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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只有一次

不久前,走過巴黎的埃菲爾鐵塔,仰首望去,那沉沉的鐵塔像是一個叉著雙腿、抱緊雙肩的巨人,冷冷地俯視眾生。醒目的是,在鐵塔的腰裡,圍著一道淡綠的尼龍網,登塔者的幢幢身影在網中遊離恍惚,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鐵塔原是自殺者最後的樂土。沒錯兒,那道綠圍腰正是為自殺者而設。據說,從前每年都有幾個尋死覓活者從高高的鐵塔上跳下來,那麼高的塔,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現在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要不斷地注射各種各樣的疫苗,預防可能會有的傳染病:脊髓灰質炎疫苗、百日咳白喉破傷風疫苗、乙型肝炎疫苗、流行性腦炎疫苗、結核疫苗、麻瘋疫苗……醫學的手段也日愈發達,許多過去的不治之症,現在藥到病除,輕而易舉。我們的父輩,還曾經對細菌感染束手無策,肺炎、麻疹、猩紅熱,奪走許多孩子的生命,如今,這些已經奈何不了我們了。

生命被日益發達的科學與醫療技術重重疊疊地保護著,但是日益發達的科學與醫療技術偏偏救不了越來越多自殺者的生命。在一堂英語課上,美國老師讓我們各講一個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開始便是:我曾經想過自殺……結果舉座嘩然。我說的是真的,還不止一次呢,那還是小時候的事情,有時被媽媽批評得很兇,心裡委屈得要命,便想:媽媽是不是不愛我了呢?連媽媽都不愛我,乾脆自殺了吧——然後就想像著我死了以後的情形,媽媽一定會傷心得不得了,那麼,她還是愛我的。於是,我就釋然地把目光從煤氣開關上移開,再望住媽媽時,眼睛裡也就含情脈脈起來。

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相信許多人都有過。

真正的自殺行為往往並不僅僅是一時的衝動。

我從小生活的大院里,有這樣一個孩子,和我們差不多大的歲數。我們長得一年比一年高了,他卻一直長不高,因為他的父母個子很矮很矮。他一直心事重重,我記得他的額頭早就爬上了皺紋。後來,我離開了大院,聽我的父母說,他常常辱罵、毆打他的父母:你們這兩個株儒,為什麼要害人害己?為什麼要生下我來?他的父母每每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再後來,發生了更慘烈的事情。到了婚戀的年齡,他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對象,更遷怒於父母。終於有一天,他在暴打了一頓父母之後,卧軌自盡了!

本來,我是很同情這個男孩子的。但是,隨著他的故事的發展,我越來越厭惡他了。

我們沒法兒選擇是否出生,沒有一對父母是徵得孩子的同意之後才把他生出來的。既然如此,不管你的人生多麼痛苦,也不必抱怨父母把自己生下來。因為幾乎每一對父母都是充滿希望地迎接自己骨肉的誕生,他們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有殘缺、更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飽嘗痛苦與磨難。

像那個男孩子,他的父母本來還擁有自己的快樂。然而,在優生優育還沒有普及的年代生下他以後,就開始了無休止的苦難人生。看到兒子的痛楚,他們的痛楚一定千倍百倍於他,所以他們逆來順受,從不還嘴還手。但是兒子還是那樣不依不饒,直至最後致命的一擊,兒子殺死了自己,事實上也從精神上殺死了老倆口!

是的,我們沒法兒選擇是否出生,我們確實可以選擇是否死去。但是,在這樣的選擇之前,是不是可以問上一句,我們已經盡到自己的人生責任了嗎?我們僅僅是為自己活著的嗎?

在武俠小說里,常常有這樣的情節:某大俠已經中了劇毒,只有幾個月的生命了。他往往給自己安排下三件大事:授徒、報恩、報仇。授徒,是為了不讓師傅傳給自己的絕世武功失傳,他必得尋找一個可造之材,這是盡社會責任。報恩,有父母的養育之恩,紅顏知己的知遇之恩,武林同道的救命之恩,這是盡家庭責任和朋友的責任。報仇,則是為武林除害、替父輩洗雪冤屈,這是兼盡社會責任和家庭責任。三件大事一了,他才放心地含笑九泉。

但是自殺的人多半只想到自己,很少想到帶給親人的痛苦,更把養親孝親、特別是給予親人快樂等等責任置諸腦後。自殺的人多半最勇敢又最懦弱。他不怕死,可謂勇敢到了極點,自殺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但同時他又懦弱得忍受不了人生的痛苦。

有一個小夥子,在病痛面前抵擋不住的時候,對父親流露出自殺的念頭。父親氣憤地對他說:「自殺固然是一種解脫,但在我看來是一種逃避現實、吃不了苦的表現。當年紅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可見苦比死更甚。如果一個人有膽量去自殺,就更應有膽量面對逆境,戰勝困難。生命只有一次,不能去冒險,失去了再也不能回來;而死,只要有膽量,隨時可以去。你現在受不了,儘管去!」

小夥子對父親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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