,從半空中迅猛地撲了下來。眾人看得分明,這黑虎體長數丈,目如銀星,牙如鋼釘,爪如巨鉤!衝下來的時候,挾著一陣狂風,吹得嶺上嶺下飛沙走石。氣勢端得是威猛無比!   那伙賊子看得起勁,剛想拍手喝彩。猛然一看不對勁呀!——怎麼朝俺們這邊撲過來了?這才恍然大悟,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朝山下逃竄而去。大家可以想像他們跑步的速度,如果你的身後有這麼大一條黑虎追過來,你也會跑這麼快的。     嶺上的道士們看得目瞪口呆:只見流寇們的腳步帶動的黃塵,在他們的身後劃成了無數道筆直的黃線,飛快地隨著他們的腳步延伸。不一會兒,黃線便從龍虎山的山腰划到了山腳;緊接著,便飛快地划出了貴溪縣的縣境;再接著,便迅速地劃離了江西境內,延伸到了福建一帶;最後,橫貫了福建全境,直到台灣海峽的左邊,才驚恐萬狀地停了下來……     等道士們回過神來,抬頭往天上一看,只見紅日高照,碧空如洗,哪裡還有半點神將和黑虎的影子?     令人奇怪的是,官方的正史對這場偉大的戰役一點都沒有提及。對於張天師的法力,他們的觀點是這樣的:「張氏自正常以來,無他神異,專恃符籙,祈雨驅鬼,間有小驗。顧代相傳襲,閱世既久,卒莫廢去雲。」   也就是說,從明朝第一位天師張正常先生算起,張家就沒有什麼神異了。只是靠著求求雨,抓抓鬼來蒙錢而已。眾所周知,不管旱多久,這雨總有一天會下的;而所謂被鬼上身的精神病人,多少也會有清醒的一刻。——所以,張家的法術,偶爾也會小小地靈驗一回。就這麼回事。   至於請神將、遣黑虎下凡趨賊的傳說,儒家方面更是根本不信的。他們嘲諷說,如果你們張家真的有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幹脆請神將救萬民於水火。左邊一關刀,砍掉逆賊李自成的腦袋;右邊一黑虎,咬掉滿洲韃子皇太極的半截身子去呢?花了這麼多功夫,只趕走的福建來的一群土匪,這也好意思拿出來講?     官方和道教方面關於歷史的矛盾,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發生過了。大家都知道,東漢末年,曹操討伐天師道系師張魯先生。正史上記載說,曹操兵多將廣,沒費多少功夫,便把張魯先生給擒住了。而道教方面的記載卻是這樣的:     「魏王聞之,遣使統兵來討,弟孫告師,師曰「慎勿為懼」。遂同弟子登嶺而望,見兵馬四合,師以手版畫地成河,怒濤洶湧,下臨不測,兵不得度,使者復統水師至岸,師又以手版畫其河中,輒出一室,高千餘丈,兵不能進,使者回,具述其事。魏王遣使追謝齋印授,拜為梁益二州剌史鎮南將軍,封閩中侯,食邑三萬戶,師固辭不受。……後修鍊成道。」     按道教方面的歷史來說,張魯先生不是打不過,而是出於一片慈悲之心,不想打了。——你想,咱們兩個人打仗不要緊,天下百姓要死多少呀?慈悲之心,人皆有之。國民黨退到台灣後,不少人總結失敗的原因是這樣的:黨國將士過於仁慈,而共軍過於冷血。用人海戰術拚命往上沖,在國軍的機槍掃射之下,死傷狼藉。屍體越堆越高,國軍將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把機槍一扔,說,這仗沒法打了,俺們投降吧!——於是便瀟洒地、很有風度地投降了。     所以說,歷史這東西,就像傳說中的廬山一樣,橫看成嶺側成峰。左邊看是這個樣子,右邊看卻是那個樣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角度,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觀點。只不過,有些人是用眼睛來看的,有些人是用腳後跟來看的;有些人先開口說話,有些人後開口說話;有些人的聲音大一些,有些人的聲音會小一些……   ——如此而已!     不管怎麼說,老雷壇嶺之戰後,流寇的確退去了。道士們回到了上清宮,清掃清掃血跡,點算點算財物。老少兩位天師顧不了其它,趕緊跑到堂前一看:謝天謝地!那把祖傳的天師劍,依然好好地擺放在供桌之上。只是蓋子被流寇們掀開,丟在一旁。可見,他們開始還是好奇地看過幾眼的。但畢竟是一群沒有鑒賞能力的傢伙,在流寇們的眼中,所謂刀劍者,當然應該是鋒利錚亮的,這把銹跡斑斑的,鐵棍子一樣的傢伙,算是什麼玩意兒呀!     張家父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要印劍還在就好辦了。他們在大堂中坐下,懶得去理會其它那些丟失的東西。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個雕龍畫鳳的軒敞大門,門外,就是天師府那廣闊的莊園了:佔地二萬四千餘平方米,建築面積一萬一千多平方米。珍館琳宮,如櫛之比,豐棟華榱,金碧輝煌。莊園之外,更是廣布良田。計有山林數萬畝,田莊遍及周圍一十二縣,僅貴溪縣一地,就有地二千二百八十多畝。而這些田產,蒙朝廷的恩典,都是完全可以免除一應賦稅的。     面對這一切,張家父子心中不禁有種驕傲的自豪感:張家的這一切,有哪路流寇,可以有辦法憑空搬去?   公元1647年(順治三年),清兵入關已經三年多了。南明小王朝的偏安夢想,早已隨著宏光皇帝被砍落的人頭,葬送在荒煙蔓草之中。當時,名義上統治這個古老帝國的,是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孩子——順治皇帝。但真正掌權的,是「皇父攝政王」多爾袞。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堅強多智的女子,即這幾年在電視上很走紅的孝庄太后。     眼看著明朝最後一絲氣數已盡,龍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應京先生生怕錯過時機,立即派人獻上符瑞。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看出,歷經元朝、明朝兩次的實際操盤演練,此時的張天師,對於這種改朝換代時期的投機買賣,已經可以操作得相當熟練了。     就在幾年前(崇禎十六年),明朝的最後一任天子崇禎皇帝,在萬般無奈之下,曾經請這位張應京先生主持了一場「護國羅天大醮」。據說這位張真人在齋醮後,對崇禎皇帝的總結報告是:「國家綿久,萬子萬孫。」   眾所周知,這一個美好的預言,最終令人遺憾地成了鏡花水月。然則張天師的預測不準確乎?抑或這位張應京先生欺負人家是亡國之君,居然當面撒謊嗎?   ——當然不是!正一派的道士們認真地解釋道,張應京先生說這話的意思是:明朝的國祚的確也算長久,但只是到「萬子萬孫」而已。這句話是個巧妙的縮寫,展開來看就是「萬曆皇帝的兒子和萬曆皇帝的孫子」。前者是好色短命的「紅丸天子」光宗皇帝;後者就是著名的昏君熹宗皇帝了,明朝其實就是在他手中完全糜爛的。張天師看得很清楚,整件事其實不是崇禎皇帝的錯。輪到他當皇帝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沒辦法,誰叫你當皇帝也不挑個好時候來當呢?     張應京先生在完成「護國羅天大醮」之後,絲毫不敢在京中停留,立刻星夜返回了江西龍虎山。當時京城挽留他的人很是不少,在人心惶惶的時候,大家多麼希望有個會「五雷法」的天師留在身邊啊!但張應京先生一拱手,滿臉歉意地說:回見回見!不好意思,家裡事多。——真的不騙你,實在忙不過來呀!   可以想像京城中達官貴人們是多麼的失望!不知道的人便以為張應京先生膽小,生怕李自成的炮子兒不長眼睛。其實,大家再一次誤會他了。張天師的確是相當的忙:舊王朝即將覆滅,新王朝眼看就要到來,俺們正一派的的祥瑞還沒有準備好呢!     謝天謝地,南明小朝廷給了一些緩衝的時間,最終還是趕上了!張天師先是托請江西巡撫李翔鳳,進獻皇帝符瑞四十幅。一口氣便獻上四十幅,可見,南明小朝廷給的時間蠻充裕的,而這幾年張家人也一直都沒有閑著。   但結果卻令人失望,清朝管事的多爾袞很明顯地不把張天師的符瑞看在眼裡。他下了一道手諭:「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安所事此,其置之。」——既然您已經送過來了,俺們也不好意思拒絕。屋角恰好有個垃圾桶空著,就擺那兒吧!不過,俺可要不客氣地告訴您,您那一套東西,俺們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的!     多爾袞這野蠻武夫,難道真的堅信儒家的「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其實不是這麼回事,入關這才幾年?未必他的進化就比別人快幾個節拍么?真正的原因是,多爾袞和其他滿清貴族早就「情有所歸」了。早年,他們信的是薩滿教,老實說是有點拿不出手。不過他們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不久便改信了藏傳佛教(喇嘛教)。如果大家對前面的章節還有印象的話,應該知道早在元朝,藏傳佛教的八思巴先生,就曾經好好地修理過道教一頓了。   好了,現在多爾袞們捧著喇嘛教入關了。忽然看到,從山裡冒出幾個漢族的道士,忙不迭地跑來獻什麼「符瑞」。你想,別人哪裡會看在眼裡?     另一個原因是:同樣是新來的異族統治,但和元朝那時相比,各方面的情況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了。     正一道,也可以說整個道教,已經不復有當年全盛時期的風光了。元朝初年的時候,大宋朝的腳步聲剛剛離去。正一派挾張繼先天師的餘烈,聲望如日中天。 在理論創新上、實際操作上,都有不俗的表現。同一時期,道教的其它派別也不輸人後,教義理論推陳出新,有不俗見解的高人層出不窮。全真派異軍突起,王重陽祖師、邱處機大師剛剛逝去不久。另外還有金丹派的張伯端、白玉蟾(傳說中點化王重陽先生的高人),以及太一道的蕭抱珍,大道教的劉德仁,神蕭派的王文卿,凈明道的劉玉……   當時的情況有點像兩晉南北朝時期一般熱鬧,只不過規模氣勢要小一些。但到了明朝之後,道教中拿得出手的人物,除了正一派的張宇初,全真派那個莫名其妙的張三丰之外,就只有金丹派提倡「陰陽丹法」的陸西星了。     至於教義理論上則更是毫無突破,大家一起大炒冷飯。張宇初偷炒宋朝全真派的冷飯,張三丰則是在陳摶先生留下的菜譜中添加了幾滴醬油,半勺味精。