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黃附子細辛湯醫案二則分析

吳佩衡麻黃附子細辛湯醫案二則分析

趙春江 蔡 輝 南京軍區南京總醫院 ( 江蘇 南京 210002)

摘要: 吳佩衡是當代扶陽學派重要傳承人之一，研究其醫案對理解扶陽學派及臨床辨治大有裨益。本文選吳先生麻黃附子細辛湯醫案二則，望能管窺吳氏潛方用藥之一斑。

關鍵詞: 吳佩衡 麻黃附子細辛湯醫案

中圖分類號: R 24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0－3649 ( 2012) 11－0022－02

吳佩衡 ( 1886 ～ 1971) ，名鍾權，四川會理人， 1921 年至雲南行醫，雲南四大名醫之一，當代火神 派重要傳人之一。吳佩衡 18 歲時受業於當地名醫彭 恩溥先生，20 歲左右曾聽學於火神派真傳弟子盧鑄之先生的 「扶陽醫壇」。其後深精 《內經》、 《難 經》、《傷寒論》等經典著作及鄭欽安先生醫學三書， 中年以後集中精力研究張仲景學術思想。吳佩衡先 生醫德高尚，病患萬千，推重陽氣，善用附子，故 有 「吳附子」的美譽。研究吳先生的醫案對理解扶陽學派及仲景高論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以下二則 醫案是吳先生應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驗，反覆習玩，互參經典，通過醫案望能管窺吳氏用藥之一二，也可加深對該方的理解及臨床心得。

1 小兒急驚風案 ( 風寒誤治救逆) 朱小弟，生甫兩月，稟賦單薄。某日因感風寒 而病，身熱咳嗽，不思乳食，多啼聲。醫以清熱解 表之劑，熱不退，發驚惕。又復以追風清熱鎮驚等 法以治之，竟沉迷不乳，體若燔炭，自汗肢冷，咳 嗽喘掙不已，痰聲漉漉，時作角弓抽掣，奄奄一息。 後延余診之，指紋青黑透關，面唇均含青象，舌白 而膩。此為風寒誤治引邪入於陰分，陽不勝陰，虛 陽浮越於外，法當扶陽驅寒。附片 20g，炮姜 6g，京 半夏 6g，北辛 2g，生麻絨 2g，茯苓 10g，甘草 3g。 頻頻喂服，1 劑盡，汗出，熱退其半，已不發驚抽 掣，喘咳 減，始 能 吮乳。再 劑病 退七、八。去 麻、 辛，又服二劑後，諸證悉除［1］。

按: 患兒因風寒受病，遂身熱咳嗽，寒客太陰 則不思飲食，醫反以寒涼之品助其寒邪，寒痰互結， 肝風內動，熱不退而發驚惕。醫復以追風清熱鎮驚 之法治之，重傷其陽，外邪內陷，寒入少陰則沉迷， 寒入太陰則不乳，表證未除仍見咳嗽喘掙，痰聲漉漉，陰盛於里，格陽於外，又火性上炎，間體若燔炭，自汗，陽氣不達四末則見肢冷，寒痰作祟，肝風尤劇，觀其指紋青黑透關，面唇均含青象，舌白而膩，亦是寒痰之徵，遂以扶陽驅寒為治。師仲景 麻黃附子細辛湯之意，以麻黃開其玄府，細辛引寒邪外出，以半夏燥痰，以茯苓滲濕，以炮姜暖脾， 尤為切要者以附子固其真陽，二劑則病退七八，表證幾無，遂去麻辛，以溫陽燥濕之劑善後，再二劑而病除。此證為外感風寒誤治，寒邪內陷太少二陰， 病之來路亦病之去路，治之仍從表解，但辛溫發散之劑須防陽脫，故師仲景麻附辛湯之意太少同治。 四劑即力挽狂瀾，轉危為安。案中2月小兒吳先生 將附子用至 20g，不得不嘆先生辨證之精，識證之准。世之畏附子如蛇蠍者安可望其項背? 誠如欽安先生所言: 「人或曰余為 『姜附先生』，不知余非專用姜附也，只因病當服此，難道余就不會寫幾個參、 地、歸、芍、芩、連、梔、柏之方乎? 余非愛姜附惡歸地，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耳。」［2］ 誠然，葯無優劣，全在當用不當用，病之當用，砒石亦是救命良藥，病不當用，人蔘亦可害人性命。

夫驚風一證，有慢驚與急驚之分，誠如 《小兒葯證直訣·急驚證治》: 「小兒急驚者，本因熱生於心; 身熱面赤引飲，口中氣熱，大小便黃赤，劇則搐也， 蓋熱甚則風生，風屬肝，此陽盛陰虛也。 『慢驚』因病後或吐瀉，脾胃虛損遍身冷，口鼻氣出亦冷，手足時瘛疚，昏睡，睡露驚，此無陽也。」 「急驚合涼瀉， 慢驚合溫補。」［3］ 此證即為風寒為醫所誤治，重用寒 涼，致使太少二陰陽損，脾胃虛衰而成慢驚之證，識 證不準，禍不旋踵，險些喪病兒於頃刻。

