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萬江南人遷徙蘇北 600年後子孫蘇州尋根

  在今天的泰州興化一帶,不少人稱睡覺為「上虎丘」,如果這一覺還做了夢,則管做夢叫「上蘇州」。這樣的說法很奇特,但並非空穴來風,細數這些人的家譜,會發現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的先祖,和許多今天生活在蘇北的人的先祖一樣,是在明朝洪武年間由蘇州遷徙至蘇北的。史料記載,600多年前的一次大移民,也就是「洪武趕散」,使得數十萬江南百姓自蘇州閶門遷移至蘇北。背井離鄉600多年,尋根問祖便成了這些昔日江南人的後裔的夙願。

  4月6日上午,蘇州閶門尋根紀念地開館儀式在蘇州金閶區山塘街正式啟動。數百名來自泰州、鹽城等地的江南人後裔齊聚於此,一場莊嚴肅穆的朝宗儀式,讓他們有了回家的感覺。

  □現代快報記者 王玲玲

  李錚 蘇州報道

  99個「根」字

  600多年的思鄉情

  「明初開國,太祖御文,充實江淮,遷徙移民,蘇杭松嘉,集散閶門,數十萬眾,北上遠行。」昨天上午,在莊嚴的《壬辰年清明公祭洪武遷徙之先祖文》祭文中,「閶門尋根」活動在蘇州正式開始。

  「一敬天地,二敬祖先,三敬閶門故鄉!」主祭人聲如洪鐘。而和著肅穆的音樂,不少尋根的老人淚濕眼眶。接著,來自蘇北各地的10多名後裔代表敬獻花籃,繼而向朝宗閣深深地行三鞠躬禮。

  朝宗儀式在蘇州山塘街朝宗閣前舉行。朝宗閣前是尋根廣場,廣場上鐫刻著99個大大小小、各種字體的「根」字。離朝宗閣不遠,就是曾在唐寅筆下被描繪為「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西東」的閶門碼頭。

  「洪武趕散」是明朝洪武年間江南地區發生的一次大規模移民遷徙事件,據說明太祖朱元璋為了抑制江南地區富豪望族的勢力,懲治曾激烈抵抗朱元璋部隊的「吳王」張士誠舊部,也為了快速恢復經過戰亂後人少地多的江淮地區經濟,遂將蘇州城內數十萬百姓遣散至江淮地區。

  蘇州金閶區文史專家徐文高介紹說,600多年前,遷徙的蘇州百姓正是從閶門碼頭集中登記造冊,編隊登船,被迫遷徙到江淮流域。

  背井離鄉600多年

  皂莢銀杏重歸故里

  在朝宗閣展館一樓展廳的玻璃展櫃內,來自蘇北等地17本厚厚的家譜並排而放。家譜旁邊,7條皂莢和幾根銀杏樹枝、一捧銀杏葉和一碗銀杏果獨成一展櫃。徐文高說,不要小看這幾個皂莢和銀杏,它們可是見證洪武趕散的活歷史。

  徐文高介紹,皂莢來自鹽阜青墩。600多年前「洪武趕散」時,一位從蘇州遷走的張姓祖先落戶蘇北,「為了紀念故鄉,他臨走時就從蘇州故土帶走了一顆皂莢樹,然後在新家栽下。」銀杏樹枝、果、葉來自在鹽城東面一處名為釣蟶窪的銀杏樹,和青墩的皂莢樹一樣,這棵銀杏樹同樣是「洪武趕散」的見證。歷經600多年歲月的蕩滌,這棵銀杏樹不斷開枝散葉,繁茂生長,還曾成為過海上漁民行船的航標。「皂莢和銀杏都是遷徙的後裔特意帶回來的,」徐文高感慨,「走了600多年後,終於回來了!」

  一幅《洪武趕散圖》

  淋漓盡致重現悲愴歷史

  在「朝宗閣」的二樓,正對著閶門的一面牆上,一幅大型漆畫《洪武趕散圖》吸引了眾人駐足細看。畫家以中國畫的線條勾勒出六百多年前「洪武趕散」時,閶門外那讓人觸目驚心的動亂場面。只見一面「奉旨遷徙」的大旗下,老百姓背上行囊接連登船,岸邊數十名百姓被押解著行走,還有屠夫將砍刀高高舉起,刀下跪著的人落寞而恐慌……

