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虎野外滅絕了 我們還能做什麼

它披著棕黃間以黑色條紋的華麗裝束，作為大型貓科動物，虎在二十世紀早期仍然威武地出沒於西亞、南亞、中亞和東亞的廣大地區。但在20世紀，其數量從3萬驟減至不足4千隻。二十世紀50年代以來，更有3個亞種相繼宣布絕滅。

哀哉，華南虎

華南虎，也稱中國虎，作為目前唯一仍然生活在虎發源地---中國孓遺種群，保留了比其他任何亞種更多的原始頭骨特徵。但它也是命運最悲慘的一個：50年代早期，華南虎仍有近4000隻，分布於華南、華東、華中和西南的廣大地區，但因被視為殺人食畜的害獸而遭到前所未有的大屠殺。

其後30年里，有大約3000隻華南虎死於人類的槍口之下。1979年中央發布了禁捕令，但由於人口急劇增長，適於華南虎生存的環境已經大大縮小，加上人們對虎骨、虎鞭和虎肉等入葯的迷信和對虎皮作為華麗裝飾品的崇尚，導致虎產品價格驚人。巨額利潤使一部分人鋌而走險，仍然殘酷地殺害所剩不多的華南虎。

1993年5月國務院又發布了《關於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貿易的通知》，下令禁止含虎骨及虎的其他任何成分的中成藥或工藝品的生產和貿易，才大大減少了偷獵現象。90年代以來，可喜地發現華南虎數量有所上升。幾次考察雖未目擊，但從其留下的蹤跡估計，在湖南東部和北部、廣東北部、福建西部、江西中部和廣西，但是2004年，科學考察了華南虎所有潛在棲息地，發現過去10年沒有任何華南虎存在的蹤跡，這份報告等同於宣布華南虎野外滅絕。

其實，虎具有較強的適應能力，能夠在各種生態環境中生活，從針葉林、混交林、闊葉林和熱帶雨林，甚至在矮林灌叢中，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只要有足夠大的棲息地，大多能安居樂業。它們現在的處境，完全是我們人類造成的。

復興華南虎，希望大嗎

2004年的野外調查顯示，野生的華南虎如果還沒有完全滅絕，也可以被認為是生態滅絕，在野外的數量已經極其有限，難以實施野生老虎的保護行動。

有人提議，將動物園飼養的華南虎放歸野外。但這有多大成功概率呢？在世界上有過一些家養獅子放歸的試驗，但沒有一個取得成功。虎的情況和獅子非常類似，成功率有多高？

全世界人工飼養的華南虎有109隻，大多為6隻野外捕捉的華南虎的後代，近交繁殖現象十分嚴重，致使繁殖率和成活率低下。而且其中有不少顯然已經和印支虎雜交了，純正的華南虎究竟有多少只不是很清楚。

家養虎習慣於以家養動物為食，放歸到野外，即使經過訓練，也習慣於捕食，或者更願意捕捉行動遲緩的家養動物。

更重要的是棲息地，若棲息地面積太小，只能容納1---3頭虎，這在生態學上根本沒有意義，不僅天然能夠提供的食物不足，而且維持老虎遺傳多樣性的基礎老虎數量完全不能滿足。因此不會形成真正健康的野生種群，實質上只是另外一個或兩個老虎的野生動物園。建立野生動物園完全是企業行為，不能稱之為保護行為，國家不應該為之投資。這不會對野生老虎的保護作多少貢獻，反而消耗了我國寶貴的保護經費，使我國無法提供足夠的經費來保護在我國還有野生虎生存的地區。

再說，如此小的棲息地範圍，老虎很容易到達人類活動甚至居住區，而且這些虎都已經習慣和人接觸，因此會尋找人類的氣味而像人類活動區靠近。家養獅子放歸的時候就發現，獅子看見遊客不是躲避，而是過來和人親熱。了解情況的人，會安靜地等待獅子離開，可是不了解的人就會陷入恐懼，因此而產生的行動導致了獅子的恐懼，因此發生了多起放歸的獅子傷人的事件。若是拉上電網以保護人類，錢從哪來？

