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鵬山新說水滸之宋江13 老大歸位

06-22

演講人：鮑鵬山

講師簡介：上海電視大學中文系中文系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潛心研究先秦諸子數十年，長期從事中國古代文化和文學研究，出版《寂寞聖哲》、《後生小子－諸子百家新九章》、《論語新讀》、《天縱聖賢》、《彀中英雄》、《絕地生靈》、《先秦諸子十二講》、《說孔子》《中國文學史品讀》等十餘部著作。

內容簡介：為了把盧俊義弄上梁山，宋江和吳用費盡心機連設陷阱，根本就不考慮盧俊義的家庭和他家人的命運，而此時已身在梁山的盧俊義並不知道還有一連串圈套在等著他，更不知道宋江為什麼要把梁山第一把交椅交給他，鮑鵬山老師認為對盧俊義的家庭變故，雖然宋江手段惡劣但盧俊義也是咎由自取，對宋江反覆讓位的行為雖然梁山好漢們一致反對但宋江的一意孤行卻有著深不可測的玄機，那宋江為什麼要反覆讓位，他到底會怎樣來顛覆晁蓋的臨終遺命呢？

全文：

上講講到宋江和吳用設計把盧俊義捉上了山，然後就哄騙他想拉他上山入伙，遭到盧俊義堅決的拒絕。當然這點也是在宋江和吳用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們還有第二套方案，是什麼呢？故意把盧俊義留在山上然後讓盧俊義的管家李固先回去，並且跟李固說，你家主人已在我們山寨入伙了並且坐上第二把交椅，家裡面有四句藏頭詩，你回去一看就明白，所以你們的主人再也不會回去了，你們就死了這份心吧。李固聽到這個實際上他很高興的，為什麼？因為李固本人和盧俊義的娘子本來就有私情，巴不得盧俊義不回去，然後這份家產包括盧俊義的老婆就都是他的了。所以他回去以後幹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和原來就有私情的盧俊義的娘子就做了半公開的夫妻，那盧俊義的家就沒了，然後這對男女又到官府告發盧俊義說他造反了，上梁山去做強盜去了，並且把官府的人帶到家裡來看那四句藏頭詩，證據確鑿，盧俊義的國也沒了，而盧俊義在山上對此卻是一無所知，而且他還要應付另一輪的車輪大戰，什麼樣的車輪大戰呢？是這些梁山的各位頭領分別的來給他做席請他喝酒，目的是什麼？給李固回家散布謠言提供時間，同時也讓官府覺得盧俊義上山入伙是可信的，你看這麼長時間不回來那肯定是上山入伙了。所以首先是宋江請，宋江請完了吳用請，吳用請完了公孫勝請，光是30餘個上廳的頭領，每天一個做席請盧俊義，這就30多天一個多月過去了。盧俊義在山上可說是度日如年啊，天天跟宋江說，你放我下山吧。一個多月過去後宋江說，行，明天我就舉辦一個送別宴席送你下山。盧俊義很高興明天終於可以走了。可到了這個宴席上後李逵又跳出來，跟盧俊義說，我舍著一條性命把你請上山來，現在如果你不吃我的宴席那我要和你性命相撲。我要跟你拚命，這實際上都是吳用安排好的。然後吳用馬上開始唱紅臉，笑著對盧俊義說，你看這個人好粗魯，那有這麼請客的，不過他是好心，盧員外你還就看他的面子吧。那盧俊義又停下來，又停了四五天，天天吃這幫人的宴席。這四五天過去了總可以了吧，盧俊義堅意要行，可是神機軍師朱武，朱武后來排行時排到了地煞星里前面的頭領，他又引著一班頭領上來到了忠義堂上，跟盧俊義說，我們這些人雖是次一等的，地位比較低一點的兄弟，但我們也曾經與哥哥出力啊，為什麼就不給我們面子呢？難道有我們的酒里藏著毒藥嗎？如果你不肯吃我們的酒席，那我也沒有關係了，只不過我手下這幫小兄弟們萬一要做出什麼事來那可就悔之晚矣了。盧俊義一聽這話也很尷尬，吳用又站出來了，馬上假裝安撫朱武，說你們都不要著急都不要煩惱，我出面給你們向盧員外請求讓他再停幾天，又有何不可呢，常言道，將酒勸人終無惡意。你看這個話講得簡直是不打自招，這幫人勸酒全是惡意全是陷阱全是計謀。盧俊義無奈又停下來。這樣前後在山上他待了兩個多月，這麼長時間過去後，宋江也好吳用也好，都知道北京城那邊什麼事情都已做完了，盧俊義現在回家已經無家可歸了，那好，你現在回家吧，終於放他下山了。果然回到北京回到自己家以後，被自己的老婆和李固告發然後被官府緝捕歸案。在大堂之上這對男女又一口一聲地作證盧俊義確實謀反並且要求盧俊義認罪。公堂之上那些公人也都全部受了李固的銀子，所以都想要盧俊義死，嚴刑拷打之下盧俊義只得屈打成招承認上山做了強盜了，然後帶上死囚枷關入死囚牢。我們看這個地方有句話，就是公堂裡面的公人們全部都受了李固的銀子，那李固的銀子不就是盧俊義的銀子嗎？不過現在盧俊義的銀子全部成了李固的銀子了，盧俊義的一切都是李固的了，包括他自己的老婆都是李固的了。