至於陸西星先生,只不過是將張伯端先生的招數略加改進,加入了「男女雙修」的內容。眾所周知,這一出色的改進,後來被邵元節、陶仲文先生髮揚光大,使得道教一躍成為明朝中後期,各代皇帝最喜歡的宗教。     但事情往往都是這樣的:福兮,禍之所倚。明朝皇帝的風流韻事,迅速傳遍了國家的每一個偏遠的角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即使是偏在關外的滿洲蠻子,也聽到了不少風聲。當時他們風頭正健,意氣風發,絲毫沒有後來八旗子弟的頹廢作風。一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禁對明朝的道士們又敬又怕:***!厲害呀,就憑房中術這一門手藝,便成功地弄死了這麼多皇帝!   所以,八旗鐵騎進關之後,覷得中原大地一切皆如草芥。馬蹄一踏,李自成的流寇大軍便碎如齏粉;長刀過處,明朝各路殘兵便頭顱橫飛。但一聽說有道士來了,大家便驚恐地捂住褲襠,嚇得紛紛後退。也正因為這樣,張應京先生辛辛苦苦製作的四十幅符瑞,滿洲人連碰都不敢碰。我們也不好責怪他們辮子長見識短,邵元節、陶仲文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實在是過於深刻了。明太祖朱元璋賜第42代正一天師張正常"真人"。並下詔讓正一天師世代掌管全國道教。自此,至第52代張應京,除第50代張國祥,代代天師都被封為大真人。張宇初曾以全國道教首領的身份,寫下《道門十規》一卷,闡述了道教派流、宮觀修整等問題。清代、民國年間,正一道逐漸衰落。1912年,第六十二代正一天師張曉初在上海籌建正一派的全國性教會組織"中華民國道教總會",僅成立了上海分會。羅天大醮 民間常見的醮祭中,格局、含意、祭期最大的醮典,當屬羅天大醮,【雲笈七籤】謂:「八方世界,上有羅天重重,別置五星二十八宿。」顯見羅天大醮乃指天地萬物。羅天大醮則是極為隆重的祭天法儀,以祈協正星位、祈福保民、邦國安泰。  盛極隆厚的羅天大醮,需搭設九壇奉祀天地諸神,上三壇稱普天,由皇帝主祀,祀三千六百神為,中三壇各周天,主公卿貴族祀之,設二千四百神為,下三層為羅天,由人民供祀一千二百神為,醮期則長達七七四十九天,並分七次舉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禮斗醮以及三元醮等。  羅天大醮不僅祭儀隆重,醮期長,普渡區內更要用五色布遮天,無論內壇或外場都顯得極隆重莊嚴,所耗費的人力、物力也超出一般醮典十倍以上,加上普天又須皇帝主祭,封建社會時代,民間少有能力建此大醮。    人生最鬱悶的時刻,不是向人要東西別人不給,而是陪著笑臉把東西送過去別人卻擺手不要。當多爾袞謝絕張應京先生辛辛苦苦製成的符瑞之時,他臉上的尷尬,心中的惶恐,那是可想而知的了。是啊,道教自張道陵先生立教以來,已有千年的歷史,有哪朝哪代的皇帝,居然放著送上門來的吉祥不肯收呢?     事情還是有轉機的,這個轉機出現在五年之後。     當時,八旗精兵的長刀基本上收回了刀鞘之中,轟轟烈烈的武力征服已經結束。滿州人從馬背上跳下來,住進舒舒服服的宮殿之中,喝了兩口清茶,定一定神之後,便開始考慮如何統治這片大得讓人頭疼的土地。   他們立刻敏銳地發現,腳下這塊土地其實並不穩當,有點像活火山下的黑色玄武岩。摸起來堅硬無比,踏兩腳也很結實。但趴上面側著耳朵仔細一聽:不得了!下面的岩漿轟隆隆地流得正歡呢!     孔子說: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這句話在明末清初在民間四處傳誦。滿州八旗表面上威風凜凜,但心中實在是底氣不足。咱們就這麼幾個人,打仗還不如蒙古人厲害。他們都總共才呆了八十多年,俺們到底能夠呆多久呢?   還好,滿族人的運氣不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是在蒙古人的後面進來的,前面有蒙古人的反面教材放著呢!「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滿族人愜意地發現:孔老夫子說的某些話,有時還是很有道理的。     蒙古人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人口最多的漢族人排最下面。——這是不好的,咱們不分,滿漢一家嘛;蒙古人養羊養慣了,勒令漢族農民不準鋤禾日當午,讓草自由生長,讓田野慢慢變成牧場。——這是不好的,咱們讓漢人接著鋤吧;蒙古人不喜歡讀書,一聽到考試頭就疼。自己不喜歡罷了,還乾脆取消了科舉考試,害得關漢卿馬致遠只好去編寫劇本。——這也是不好的,咱們接著考,而且要把考題出得難一點,考死那幾個高分低能的變態酸秀才!   那麼元朝人值得學習的地方有哪些呢?一是下手狠!一遇到不聽話的,不用客氣,殺!不僅要殺,而且要殺得乾淨,斬草除根。俺們就不相信那些反賊都長了膽結石,一個個膽子摸起來這麼硬朗。   果然,「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再加上什麼莊家的「明史案」,金聖嘆的「哭廟案」……殺得江南上下人等元氣大傷,念起「地震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時,也不得不壓低聲量,另外還要用左手捂住嘴巴。     但光是殺也是不行的。蒙古人早年還是挺機靈的,一眼就發現了宗教的重要性。起初是對全真道,後來是對正一道,都是籠絡得熱熱乎乎的。滿族上層剛開始的時候,對這一點是鄙夷不屑的。全真道還剩幾個人?張家那個搞法,哪裡叫什麼修道之士?惹急了我派幾千鐵騎踏平你的龍虎山,你真有本事,就放幾支飛劍出來給大伙兒開開眼界吧!   張家當然放不出飛劍來,滿族人對這一點還挺得意的,一見到道士就故意伸長脖子:砍呀您吶!就憑您那把破桃木劍,俺縮一縮脖子就是王八養的!當然,道士們遇到這種情況,不僅是不敢言,而且連怒都不敢怒。乾笑兩聲,縮著肩膀就往街角那邊溜。街角邊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不外乎白牆黑瓦,兩扇對開的黑木大門。門上,照例貼著門神戶尉。有些人家為了增強戰鬥力,還特意在門口放了個小神龕兒,裡面供的是武聖關雲長。     滿洲人一看,更是笑破了肚子:哈哈哈!就憑那些玩藝兒就嚇得了俺們滿洲勇士?——但多走幾條街,他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笑不出來了:怎麼東一個西一個到處都可以看見道士?不是替這家人算卦,就是給那家人捉鬼,生意好像相當的不錯。奇怪了,這些道士為什麼不像和尚尼姑一樣,整天呆在廟裡呢?   另外,這街上各種各樣的神像為何如此之多?門上貼著門神,神龕兒中供的是關聖,家裡的廚房裡有灶神,講究的人家茅廁中還有廁神;城東有財神廟,城西有文昌宮,城北人們都喜歡去拜城隍,城西有座靈官祠;十字街頭有個小廟,裡面供的兩位笑眯眯的老公公、老婆婆。旁邊貼付小對聯:公有公道,婆有婆心。自然有熱心人士給您解釋:這老爺爺,就是俺們這地界的土地公公了,旁邊那老奶奶就是土地婆婆呀!去拜拜吧,靈得很呢!     關帝爺、文昌帝君、王靈官這幾位,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道教的神仙。那麼,財神是哪家的呢?——也是到道家的。道士們謙虛地說,不信您去翻翻真宗那時的歷史記載。土地和城隍呢?——還是道家的,書里寫得很清楚,從明朝洪武年間就開始正式收編了。   就算是吧。但灶神、廁神這些排不上號的,總該是人自己家裡養的吧?——對不住,您又錯了,這幾位還是道家的。灶神每年要去給道教正神玉皇大帝寫報告;廁神是姜子牙封的,而《封神演義》本身就是一部道教的書籍。順便告訴您,水神、火神、山神、龍王、碧霞元君、五通神、天妃娘娘(媽祖)、黃大仙、大伯公、九皇爺、柳樹精……只要佛經里沒有正式名號的,都算是俺們道教的。一句話,撿到籃子里的都是菜。道門廣大,專收無名之神也!      清朝的皇帝總算明白了兩件事:第一,大清朝的根基遠遠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穩;第二,道教的根基遠遠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淺。     順治八年,皇帝下令宣龍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應京先生上京進見。召見之後,皇帝封張應京先生「正一嗣教大真人」,掌理天下道篆,授一品印。   也就是說,張應京先生這次在清朝皇帝手中拿到的品秩,比明朝那時的正二品還高了一級。     但接下來順治皇帝便下了一道訓誡給張應京先生:     「茲特命爾襲職,掌理道籙,統率族屬,勿使異端方術,不得惑亂愚民。今朝綱整肅,百度惟貞,爾其申飭教規,遵行正道。其附山本教族屬賢愚不同,悉聽糾察,此外不得干預。爾尤宜法祖奉道,謹德修行,身立模範,禁約該管員役,俾之一守法紀,毋致生事,庶不負朝廷優加盛典,爾其欽承之。」     一口一個「爾」,一點禮貌都沒有。而且,「勿使異端方術,不得惑亂愚民。」,這是什麼意思?俺們的捉鬼降妖算不算在裡頭?左一句「遵行正道」,右一句「毋致生事」,幾乎就是指著鼻子訓斥了。除此之外,還特別規定了掌理道籙的職權範圍:「其附山本教族屬賢愚不同,悉聽糾察,此外不得干預。」換句話說,意思就是好好看著你家裡的那麼一大群人,不準混進什麼天地會的匪黨。至於其它的那些事情,您還是少管為妙吧!     張應京先生讀完這一篇上諭,彷彿覺得,手中這小小一方一品金印,剎那間沉重了許多。他望著身後那巍峨的金鑾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朝午門外走去。皇宮中的地面,青磚鋪就,被細細打磨得如鏡子般的平實。無數的人曾經在這裡走過,富的,貴的,忠的,奸的,不可一世的,欲哭無淚的……道教龍虎山正一派第五十二代嫡傳天師張應京真人,就這樣滿腹心事地走了過去。站在午門之外,他朝著家鄉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天高地迥,從江西龍虎山到這個地方的距離,足有千里之遙。誰能知道,何處,才是來時之路?

