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調查稱湖北竹溪被關14年舉報人確實精神異常

媒體人士鄧飛（右）專程接郭元榮出院 金武 攝

新華網武漢1月6日電（「中國網事」記者李鵬翔）新年伊始，國內一知名網站社區出現了一篇題為《誰救我爸　精神病院關14年！》的帖子。網友「郭寒韻」稱，其父郭元榮14年前因舉報上級等相關問題，被公安局關進東風汽車公司茅箭醫院（湖北省十堰市精神病醫院），家屬屢次想將其接回家但未能成功。該帖很快成為網路熱點。

但是，新華社「中國網事」記者趕到鄂西北山區的竹溪縣實地調查時發現，這竟然極像一起網路版真實的謊言：郭元榮雖然被關進精神病院情況屬實（目前已出院），但並不能排除其精神障礙嫌疑；更令人驚詫的是發帖人「郭寒韻」其實並不存在，引發網路熱議的帖子是由兩位網友精心策劃的結果。

熱帖「民女許身救父」引網民圍觀

在《誰救我爸　精神病院關14年！》帖子中，自稱為郭元榮女兒的發帖人「郭寒韻」稱：郭元榮在1994年曾揭發竹溪縣建設局局長劉喜洲的經濟問題，並對當地調查處理結果不服，隨後不斷向相關部門上訪檢舉，結果被縣公安局送往精神病院「強制治療」,「我的親人一次又一次的找到領導，讓我爸爸回家休養一段，可是他們根本不理，借口是『如果醫院能出證明，醫生認為他可以出院，就讓他回家。』醫生卻說，『如果公安局來人接他，就可以讓他回家。』他們把我的親人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網帖還公布了一張1998年4月29日發布的落款為「竹溪縣公安局」通知的照片，通知稱，「郭元榮諸親屬：近段時間以來，郭元榮的言行異常，已對社會穩定構成危害，證明其『精神分裂症』複發，你們既是郭元榮親屬，又是其法定監護人，未能按承諾和有關法律規定履行義務，使其處理無管束狀態，為此，依據我國《刑法》第十八條規定，由政府強制治療。」此通知加蓋有竹溪縣公安局公章。

更引人關注的是，發帖人「郭寒韻」還稱，若能救出其父，「姿色尚可，至今守身如玉」的她願以身相許。

一石激起千層浪，帖子迅速被轉載，網民反映熱烈，目前已有逾35萬網友點擊，6200餘位網友回復，並很快成為一起關注「被精神病」現象的網路輿論公共事件。

不少網友從善良的意願出發，還把近年來舉報上訪被當作精神病的相關報道羅列。來自全國各地的媒體也紛紛跟進採訪。1月4日，在熱鬧的網路「圍觀」下，當事人郭元榮也於帖子發布三天後被家屬從醫院接回家。

郭元榮：令人費解的「上訪者」

在竹溪縣公安局，「中國網事」記者看到郭案的卷宗，共有厚厚的4本。

據竹溪縣公安局副局長李迎東介紹，郭元榮現在被很多網民口口相傳的「上訪」行為，其實主要是其在上個世紀90年代時以寫信、發電報、寫請願書、最後通牒等形式，毫無根據地污衊、攻擊很多國家級領導人，語言偏激、言辭失常，還憑空捏造「反腐護法請願團」虛假事實。

記者在郭元榮當年一封發往全國政協電報複印件上看到的是如下內容：「某某結黨亂紀，應當撤消其職務，我等才會放棄過激行為，否則集會、放火、殺人將出現」。署名是「竹溪請願團郭元榮」。類似的信件、電報資料有厚厚一本，涉及內容確實讓正常人匪夷所思。

據介紹，在郭元榮無休止地寫信、發電報、寫請願書、發「最後通牒」後，1996年竹溪縣公安部門對郭元榮進行了傳喚、訊問，對其住所和辦公室進行了搜查。查獲收繳信件、電報底稿114稿、題為《最後通牒》等油印材料182份。警方分析後認為，郭元榮1994年離婚後，個人生活出現危機，心理失常，思想偏激，有出現精神障礙的嫌疑。

隨後，竹溪縣公安局委託十堰市司法鑒定委員會司法精神病鑒定所對郭元榮進行醫學鑒定，結論為「精神分裂症，偏執型，無責任能力，預後差」。1996年11月，根據醫學鑒定結論，郭元榮被送進茅箭醫院強制治療。此後，根據家屬的請求，郭元榮在1997年至1998年間曾多次出院，但都因其行為異常被再次送進醫院，

1月5日夜間，記者在郭家見到郭元榮。他打理得比較整齊、乾淨，頭髮一絲不亂，與記者坐在一起一邊烤火一邊聊天。郭元榮說，回家感覺肯定是比醫院裡強，有家的溫暖。郭元榮還說，雖然他住了10多年的院，但政府每個月工資照樣發，沒間斷，單位的福利房也能享受。

與郭元榮交談近一個小時，記者感覺他與人溝通沒有障礙，但涉及寫信上訪問題時回答明顯異常，非常令人費解，著實讓人無法排除其精神障礙的嫌疑，比如當記者問他憑什麼狀告那些人時，他回答說是「看電視的時候看出來他們有問題」。郭家親屬也表示，郭元榮性格具有雙重性，平時跟朋友、同事都很和氣，面帶微笑，但有時非常暴躁，不可想像，在公安部門看到郭元榮寫的那些信件時也非常吃驚，想像不出他會這樣做。

李迎東則表示，當年竹溪縣公安局在對郭元榮收容審查後，按精神病人無責任能力的法律規定，送其入茅箭醫院強制治療，整個環節都是依法辦事。

「郭寒韻」：倆網民精心策劃的謊言

記者調查證實，整個「『郭寒韻』發帖救父」的所謂網路曝光事件，其實是湖北省十堰市兩位網民彭寶泉、陳永剛共同策劃和精心包裝的。

彭寶泉告訴記者，他去年在茅箭精神病院見過郭元榮，郭當時說話、穿戴規矩，非常正常。自己後來就與陳永剛商量著要把他「救出來」。帖子講的都是由家屬提供，表達的是郭元榮兒子和親屬的真情實感。至於為何杜撰一個郭元榮的女兒「郭寒韻」，彭寶泉說是為了吸引關注，讓更多的網民來「圍觀」，進而引發媒體關注。

陳永剛也表示，他與彭寶泉走訪醫院、郭家親屬、朋友，搜集證據。「我們原來就同樣的事實曾經發過一個帖子《竹溪幹部十年精神病院度春秋》，但沒有反應，連個泡都沒有冒。這次我們換了個味兒，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網路曝光也要講究技巧，現在網上標著『曝光』的帖子人們都懶得看，這次的帖子寫完後，我們感到自己都被打動了，也就能打動全國的大眾，最後效果很好，三天人就放了。」

兩人的精心策劃也引髮網民的爭議。有網友認為，「民女許身救父」是一出「黑色幽默」。虛構的「郭寒韻」通過一場「旁門左道」的炒作成功地引入外部輿論關注。也有網友認為，這種策劃的曝光應當充分站在事實和法理的基礎上，不然網路上會頻繁出現只圖吸引眼球的你胡編我亂造的「催淚彈」，這無疑是在破壞全社會努力營造的網路正常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