解說：為了請盧俊義上梁山宋江費盡心機手段惡劣，一手毀掉了別人的正常生活，然而為什麼鮑鵬山老師會說出現這樣的結局盧俊義本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呢？

我們說盧俊義為什麼弄到這樣悲慘的下場，當然首先肯定是宋江和吳用害的，但有一點我們還得指出，盧俊義自己也有責任。為什麼說他有責任呢？因為他這個人啊一生太順利了，然後就太自信太自大太自負太驕傲，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他整個過程我們剛才講是從宋江吳用的這方面講的，我們再從盧俊義這邊來看，在這整個過程中盧俊義是怎麼表現的呢？當初吳用用算卦來騙他，他就決意要去東南方，然後一家人都勸他，李固也勸他，他老婆也勸他，燕青也勸他不要去，但他非常固執，我就要去誰攔就罵誰，聽不進別人意見，這點跟宋江非常善於聽取別人意見是不一樣的，所以盧俊義也做不了老大。燕青甚至告訴他，說你這趟去要經過梁山泊，燕青太明白了，那地方有強人有危險。盧俊義怎麼說呢？他豪氣衝天，說梁山泊那一夥賊男女在我看來就如同草芥。他根本不把梁山泊那麼多人放在眼裡，我們說這時梁山泊已經有88個好漢，他把這88人全部都看作草芥，而且他說了我本來就想上去捉他們，我有這一身武藝，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他們捉來，然後立功揚名，也算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你看他多狂妄，一個人要去掃蕩梁山，到了離梁山不到20里路時，在一家小酒店，那個店小二很緊張，告訴他前面20里路就是梁山泊了，所以，給你們提個醒，那個地方很危險。盧俊義聽了後，啊，快到梁山泊了，那好，然後跟店小二要了4根竹竿，幹什麼？他帶來了四面旗子，在家早就準備好了，李固都不知道，然後把每個竹竿上綁上一面大旗，大旗上是四句詩『慷慨北京盧俊義遠馱貨物離鄉地一心只要捉強人那時方表男兒志』水滸31回。原來他到這個地方來不是躲災避難，是來要捉梁山好漢的，要以此來顯示自己男子漢的志向。他把這四面大旗綁在竹竿上，不是10輛車子嘛，前面4輛車一輛車一個大旗，就這樣上梁山去了。李固等人簡直嚇壞了，哀求他，主人啊你可不要這樣，躲都躲不起，你怎麼還要上山去呢？上山去了怎麼你還打著旗子向他們挑戰？盧俊義怎麼說，你們這些人懂什麼，這等燕雀安敢和鴻鴣廝拼。他把梁山好漢看成什麼，燕雀；把自己看成什麼，鴻鴣。