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人生哲學

莊子的人生哲學哲學家們說:「哲學是智慧的碰撞。」莊子這種具有大智慧的人無疑具有很高的哲學境界。而他又把自己這種崇高的哲學境界融入到自己的人生觀中去。辯證唯物主義認為,事事有矛盾、時時有矛盾,而我認為莊子的思想和人生態度似乎都是矛盾的。他有冷漠的一面,看透一切,明晰一切;對名利,對是非淡薄。他又有熱血沸騰的一面,用辛辣、犀利的寓言對統治者和為富不仁的人進行冷嘲熱諷。 于丹教授曾經評價莊子說:「如果能把孔子稱為聖人,那麼就應該把莊子成為神人。」他的「神」體現在,莊子把自己融入到自然中去,彷彿與天地融為一體。他順應自然,尊重萬物的變化;他堅持人的本性,尊重人的自然屬性,追求自由自在、超然物外的生活。他有著寧靜、平和的心態,在名利和貪慾面前,他不屑一顧。 吳文英在《莊子略見》中曾經這樣評價過莊子:「莊子眼極冷,心腸極熱。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腸熱,故感慨萬端。雖知無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熱腸掛住,雖不能忘情,而終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可以說,莊子在人生觀上體現的美,是美的讓人無所適從的。就像他在著作中寫到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而莊子就像他所謂的天地一樣,雖然低調、淡泊,但又具有獨特的魅力,而他的這種魅力就體現在他「矛盾」的人生觀中。 莊子他富有哲學意味的人生觀中總體包含著以下主要四個方面:他所追求的自由的人生體現在:順應自然、崇尚自由,他在追求的自律的人生體現在:堅持人的本性、淡泊名利、抵制貪慾。 一、順應自然 哲學中講的人類的基本活動,是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而莊子的與眾不同在於,其一生中只有對自然的認識,而沒有對自然的改造。莊子的過人之處就在於他對自然對人類自身的洞察和獨到見解。 鮑鵬山曾這樣評價莊子說:「有大著作、大人格、且以大背影遮擋後世的,就只有這位表情古怪的冷嘲大家——莊周先生了。當別人在都市中熱鬧得沸反盈天、爭執得不可開交時,他獨自遠遠的站在野外冷笑,而當有人注意他時,他又背過身去,直走到江湖的迷茫中去了,讓我們只有對著他消逝的方向發獃。他的著作中卻是令人心脾開張的新世界,一派自然的天籟。」 這便是莊子的為人處世的態度,使自己的身心都融入到自然中去。不顧世人的眼光和世俗的法則。 在《莊子。齊物論》中寫道: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於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放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於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故曰:莫若以明。 這一段的意思是事物沒有不是「彼」的,也沒有不是「此」的。從他物方面來看就看不到這方面,從自己這方面來了解就知道了。所以說:彼產生於此,此依存於彼。這就是彼此相生相存的道理。雖然是這樣,但生的同時就出現死,死的同時就出現生;正確的同時就出現錯,錯誤的同時就出現正確;正確的就任它正確,錯的就任它錯,正確的錯的都不計較。因此,聖人不是通過是非之途,而只是客觀地反映自然之道,也就是這個道理。「此」就是「彼」,「彼」也就是「此」,彼有彼的是非,此有此的是非。果真有彼此的區別嗎?果真沒有彼此的區別嗎?消除彼此的相互對立,就是道的關鍵。得到了道的關鍵,就像抓住了環的中間,就可以應付無窮的變化。「是」的變化是無窮的,「非」的變化也是無窮的。所以說不如用明凈的心態去觀察事物的實況。 自然先於人和人的意識而存在;況且人類產生以後,自然界的存在和發展也不以人和人的意識而轉移,因此,自然界的存在和發展是客觀的。既然自然界是客觀的,因此,人類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可見,莊子的人生觀中也帶有唯物論的觀點,超脫之中帶有客觀和冷靜。他認為,事物都是相反相成的,事物的存在狀態又是在絕對的運動的和相對的靜止中的、不斷變化發展的,這便是辯證法的觀點。其實,真理往往不是在爭辯中分出個高下優略,不用計較事物的絕對是非,而是用心靈洞察出自然界的真實境況。 