如果按照虎生態特徵的最基本要求，起碼要3個1000平方公里的地點，每個地點可以容納十幾頭虎，這才可以長期維持的野生老虎的種群。但要在我國華南地區找到這樣的地方已經很難了，更何況即使有這樣的地方，當地也不見得願意放棄旅遊等活動來專門保護老虎。因此要真正實現中國華南地區有健康可維持的野生虎基本上是一個很難實現的美好願望。

我們還能做什麼

野生的華南虎要保護下來基本不可能了，但是家養的華南虎應當得到更好的保護，因為它們仍然包含了一些獨特的基因。需要從現有華南虎個體中找到擁有明顯華南虎獨特基因的個體，給予最好的飼養條件，促進繁殖數量增加，形成良好的圈養華南虎種群，也許在比較遠的未來，我們能夠找到合適的棲息地將其中一些放歸森林。

同時，我國仍然有大約50頭野生虎存在於我國的東北東部邊境、雲南邊境和西藏東南部邊境地區。它們大部分是從周邊國家遊盪進入我國的，只有極少是在我國境內繁殖的種群。

這些進入我國的遊盪虎通常面臨以下命運：由於這些地區的老虎的捕食對象遭到過度狩獵而導致數量少，進入中國後的老虎因為食物缺乏而返回；由於偷獵或者被偷獵其他物種的套子誤傷，導致死亡。

牢籠成了華南虎的避難所,願它不是華南虎的最終歸宿 解焱攝影

能留住這些進入中國的虎，讓它們在中國繁衍嗎？答案是「能」。

只要我們大力打擊老虎棲息地存在著的各種偷獵行為，包括盜獵虎的食物---有蹄類動物，解決虎的食物短缺問題，防範棲息地不斷被蠶食的問題，就能讓它們回到它們祖先的老家---中國。

例如，活動於我國東北東部邊境的東北虎，從1998年發現東北虎野外只有不到20隻，通過十幾年的巡山清套活動，地方政府嚴厲打擊盜獵東北虎行為。不斷擴大東北虎保護區的範圍，從2002年只有一個琿春自然保護區，到現在在吉林就有3個自然保護區。中央政府和琿春等地政府出台各項補貼政策，減少保護區民眾因為人虎衝突帶來的財產損失。我國的東北虎保護已經卓有成效，目前野生虎數量已經達到35隻左右。東北虎在我國的分布從2000年只在琿春邊境線幾十公里的地方，進入到黃泥河離邊境線260多公里的地方；在吉林數量上從5-7隻左右增長9-11隻；從多年來一直沒有東北虎繁殖記錄，到現在發現多處母虎繁殖，幼崽成活；而且有多次一隻母虎帶兩隻小虎的照片和錄像。

行動起來，不要讓我們子孫在中國再也見不到虎，不要讓發生在華南虎身上的悲劇再次發生在東北虎身上。

關於作者

解焱

現任中科院動物研究所副研究員，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執委和世界國際自然保護區聯盟首席科學家，國家住建部世界自然遺產專家委員會委員；曾任國際動物學會秘書長，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WCS）中國項目部主任；從事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20 年。保護地友好體系發起人，推動自然保護地的社區生產生態友好產品，緩解自然保護與經濟發展之間的矛盾。

2012~2013年組織建立了自然保護立法研究組，就《自然保護地法》開展了專職研究工作，對推動國家儘快制定《自然保護地法》發揮了重要作用；2012年至今組織推動《自然保護地法》立法進程和宣傳，對中國的政策和保護意識提高具有重要作用。

組織編製《中國物種紅色名錄》，第一次評估了中國一萬多個物種的瀕危狀況；引導了諸如自然保護地、外來入侵種、天然植被恢復、瀕危物種紅色名錄製定、中國生物地理區劃等保護理念的傳播。

備註：文章標題和小標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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