  據了解,這幅畫由金閶區文聯組織策劃,由畫家張天壽和畫家李小康聯合創作完成。為了表現出老閶門碼頭送別場景中飛揚跋扈的官兵、面目悲傷的移民、嗚咽不止的老者、相擁而泣的一家人、接踵而至的送行者……畫家張天壽對蘇州典故進行了深入了解,畫稿更是幾經推敲,直至畫中幾百個人物的服飾及面部表情無一重複。

  移民後裔尋根心切

  認祖歸宗欣喜有加

  站在《洪武趕散圖》前,一位徐姓老先生潸然淚下。他是本次「閶門尋根」活動中受邀嘉賓之一,他的祖先正是在「洪武趕散」中受了難,背井離鄉去了對他們來說荒蕪陌生的地方。現在終於「認祖歸宗」,心中有欣喜亦有對已故父親的懷念。

  「我的老父親活到了90多歲,尋祖歸根是他未了的心愿。沒想到他去世十幾年後,我竟於『閶門尋根』活動中意外找到了失傳一百多年的族譜,找到了祖先的家園,也算幫他老人家了了一樁心事。」徐老先生告訴記者,在他還不知道祖先是蘇州人之前,他就已經從鹽城阜寧來到蘇州,沒想到蘇州與他這麼有緣分。

  昨天的朝宗儀式上,任祖鏞代表現居興化的移民後裔獻上了鮮花。他是興化市中學的一名語文特級教師,他於7年前組織了一批文史從業人員開始了《任氏家譜》的編撰工作,目前已經基本定稿,總計500萬字。

  任祖鏞介紹,興化任氏的尋根路早在清朝道光年間就開始了,當年一位叫做任大春的後裔特意前往蘇州,與蘇州任氏對接族譜。任祖鏞估算了一下,目前,在興化市的閶門移民後裔總人數已逼近一萬。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變遷,興化任氏仍保留了許多蘇州方言發音和傳統習俗。任祖鏞說,興化任氏對「初」、「下」、「南」、「敲」等許多字的發音與現在的蘇州方言幾無差別。「我們稱睡覺為『上虎丘』,做夢呢就叫『上蘇州』,也有著夢回蘇州的意思在裡面吧!」

  「閶門到底在哪裡?」

  移民後裔一代一代發問

  來自鹽城大豐的倉顯今年74歲,他也參加了尋根問祖活動。倉顯說,他的爺爺是一名私塾教師,每次教課時總不忘告訴孩子們一句「我們的家在蘇州閶門」。他的叔父後來也做了小學校長,同樣向一代又一代的學生講述這句話「我們是閶門來的。」

  閶門、閶門,閶門到底在哪裡?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倉顯少年時期的生活中。「那時候,我們那裡的大人小孩都知道先祖從蘇州閶門來,但沒人知道閶門在何方。」「大豐市有43種家譜,其中有29種都明確提到了祖先來自蘇州閶門,要尋根!」這幾年,倉顯在大豐市政協文史委員會裡編撰大豐市文史資料期間來了蘇州幾次。他去過蘇州檔案館,找過文史專家,但卻始終尋找不到根。倉顯遙望著閶門碼頭告訴記者,「蘇州很大,我們想尋根不知道去哪裡尋。」

  蘇北:我的根在哪裡

  蘇州:你的根在蘇州

  徐文高說,幾年前,總有陸陸續續的蘇北人來蘇州圖書館、金閶區政府、方誌辦等地稱要尋根;近年,來尋根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直接找到我,問一些標誌性建築還在不在,想要回來尋祖。」

  來蘇州「尋根」的閶門人後裔越來越多,這引起當地政府的重視。

  作為「閶門尋根」活動的組織方,金閶區委書記翟曉聲介紹說,從「尋根者」虔誠而歡喜的神態中,他意識到「從哪裡來」這個文化命題在現實中正生動地存在著。

  「作為一種人文關懷,我們想真誠地回答移民後裔:你們的祖籍在這裡!」翟曉聲說。

  洪武趕散,一段在蘇北民間流傳了600多年的故事,講的是明初洪武年間實施的一次由江南向蘇北的大規模人口遷徙。這故事並非虛構,然而,正史中對於這場聲勢頗為浩大的移民的記載少得可憐,反而是在諸如族譜、家譜等民間文獻中得以記載,以及通過一代一代人口口相傳。洪武趕散是否確有其事?剛剛建國不久的大明王朝,為何要發起和實施這次大規模的移民?為什麼江淮地區成千上萬人異口同聲地說自己的「根」在蘇州?快報記者近日為此採訪了多位歷史專家,他們為頗為神秘的「洪武趕散」揭開了面紗。