  清代前期的道教雖仍有很多信徒,但其境況已大不如明代。除了由於道教在理論上缺乏更新和創造的生機,也由於清政府對道教態度較冷淡,視之為漢人的宗教,在保護的同時亦略有歧視有關。  正一道走向衰落

  清政府最熱心提倡的是儒學和藏傳佛教,對於正一道,清代諸帝皆無崇信者,亦不如明代諸帝那樣熱衷於齋醮祈禳,因而使正一道的原有社會地位有所下降。

  清初,順治皇帝曉諭龍虎山正一道天師世家,表示不廢正一清靜之教,命在世天師襲職掌理道籙,統率族屬,不得犯法生事,給一品印,但不得干預教外諸事,52代天師張應京授正一嗣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53代天師張洪任襲封,並敕免本戶及上清宮各色徭役。

  康熙時,54代天師張繼宗授正一嗣教大真人,並授光祿大夫品級。

  雍正帝較重道教,認為道教不悖儒家存心養氣之旨,沿用康熙舊例敕封第55代天師張錫麟,賜銀修龍虎山太上清宮購置香火田數千畝。又召白雲觀道士賈士芳治病,召正一道士婁近垣驅邪。

  乾隆皇帝開始貶抑道教:五年(1740年)規定嗣後正一真人不許入朝臣班行;十七年降一真人為正五品秩;三十一年升第57代天師張存義正三品,後又授通議大夫,不過是略施懷柔而已,張天師的地位與聲譽已趨於低微,不復顯赫了。