中國有個成語，陳勝講的，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梁山88個燕雀他一個鴻鴣。太狂妄自大。然後他跟李固等人講，我平生學得一身本事一直沒找到機會，我就要利用這個機會就要在這裡賣弄一下我的本事，我告訴你我車裡麻袋中裝的是什麼，裝的是麻繩。我上山後一朴刀砍翻一個，你們就給我綁，綁上後裝到車上我們帶到東京去領賞，他把這些梁山好漢都看成人蔘，看成大蘿蔔了，上去挖幾個帶回去，這就是盧俊義啊。而且他上山前燕青還跟他講，說你一定要去不要讓李固陪你去，我陪你去。因為李固沒武功啊。燕青是個武功很高的人。我陪你去，如果碰到危險我還能幫你一把。盧俊義堅決拒絕，為什麼？這樣他就不就是孤膽英雄了嘛，帶著燕青那殺敗了梁山那就不是我一人的功勞了。這個時候梁山是88個頭領，我們說盧俊義自負自大自信還要加個什麼？無知。梁山88個頭領，就算你盧俊義不了解那些來自江湖是的好漢的本領，但這88個頭領里還有很多比如像林沖，呼延灼，秦明，那都是從朝廷中來的一流戰將啊。林沖當時的武功在全國也是一流的，這些人你總該知道吧，八十萬禁軍教頭你總該知道吧，開國名將呼延贊的子孫呼延灼你總該知道吧，這些人都在山上，難道這些人都是燕雀。所以我們說，自大往往無知，無知才敢於自大，一個太順的人往往看不穿生活的真相，這就是盧俊義給我們的一個啟示吧。那接下來的場景就很可笑了，盧俊義帶著這麼幾個人剛好走到林子旁邊就聽得一聲唿哨響，前面出現四五百個小嘍啰擋住了去路，後面又是一聲鑼鼓響，又出現了四五百個小嘍啰擋住了退路，李固等人就躲在車子下面叫苦啊，一下就鑽到車下面去了。盧俊義怎麼說呢？你們不要怕，我若搠翻你們便與我綁。我要把他們砍翻了你們就來幫我綁就對了。他們就幾個人，不說對方別的，光前後加起來已是上千人，你幾個人要和上千人對陣，而且還要把對方捉回去請賞。這上千人我們說就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讓你殺，你也殺累死了吧，這上千人就是變成屍體躺在路上你車子也過不去了吧。所以盧俊義在這方面表現得，到這個對方我們覺得他可笑了，他這個行為已經成了笑話了，這樣狂妄自大的人一定會被生活玩一玩的，不給宋江吳用玩也會被別人玩弄一番。可是即使盧俊義被活捉，在山上待了兩個多月，他也仍然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有一點的收斂一點的慚愧一點的反省。