于丹教授在百家講壇中講到:莊子的人生觀是「外化而內不化」,意思是不受外部變化萬千的物質世界的影響,而內心有所堅持,否則將會被紛繁複雜的外部世界所干擾。安定的身心,不受外部世界的影響,堅持內心的同時,做到對社會的順應通達。 在《莊子》的《養生主》中提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意思是:我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必然疲憊不堪!既然知道這一點,還要去追求知識,會更加疲憊不堪!做好事不追求名利,做世俗認為的「惡」不要遭到刑戮之害,做事順應自然,就可以明哲保身,可以修身養性,可以高壽善終。 莊子對名利和身心的認識集中體現在這一段。既然世界是客觀存在的物質世界,人雖然有主觀能動性,但主觀能動性的發揮也依賴於客觀條件,但客觀條件不足時,不要勉強身心去做無用的努力,否則會身心俱疲。但莊子的這種觀點並非消極、厭世或者鼓勵無所事事,而是教給我們,調養身心的方法是順應自然,有求知慾但不強求,發揮主觀能動性的同時,要客觀地審視自身的條件,以條件為基礎,以規律為指導,最終的目的是讓我們的身心獲得良好的調養和發展。 聯繫現實,當今,中國共產黨提倡的科學發展觀和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都與莊子的人生觀中的順應自然有異曲同工之妙。首先,科學發展觀強調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而和諧社會簡單的說也就是一個以人為本的社會,要落實好這兩個治國的觀念,就要做到莊子在幾千年前所說的:尊重自然界的規律,順應自然界的發展,學會與自然和諧相處。在調養人的身心方面,做到順應人的本性,以人為本,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 二、崇尚自由 莊子在《應帝王》中寫到這樣一個寓言,以此來說明他崇尚自由,並解釋自由的對人身心、發展的重要性。 這個寓言是這樣寫的: 天根游於殷陽,至蓼水之上,適遭無名人而問焉,曰:「請問為天下。」 無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問之不豫也?予方將與造物者為人,厭則又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游無何有之鄉,以處壙埌之野。汝又何帛以治天下感予之心為?」又復問。 無名人曰:「汝游心於淡,合氣於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此段譯為:天根問於殷陽,走到蓼水的上游,恰巧遇到無名人,他問無名人說:「請問治理天下的方法。」 無名人說:「去!你真是個鄙陋的人,問什麼要問使人討厭的問題呢?我正在和造物者伴遊,厭煩了就乘著虛無縹緲之鳥,飛出天地四方之外,遨遊於無何有之鄉,安處於廣闊無際的曠野。你為什麼要用治理天下這樣的夢話來擾亂我的心呢?」 無根又問。 無名人又問:「你游心於恬淡之境,清靜無為,順應事物的自然本性而不夾雜私心成見,天下就可以治理好了。」 這一段中對無名人的描寫就像莊子《逍遙遊》中的鯤鵬一樣,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看透一切人世百態,明確一切治國要領,但他的身心又不願被外物、被名利之事所束縛,他所追求的僅僅是無憂無慮的「游」,而人生的最高境界,莫過於拋開外物,翱翔於屬於自己那一片天地,盡情的「游」。莊子追求的不是僅僅為了蠅頭小利而落得「心為形役」,而是追求高境界的「放浪形骸之外」。 而莊子所說的自由,不是無道德約束的任意的胡作非為,而是在「道」的基礎上的一種洒脫的人生觀。身心不為外部的事物所奴役,靈魂脫開自己的肉體便純凈簡單。 從哲學上看,人本身對自由的需求就是人自然屬性的一種,人的自然屬性的客觀的。既然是客觀的,就必須堅持、順應、得到尊重。 三、堅持人的本性 道家認為:人的心要自然,不要有很多外在的羈絆和刻意的錘鍊。 于丹教授在她的《莊子心得》中講到:「去掉所有的強制,世界是一片蔥蘢的面貌。我們今天繁華的物質世界,不是不夠美好,而是這種美好帶有太多人的痕迹,和社會化的標準。我們能夠貼近自然的地方太少了,應該讓自己的心合乎自然。」 而違反人的本性的一面是禁錮人的個性,束縛人的本性。但無論在現代社會還是封建社會都有束縛人身心發展的例子,而可悲的是,這些例子還不勝枚舉。 《莊子》中就有很多他所抨擊的反面的例子。 