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暢想曲(釋「春夏秋冬」)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年四季,旋轉輪換。周而復始,無了沒完。亘古如此,不知已過了多少個萬年萬萬年!連綿無盡的歲月長河啊,就是由這「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恆久地默默地交替著、疊加著、延續著……

我時而感覺到時間的長河就在我們的身邊涌動著、流淌著,時而又覺得我們的身心彷彿就在這寬闊深遠的長河中或徜徉著、或掙扎著。我們跋涉過了無數個四季,無數的四季也便從我們身邊靜靜地滑過去了。就這樣,我們生活著、工作著,我們思考著、探索著!

歷史愈久,沉澱愈厚。我不知道人類有多少曾經亮光閃閃的知識或智慧從人類自己的視野里模糊了、消失了,但我清楚地知道遠古時代的華夏祖先們創造春、夏、秋、冬四季之名時的造字理據,延至今日卻幾乎已經徹底地迷失了!因此說,解讀包括「春、夏、秋、冬」在內的等等的無數的或古或近的漢字,便成了我這貫穿一生的夢寐以求的痴想了……

四季並非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的一胞四胎的孿生兄弟,而是有著時間上的先後順序的。大概最初的情況是一年兩季吧,那就是春和秋。歷史上的春秋戰國,就是因為有了一部編年體的魯史——《春秋》,才把這段歷史命名為春秋時代的吧。不然的話,只好把這周朝後期諸侯並立、戰亂連綿的幾百年籠統地統稱為戰國時代了!

春、秋兩季的對應性、統一性使得我們比較準確地解釋「春、秋」這兩個漢字,有了一個基本的把握尺度。大詩人白居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的經典詩句,不正是春、秋這兩大季節更疊交替的真實寫照嗎?但是,春、秋更替並非白居易時代的唐朝才有的,往前數遠不知有幾百幾千萬年呢!春、秋兩季對應著自然界萬物生長的榮、枯,對應著人類農田勞作的播種與收穫。

也許有人會問:「春、夏、秋、冬」這幾個文字,莫非至今還無人解釋嗎?當然不是了!從古至今講解者也並不太少,只是我覺得前人對它們的已有的各種解說還不夠準確、不夠完善、不夠精彩罷了。我常常想:學者鑽研學問,也正如兵家行軍打仗,最好別懵懂倉促地赤膊上陣!應該盡量地披掛整齊,更須操持一兩件兒自己感覺運用起來得心應手的兵器。同樣的道理,解釋漢字特別是面對恍若隔世的古文字時,首先得選擇一套經過自己檢驗、認可了的文字理論,作為自己進軍的武器。不行的話,就自己總結或再創一套新的。要不然,你憑什麼和你的敵人對陣?不經充分準備的仗,誰上來都難免會慘敗的!

我的哲學觀點是:凡存在必有其當時的合理性!對於文字來說,任何一個細小的筆畫都應該有其合理的成分,都應該是可說的。甚至包括每一個符號、每一處筆畫在其所在字中的上下左右的位置布局。比較詳細的理論參見拙文《漢字金字塔原理》,此處不再贅述了。

第一 釋「春」

《公羊傳·隱公元年》:「春者何?歲之始也。」

《說文》:「春(舊字形『萅』),推也。從艸,從日。艸,春時生也。屯聲。」段玉裁註:「日、艸、屯者,得時艸生也。『屯』字象艸木之初生。會意兼形聲。」桂馥義證:「『推也』者,《五經通義》:冬至,陽動於下,推陰而上之,故大寒於上。……陰陽相推,使物精華。」「春」的小篆字形是:草字頭下面一個屯字,屯字左下有一個日字。許慎《說文》就是根據「春」字的小篆字形說解的。

其甲骨文與小篆相比,雖然在外觀字形上有較大區別,但其內容含量並無太大的出入,可以說是基本相當。因此說,許慎的說解還是比較客觀的,也是比較可信的。

「粹一一五一」的字形是:左半部上、下各一草「屮」,兩「屮」中間夾一「日」;右半部為一「屯」字。「鐵二二七三」的字形是:中間一個「屯」字,「屯」字兩邊各有一個「屮」或「木」字,左「屮」的下面有一「日」。「戟二二二」的字形是左日、右屯。

《尚書大傳·卷一》:「東方者,何也?動方也,物之動也。何以謂之春?春,出也。故謂東方春也。」在這一段話中,我們雖然不能把「春」機械地簡單地理解為「出」,但我們至少可以了解到古時候的「春」是有「出」的意思的。因此,我們可知許慎所言「春,推也。」的「推」就是「推動、推出」的意思。

在「春」的字形構件里,有「屮」或「木」,有「日」,有「屯」。「日」字往往放置在字體的下邊,這使得我們不得不去懷疑這裡的「日」莫非不是表示天空中的「太陽」而是另有它意?「屯」字也不太好理解。段注的「屯,會意兼形聲」要比許慎的「屯聲」進步了許多。

綜合各種資料,我認為:「日」在此應該理解為「陽氣」,這可以解釋「日」為何總放在下面。這樣一來,「日」、「屯」就可以有機地聯繫起來了。「陽氣」曾經較長時期地「屯積」於地下,而此時已經略顯於地表了。春天就是陽氣上升、草木漸生漸長的季節。為其配音「chun」,應該是「出」與「屯」的合音。之所以取「出」之聲,取「屯」之韻,是因為「出」比「屯」更具有「春」的特徵、「春」的氣息。

春天裡,一絲絲、一股股的暖意是人們感覺出來的;春天裡,乍現、漸多的一點點一片片的嫩綠是人們觀察出來的;所有這一切應該是因為有「陽氣」曾經在地下夜以繼日地「屯積」著吧,這一點兒是愛動腦子的先民們想像出來的!