  洪武趕散, 散落民間600年的移民史

  「儂自閶門來」

  蘇州移民遍布蘇北

  要在蘇北一帶尋找蘇州人的蹤跡,並不太難。在揚州、泰州、淮安、鹽城等地區,幾乎所有的當地人都會把睡覺叫作「上蘇州」或「上虎丘」。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希望能夢回故土。

  在蘇北,很容易遇到自稱是蘇州移民後裔的人。為揭開600多年前這段移民史的真相,蘇州市金閶區政協曾組織人深入蘇北40餘個市、縣(區)、鄉(鎮)、村實地探訪,採訪了500位當地人。「街邊一個雜貨鋪的老闆娘都自稱老家是蘇州的。」項目負責人之一、金閶區政協辦公室副主任顧子文說。

  和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合寫過《中國移民史》的上海交大歷史系主任曹樹基,於上世紀80年代研究長江中下游地區移民史,曾在寶應縣縣誌辦公室作過一次即興調查。當時在座的有問、鄭、范、刁、夏、胡、樂、陳、黃九姓,除了胡姓來歷不詳,范姓遷自安徽外,其餘七姓都自稱來自蘇州閶門。在有些縣,這樣的調查已經缺乏意義,因為被調查者幾乎都自稱是蘇州移民的後裔。

  自稱蘇州移民似乎是蘇北人的一個傳統。顧頡剛先生的《蘇州史志筆記》里有《興化人祖籍多蘇州》一條,寫道:「孔大充及其夫人楊質君,皆興化人,告予興化人祖先多於明代自蘇州遷去,皆雲老家在閶門。予謂自蘇州遷去甚有可能,明太祖得天下後大量移民,使眾寡略等,自宜以江南之庶調劑江北之荒。然謂所移者皆閶門居民則殊不可信。」還有那些更久遠、更有名的人,比如施耐庵、鄭板橋,都自稱祖籍蘇州。

  另一個跡象是方言。「語言是記錄社會變遷的特殊檔案,某種方言的形成與移民的影響有著極大的關係,移民史可以用來解釋方言的部分成因;反過來,方言現象也可以為移民史提供佐證。」揚州文史專家黃繼林專門考察過江淮方言的形成和揚州方言的歷史演變,經研究他認為,蘇北方言受古吳語影響很明顯。蘇北大部分地區的江淮方言和北方話的分界線是以有無入聲為主要劃分標準,江淮話保留古入聲調類,以喉塞收尾,北方話入聲消失。明初,北方話中入聲逐漸消失。揚州、淮陰等地,地處大運河畔,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江淮地區的方言也應當和北方話一樣,入聲逐漸消失。然而現在江淮地區的方言中入聲得以保留,以蘇州話為代表的吳語也有入聲,而蘇州移民在蘇北地區的北部邊界和江淮方言的北部邊界基本重合,這就不是偶然的了。

  還有一個佐證是姓氏和地名。「蘇北地區有些姓氏和地名的來源、讀音與這次移民有著密切的關係。『諸』作為姓,在揚州有兩種讀音,一部分人讀成『支』這是移民保留了這個姓的吳語讀音。揚州人習慣稱呼南方人為『蠻子』,蘇南人遷到這裡的駐地往往被冠以『蠻子』而命名,如高郵的『蠻子夏』、寶應的『陳蠻舍』等。還有些姓氏在這一帶比較少見或者同姓而不同宗,被稱作『野』姓,久而久之,他們的駐地也被冠以『野』,如高郵的『野戴、野吳』、泰縣的『野姓庄、野徐』等。」黃繼林說。 家族、族譜多有記載

  這段「移民史」散落民間

  事實上, 在地方志、地名志和族譜中散落著大量關於這次遷徙的記載。葛劍雄教授在《蘇州閶門——蘇北移民的根》一文中對此進行了詳細的羅列:如民國《續修鹽城縣誌》載:「元末張士誠據有吳門,明主百計不能下,及士誠敗至身虜,明主積怨,遂驅逐蘇民實淮揚二郡。」民國《阜寧縣新志》說:「境內氏族土著而外,遷自姑蘇者多。」民國《泰縣誌》所載「明初遷泰」的氏族有姑蘇劉氏、蘇州葛氏、徐氏。民國《泗陽縣誌》稱該縣有翁氏、胡氏、倪氏、毛氏、蔣氏、席氏、唐氏、吳氏、朱氏都是明初由蘇州東洞庭山、崑山、吳縣楓橋和句容等地遷去的。灌南縣檔案館保存的一本乾隆四十四年《新安鎮志》稿本記載了明嘉靖年間蘇州閶門周氏、無錫惠氏及劉、管、段、金諸姓來此「插草為標,佔為民地」的史實,新安鎮即今灌南縣治。大豐發現的18種族譜中,有14種明確記載祖先於元末明初從蘇州閶門遷入;寶應的「朱劉喬王」四大望族,皆自稱是明初從蘇州遷入的……