《莊子》中的《在宥》提到: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堯之治天下也,使天下人欣欣焉樂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人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 本段的意思是:只聽說使天下自在寬容,沒聽說治理天下。人們自在,唯恐天下擾亂了他的本性;人們寬容,只恐天下改變了他的德行。天下不擾亂其本性,不改變其德行,何須治理天下!從前,堯治理天下,使人們高高興興身心快樂,這是不安靜;桀治理天下,使人們勞累疲病身心受苦,這是不舒暢。不安靜和不舒暢,都是違背德行的。違背德行而能夠長久的,這是天下沒有的事。 就像老子提倡的小國寡民一樣,國家需要無為而治,順應其百姓的天性去治理。無論是再有德行的堯舜也好,或是暴虐淫亂的桀紂也好,治理國家的方法都是改變了黎民百姓最初的習慣和性情。這是莊子多不提倡的。 《莊子》的《天地》中,用樹木來比喻人的本性:百年之木,破為犧尊,青黃而文之,其斷在溝中。比犧尊於溝中之斷,則美惡有間矣,其於失性一也。意思是:百年的大樹,破開做成祭祀的酒器,塗飾上五顏六色的文彩,將剩下的斷木拋棄在溝中。犧尊和拋棄在溝中的斷木相比,則有美和丑的差別,但在喪失了樹木本來天性這一點上,兩者卻是相同的。 把這個寓意應用在當今社會,例子也數不勝數:伯樂為使馬成材而把寶馬良駒原本有一點點缺陷的地方進行刻意的雕琢,讓其失去了它的本性。在就在幾年前,科大少年班調訓了一些所謂的「天才兒童」,對他們進行早期的高等級教育,讓他們在基礎知識都沒有學好的情況下學習大學課程,由於這個實驗的急功近利耽誤了一批學生,最後也沒有多少學生真正成才、而達到他們最初的目的。很多園藝家為了做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盆栽,而把花卉從幼苗時期就禁錮在一個固定的模子里,改變了它原本的生長狀態。 上面的例子中,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動物或植物,禁錮他們的本性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這便是莊子反對的觀點。 四、抵制貪慾、淡泊名利 在莊子身上曾經發生過這樣一樁令常人聽了難以理解的事情: 楚王曾派人去請莊子做官,說願意以天下相煩,客氣得很。此時,莊子專心致志地在濮水上釣魚,眼睛直盯著水面上的閑逸的浮子,沒有理會這飛黃騰達的機遇,冷冷的把使者打發走了。而他自己像個真正自由的野田之龜,弋尾於塗,雖不如孔孟炫赫與實惠,卻其樂無窮。 鮑鵬山在他的《寂寞聖哲》中對莊子的這種超脫的行為評價到:他的這種心境實在是人類心靈的花朵永遠在鄉村野外幽芳獨放,一塵不染,誘引著厭倦城市生活的人們。 于丹教授解讀《莊子》時說:「當人在追求名譽的時候,心已被束縛」而莊子就是對名譽的無動於衷,才使得他的身心真正的自由、豁達。在不被名利所牽累的同時,做人才真正的坦然、淡定。 莊子的行為真正符合了那句話:志於道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莊子畢生的追求就是「志於道」吧,他不僅對蝸腳虛名、蠅頭微利無動於衷,甚至對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也不屑一顧。 古往今來,有多少聖賢之人,懷著與莊子一樣的心境與氣魄。諸葛亮在《誡子書》中說:「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綜上所述,我認為在莊子的人生觀中體現出來的是追求豁達的人生和自由的身心,但同時又對自己內心的準則和人生的觀念有所自律和堅持。莊子的魅力就在於他的激情與超脫,兩者奇蹟般的溶合在一起,大凡一般人在激情與超脫之間只能取其一,並已顯難得,而莊子卻能熔鑄而兼之 —— 從超脫上講,沒有人能像莊子一樣藐視一切,漠視一切,高高在上的俯視一切並嗤之以鼻。沒有誰能像他一樣熱愛一切,充滿激情的對我們談論一切。 在極端的藐視里有極端的體察與回憶,在極端的憐惜里有極端的失望與無奈。這當然歸源於莊子超人的理智與心靈:他的理智,時刻像哲人那樣清醒,如蛇行草上,不粘不滯,寒氣滲透又敏銳無比;他的心靈又無時不像世人那樣沉醉,如鴿立檐間,不怨不怒,憐憫四溢而柔情萬種。他當眾把一切都置於腳下,作踐給我們看,並遏止不住地冷笑;而當眾人散去,他又收拾起這一切,把他們擁在胸前,獨自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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