解說：狂妄和自負讓盧俊義吃盡了苦頭卻又不知反思，關鍵時刻他對忠心耿耿的燕青都產生了懷疑，因此只能自尋死路，被打入死牢的盧俊義還會經受什麼樣的折磨，什麼時候他才能再次見到宋江呢？

宋江吳用把他放下山了，他回北京去，在城外還沒進城，碰到誰了呢？燕青。這時燕青什麼樣子？頭巾破碎衣衫襤褸，燕青被李固趕出家門。不但把燕青趕出家門而且還跟一幫熟悉的人和親戚都打了招呼，你們誰要是招待燕青，誰要對燕青接濟一下給他飯吃，我就拿出半個家私來跟你們打官司。就是逼燕青走投無路。到盧俊義看到他時已是衣衫襤褸頭巾破碎，燕青為什麼沒到異鄉去，因為他擔心主人回來要遇害所以一直在城外在城門口等著主人，這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人，他終於等到盧俊義，盧俊義差點都沒把他認出來，然後燕青就把家中變故告訴了盧俊義，這時盧俊義怎麼樣？竟然不信，而且喝道『我的娘子不是這般人你這廝休來放屁』水滸31回。忠心耿耿地告訴他，他不信燕青，他相信自己，我娘子不是這般人，你不要放屁。不信燕青信誰啊，信自己，那燕青就告訴他了『主人腦後無眼怎知就裡主人平日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娘子舊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門相就做了夫妻主人若去必遭毒手』主人啊，你後腦勺也沒長眼睛啊，你怎麼知道你的女人就不是那一類人呢，你平時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娘子早就和李固有私情了，現在他從梁山上下來又說你在山上做了強盜不回來了，所以他們推門相就做了夫妻啊，你若回去必遭毒手。盧俊義還是不相信。大怒，而且是痛罵燕青說我家已是五代在北京住了，誰不認識我，他李固有幾顆頭敢做這種事。然後他懷疑燕青，是不是你做出了什麼歹事今日跑到這地方來反說，你等著，我到家中問出虛實必不和你干休。燕青看到主人一意孤行要往城裡去就拉住盧俊義的衣袖，盧俊義一腳就把他踢翻然後大踏步回家去了。燕青本來在盧俊義家裡就已是盧俊義的心腹之人了，他們之間這樣的心腹關係早就確定了。這時燕青是這個樣子，衣衫襤褸頭巾破碎，跟你講了這番話，就算你有疑惑也不能完全不信啊，而且燕青哭著拉住你的衣服，你還一腳把他踢翻。所以我們說這人真是太自負了，而就是這最後的傲慢和自負把他送到了死囚牢里。如果他聽了燕青的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所以我們說盧俊義的前半生太順了，太順的人啊往往太自信太自負甚至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然後接下來盧俊義的後半生怎麼樣，那就太坎坷了，這一段第一要怪宋江和吳用第二就要怪自己，一為他人陷害二為咎由自取啊。人的前半生太順利，有時就如同人生超支一樣，超支了透支了你總要還的。他的後半生就是在為前半生在還。那好現在盧俊義被打到死囚牢里，一邊是李固上上下下使銀子，一定要讓這些公人判盧俊義死啊，盧俊義不死他李固不放心。這時李固和盧俊義之間已是你死我活了，你不死我就得死了，所以上上下下使銀子，要求公人一定要判盧俊義死；那另一邊呢？梁山也派人來了，柴進來了，也是使銀子。李固使出500兩銀子，梁山出手大方多了，使出1000兩銀子，一千兩當然勝過五百兩了，所以結果是什麼？梁山贏了李固輸了。最終判決盧俊義不是死刑而是脊杖四十刺配沙門島。梁山用一千兩銀子買來了盧俊義的苟延殘喘。

解說：在刺配的路上盧俊義遭受到了和林沖一模一樣的境遇，甚至兩個押送公人也都是押送林沖的董超薛霸，這兩個敗類在收受了李固的賄賂後依然要在樹林里結果盧俊義的性命，可他們這一次碰到的卻不再是慈悲為懷的魯智深，因此他們只能無聲無息地死在燕青的冷箭之下，死裡逃生的盧俊義卻還是沒能逃過官府的追捕被再次下獄，最終還是梁山派大軍個攻破北京城才救了盧俊義的性命。那麼在鮑鵬山老師眼裡二上梁山的盧俊義前後都有了哪些變化呢？