  「經常聽一些揚州人或者蘇北人說,他們的祖先來自蘇州閶門。起先也不以為然,後來看到有些縣誌和家譜也這麼說,就覺得不能不信。」揚州文化學者韋明鏵說。例如,大豐縣發現民國時修纂的周姓家譜,一是《淮南周氏家譜》,一是《鹽城周氏宗譜》,都說那裡的周氏是明初由蘇州閶門遷來蘇北的,而這些家譜始修於乾隆八年(1743)。幾年前,他在揚州天寧寺古玩市場偶爾淘到兩部揚州舊族譜。一部是《維揚江都馬氏族譜》,光緒辛卯年(1891)重修,赫然記載著馬氏從北方「徙居江南蘇州閶門數百餘年」,「迨及明初,燕王南下,兵戈擾攘,子孫星散,或居江北」。另一部是《江都王氏族譜》,民國丁卯年(1927)重修,則說其始祖曾經「隱於姑蘇閶門」,「清朝定鼎,奉詔遷維揚東鄉石家莊」。「歷史上蘇州向江北的移民,是一個無法否定的事實。」韋明鏵說。

  據著名學者、北京大學教授吳必虎考證,在今揚州、江都、泰州、泰興、海安、東台、興化、高郵、寶應、鹽城、建湖、阜寧、淮安、淮陰、泗陽、漣水、灌雲、響水、濱海、東海及連雲港等地都有明初移民分布。

  朱元璋為什麼要移民?

  「移民就寬鄉」最可信

  為什麼明初有大量的蘇州移民遷入蘇北?民間流傳著各種神秘的說法——

  有的說,當時江南有一種大馬蜂(影射朱元璋,傳說中他是麻子)蜇人,人被蜇即死,只有逃到江北才能避災;有的說,明初在蘇州閶門一帶突然出現很多紅頭蒼蠅,見人就叮,叮了就死,百姓紛紛逃往江北避難。有描述移民行進途中情景的,如說船行至江中,有江豬(諧「朱」)要吃人,常常將船掀翻,多虧船神保佑才順利渡江,但江豬不死心,就在北岸挖掘,導致長江北岸的江堤經常坍塌。還有說移民後裔的兩腳小趾甲有破痕或是灰趾甲等……

  民間對明初這次大規模遷徙事件的稱謂,通常是「洪武趕散」,或者「紅巾趕散」,二者都和明太祖朱元璋有著直接聯繫:「洪武」是其年號;而「紅巾」,則是他起兵反元的武裝旗號。這些故事或傳說,孤立起來看近乎荒誕,但如果把它和這場移民的其他佐證和背景聯繫起來考察,它實際上反映移民們對這場人口大遷徙的不滿態度,也間接地為我們提供了一些關於這場移民存在的口碑檔案。

  但是,無論是哪種說法,都沒有對這場大規模移民的起因作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學者們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場官方組織的移民,而且是由皇帝直接下令進行的,「趕散」一詞,則說明了移民的強制性。個別族譜則稱祖先是「奉旨」而遷。實際上,「奉旨」只是被強制遷移的同義詞。

  在蘇北流傳最廣的就是上文提到的《續修鹽城縣誌》的說法,即由於蘇州是張士誠的據點,朱元璋久攻不下,因而在消滅張士誠政權後對當地居民採取了強制遷往蘇北的報復性措施。

  南京明史專家馬渭源認同這一說法。「在割據蘇州的12年內,張士誠先後實施過減少田賦、獎勵蠶桑、興修水利、疏浚白茆江等措施,蘇州百姓對其感恩戴德。以致在大軍圍城時,張士誠得到了百姓全力支持,使得一座孤城能苦苦支撐十個月。朱元璋對此十分忌諱,所以,不排除他對蘇州百姓採取懲罰性的移民措施。但那麼多人不可能全部遷空,因此採取了另一個政策——重賦江南,江南稅賦是其他地方的100倍。」