我的這種解字思路還可以進一步地往後延伸——

蠢,就是象春天裡的陽氣屯積、涌動似的,大量的蟲子簇擁著、翻動著,像是在醞釀著一場即將發生的大動作似的。

椿,樹名。平常的樹,或是觀賞其花的,或是品嘗其果的,或者乾脆就是生產木材的。而這種樹卻是食其早春的嫩葉的,因而命名其為「椿」樹。

第二 釋「秋」

「秋」是和「春」對應著的另一個季節,對比著看,二者既涇渭分明又相輔相成。春生而秋落,春榮而秋枯,春種而秋收,春暖而秋涼……

在我國的古代,獨字詞佔了絕大多數。一般地,每造一個字,往往就是造了一個非常實用的能獨當一面的活脫脫的詞。一個漢字就可以看做是一個特別精簡的超濃縮了的概念。

春給人們的感覺是暖洋洋的、生機盎然的,它讓人們總感覺到是奮發的、舒展的。而秋則剛好相反,因為秋後就將是冬季漫長的嚴寒了。秋天本身,特別是到了深秋,萬物枯萎,落葉紛飛,蟲蝶凋敝,哀鴻遍野。這是一幅幅多麼地蕭殺凄涼的悲秋圖啊!候鳥成群結隊地飛往南方過冬去了,冬眠越冬的冷血動物們也鑽入地下或樹洞中深沉地昏睡著過冬去了。大量大量的各色各樣的昆蟲在入冬之前的秋季里,便逐漸地陸陸續續地死掉了。「秋」的讀音「qiu」就是「鞧」或類似於「糗」的意思,就是指乾枯、萎縮。夏秋之際的所有種類的昆蟲里,可以說是蝗蟲或是螞蚱最多了,但它們死的也最多,幾乎沒有能過得去冬季的。今天不是還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嗎?說是「秋後的螞蚱——長不了!」的。這話我們大概也無法確定它到底已經流傳了幾千年了,但它所記錄的事實卻實實在在地不知存在了有幾千萬年了!

咱們再回過頭來看看「秋」字的古文字字形,果然就是從秋天的這些特徵著手的。打開有關資料,我們會看到「甲三三五三」的字形,果然就很像一個側體躺著的蝗蟲的形象,並且還是一個死了的蝗蟲。你看它的兩根長須都是耷拉著的,腿腳僵硬地半屈半伸著,真真切切的一具蝗蟲的殭屍赫然在目。再看「粹八七八」的字形,我們將會發現,它更像是一個蝗蟲殭屍的形象了。這次畫得更直接乾脆,讓它來了個臉面朝上、四腳朝天。你看它,兩根長長的須象「甲三三五三」里的那樣,照例耷拉著,腿腳也照例僵硬地半屈半伸著。不同的是,我們能看到它寬寬的嘴,傻傻地張開著,一動不動地凝固在了那裡,因為它已經是早已死去了的。接下來再來看看「粹一一五一」的字形,它畫的蝗蟲形象,其細緻的紋絡更是清晰可見了。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它軀體上的細緻紋絡雖然描繪得更加清晰了,它的死活卻變得有些難辨了。因而,就又在它下面加了一個「火」字,以告訴人們這個蝗蟲是死了的,就像是被火烤焦了似的。

在現有的資料基礎上,通過以上分析,我們便得出了一個這樣的結論:殷商甲骨文時代,人們是通過繪製一個枯死的蝗蟲的形象,來象徵性地表達「秋」——這個蝗蟲等各種昆蟲大面積地枯死的季節的。這種表達手法,就是中國古老的造字術——「六書」之一——象意。雖然說用一個枯死蝗蟲的形象已經能夠比較明白地表示出了「秋」的意思,但是,勤勞智慧的先民們思考探索的步伐總是不會停息下來的。

君不聞——條條大路通北京嗎?對於任何一個具體文字的表達,人們總會是孜孜不倦地去探尋一條更加準確、更加生動、更加富有人文的積極意義的途徑的!人們的思路逐漸統一到了「農事收穫」的範疇上來。因而,我們看到的說文籀文「秋」字,便有點兒像是一個可愛的小烏龜的形象了。它在整個字的右邊,其左邊有兩個小部分:上邊一個「禾」,下邊一個「火」。「禾」在這裡通指莊稼,整個字的意思就是:「禾」到了象被火烤焦的龜殼一樣地焦黃炸裂的季節,也就是說到了收穫的季節了,這就是「秋」。這種寓意的表達方式比原來用一個枯死的蝗蟲來表達它的方式,突然變得有意義的太多了。

