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女主系列】程靈素：一株七星海棠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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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是程靈素。「靈樞」的「靈」，「素問」的「素」。她的名字來自《黃帝內經》，合取「靈樞」「素問」篇意。

她是毒手藥王的關門弟子，最鍾愛最悅意的弟子。我總疑惑她最初並不叫這個名字，這名字，該是她入了藥王門下後，藥王給取的。

她容貌平平，肌膚枯黃，雙肩如削，身材瘦小。唯有一雙眸子明亮之極，眼珠黑得像漆。胡斐初次遇她，也對她那雙眸子留下深刻印象——「胡斐心中一怔：『這個鄉下姑娘的眼睛，怎麼亮得如此異乎尋常？』」

她身世不明，但從和胡斐的談話中得知，必是有個姐姐的。只是，這姐姐卻不是個溫暖的姐姐，或常鄙薄和嘲笑於靈素的相貌，讓靈素對自己的相貌早早種植下敏感與自卑。她給苗人鳳醫治眼睛之時，為解苗人鳳心結，向苗人鳳講述自己師父法名的變化，從「一嗔」到「微嗔」再到「無嗔」，話說得機巧又深諳自己師父性子。想來，她與藥王，如父如女，如師如友。而藥王對她的疼愛，以及她自己在用毒上的各種聰明及成功，那層敏感和自卑，才漸漸退去。只是竟遇上胡斐，而那胡斐懷裡藏著一隻晶瑩的玉鳳，以及那玉鳳美貌嬌艷的女主人袁紫衣。愛情及情敵的出現，緩緩復燃了靈素內心的自卑。儘管，到後來，胡斐說，這人，第一是品，第二是才，第三才是貌。話雖如此說，他胡斐初見袁紫衣即傾心，難道憑的是品、是才么？他那時間對她，是敵是友都分不清。程靈素假意要他砸了玉鳳，袁紫衣那「俏麗嬌美的身形面龐，剎那間在心頭連轉了幾轉」。做女子，怕還是貌美的女子要佔些優勢。

她是天下最厲害、最可怕的毒藥七心海棠的主人。自她師祖起三代內唯她有機緣養活了七星海棠。

七星海棠的毒，無色無臭，無影無蹤，也就是無法防備。她師祖曾說，「幸好這七心海棠難以培植，否則世上還有誰能得平安。」她養出了七星海棠，總共用了三次，兩次救人——苗人鳳和姜小鐵，一次殺人，卻是在她死後——代她師父清理門戶，也是為二師哥和師侄姜小鐵報仇。她師祖說那話，只對七星海棠作為毒的一面，忘了它還有葯的一面。毒藥毒藥，害人則是毒，救人則變葯。因此這七星海棠雖是最厲害的毒，也是最厲害的葯。

但就像這七星海棠一樣，世人多對它抱以畏懼之心，連聽得它名字怕都要躍開三丈外，這程姑娘，也擔了這份可惜。

——她跟胡斐講她小時候她姐姐對她的嘲笑，胡斐第一猜想就是她下毒毒死她姐姐。這是在胡、程二人相識之初，胡斐作此寒毒的猜想情有可原，他不了解她。但是若換了袁紫衣，胡斐會做如此猜想么？

——她站在苗人鳳面前了，要施針了，胡斐忽然戒備起來，竟猜想她會否和田歸農聯合借醫治苗人鳳而殺之。程靈素冰雪聰明——黃蓉，趙敏，都當得起「聰明」二字，而「冰雪聰明」這四字，只程靈素值當。程靈素的聰明裡沒有邪念、機心、手段，也半點不會去犧牲別人。其實胡斐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程靈素的行事，只是一味因為程靈素是個用毒的女子，他的警惕之心便隨傳隨到。程靈素瞥見胡斐面色，就知道他心內對她起了猜疑和戒備，卻不惱不恨不傷，微笑問一句：你信我么？胡斐心內疑雲才消。

——初見袁紫衣，胡要殺鳳天南，遭袁紫衣阻攔，胡白手空刃憤怒與袁交手。程靈素怕胡斐吃虧，用赤蠍粉幫胡。後程靈素當胡、袁二人面說開此計，哪知，出現了特別令人心酸和傷感的一幕：袁紫衣和胡斐對望一眼，均想：「如此下毒，真是教人防不勝防。」程、袁二人在胡斐心中的親疏關係一眼即分。如果，如果程靈素後來沒有因為醫治胡斐而死，那麼這一節，誰都不用耿耿於懷。程靈素香消玉殞，袁紫衣出家為尼，獨剩下胡斐，那夜夜的碧海青天，但願他可以輕鬆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