  然而,朱元璋會僅僅因為要懲罰擁戴張士誠的蘇州百姓,就實施如此大規模的移民行動嗎?著名明史專家、南京大學潘群教授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朱元璋在攻克蘇州後的確曾對張士誠的支持者作過懲罰性的遷移。

  《明實錄》中記載,吳元年九月「克平江(蘇州),執張士誠。十月乙巳,徙蘇州富民實濠州」。但這些富人是遷往朱元璋的故鄉濠州(今安徽鳳陽),而不是蘇北。洪武三年六月,朱元璋又遷蘇松嘉湖杭五府「無田產者」四千餘戶於臨濠。朱元璋將故鄉建為中都後,又於洪武七年從江南遷去十四萬戶。朱元璋還從直隸(今江蘇、安徽、上海)和浙江遷了二萬戶至京師(今南京)。這兩批移民的遷出地自然也包括蘇州在內。

  但這並不意味著蘇北不是明初吸收移民的地區,明朝官方史書中有關移民的記錄是相當簡略的,見於記載的只是當時數百萬移民大潮中的一束浪花。另一方面,潘群指出,官方強制移民的動機主要有兩點:一是「移民就寬鄉」以解決糧食緊缺問題,二是打擊豪強以鞏固剛剛建立的明朝政權。

  「所謂寬鄉,就是人少地多的地區。經過元末明初的多年戰亂,中國不少地區的民眾大批逃亡,特別是江淮地區,原本富庶繁華的淮安和揚州,人口十去七八,經濟急需恢復。而蘇州人煙稠密,百姓富庶,與蘇北距離又近,是理想的移民輸出區,因此大量蘇南人遷入蘇北是完全有可能的。明初移民還有抑制豪強,打擊、分散反明政治勢力的目的。張士誠在蘇州稱王期間,江南地區的很多豪強地主依附於張士誠,張士誠兵敗後,朱元璋遂下令驅散蘇州富豪望族,其中沈萬三就是一個代表人物。沈萬三曾資助過張士誠,雖然明朝立國後他曾捐巨資修建南京的城牆,但終難逃被流放雲南的命運。」潘群說。

  祖籍閶門是「誤傳」

  閶門是移民集合、出發地

  為什麼現在蘇北的人們都說自己的祖先來自閶門?明朝初年的閶門真的有那麼多人口?

  曹樹基和黃繼林推算,明初從江南遷往江北的人口,大約有40多萬,「這麼多移民不可能全是蘇州人,更不可能都是閶門人。」兩位學者認為,這些移民,應該來自蘇州以及周邊的松江、嘉興、湖州和杭州。

  黃繼林說,閶門鄰近京杭運河,是古代江南最重要的碼頭之一,在以水路交通為主的古代,從江南去江北,閶門無疑是非常理想的出發地點。而這樣由官方組織、發放憑照川資、大規模的人口遷徙,組織者自然先要集中被遷之民,登記造冊,編排隊伍。由於閶門所處的交通位置優越,官方也就應該很自然地在閶門附近設立專門機構,辦理有關移民的一切公務。而閶門外有寒山寺等幾座大寺院,有條件和可能接待並臨時安置來自蘇松杭嘉湖五府眾多的被遷之民,閶門一帶也就很自然地成為移民的集中地。

  「很明顯,閶門或閶門外不可能是移民的真正故鄉,只是一個重要的移民集合或出發地。但由於蘇州府甚至附近其他府縣的不少移民從這裡出發,那些沒有文化的平民百姓就將這個地名傳給子孫。年深日久,無法了解自己真正來歷的後代就只能以此為原籍了。當蘇州移民後裔中出現了名人和大族,認同『蘇州閶門』的移民後裔就會越來越多。對於背井離鄉的移民們而言,閶門是他們在江南的最後一站,這樣,這座城門就成了故鄉的象徵,寄託鄉愁的載體。 」葛劍雄說。

  「蘇州的閶門、山西洪洞大槐樹、福建寧化石壁村、廣東嶺下南雄珠璣巷、湖北麻城孝感鄉、山東棗臨庄、南京楊柳巷、南昌筷子巷都是有名的移民中轉站。直到今天,眾民對這些地方念念不忘,只是尋根不得的一種無奈。」黃繼林說。

  既然他們的祖先與蘇州移民一起,櫛風沐雨,含辛茹苦,使蘇北重新得到開發和發展,那麼與蘇州移民受到同樣的紀念也是理所當然的。放到歷史的長河中看,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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