   張應京先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從張道陵鶴鳴山創教以來,道教已經走過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長路。在這麼長的時間中,張家堅守龍虎山,延續五十二代,創造了一個舉世矚目的奇蹟。曾經有人說過,有千年不變的寺廟,無千年不斷的家族。例如,說起武功蓋世,寺廟有著名的少林寺,家族有著名的楊家將。但宋朝之後,楊家的後代便無聲無息了。而少林寺直到現在,方丈還胖乎乎地時不時上電視露個臉,教導人們如何去賺更多的錢。   張家的獨特之處在於,他們既是家族,又是寺廟,所以方能歷經了千年風雨而屹立不倒。另一個姓孔的家族也是一樣,住的地方都叫「孔廟」。如果他們只是一個簡單意義上的家族,房子再大,也早就給人燒個精光了。     張道陵先生當年鶴鳴山創教的時候,憑的是三大絕招:符、丹、禱。「符」是用來治病或者請神的,「丹」是用來延壽或升仙的,「禱」當時主要是「三官手書」,得了病或者有其它事情要神仙幫忙的,就用這個法子和仙界達到溝通。張道陵當年走的是下層路線,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張魯先生後來就靠這一點,農村包圍城市,最終拿下了漢中的政權。   張道陵和張魯最致命的缺陷,就是理論的嚴重不足。他們試圖在巫祝手法和春秋時代的道家之間築上一道橋樑,於是就編寫了一本《老子想爾注》。希望利用它,來作為五斗米道的理論指引。應該說他們的思路是完全正確的,哪一家宗教沒本經典來墊著底子?但思路正確是一回事,最後的成品又是另一回事。一本漏洞百出的《老子想爾注》,可以和《聖經》、《可蘭經》或者《金剛經》、《法華經》相提並論嗎?     道教的經典到了後來多達五千多卷,但這個根本的問題始終沒有得到解決。宗教的問題,可不是上街買大白菜,只要個大量足就行了。《聖經》、《可蘭經》都只有一本,但就可以被幾億人用上上千年。道教缺少這樣重量級的經典,最嚴重的後果,便是千年以來,都被中國歷代知識份子所輕視。而決定社會走向的,卻偏偏就是中間的這麼一群人。「知識就是力量」,培根這句名言,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     道士們沒有辦法,只好走上層路線:玩幾招戲法,獻幾張仙方兒,來蒙幾個糊塗的昏君。這是個很有效,但很短線的操作。昏君往往都死得快,而下一個皇帝,很可能就不是昏君了。道士們的努力,最終很容易像後來人們常說的: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當年寇謙之的北天師道,就是最突出的一個例子。     沒有辦法,道士們——尤其是張天師的正一派道士——後來發現,最穩妥的方法,還是祖宗的老辦法:走下層路線。因為處在最底層的廣大人民群眾,和處在最高層的昏君們一樣,有個共同的特點:盲目無知,極易受到誘惑和欺騙。莎士比亞的著名戲劇《裘力斯.凱撒》中的故事情節,就很形象地說明了這一點。如果真的像後來所說的那樣,「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那麼明朝的袁崇煥督師,也不會在十字街頭被廣大人民群眾給生吃了。     明朝中後期,隨著道教自我更新能力越來越匱乏,道教開始加速向社會底層擴散。當時道士們的操作手法主要有三招:     其一,扶鸞和求籤,為人預知未來。   只要是人,就有求知慾,就有好奇心。特別是對將來可能發生的,和自己相關的一切事物。「扶鸞」和「求籤」,就是專門來滿足人們的這個心愿的。扶鸞就是前文提到過的「扶乩」,求籤就更不用說了,你隨便到哪一間道觀,供桌上都擺著一付簽筒。隨便你去搖,不要錢的。不過,上面的文字典故一般的人都看不明白,只好去請教門口坐著的那位道士。這個時候,您就得多少掏幾文出來了。   當年我在成都青羊宮的時候,搖了幾把出來的都是上上籤,心中納悶:到現在為止,俺這命明明就是一般嘛,難道明天就要中大彩不成?乾脆從簽筒中拔出一把來仔細端詳:結果上上籤和上籤占絕大多數。門口坐著的道士很失望,他沒有賺到我的錢。不過,我對道教的樂觀生活態度,還是很欣賞的:只要您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是上上籤了。所以,大家的確沒有借口再怨天尤人。     其二,設齋打醮,為人祈福消災。   這種業務的範圍包括求子嗣、超度亡靈、辟邪治病、驅鬼降魔等等。這是道教儀式中最好看的一種,《西遊記》中寫道:「頭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響,符水施為。驅神使將,拘到妖魑……」在一般的情況下,能夠拘到妖魑的機會並不多。就是拘到了,大家看到的也只是個裝妖魑的容器而已。   設齋打醮中最常見的,還是超度亡靈。人都會死,死了都會變成鬼。問題是,變鬼的結果固然一致,但變鬼的過程卻大有不同。道士們不敢馬虎,他們進行了仔細的分類處理。例如,超度自縊死者叫作「金刀斷索」,超度落水溺死者叫作「起伏屍」,超度死於異鄉者叫「追魂」,超度死於分娩者叫「游血湖」……     眾所周知,這一種超度亡靈的儀式,諸葛亮在《三國演義》中就舉行過。那是在瀘水之濱,為死去的戰士進行超度。諸葛亮在作法事的同時,還順便發明了後來北方人的主食——饅頭。佛教在這個方面也不甘人後,他們本來就有著名的盂蘭盆會。這麼一來,在有沒有鬼,以及需不需要超度鬼這件事情上,三教第一次罕見地達成了高度的一致!最終還形成了一個節日:中元節。在中國大陸,拜上一次紅羊劫難之賜,中元節基本上已經銷聲匿跡了。但在紅衛兵沒有去過的地方,如香港、台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的華人聚居區,中元節仍然還是個相當熱鬧的節日。     其三:到處施用符籙,為人驅邪保平安。   符籙的使用一般會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在設齋打醮之時,符籙作為一種道具出現。相當於對神仙的邀請函,或者是對妖魔鬼怪的恐嚇信。一般來講,燒了才管用,不過,在捉住妖魔鬼怪之後,道士們也往罈子口上貼一張。這樣一來,妖魔鬼怪就像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怎麼踢騰也跑不出來了。   有一點要提醒大家注意:這符籙可能存在著保質期。《水滸傳》中,洪太尉看到的龍虎山伏魔殿外,便「交叉上面貼著十數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疊疊使著朱印」。道士們告訴洪太尉,凡是經一代天師,便必須親手添一道封印。如果這封印是永久性的,那麼最早的那位祖師爺封一次就夠了,何必要這麼麻煩?由此可見,保質期的問題的確是可能存在的。     另一種情況,大致有點像西方中世紀時的修道士賣的「免罪符」。教會告誡人們,人一生下來,就是有原罪的。消除原罪的方法,就是篤信耶穌基督,並且還要堅持不懈地行善、祈禱。少做一條,將來都得嘗嘗地獄永恆之火的滋味。大家一聽傻了眼,信耶穌基督容易,行善祈禱也是容易,但要說到「堅持不懈」,就很讓人頭疼了。   修道士們見到大家那一張張惶恐的面容,好心地安慰道:不要緊!有個簡單易行的辦法:花錢買幾張「免罪符」吧!隨著金幣落進教堂錢櫃的叮噹聲,閣下的靈魂便冉冉地升上了天堂。     道士們賣的符籙比修道士們的「免罪符」使用範圍更廣一些:它可以佩在身上,形成一道單兵防護牆,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近身;也可以貼在大門口,保佑一家大小出入平安;還可以掛在商店的門楣,財神爺一見到就打心眼裡喜歡,說什麼也要到店裡去坐一坐。對於湘西的趕屍人來說,符籙更是不可或缺的。不往殭屍們的臉上貼這麼一張,它們哪裡會這麼聽話地一蹦一跳?     天下的符籙何處最靈驗?不用說,當然是龍虎山天師府的了。天下有名的天師符,有誰不知,有誰不曉?所以,不少人寧願千里裹糧,也要辛辛苦苦地跑到龍虎山去求一張。——請大家注意,是「求」一張,說「請」一張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你用「買」字,那就顯得俗氣了。   正因為如此,明朝中後期以來,正一派的道士相當的忙。天下紛亂不已,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埋都埋不完。人口大減,鬼口大增,超度和驅鬼的業務,使張家人忙得合不攏嘴!?——對,沒有亂用成語,的確是「合不攏嘴」。     這麼一來,《道德真經》、《南華真經》這兩本艱深的古書,更是沒有幾個道士去讀了。反倒是儒家的讀書人,有事沒事地還要去翻一翻,研究一下莊子那「汪洋恣肆」的文章技巧。   天主教的修士們出門,大多會在口袋裡放一本袖珍版的《聖經》。和尚們則是把佛經背下來,閑空之時,捏著念珠複習幾句。明朝以降,道教最大的悲哀是,道士們(尤其是正一道)多半是提著桃木劍,揣著符紙出門的。家中即使還有一本《道德經》,也是丟在屋角,封面上蒙滿了灰塵。