2 太陽少陰兩感於寒證案 ( 重感冒) 張某，年四十二歲，住雲南省昆明市武廟下南聯升巷底。腎氣素虧，於 1929 年 9 月 2 日返家途中， 時值陰雨，感冒風寒而病。初起即身熱惡寒，頭疼體痛，沉迷嗜卧 ( 即少陰病但欲寐之病情也)，兼見渴喜熱飲不多，脈沉細而兼緊象。舌苔白滑，質夾青紫，由於腎氣素虧，坎陽內弱，無力衛外固表以抵抗客邪，以致寒風乘虛直入少陰，阻塞真陽運行之機，而成是狀。以仲景麻辛附子湯，溫經解表扶正除邪治之。處方: 黑附片 36g，麻黃 10g ( 先煮數 沸，去沫) ，北細辛 5g，桂尖 13g。 3 日，服上方 1 劑即汗，身熱已退，唯覺頭暈咳嗽、神怯。表邪雖解，肺寒尚未肅清，陽氣尚虛，以四逆合二陳加細辛、五味子，扶陽溫寒主之。處方: 黑附片 50g，乾薑 26g，甘草 10g，廣皮 10g，法夏 13g，茯苓 13g， 北細辛 4g，五味子 2g。 1劑盡，咳嗽立止，食量增加，精神恢復，病遂痊癒［1］。

按: 患者張某，腎氣素虧。腎象一坎卦，二陰在外，一陽在內，此一陽乃元陽，坎之主持耳，亦腎之主持耳。腎主封藏，即將此一元龍火封藏於水宅之內，故能藏精而起亟。患者腎氣素虧，即此一 元真火之不足，風寒襲表，無力抗邪，寒邪長驅直入，直入太陽底面少陰，故病之初起即見沉迷嗜卧， 兼有表證存在，復有身熱惡寒，頭疼體重之徵。患 者陽虛故喜熱飲，然陽虛不用水，又飲而不多，脈沉細而緊，舌白滑，質夾青紫，乃為里寒之象，遂以仲聖麻附辛湯表裡兩解。1劑則身熱已退，唯覺頭暈、咳嗽、神怯，此乃表邪已解，里寒尚存，故以 四逆加細辛、五味子溫陽散寒，1劑而諸證皆愈，良可嘆也!古人云: 「一劑知二劑已。」概言此乎?

3 討論 欽安先生曰: 「醫學一途，不難於用藥，而難於 識證，亦不難於識症，而難於識陰陽。」［2］以上二案 病症不同，卻皆取麻黃附子細辛湯為先導，繼以助 陽溫里以收全功，其要者在於把握陰陽消息，若一 味執死方而不曉圓通，病必不除。案 1 為外感風寒 為庸醫所誤治，傷其太少二經之陽，發為驚風，是 誤治所致的太少兩感; 案 2 為患者腎陽素虧，外寒襲表，無力御邪，寒邪得以直入少陰，亦是太少兩 感。上述兩證雖病因不同，但病機卻是相同，故二 案皆用麻附辛湯加減且效若桴鼓。

麻黃附子細辛湯出於 《傷寒論》第 311 條: 「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 主之。」［4］少陰病，提綱為 「少陰病，脈微細，但欲寐」，少陰為水火之宅，提綱證其實主要闡述了少陰 寒化的狀況。陽加於陰是謂脈，若少陰陽虛，則鼓 動無力，血不充盈，故見脈微細; 陽不足的神不往， 故見但欲寐。此處既以少陰病冠之首，即包含提綱 證在內。然少陰陽虛，當以寒為是，今言反熱，是 由表邪未解。寒性收引，寒邪襲表則外閉玄府，使汗不得泄，熱不得出，故外現熱象; 內有陽虛，陽 虛則寒，陽氣在里，故見脈沉; 若徒治其熱，恐內 動其陽根; 徒治里寒，又患陽熱無路而出，故治之 以表裡雙解，內溫少陰之陽，以顧其元陽; 外開玄 府之門，以散其熱，如此內外周流，病可的痊。後 世醫家將此證喚作太少兩感，太陽少陰相為表裡， 是外有太陽之寒而現熱象，內有少陰之寒而現真寒， 此陽虛或為患者素體虧虛，也可為醫者所失治誤治， 但辨證準確，療效如影隨形。

參考文獻

［1］ 吳佩衡著，吳生元，吳元坤整理． 吳佩衡醫案 ［M］． 北京: 人民軍醫出版社，2010: 3，5

［2］ 清·鄭欽安著，周鴻飛點校． 中醫火神派三書 ［M］． 北京: 學苑出版社，2007: 1，253

［3］ 宋·錢乙著，閻孝忠編集，郭君雙整理． 小兒葯證直訣 ［M］． 北京: 人民衛生出版社，2006: 9，10

［4］ 漢·張仲景著． 傷寒論［M］． 北京: 中醫古籍出版社，1997: 53 ( 收稿日期 2012－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