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疫:也許,我們就在末日前夕

血疫:也許,我們就在末日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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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真實的恐怖

「護士取來一袋全血。穆索凱醫生將血袋掛在點滴架上,拿起針頭插進患者的手臂。患者的血管似乎有問題;血液在針頭周圍涌了出來。穆索凱醫生再次嘗試,將針頭插進患者手臂的另一個位置,扎向血管。失敗。依然血如泉涌。無論他把針頭扎進患者手臂的什麼地方,血管都會像煮熟的通心粉那樣破裂,湧出血液;血液從患者手臂上的針孔向外冒,無法凝結。他的血液顯然有問題。穆索凱醫生害怕患者會因為手臂上的針孔冒血而失血死亡,因此放棄了輸血的念頭。患者的內臟還在出血,而且黑得像瀝青。」

這段話是美國作家理查德·普雷斯頓的非虛構作品《血疫》中對於埃博拉出血熱患者瀕死時景象的描述。埃博拉出血熱——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對這個名詞陌生,作為死神的使者,僅僅兩年之前,它剛剛洗劫了西非,甚至在我們的國門前徘徊。

二、猙獰的微笑

「埃博拉」病毒第一次被發現是在1976年8月的扎伊爾(現剛果民主共和國),小城楊庫布的一家醫院裡來了一位病人,他說從扎伊爾北部地區回來後不久就開始發高燒。楊庫布是個窮地方,沒幾家醫院,也沒幾個醫生,等待治療的病人排著長長的隊伍。在這裡,高燒的最大可能就是瘧疾,所以他就被簡單地診斷為瘧疾了,然後和其他患者一起注射了注射抗瘧疾的藥物。天知道那根針頭給多少人使用過,沒辦法,針頭只有那幾個。

很快,以這家醫院為據點,可怕的傳染病在短時間內就血洗了周邊50多個村莊。

兩個月後,與扎伊爾北部接壤的蘇丹南部地區(現南蘇丹共和國)爆發了同樣的疫情,在距離楊布庫400英里遠的恩扎拉,一個棉花廠中的工人接連病倒,很快就有35人死亡,他們的發病癥狀和楊布庫的病人極為相似。

突然爆發的神秘疫情立即引起了世衛組織和美國疾控中心的重視,科學家們冒著生命危險前往調查。但是醫護人員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患者「變成一張紙」——這就是埃博拉病毒所做的:機體免疫系統全面崩潰,血管破裂,內臟組織分解,血從眼睛、嘴巴、耳朵、肛門……身上的每一個孔洞,甚至是皮膚的毛孔中向外滲出來,最終因臟器衰竭或血液流盡而死。

在1976年的疫情中,扎伊爾地區318人感染,280人死亡,死亡率約為88%;蘇丹地區284人感染, 151人死亡,死亡率約為53%。

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殺手第一次露出笑容,它被命名為——埃博拉。

三、死神的屠刀

《血疫》寫於1994年,那時候的普雷斯頓不會預見到,這本書在全世界讀者中引起的擔憂和恐懼,會在二十年後迅速變成現實。以往埃博拉疫情主要出現在剛果(金)、蘇丹、烏干達等中非國家,這些國家由於地理環境等原因,病毒在「消滅」了一個或幾個鄰近的村莊之後,由於缺少宿主,就無法向更遠處擴散了。然而2013年12月,一直在中非肆虐的埃博拉疫情突然從幾內亞開始大規模席捲西非。

經驗的缺乏使西非國家對於疫情的防控明顯不力。在賴比瑞亞,居民恐慌情緒嚴重,不敢處理死者屍體,因此很多屍體被隨意放置在室內,甚至丟棄到河流隨水漂浮。另一個重災區獅子山爆發謠言,引起數千人圍攻醫院,部分村莊禁止救助人員進入,甚至有患者家屬將感染者從醫院中搶出,送到自然療法醫師的手中,最後患者死在了醫院外面,引起更多感染。

在疫情最為嚴重的幾內亞,《紐約時報》記者隨同無國界醫生組織來到一個被埃博拉病毒肆虐的村落,在村口遭到手持砍刀和彈弓的青年攔截。17歲的青年首領法亞說:「我們不歡迎任何訪客,也不希望和外人有任何接觸。這些人所經之處,都爆發了疫情。」有些村民一看到紅十字會卡車或是西方臉孔的人靠近,就會大喊「埃博拉!埃博拉!」轉身逃之夭夭。村民對病毒的無知,再加上看到患者被送進無國界醫生組織設立的緊急治療中心之後都有去無回,因此對外來救援十分抗拒。

最危急的情況出現在2015年7月:埃博拉疫情傳播到了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奈及利亞。奈及利亞的拉各斯是非洲第一大城市,人口密度世界第七,主城區人口世界第四,按照現在的人口增長速度,預計很快就會超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達到世界第三位(僅次於上海和北京)。如果此次事件應對不當,且不說奈及利亞國內可能造成千萬級別的死亡人數,在人口流動這麼大的今天,假如有未出現癥狀的感染者飛往中美日英法德,完全可能是滅世的節奏。

所以你大概能夠理解當我看到香港發現疑似病例的報道時是什麼感覺。那是凌晨四點,我條件反射地從床上跳起來給正準備去非洲的朋友發了一封長長的郵件,勸他三思。

末日的前奏?