   要知道一門宗教在社會上的地位,可以從許多方面來考察。其中一個比較簡單的方法,就是分析一下宗教徒們住的地方。   例如,最新數據表明,中國現在宗教廟宇統計數字中,佛教寺院約有1萬7600多座,基督教教堂1萬2000餘座,天主教教堂只有4600餘座。可見,傳統的佛教聲威不減,而後起的基督教奮起直追。相比之下,同樣是拜耶穌基督的千年老店天主教,聲勢卻幾乎被完全壓下去了。   不過,最多的還不是佛教,而是回教徒的清真寺,竟然多達有3萬餘座!數量幾乎是亞軍佛教的一倍多。這是個有趣的現象,因為回教徒在中國的數量,要遠遠少於佛教徒。   那麼,大家最關心的道教,它的宮觀數量有多少呢?   ——僅僅1500多座!     就在清朝中前期,有一座道觀突然名聲鵲起,如日中天!其規模和聲勢,都直追江西龍虎山的道教祖庭。這座道觀,便是北方全真道的中心——有名的京城白雲觀!   奇怪了,這全真道不是早在元朝那時就已經衰落了嗎?怎麼到了清朝,卻突然來了個鷂子翻身呢?   說起來,王重陽先生的在天之靈,應該感謝兩個人:一個是住在龍虎山的張天師,一個是邱處機先生的後輩弟子,全真道龍門派傳人王常月。     明末清初,其實是道教擴張勢力的一個良好時機。當時不少漢族的讀書人,想到自己居然要受滿洲人的統治,必須在腦後留一根辮子,這思想關實在是怎麼也翻不過去。一氣之下,便要遺身世外,「儒從僧道不從」,你該拿我沒有辦法吧?這在佛家有個名號,喚作「逃禪」。不過,為了不留那根辮子,便跑去當和尚,讓整個頭頂的毛髮跟著遭殃,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吧?孔子說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於是不少人便把眼光投向道教。的確,道教的先天優勢這時便體現出來了,尤其是正一道,不僅不用剃頭,還可以飲酒吃肉,這麼好的事情哪裡找去呀?   ——且慢!有明白人站了出來提醒大家:就算要當道士,也堅決不要當正一派的道士!大伙兒想清楚了:正一派的當家人張天師,給大清兵遞符瑞時,可是跑得比誰都要快呀!     說的是啊!怎麼可以和張天師這樣的牆頭草混同一氣呢?大伙兒最後看了一眼正一派道士手中的酒杯碗里的肉,戀戀不捨地朝北方奔去。消息早就傳出來了:北京全真道白雲觀,最近來了一位高人,姓王,名常月。     全真教的祖師爺王重陽先生當年有高徒七人,即著名的「全真七子」。王重陽仙去之後,這七位弟子又各自在全真教內部開設了自己的子公司:邱處機的龍門派,劉處玄的隨山派,潭處端的南無派,馬鈺的遇仙派,王處一的嵛山派,郝大通的華山派,孫不二的清靜派。到了元明全真教衰落時期,其它各派都奄奄一息了。只有邱處機的龍門派,還挺著幾根瘦骨頭,硬撐著不倒下!   於是它就笑到了最後,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中興:第七代傳戒律師王常月時代。     清順治十三年三月,王常月在白雲觀開壇說法三次,先後收弟子千餘人。要是在宋元明時期,收這麼千把人,簡直就不好意思拿出來說。但在清朝那會兒,能收到這個數字,就要感謝太上老君了。但王常月先生還不滿足,他不辭勞苦,大江南北,馬不停蹄地到處傳道。度弟子甚多,當時有「臨濟、龍門天下半」之說。他辭世升天之後,全真教的道士們,感激地尊稱王常月先生為「龍門中興之臣」。     王常月先生的理論,後來被編成了兩卷書,即著名的《龍門心法》二卷。在書中,他提出了「皈依三寶、懺悔罪業、斷除障礙、舍絕愛緣、戒行精嚴、忍辱降心、清凈心身、求師問道、定慧等持」等二十要訣。道理好像很不錯,但怎麼聽都像是高僧在談禪。王重陽先生當年「三教合一」的投機思想,幾百年後,被王常月先生又大大地推進了一步。只不過,王常月先生這樣做,多少還是有些「剃頭挑子一邊熱」。——你想「三教合一」就「三教合一」呀?門都沒有!和尚們對這種明目張胆的侵犯知識產權的行徑,感到無比的憤概!但他們無可奈何,因為皇帝對王常月先生的做法舉雙手贊成:大家和和氣氣的一家,同保我大清江山永固,這有什麼不好的?     王常月先在世間生活了很長的時間,享年八十八歲(一說一百五十九歲!)。他仙逝的那年,已經是清朝康熙十九年了。大清的的江山,在那時已經相對比較穩固了。雖然康熙身邊的紅人韋小寶韋爵爺,腳板心還刻著「清明」、「反覆」的字樣。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早年那些激進的反清復明的義士們,多半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老得快死了。   所以,雖然早期全真道混進了很多不肯留辮子的人,但康熙皇帝還是慷慨地給了王常月先生一個「抱一高士」的封號。龍門派的道士們感激之餘,心中略有些遺憾:連個「先生」的封號也不給,足見這個皇帝是個小氣鬼。     由於王常月先生的影響,當年幾乎快要塌掉的白雲觀,一下子便成了北京最熱鬧的地段之一。求財祈福在這裡求,辦道場在這裡辦,燒香問簽在這裡燒。後來,連求子也不跑觀音廟了,改跑白雲觀吧!再後來,朝廷的官員們把這地方當成了走後門的入口,以及交換情報的中轉站;老百姓們則索性在觀門口搭起大棚,辦起了熱熱鬧鬧的廟會。燒餅、滷肉的香氣夾雜在叫賣聲中,一陣陣地往觀里飄,惹得小道士們一邊念經,一邊流口水……   最後,連太監們也時不時往這地方跑。起因是不知是哪個缺德鬼,說當年邱處機先生為了潛心修道,一狠心,斬斷了自己胯下的是非根!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傳說後,太監們大喜:終於找到同道中的高人了!於是,他們把邱處機先生尊為太監這行當的祖師爺,每年正月十九,都要到白雲觀來拜「邱祖」。要說也怪這伙太監沒有文化,明明擺著一個正牌的司馬遷不拜,拜這個來路不明的邱處機幹什麼?     白雲觀名聲最響的時候,是在清雍正年間。就在雍正八年,從禁宮大內發出一道莫名其妙的硃批秘諭,皇帝親手所書,接收人是各省的總督、巡撫。秘諭內容如下:     「可留心訪問有內外科好醫生與深達修養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講道之儒士俗家。倘遇緣訪得時,必委曲開導,令其樂從方好,不可迫之以勢。厚贈以安其家,一面奏聞,一面著人優待送至京城,朕有用處。竭力代朕訪求之,不必預存疑難之懷,便薦送非人,朕亦不怪也,朕自有試用之道。如有聞他省之人,可速將姓名來歷密奏以聞,朕再傳諭該督撫訪查,不可視為具文從事。可留神博問廣訪,以符朕意。慎密為之!」     這則秘諭雍正皇帝寫得很辛苦,當時沒有複印機,皇帝總共抄了多少份,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光是現存於世的,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就有九份,台北故宮博物院保存著六份。每份內容都完全一樣,一字不差。全是雍正用硃砂一筆一筆,一份一份地書寫的,字體非常工整,一絲不苟。