優勝劣汰嗎,這種表達方式便成了曾經被用來表示「秋」的字形的主流。再後來,人們為了文字的簡潔、美觀、易用、好學等方面的需要,乾脆省卻掉其中繁複難寫的「龜」字,直接改用了僅僅保留原來的「禾」和「火」兩個簡單明了、易識好寫的字元部分。它可以會意為:此時的「禾」就象是被「火」烤過了一樣,變得金黃焦熟了。寓意為:禾穀金黃焦熟的季節,就是「秋」了。

第三 釋「夏」

「春、秋」說過了再來說說「夏、冬」。

「夏」字的構形,從古到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它是比較簡單易認的。從上古到小篆時代,「夏」字畫的就是:一個人遮遮擋擋地疾走在雨中。其讀音「xia」,就是下雨的意思。要是再仔細地觀察揣摩其各個字形,會進一步發現,其中這個人應該是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壯漢。因為,只有壯漢才多是或為了國家社稷或為生計所迫而常常跋涉奔波在外的,他們更容易落魄在野外突如其來的陣雨、暴雨中。

我們知道,具有十分古老悠久的歷史的中國,歷來都是一個農業大國。對於廣大的農民來說,充沛的雨量不僅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一件足以讓大多屬於農民的國人感到欣慰愉悅且聊以驕傲自豪的事情!人們不僅把一年四季中的這個雨多雨大的季節命名為「夏」季,還無不驕傲自豪地把自己祖祖輩輩生長生活、漁獵勞作在這裡的廣闊地域也命名為「夏」國了。又因為「夏」字中描繪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壯漢的形象,人們又無不驕傲自豪地把本民族之人統稱為「夏」氏了。再後來,當時的那些先民們乾脆把它們當時所處的歷史朝代也皆大歡喜地命名為「夏」朝了。

「夏」字既有「下雨」義、又有「高大」義,那後來以「夏」為字根而創造出來的「廈」字也便豁然開朗了。毫無疑問:廈,當然就是指高高大大的、可以擋風避雨的建築物啦!

第四 釋「冬」

許慎《說文》:「冬,四時盡也。從仌,從夂。夂,古文終字。昸,古文冬從日。」意思是說:冬是一年四季中的最後一個季節了。這一點應該是好理解的。但「冬」字表達「冬季」這一最末季節的構形理據究竟是什麼?卻仍然是一個不解之謎。

郭沫若先生在其《金文叢考》一書里給我們提供了這樣一個事實:「(金文中)冬字多見,但均用為終。」這一結論,是郭老在研究過大量的金文資料之後的基礎上得出的,確鑿可信!

《卜辭通篡·別録之二(東京帝國大學教室所藏甲骨第三片)》:「冬日雨。」郭沫若考釋曰:「『冬日雨』讀為『終日雨』。」

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誥誥作事,毋從我冬始。」其中「冬始」亦當為「終始」。

另據《釋名·釋天》:「冬,終也。物終成也。」

教我看來,這是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欲解「冬」字之謎,必當從此開始。

綜合大量資料,我們可以推導出一個初步的結論:原初的「冬」字並不是一開始就被用來表示「冬季」的「冬」的,它是「終」字的初文,最初就是用來表達終止、終了的「終」的,其音當讀為「中」。

「冬」字的甲骨文、金文字形,基本上是大同小異的。不外是一個倒寫的字母「V」,其下面的兩個端頭若各系一相同之物。依據「冬」字的甲、金文字形,有人這樣解釋,說它象一條絲,兩端各綰一個結,以表示「終極」的意思。很長一段時間,我對此總是有點兒猶豫地難置可否的。

突然有一天,我猛然頓悟了!它哪裡是「一條絲兩端各綰一個結」啊!它分明就是一個「擺」的示意圖——一條繩索,上端固定在某處,下端系一個重物,並且左右來回地擺動著!用「擺」來形象地表達一件事情的結束過程,那簡直是再恰當不過了!當「擺」在自然的阻尼振動中,漸漸地居於「正中」的時候,它便靜止下來了,一切就也就都結束了。這便是它為什麼讀為「zhong」的緣由。「擺」是離不開繩索絲線的,表示「終止」、「終端」的「終」便在原來「冬」字的基礎上加上一個絞絲旁「糹」。而表示季節的「冬」與「時間」、「氣候」有關,因而為其加了一個日字旁「日」,便成了「昸」字。或者乾脆直接用其原形「冬」來表示「冬季」的「冬」。「冬」字固定地表示「冬季」以後,已不宜再讀「zhong」了,因為「冬」並不是居於四季之「中」啊,而它是一成不變地為一年之尾、四季之末的!

人們又為其配音「dong」,我猜測它是不是一來通過音調的變化,來表示行為上的「不動」,同時還兼顧著氣溫上的「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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