在人們對於世界末日的所有想像中,最容易成為現實的就是病毒流行。如上古時代的洪水一般,病毒是現代文明社會的噩夢:一戰結束時,流行性感冒在全球範圍內殺死了超過2100萬人;而在1346年到1352年間,歐洲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死於可怕的黑死病。

2014年開始的埃博拉疫情是埃博拉病毒首次蔓延到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也是首次在非洲以外的地區被確診,先後波及幾內亞、賴比瑞亞、獅子山、奈及利亞、塞內加爾、美國、西班牙、馬里、英國和義大利。

截止到2016年1月13日,約有2.9萬人感染,11315人喪生(但大多數專家認為這一數據被嚴重低估了),直到2016年4月,仍然有新的確診病例出現。

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哪有什麼世外桃源?

其實死神的屠刀早已舉起在人類的頭頂了。此次爆發疫情的埃博拉病毒是致死率最高的扎伊爾型埃博拉,如果這個時候扎伊爾型經過突變之後可以通過空氣傳播,那人類將立即陷入全球性的災難。

這並不是無稽之談,埃博拉病毒目前所知有五種類型:扎伊爾型、蘇丹型、塔伊森林型、本迪布焦型和雷斯頓型,其中雷斯頓型只能引起非人類靈長類動物發病,人類可能被隱性感染但不致病。但是!雷斯頓型埃博拉病毒在猴群中是可以通過空氣傳播的。

至於這把刀為什麼遲遲沒有落下?

誰也不知道。

五、消失的起點

真正可怕的是,雖然這種病毒已經出現了近40年,但我們對它仍然幾乎一無所知。

預防某種疾病首先要知道得病的緣由,而埃博拉病毒的來源尚不清楚……WHO官網提供的信息是「據認為,大蝙蝠科果蝠是埃博拉病毒的自然宿主。」據此為基礎,假如已經在西非和中非爆發過疫情的埃博拉病毒有一天擴散到了整個非洲大陸,那麼,稍冷地區蝙蝠的大規模遷徙有沒有可能會把病毒帶向整個歐亞大陸?

同樣,對於埃博拉病毒的傳播方式的介紹也充斥著「可能」這樣的詞。WHO官網上說,「埃博拉是通過密切接觸到感染動物的血液、分泌物、器官或其他體液而傳到人類。隨後在人類社會中通過人際間傳播加以蔓延,這種傳播是與感染者的血液、分泌物、器官或其它體液直接接觸(通過破損皮膚或粘膜),以及間接接觸受到這類體液污染的環境而導致的。在安葬儀式上哀悼者與死者屍體發生直接接觸,這也可能對埃博拉的傳播具有作用。病情已經康復的男性在痊癒後高達七周時仍可能通過其精液傳播病毒。」

對於治療手段,WHO官方信息是「尚沒有針對埃博拉病毒病的特異性疫苗。正在對幾種疫苗進行測試,但沒有任何疫苗可用於臨床。重病病人需獲得重症支持醫護。病人往往出現脫水,需要用含有電解質的液體進行口服補液或靜脈輸液。尚沒有特異性治療辦法。目前正在對新的藥物療法開展評估。」另據媒體報道,截至目前唯一對抗埃博拉病毒方法是注射NPC1阻礙劑,但是有副作用,容易導致一種叫做尼曼匹克症的糖脂代謝性疾病。

有報道說,2016年7月26日默沙東公司正在研究開發的埃博拉病毒疫苗V920(rVSV delta G -ZEBOV-GP,減毒活疫苗)獲得了美國FDA授予的候選疫苗突破性療法認定,以及歐洲藥品管理局授予的PRIME資格。

可喜可賀。

六、無盡的征途

在《血疫》的結尾,作者沿著金沙薩公路前往埃爾貢山的奇塔姆洞穴,試圖在這裡找到線索,發現埃博拉病毒的發源地。

在金沙薩公路上,他想起了小時候沿著這條公路的旅行。他說,如果艾滋病毒的發現能夠提前幾年,它多半會被命名為金沙薩公路病毒,因為它走出非洲森林之後,就是沿著金沙薩公路傳播的。

世界上第一次有關艾滋病的正是記載是在1981年,我們所能確認的埃博拉病毒的最早溯源是在1976年。這一對死亡姐妹花從發現到現在不過40年。

當若干年後,人類停在某個路口驀然回首,會把這條路看作是一個時代的起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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