王常月,明末清初著名道士,俗名平,法名常月,號昆陽,山西長治人。

   雍正皇帝病了,而且病得比較嚴重。為什麼會病呢?有人說是積勞成疾,有人說是荒淫無度。作為一個很有爭議性和傳奇性的皇帝,當雍正皇帝還活著的時候,關於他的傳說,已經在民間流傳很廣了。   和前面兩位皇帝不同的是,雍正的宗教信仰堅定而雜亂。順治皇帝早年在天主教和佛教之間搖擺過一陣子,最後,堅決地選擇了佛教。由於他死得很突然,所以,民間廣泛傳說他因為喜歡董小宛,而且最後上五台山出了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順治帝一定很時髦地很熱衷於姐弟戀。因為清朝定鼎時,他才九歲。而董小姐至少在晚明的時候,就已經是艷名遠播了。   順治的兒子康熙是個相當聰明的皇帝,對宗教的態度,基本上和李世民、朱元璋等差不多。只要你有好的方面,咱們就吸收、利用。但一旦行事不符咱們的心意,對不起,立刻下重手對付。例如,他非常喜歡天主教帶來的近代科學技術,曾經下令南懷仁、徐日升、閔明我三名教士輪流進宮,為自己講解天文、數學、物理等方面的知識。但後來羅馬教廷死腦筋瞎指揮,硬要禁止中國教徒「祭祖」、「祭孔」。把康熙惹火了,於是下令,「以後,不必西洋人在中國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     雍正信仰的雜亂在於,在治國方面,他依賴的是儒家;在個人信仰上,他比較傾向於佛教;但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又把道士請進宮裡來煉丹。不過,這位皇帝是出名的堅韌刻毒之人,一旦相信了什麼,便會很認真地加以實踐。治國如此,坐禪如此,奉道煉丹也是如此。     這一回,問題比較嚴重了。一日重似一日的沉痾,使雍正皇帝多少有些慌了神。按理說,宮中的御醫很是不少。但雍正皇帝吃了幾付葯之後,病情不見好轉,心中便不耐煩起來。這一不耐煩,便犯了中國人的老毛病:迷信所謂的「江湖異人」。   這個老毛病直到現在,還是廣泛地存在著。人民群眾私下埋怨:這些大醫院真他奶奶的沒用啊,連個簡單的癌症都醫不好,居然還好意思收這麼多錢。而據俺表哥的二姨她大舅子的鄰居說了,他們那裡有個忘了叫什麼名字的老頭就比較運氣。送到幾家著名的大醫院,那些不負責任的大夫都搖搖頭說,算了吧,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抬回家去躺著,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吧!——但後來你猜怎麼著?老頭遇到一個江湖醫生,幾塊錢買副中藥一灌下去,去醫院照照X光,嘿嘿,沒了!     這種事情一想起來就令人激動!雍正皇帝不顧身體的虛弱,強撐著披衣執筆,寫下了上面那則著名的上諭。也許他的虔誠感動了玉皇大帝,奇蹟終於出現了。他最心腹的大臣,浙江總督李衛,訪到了一個出身白雲觀的江湖道士賈士芳先生。只是,這位賈神仙現在不在李衛的轄地,而是在河南。   不要緊!河南也好辦,雍正的另一個心腹田文鏡先生,正好在那裡擔任主要領導工作。聖旨一下,田文鏡不敢怠慢,立刻派專人將賈士芳先生送往了京城。     關於賈士芳道長的故事,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描述甚詳。這本書是歷史小說中難得的佳作,作者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其敬業精神令人敬佩!書中,賈神仙身懷絕佳道術,說不上是什麼好人壞人,但為人相當的浮誇、油滑。俗話說,物以類聚,雍正本人是個嚴肅、刻薄的傢伙。剛開始的時候,因為要治病,對賈神仙還算是以禮相待。但越到後來,兩人之間的性格矛盾便愈來愈尖銳了。這多少有點像唐玄宗之於李白,更何況,這賈神仙不管怎麼說,還是遠遠不及李白的。   雍正對幹掉賈士芳先生,是有一番說辭的。他告訴臣下,賈士芳的「按摩之術」、「密咒之法」,起初確實是「見效奏功」。可是,「一月以來,朕躬雖已大愈,然起居寢食之間,伊(指賈士芳)欲令安則安,伊欲令不安則果覺不適。」「其調治朕躬也,安與不安,伊竟欲手操其柄,若不能出其範圍者。」雍正憤怒地斥責賈士芳,「公然以妖妄之技,謂可施於朕前。」     如果雍正皇帝說的是真話,那麼,從現代的醫學角度來看,賈士芳道長死得也許有點冤枉。賈先生的本事,除了吹牛皮、玩幻術之外,在醫學上就只有兩個招數:「密咒之法」——多半是故弄玄虛,但可能也會有類似於心理治療的作用;「按摩之術」——這個多半是真功夫,按摩的功用,是被現代醫學所證實了的。   去按摩過的朋友都知道(注意:真正的按摩!),被職業按摩師蹂躪半個小時,是相當舒服的事情。飄飄欲仙,似乎身體百病不生。遺憾的是,按摩是治標不治本的,當時按了會輕鬆一段時間,但過不了多久,便舊症複發,又得請人來一回。按摩慣了的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種依賴的現象。這大概就是雍正所說的,「伊欲令安則安,伊欲令不安則果覺不適。」。畢竟,所謂的「欲令安」和「欲令不安」,都是雍正皇帝自己單方面的疑心。給賈士芳一個膽子,他也不敢按著按著,就指著雍正皇帝的鼻子說,「皇帝老兒您聽好了:這一次,俺會讓您舒服五天,不舒服的天數將是二又二分之一天!」     真正讓雍正皇帝下決心宰掉這個賈士芳先生的,是他的「密咒之術」。據說,賈先生在按摩時,嘴巴也沒有閑著,一邊按摩,一邊念所謂的密咒。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無可奈何的事情。因為閉著嘴巴按摩,只是一種醫術;但一邊按摩一邊念咒,就是一種仙術了。     我們來聽聽賈神仙是怎麼念的吧:「天地聽我主持,神鬼聽我驅使。」     可以想見,雍正皇帝聽在耳里之時,心中的那股無名業火,幾乎快把頭髮都點燃了。只要是皇帝,誰聽了這話,心裡都不會受用的。——天地聽你主持,那麼寡人該放哪裡呀?鬼神聽您使喚,是不是改天您不高興了,隨便叫一個神將前來,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取寡人的項上人頭而去呢?   雍正一邊任由賈神仙揉著自己的屁股,一邊暗自嘆道:「最危險的人往往就在自己的身邊!」——古之人不吾欺也!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幹脆利落地,不留痕迹地幹掉這個妖道賈士芳?     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是這麼寫的,解鈴還須繫鈴人,最終幹掉賈士芳的,是當初推薦他的總督李衛大人,一個在官場和江湖都很吃得開的傢伙。李衛知道賈士芳先生有道術,怕他練有先天童子功,運起氣來刀槍不入。便想了個下流的辦法,他請賈士芳先生觀賞了一場生動的色情表演。賈先生畢竟也是男人吶,欲心一動,道法便拋諸腦後了。李衛趁他看得正入迷的時候,一劍下去,賈神仙便仙頭落地了。   令人憤慨的是,李衛先生這樣做,明擺著欺負賈神仙是全真教的,不能近女色。如果賈神仙是正一派的,這方面的知識豐富,李衛先生便無計可施了。最多只能請他喝酒,把他醉死;請他吃肉,把他撐死;或者乾脆把這堆美女全都送給他,使他精盡人亡!     ——順便說一句,李衛殺賈士芳這一出,歷史上查無此事,二月河先生的資料來源是《閱微草堂筆記》。情節大致相似,不過,動手殺人的是鄭成功的大將劉國軒,被殺的是一個刀槍不入的妖僧。劉國軒先生殺了人之後,還有一番理論講解:「(妖僧刀槍不入),此術非有鬼神,特練氣自固耳。心定則氣聚,心一動則氣散矣。」     不管怎麼說,賈士芳妖道是頭顱落地了,雍正皇帝很高興。但高興了沒幾天,他便笑不出來了:《西遊記》中,唐太宗的噩夢在他身上重演了!晚上一閉眼,賈士芳先生的影子便在面前血淋淋地飄來飄去,這次他沒有念什麼「天地聽我主持,神鬼聽我驅使。」,而是凄厲地叫著:還我頭來!還我頭來!……     由於休息不好,雍正的病體一天天地沉重下去。他終於意識到:問題嚴重了!姓賈的死了之後,功力彷彿更加厲害了。這不,還學會了輕功。更麻煩的是,他的頭都被砍了下來,你還拿他有什麼辦法?

雍正御制文集

  在中國河北省易縣的清西陵中,有一座陵墓叫做泰陵。它就是雍正皇帝的墓地。

  雍正是一位引起後人爭議較多的皇帝。他的即位登基令人猜疑百出,他實行的嚴厲治國政策讓人評說不已,而他的突然暴死,更給後人留下一個難解的謎。

關於雍正的死,雍正朝的《起居注》是這樣記載的:

  雍正十三年這年的八月(公元1735年),雍正皇帝住在圓明園,在八月十八日那天他與大臣們商量處理少數民族的一些事情,二十日他召見寧古塔的幾位地方官員,二十一日仍然正常的辦公。

  但是到了二十二日他卻突然得了病,當天晚上,朝中的重要大臣們都被匆匆忙忙的被召入他的寢宮,這時已經是奄奄一息的雍正便宣布傳位給兒子乾隆。第二天,58歲的雍正就在圓明園咽下了他的最後一口氣。

  對雍正皇帝的突然死亡,清朝官方只有如此簡單的記載,也沒有說明任何原因。這就很容易引起人們的猜測。

  那麼,雍正究竟是怎麼死的?歷史學家們近年來對清宮檔案進行了大量研究,越來越多的史學工作者認為,雍正吃丹藥中毒致死的可能性極大。

雍正尋醫硃諭

  雍正八年春,雍正鬧了一場大病。為了治病,他命令內外百官大規模訪求名醫和精於修鍊的術士。這是雍正當時親手寫給各省總督、巡撫的諭令,每份內容完全一樣。

  皇帝給各地官員的諭旨,如果內容文字相同,通常都是由負責抄錄的大臣代筆,惟獨這份諭旨,全是雍正皇帝用硃砂一筆一筆,一份一份親自書寫的,現今保存下來的就有15份,足見他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

雍正道裝像

雍正朝活計檔

煉丹爐

養心殿

  雍正皇帝在執掌朝政方面,以求真務實治天下,這是值得肯定的。然而,他的悲劇是不懂生與死的自然規律,迷戀於煉仙丹,吃仙藥,一心想長生不老,最後僅以58歲享年,就突然拋棄了金鑾殿,永遠躺在泰陵的地宮裡。