這個時候盧俊義上山見到宋江就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派頭了，經過一番九死一生後盧俊義已完全沒有了那樣一種神氣。所以在忠義堂上盧俊義一看到宋江就拜謝，當初人家請他上山做老大他說什麼呢，寧願一死實難從命，所以的傲慢都一掃而空，現在又變得極度自卑。盧俊義只記得誰救了他卻忘了誰害了他。所以我們說人啊是特別特別容易變成奴隸的，打他一巴掌再揉一揉他可能就變成你的奴隸了。當然我們說盧俊義這時還有一種可能是什麼？就算他明白誰害了他又能怎麼樣呢，他現在還具備和宋江吳用叫板的實力嗎，他什麼都沒了，還能夠鳴冤叫屈嗎，經過這一番，經過這麼多之後，盧俊義一定發現了他面對的是極其黑暗的又極其強大的一個力量，他根本無法與之抗衡，這個極其黑暗又極其強大的力量是什麼？就是宋江統治下的梁山的力量。盧俊義上梁山之前自負自大，上梁山之後自知自卑，自知什麼呢？自知自己不是宋江和吳用的對手，這時他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不是他最厲害，還有人比他厲害得多，他根本不是宋江和吳用的對手。那到這時他接下來就是自卑，自卑什麼？自卑自己完全被對方挫敗。所以我們在小說中可看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在上梁山之前盧俊義是龍精虎猛，一團神氣，精神抖擻，在上梁山之前你看盧俊義的形象，無論說話做事你感覺到那都是虎虎有生氣，但上梁山之後呢盧俊義就丟魂落魄，一派獃氣，精神煥散，完全沒精神了，整個精神狀態完全不一樣了。盧俊義確實沒死，被梁山救上山去了，但盧俊義沒有了精神沒有了氣魄，原來是慷慨北京盧俊義現在是萎靡梁山盧俊義。那接下來宋江還要把位子讓給他，你說這樣的一個如此自卑和自知的他還敢接受這個位子嗎。所以盧俊義當然是惶恐不敢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宋江已數次地表示要把山寨的位子讓給盧俊義。這個事情實際上很蹊蹺，為什麼？因為第一，盧俊義對山寨可說是無尺寸之功，你把位子讓給盧俊義完全沒道理沒理由啊，憑什麼把位子讓給他，沒理由；第二呢，宋江有資格把位子讓給盧俊義嗎？也沒有，為什麼？因為這個位子也不是宋江的，他只不過是代理而已，他現在還不是正式的老大是代理老大，你代理怎麼能把東西去給別人呢，所以這兩點很奇怪，而且在此之前宋江還對呼延灼也讓過位子，他碰到呼延灼後也準備把位子讓給他，所以這個地方就有個小問題，宋江為什麼要反覆讓位，按宋江的見識他豈不知呼延灼根本不是領袖之才，盧俊義根本沒有群眾基礎嗎？為什麼要反反覆復地做這樣一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反反覆復把讓不出去的東西反覆讓呢？所以很多人說這是宋江在演戲，是宋江在虛偽，是假惺惺的讓，是宋江的一種權謀。這樣講也不錯但我覺得不夠全面。我認為宋江這樣反覆地讓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宋江骨子裡的自卑。他一講到自己時動不動就怎麼樣，鄙猥小吏，骨子裡很自卑，而且他是在官場上待過的，因為在那樣的時代一個地位很低的人在官場上待過之後養成一個什麼樣的習慣呢？只要見到地位比他高的出身比他貴的他就賤骨頭髮賤了，這就是官場病。到了梁山後他還有這個病。呼延灼是什麼，是開國名將呼延贊的子孫，盧俊義是北京大明府第一等的長者，身份都比他高貴。所以他一見到這兩人馬上賤骨頭就發賤了，你來做吧，我不行。我這樣講有道理，我們可以有一個反證，就是宋江見到比他地位低的從來就沒有讓過，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也確實有宋江虛偽的一面，做戲的因素在裡面。宋江知道別人不可能接受，知道山寨的兄弟們也不可能接受用一個外人來做山寨之主。既然如此，反正讓不出去何妨做個姿態呢，一讓讓出去了那小心一點，千萬別讓；知道反正讓也讓不出去乾脆就不妨做出個姿態，這個姿態做了有什麼好處呢？給對方一個很大的面子，一個投降過來的人，你看你來了我馬上把山寨之主位子讓給你，面子很大，有了這麼大面子就可能怎麼樣？說服他歸順，同時也能向眾多兄弟們表示我宋江一心為公不為私，從來沒想到過為私利，並不看重這個個人的地位，這就是宋江的什麼的地方？有心計的地方，這就是宋江的權術。果然宋江這邊再三請盧俊義做山寨之主那邊就惹惱了李逵，李逵就說話了『哥哥若讓別人做山寨之主我便殺將起來』水滸31回。武松也接著說話了『哥哥你只管讓來讓去讓得兄弟們心腸冷了』，大家都反對，所以這個事情還得擱一擱。

解說：宋江反覆讓位的行為源自於晁蓋的臨終遺言，那就是誰抓住仇人史文恭誰就做梁山首領，就算吳用費盡心機也沒能給宋江創造出好機會，那剛上梁山的盧俊義又是怎麼碰到這個機會的，為什麼鮑鵬山老師說此時的梁山不會有一個人支持盧俊義呢？

