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兒》：馮小剛的懷舊，老北京的鄉愁

06-23

作者北京瘦馬，歡迎關注作者公眾號DreamerLaw。

「一些人去了遠方，一些人還在路上」，背井離鄉，這是異鄉人的鄉愁，北京人的鄉愁就困在城裡頭。

我一直以為北京人沒有鄉愁，可《老炮兒》告訴我們，北京人也失去了他們的北京。《老炮兒》在所有的故事偽裝下，最根本要表達的是，老去的馮小剛一代人的懷舊，他們懷念他們的老北京，這是他們的鄉愁。

地理上，北京還在北緯40度，東經116度。可老北京在哪兒？城牆、門樓、牌坊、衚衕、四合院都只剩粗劣的仿製品，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被糟蹋的差不多了。最能體現北京人情感的，大雜院、街坊四鄰，也都被各種名義改造，趕鴨子似的，趕到了北京各個郊區角落。因此，北京人的北京，在物質上與精神上都所剩無幾了，兩千萬人口不過是一座荒蕪的空城。今天的北京，儘管繁華，但馮小剛一代人記憶的北京卻沉淪了。《老炮兒》的深刻之處也恰恰在於，沒有將感情停留在對老物件的回憶上，而是深入到人的精神層面。通過兩代人在理念、規矩、解決問題方式上的衝突，來表達對老北京的懷念。

因此，如果僅僅停留在電影名稱，時間背景或者某個橋段來理解這部電影，都無法看清《老炮兒》的全貌。《老炮兒》恰恰是要淡化時間，人物名字，而將它放在北京半個多世紀發展的背景下，弄清這些角色的象徵性意義，與潛伏在故事下的「潛台詞」，這才是精神層面上老北京的「魂」！

1、馮小剛扮演的六爺是老北京小市民精神的化身。在《老炮兒》中，他表現的為人有情有義，有責任感，懂規矩，淡薄金錢，儘管也是個「混混」，但做事講「祖輩兒留下的規矩」。與之相對的則是吳亦凡扮演的外來官二代，他代表了新一代湧入北京的人口，這群人有錢有勢，年紀輕輕，拜金追求刺激，飆車玩女人。這兩個格格不入的群體之間的衝突，是電影發展的一根主線。

2、悶三與燈罩，象徵著老北京人的兄弟之義。他們與六爺是發小，大部分人窮困潦倒，但卻不論平窮富貴，肝膽相照，不論誰有困難，都肯給對方賣命。這就是老北京衚衕里煉成的情義。電影中表現為六爺幫燈罩解圍，湊錢贖悶三，悶三與燈罩又為了六爺不惜豁出性命。最後聽說六爺得了癌症，所有的人，不論在哪裡，不論做什麼，都要聚一次。這就是生死情。情和義是《老炮兒》里最重點著墨的地方，這與六爺的兒子曉波出了事，兄弟們一鬨而散，形成對比。也與小飛的兄弟們因為玩車、金錢、女人聚在一起，構成對比。

六爺一直擔心的就是兄弟情義變質，他去找洋火兒借錢，洋火拍桌子上幾捆錢，六爺看了看錢「你有一句沒一句聊的都是錢的事，你要是這樣兒咱們以後就別見了」。臨走的時候六爺告誡洋火兒，「別把哥幾個的情分給弄擰巴了」。這種台詞本身就是一種反抗，我有難，但是兄弟情義也不應該變味。

3、許晴扮演的話匣子則是情的象徵。話匣子是一個典型的北京女孩，爽朗直率、重視情義、敢愛敢恨。她和六爺的關係，在愛人、情人與兄弟之間徘徊，似乎又超出這些範疇，是愛與義的結合，遠遠超出了名分、將來與利益的計算。

4、金錢與規矩。六爺一直放不下自己的規矩，在他看來，規矩比什麼都重要。在解救曉波事件的背後隱藏的另一個線索，就是靠金錢還是靠規矩解決問題。

劃車之後，小飛要賠錢，燈罩說要去報警，六爺說小事按江湖規矩來。最終小飛同意用北京規矩，去頤和園後的野湖「茬架」！後來，龔叔想要回對賬單，小飛也提出能不能用100萬解決問題，但六爺還是選擇了用自己的規矩解決問題。因此，六爺自己說，自己混的江湖，是有規矩的江湖。

規矩討論的關鍵，在曉波回到家裡，父子倆酒桌上的一段對話。六爺要跟曉波掰扯掰扯道理，質問曉波「你們這幫孩子都想什麼那？除了圖錢，圖女人還圖什麼」。

曉波回了四個字「圖個樂唄！」

六爺看不上，說「小飛那幫孩子，打別人可以，自己挨打不行。這還有規矩嗎」。

曉波則反問「你有規矩的又是什麼世界，你除了打架鬥毆還會什麼啊，一群地痞流氓。」

六爺則說出了自己的規矩，打架鬥毆，那是江湖，也有自己的規矩，那是按老祖宗留下的規矩辦事。根本不是向曉波、小飛這樣，只顧自己快樂，不顧他人感受。

六爺的規矩是按祖宗留下的道理辦事，而年輕的曉波則只追求自己的樂子。

5、不報警與向中紀委舉報，則是體現了老北京的小民與國家之間的「體」上。在個人是非上，可以通過江湖規矩解決問題，但是涉及到危害國家利益的問題上，小老百姓要識大體。這是一種小老百姓的大責任感。用六爺教育彈球的話說，「雖然咱是小老百姓，但是有些事，咱還得辦。」

《老炮兒》是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他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展現了超出時代的意義。它中立的表現了城市發展中北京人在精神層面的迷失。它將最深沉的意思隱藏在故事之下，像海明威說的「冰山之雄偉壯觀，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老炮引起這麼多的爭議，就在於精心的隱藏與收斂。《老炮兒》是老北京人在現代都市的鄉愁，馮小剛則是進行了一種考古，他發現了精神與現實的斷裂，並試圖在精神層面上重構老北京人的情懷，老北京的情、義、信、愛、恨。

但六爺的最終死了，連同老北京的規矩，於是有了鄉愁，而鄉愁就在這城裡，在每個人北京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