CCTV《探索·發現》

   對付惡鬼的方法,歷來有很多種。儒家的最假,自稱能「以德勝妖」。明清筆記中,這樣的例子很常見。儒生們多讀幾本孔夫子的書,每天鬥私批修,狠抓靈魂中的一閃念。等到修養得像朱熹、曾國藩那樣變態的高,所有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見到你自然就會繞著彎走。這個方法的好處在於不必舞刀弄劍,壞處在於自己實在難以達到聖人的高度。而且,即使達到了,效果也不是那麼好。頂多能讓惡鬼敬而遠之,卻不能徹底地消滅之。   所以,雍正皇帝根本沒有想到請儒生來幫忙,朝廷里的那幾個官兒的底細,他個個摸得很清楚。——雍正的諜報工作是很有名的。他們不多招幾個冤鬼來,就該感謝孔夫子了,還指望請他們來趕走死鬼賈士芳?     那麼和尚怎麼樣呢?——似乎效果依舊不能令人滿意。佛家講究慈悲為懷,德被眾生,他們的辦法是念經、紙錢(這招是從道士那邊學來的)、超度。後人譏諷曰,「經懺可超生,難道閻王怕和尚? 紙錢能贖命,分明菩薩是贓官!」可見還是不管用,尤其是對於賈士芳這種見過世面的惡鬼。他生前就喜歡與和尚們對著干,未必死了還稀罕你那幾張紙錢?     思前想後,雍正覺得,還是應該請道士來驅鬼。一則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二則道士驅鬼從張道陵先生那會兒算起,已經累積了千年以上的經驗了。請他們來做這種事情,顯得比較專業。   就這麼定了!不過,這一次雍正怎麼說,也不敢再請全真派的道士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是應該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既然白雲觀的道士不可以,那應該請哪裡的高道呢?雍正皇帝眯縫著眼睛,他的目光越過森嚴的午門,投向了千里之外的龍虎山……     為皇上驅邪除妖,這本是難得的好機會。但接到諭旨之後,龍虎山上下卻意外地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情勢之中。為什麼呢?原來,聖旨到的時候,正一派正處在歷史上一個相當鬱悶的時期:天師寶座是空的!——天師這個尊貴的職位,居然無人繼承!     事情要從雍正五年說起,那一年,龍虎山第五十五代天師張錫麟,攜弟子婁近垣等奉帝命上京禮斗祈雨。本來,求雨之於道士,是一項基本的工作。反正不下雨的因素很多,而求來求去,總有一天會下雨的。一般情況下,等人們覺得「情況嚴重了,應該找人來求雨了」的時候,天已經旱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該輪到下雨的天氣出現了。中國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使歷代道士們求雨的準確率保持了較高的水平。     於是張錫麟天師施施然上京去也!讀過《聊齋》的朋友都知道,那年頭的中國,遍地狐仙惡鬼,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所以,張錫麟先生很聰明帶了一大口袋龍虎山驅鬼天師符,走一路,賣一路。價錢公道,童叟無欺。如有破損包換,批發打還可以打九折。這樣,等到他慢吞吞地趕到京城時,那裡的百姓都旱得快哭了。張錫麟先生粗略地算了一下:扣除來回的路費,剩下的盈餘,還足夠在京城的各百貨商場大肆採買一番。   所以俗話說:天干餓不死手藝人!張錫麟天師心滿意足地等上求雨法壇,令牌一響,法水施為。只等老天爺看在張道陵先生的面子上,早一點灑下甘霖,張錫麟先生就可以功德圓滿,打道回府了。     但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突如其來的兩個變故,弄得他有點手足無措:其一,今年的天氣就是怪!求了好幾天,令牌都敲破了好幾面,但天上還是沒見半點雨星子。其二,這雍正皇帝果然是個刻薄寡恩的傢伙,見還沒有下雨,便當眾公然威脅張天師:「十日不雨,汝道教可廢矣。」嚇得「天師惶恐伏地」,一句話也不敢說。天子無戲言,何況是這麼一個刻毒的主子!   還好,危急之時,張天師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道教今天能不能逃過這一場大劫,恐怕就要靠他了。     此人叫婁近垣,字朗齋,號三臣,又號上清外史。松江婁縣(今上海松江縣境內)人。早年學過道,據說會「五雷正法」。婁近垣當初上龍虎山,有一段奇異的經歷。他從小父母父母雙亡,被一個中表親戚撫養成人。一成人之後,他就犯了一個成人應該犯的錯誤:和親戚的丫環勾搭上了。   不就是一個丫環嗎?勾搭就勾搭了吧,賈寶玉小小年紀都勾搭了,俺們婁先生就勾搭不得么?可惜這位親戚遠遠不如賈家大人那麼開通,他一怒之下,把婁近垣先生逐出家門。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婁近垣先生被趕走之前,也沒有客氣,卷了中表親戚的五百兩銀子。當下落荒而逃,但,天高地迥,眼空無物,該往哪裡走呢?他思前想後,忽然想起了《水滸傳》中的魯提轄,這位老兄犯了法之後,也是沒有退路,只好出家了事。婁先生雖然沒有殺人,但畢竟偷了銀子。——大家千萬不要被武俠小說所蒙蔽,認為古代人花銀子都是以「萬」為單位的。要知道,在清朝那個時候,五百兩銀子,是個足以把人嚇一跳的數目了。所以,沒有辦法,婁近垣先生私下琢磨著,出家應該可以躲開恢恢法網吧?   不過,婁近垣先生感到萬分苦惱的是,難道真的要去當和尚么?大家回過頭去想想看他最初犯事的原因,就該清楚他是多麼不願意從此就過上青燈古佛,身無二色的生活了。還好,除了刻薄死板的佛家外,還有極富人情味的道教。——尤其是龍虎山上的正一道。去龍虎山,當個正一道的小頭目,應該是個不錯個選擇啊!     主意已定,事不宜遲,婁近垣先生星夜往龍虎山奔去。在半路上,他遇到一個自稱是龍虎山天師府法官(——不是現在那種「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法官)的陳章先生。陳章先生好心告訴他:你想去天師府當法官啊?就憑你那區區五百兩銀子,做夢吧您吶!張家是有收費標準的,要想上天師府學習當個法官?可以!——十足紋銀一千兩。還是一樣,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五百兩銀子?婁近垣先生大驚失色:「吾實帶此數,金少奈何?」   陳章先生笑道,不要緊,俺借給你。說完,就叫旁邊的侍者遞了個口袋給婁近垣,裡面不多不少,正好紋銀五百兩。     據道教的記載,送完銀子後,陳章法官便「趺坐橋下而化」。婁近垣提著這一千兩銀子上了龍虎山,找到了掌門人張天師。天師見到他很高興,說:「陳法官望汝久矣,汝來陳法官死,豈非數耶?」   書上沒有提到張天師是否因為這件「異數」,而慷慨地給了婁近垣先生一個五折優惠。在後來的日子裡,婁近垣便從此安安穩穩地在龍虎山當了一個法官,生活過得很是愜意。不過,那年張天師上京求雨之時,起初並沒有打算帶上婁法官。但是,張天師在夜裡做了一個怪夢:夢中,早已死去的前法官陳章,哭哭啼啼地來對他說:「道教將滅,非婁某不能救。須與偕入京師,萬不可誤!」   張天師對這個夢半信半疑,有俺張天師在,道教怎麼會滅呢?這不是說夢話么?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遇到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寧可信其有吧!所以,最後的上京工作人員名單中,張天師還是加上了婁近垣法官的名字。     結果還真的出事了!張天師惶恐之中,猛然想起了陳章先生的夢中之言。現在,不正是道教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么?他不敢怠慢,馬上請婁近垣法官代替自己登台作法。果然,婁近垣先生登台後腳都還沒有站暖和,天邊黑雲湧起。須臾,大雨傾盆而至,不一會兒,便下得京師一帶溝滿河溢。   雍正皇帝大喜,馬上召見了婁近垣先生。在金殿面君之時,婁近垣先生髮揮了他的第二個特長:口才好,應對稱旨,儼然又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張留孫先生。雍正對他很是欣賞,特別下旨,命婁近垣先生留京師之中,隨侍天子左右。至於那位求不來雨的張天師,雍正皇帝心情好,沒有多難為他,只是吩咐讓他趕快回山吧,走得越快越好!     不幸就發生在張錫麟天師回龍虎山的途中。