但有件事卻是不能再耽擱了，什麼事？那就是曾頭市。宋江好像把曾頭市忘了，這麼長時間一百天早過去了，但曾頭市又自己找上門來，還是那個段景住又跑來報告，說我和楊林石勇到北方買了兩百多匹好馬，又被曾頭市奪去了。這一下宋江不打也得打了。本來宋江要派盧俊義做前部，但吳用擔心盧俊義做前部很有可能就活捉史文恭了，那下面就比較難辦了。所以吳用就派盧俊義引著五百個士兵，你看兵馬很少就五百個而且是步兵，在平川小路聽號。說白了就是在那個地方做預備隊，就剝奪了他活捉史文恭的機會。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史文恭逃出了主戰場偏偏就逃到這個地方恰好碰到盧俊義，還就被盧俊義活捉了。這一下樑山麻煩大了，按原來晁蓋的遺言，誰捉到史文恭誰就做山寨之主，盧俊義活捉了史文恭那他就應該做山寨之主，所以吳用特別懊惱，因為自己失算了嘛，越想越懊惱然後他就說，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其餘弟兄們依舊位。他馬上自己就這麼說了，兄長，那就是宋江，你老大，盧員外做老二，其他弟兄們就跟著，以前的位子不動。但這肯定是不行啊，不符合合法程序！上講講到你繼位的話，權力首先要有個合法性。所以宋江講，這不對，以前晁天王有遺言啊。所以這地方就有很大的問題，那麼就在宋江和盧俊義推來推去時一個最為關鍵的人物，梁山三號人物吳用，一號人物不管是宋江或盧俊義，總之這兩人是二號，吳用是三號人物了。他始終都站在宋江一邊，這是非常關鍵的。他一再勸宋江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人皆所服，兄長若是再三退讓，恐冷了眾人之心。不僅表明了自己的觀點還把眾人都拿來說，自己儼然成了什麼？民意代表，我是代表大家說的。而且他還給其他兄弟們使眼色讓他們趕緊表態。這個眼色一使效果馬上就出來了，首先是李逵大叫，我在江州舍著性命跟著你來，你現在把這個位子讓來讓去做甚鳥。他一講就是粗話，你讓來讓去做甚鳥，我便殺將起來大家散夥拉倒；武松也發作了，武松說，哥哥，你手下有許多的軍官，這些都是受朝廷誥命的，他們也只是讓哥哥如何肯讓別人呢？劉唐也說了，我們這七人當初上山後就感謝你的恩德，就想讓位給你，今日你怎麼又讓別人呢？魯智深也跟著大叫，現在如果再推讓別人，那好，洒家們各自散開，我們乾脆散夥吧。我們看民意是一邊倒啊，所以我們說如果要給梁山用投票來解決問題，假設梁山要投票來解決問題，那我們可簡單地分析一下樑山有幾大票倉？然後看看兩個競選人之間到底又多大勝算。第一票倉就是宋江的嫡系票倉，包括清風山，對影山來的九個人，江州來的十六個人，還有鄆城縣來的朱仝雷橫，包括宋江的兄弟宋清，這些人都是宋江的嫡系一定會支持宋江的，這是第一大票倉；第二大票倉是朝廷降將票倉，這些人在梁山佔據了主導地位最有說話的權利，朝廷投降過來的這些將軍武功高，地位高，影響大，見識高。所以他們一上梁山位置就很高，影響力很大，這些人的代表人物，比如說關勝，呼延灼，他們的立場是什麼？就是武松講的，這些朝廷的命官都只聽宋江的，所以這個票倉也是宋江的。第三大票倉是各路山頭票倉，就是原來的很多山頭，二龍山，桃花山，白虎山，少華山，芒碭山啊，這些山頭的票倉，我們可舉兩個代表人物，武松，魯智深，立場也很明確，所以這第三大票倉也是宋江的。還有第四大票倉，梁山元老票倉，最初的從王倫時期到晁蓋時期這幫元老，這幫元老如果晁蓋在可能還有人會支持晁蓋，那晁蓋不在了一定是支持宋江的，劉唐就是代表，他已明確表態了，所以這也是宋江的票倉。還有第五大票倉，那就是零星票倉，零零星星上山來的這些人。這些人上山之前為什麼要上山，就是沖著宋江來的。所以一分析，梁山的五大票倉全是宋江的，沒一個跟盧俊義有關的，那盧俊義的票倉在哪？盧俊義只有一個貼心人，就是燕青。但燕青絕不可能投盧俊義的票，因為燕青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他知道如果他的主人要坐梁山的第一把交椅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盧俊義自己也不傻，所以盧俊義也不會投自己的票，除非他不想活了。因此可以說梁山上沒有一個支持盧俊義的，包括他自己。全是支持宋江的，那在這樣的情況下宋江讓來讓去確實沒意思，但合法性的問題你還總得要去解決它一下。到這時實際上解決這個合法性問題的時機已經成熟。為什麼說這時解決合法性問題的時機已成熟了呢？請聽下講梁山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