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希】誰都有一個夢想(09.10.23)

自從金老師在公園裡告訴大家「我有一個夢想」之後，這句話變得似乎有點矯情。雖然如此，我還是相信，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

我的夢想是：

這個世界有一天不需要大幹快上，不需要那麼多的財富，不需要那麼快的節奏。人人都是要工作的，但是並不需要別人告訴他，這個工作應該這麼做。

一個星期工作三天，每天工作三四個小時。工作是人們為了共同創造而必須在一起的，人們不需要交際，尤其不需要因工作產生的交際。工作的時候人是溫和而富有建設性的，而不是說「快快快，來不及了」，在那個夢想實現的世界，一切都來得及。

不工作的時候人在投入另一種更為重要的工作。大家走上街頭，或者在公園，或者圍聚在家裡的客廳，彼此交流對世界的認知，對人的看法。詩人給大家念他們的詩，這是一個日常的行為，也是一個需要勇氣的行為，因為聽眾有權對他說：這一首寫得很糟糕。但是大家並不會說，你看王麻子的詩比你好。詩說出了一個世界的真相，並沒有一首詩比另一首詩好，但是這首詩在詩歌里有它的高下。

作家們給大家讀他們的小說，朗誦變成了一種非常重要的才能，它能讓五分好的小說到八分，那些不擅長朗讀的人吃了虧，他們只好讓小說本身變得更好一些。

沒有人是專門的哲學家，因為一切都需要哲學做底。

有人帶來了他們製作的東西，那些奇妙的帶有靈魂的器具，每一個都像一個完整的，不需要解釋就知道它好的故事。匠人們獲得了人們很大的尊重，和所有寫詩和小說的人一樣。

人們的批評是直接的和有血有肉的。在大家的詞典里「頂」這個字已經失去了在網路時代留下足印的意思。大家只說乾貨。

這樣的日子是緩慢的。財富無需炫耀，因為那得不到尊重。人們尊重那些創造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的人，而且它是美好的。沒有人願意坐飛機，那太快了，人們只能接受火車的速度，而且人們認為，親歷過從此地到彼地的每一段路，是抵達的一個不可或缺的儀式。汽車已經逐漸消失，每輛車都輕輕地掠過軌道，唯恐驚擾他人。

人們在戀愛的時候不再抄襲已經有過的台詞。他們相信，因為我對你的愛是獨特的，它一定需要一種獨特的表達。人們不再認為玫瑰花一定表示愛情，有人會把自己包裹成一隻餃子，他們認為那也表示了愛。

愛好數學的人的集合會不斷用公式交流，那裡看似沉默，其實氣氛非常熱烈，他們願意用這樣的方式解釋世界運轉的邏輯。

人們不再窩在家裡看電視，電視里到處都是辯論以及美輪美奐的圖景，辯論只不過把茶館搬到了電視上，圖景的組接是耐人尋味的，那是另外一種表達看法的方式。人們願意在茶館裡看電視，每個茶館都有自己偏愛的頻道。

家裡人在吃飯的時候，會討論最近看過的書，他們品評每道菜的味道，並且願意挽起袖子來做一頓自己認為好的飯，絕不認為這只是母親的專利。

每個人都是勤奮的，但並不為了獲得比別人更多的財富，他們覺得這是為了獲得智慧的本分。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一旦有人受到侵害，立刻會有旁人站出來制止，人們認為侵害任何人都是侵害了所有人相處的法則。

老人們都是恬淡的，他們受到最好的保護。他們的經驗和愛，成為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財產。

孩子們有柔軟的頭髮，在陽光下發亮。有足夠大和安全的地方讓他們互相追逐和尖叫。母親們在遠處看著他們，心滿意足。

深邃的世界逐漸裂開一條縫，在縫裡，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花。那些已經存在的花都說：嗨，歡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