他在杭州病倒,並且最終一病不起,客死他鄉,享年僅僅二十九歲。仔細想來,他這一趟進京,擔驚受怕,丟盡面子吃盡苦頭,的確也是夠可憐的了。   更可憐的是,他死去的那一年,其子張遇隆尚是一黃口幼兒,根本就沒有辦法來繼承他的天師大位。婁近垣作為清代正一派唯一能以著述流傳後世者,卻對本派的符籙道法無所闡揚,並且為了迎合雍正的禪宗思想,甚至將道教「鍊氣養真」稱為「皆妖妄之人藉以謀生之術」。   天師大位輪空,這是張家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本該輪到繼位的,是張錫麟先生的兒子張遇隆小朋友。據張家的歷史記載,這位張小朋友「生而歧嶷,英俊秩倫。欽差劉公以神童目之。」   後人多懷疑這位欽差劉公看人的眼光,或者懷疑他收了張家什麼好處。如果張遇隆真的有劉欽差說的這麼厲害,他老子死後,為什麼不幹脆就讓他繼位得了?張家的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先例,著名的神童張繼先天師,九歲嗣教,照樣把眾人管得服服帖帖。這一回,張家不敢沿用舊例,可見這位張遇隆小朋友即使是「神童」,怕也是神得有限。他長大以後的經歷,將充分地證明這一點。     面對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面,張家採取的權宜之計,是推選了兩位代理天師,正式的名稱叫「屬理真人」。一位是張錫麟先生的二弟張慶麟先生,另外一位叫張昭麟,是張錫麟先生的三弟。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嫡傳長子張錫麟先生死得早,張家喪失了質量優勢。乾脆,便派了兩個人上場,用數量的優勢來彌補質量上的不足。   這下便有些熱鬧可看了。遇到哪家人倒霉,家中冒出一個大妖怪,或者修鍊千年的狐狸精。張氏兩兄弟便聯袂下山,一人一把桃木劍,降妖捉鬼的效率相當高。在中庭擺好香案之後,你做法,我便燒紙;你畫符,我便念咒。如果妖怪見勢不妙,想溜,便一個「屬理真人」堵前門,另一個「屬理真人」守後門。妖怪們會飛還好,不會飛的便只好大嘆生不逢時了。     雍正皇帝對這種雙劍合璧的做法深表懷疑。首先,那可惡的賈道士生前就有「神仙」之稱,死後自然便會飛來飛去。其次,皇宮不像那些土老肥的四合院,大門實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十個八個「屬理真人」,怕也守不過來。算了吧,雍正不屑地想,連正牌的天師都求不下雨來,何況這兩個「代理的」?   說了半天,看來還是得靠婁近垣先生。雍正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婁先生請進宮中。     婁近垣的驅邪(或治病)的方式,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以齋醮禮斗(拜星星)為主,以藥物治療(據他說是符水)為輔。後人的看法多半與之相反,大家都疑心他其實是以藥物治療為主,以齋醮禮斗為輔。一邊採取醫學手段,一邊採用心理學手段。兩手抓兩手硬,不能不說,婁近垣的確是個相當聰明的人。   不久,雍正先生的病就有了起色,婁近垣先生成功了!以前,半夜三更在雍正的夢裡飄來飄去的賈士芳先生,這下子也不知飄到哪裡去了。雍正皇帝連睡了幾個安穩覺,早晨起來,龍體安泰,感覺精神奕奕,不由得口中讚歎:這假「賈」神仙,畢竟還是抵不住「真人」的威力呀!   剛開始時,他封婁近垣先生為四品龍虎山提點、欽安殿住持。這以後不久,又加封為「封妙正真人」。於是,婁先生便搖身一變,成為了真正的「真人」,聲譽、地位和影響,都遠遠地超過了龍虎山兩位當家的「屬理真人」。     龍虎山張家的人聽說了這個消息,個個都酸得直流口水。但是有什麼辦法呢?賈士芳先生又不是你趕跑的。——還好,張家人互相安慰道,以前不是沒有先例。元朝的張留孫先生,明朝的邵元節先生。這兩位都不是一得勢便翹尾巴,忘恩負義之徒。不知道現在這位婁近垣先生,是否也能有先輩那樣的風采呢?     他們猜對了。婁近垣先生還真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他得勢之後,仍然抽時間親自執筆,兢兢業業地寫下了《重修龍虎山志》十六卷。後人評價道,「編排有序,文字流暢」。說明婁先生的文筆不錯,這是他的一個優點。另一個優點就更明顯了:謙虛,不忘本,確有先輩之風。   聽到別人的這些讚譽,婁近垣先生面帶苦笑,心中慨嘆不已:同樣是龍虎山出來的人,同樣是受皇帝青睞。當年張留孫先生得到的封號,是「開府儀同三司特進上卿輔成贊化保運玄教大宗師志道弘教沖玄仁靖大真人知集賢院事領諸路道教事」!邵元節先生呢?「清微妙濟守靜修真凝玄衍范志默秉誠致一真人,統轄朝天、顯靈、靈濟三宮,總領道教,錫金、玉、銀、象牙印各一。」   好了,現在輪到自己受「寵信」了,請看雍正皇帝給的是什麼吧?——龍虎山提點、欽安殿住持。四品!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個時候,誰還有翹尾巴的資本?     像這樣一個會法術,通醫道,文筆好,道德水準高的高士,到哪裡可以找去?雍正皇帝越看婁近垣先生,便越覺得他是個值得栽培的人。於是,他自作聰明,做出一個很「幽默」的決定:讓婁近垣先生跟著自己學佛!     應該承認,雍正皇帝做出這個決定,態度是很真誠的。他是個比較有眼光的人,清楚地看到了道教的缺點。對於道教,他只是利用其「術」,從根本思想上,他更傾向於佛教的禪理。    那麼,道教真人婁近垣先生學不學呢?   ——學!為什麼不學?世界上最難找的東西是錢,最好找的東西是借口。婁近垣先生雄辯地指出,當年正一派的張宇初天師,全真派的王重陽真人,不都研究過佛學么?大家一起互相交流,研究研究,有什麼不好的?況且,歷史上不是只有道士學佛經,和尚也有學道經的么。例如,唐朝那位倒霉的法琳和尚,便是潛心研究過多年的道經呀!——至於這賊禿後來利用學到的道經知識,大肆地攻擊道教的事情,道門講究順其自然,所以我們暫且先不用去管他!      漸漸的,婁近垣真人的言行舉止之間,越來越帶上了禪林的色彩。平日,他「不涉于丹葯怪迂之說。」,碰到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痛罵一番道教的「鍊氣養真」之類的看門招數,說那些東西,都是「皆妖妄之人藉以謀生之術」。   老實說,他這些指責,至少在清朝時候,是蠻有道理的。但這些話,從一個道士(還是真人)的嘴巴里冒出來,實在是顯得太不夠專業了。     有一回,恭親王請他到府邸去吃飯。席間,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是少不了的。大家都吃得很開心,婁真人一邊大吃,一邊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吃素的全真道士。好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上諸人肚子里有了底,開始慢慢地閑扯起來。恭親王便問了婁近垣先生一個大家都感興趣的問題:怎麼樣修鍊,才可以成功地了道成仙?   婁近垣先生不慌不忙,先喝了一杯酒,再嚼了一片帶皮的烤鴨,方才緩緩地說:「王今錦衣玉食,即神仙中人。」   ——說得也是!你去打聽一下那些住在蓬萊、方丈、瀛洲的神仙吃的是什麼?不外乎是火棗、蟠桃、碧藕、交梨……偶爾想換個口味想吃點人蔘果,還得求那個什麼「鎮元大仙」半天才可以。一天到晚就吃幾個果子,老實說,這樣的生活,比山上的猴子強不了多少。     大家點頭稱是。恭親王還不死心,他又問:既然如此,婁道長不妨就講一講養生之術如何?     婁道長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這次他把筷子指向了那盤燒豬,不緊不慢地說:「今日食燒豬,即絕好的養生術,又奚必外求哉!」

  道人張金盆,1961年出生,1987離開家鄉竹溪縣,到武當山出家,許願常年赤腳為父母祝福。至此,張金盆道人,虔誠修道,不論烈日炎炎盛夏酷暑,還是白雪皚皚大地結冰,寒風刺骨,他一年四季赤腳,始終如一。人稱其赤腳道人。

武當赤腳道人張金盆練武當武術

武當赤腳道人張金盆正在接受~~~~傳說中的樓主的採訪~~~

道教在清朝的衰落,是政治上的因素。道教自身組織的鬆散也是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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