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偉論道】歐洲的恐怖襲擊,到底有沒有止期?

大家都知道,17號西班牙巴塞羅那發生恐怖襲擊,死亡14人,傷者超過120人。同日午夜,巴塞羅那以南120公里的坎布里爾斯也發生恐怖事件,所幸五名襲擊者全被擊斃。第二天,一向如世外桃源般安寧的芬蘭也發生持刀恐怖襲擊,2死8傷。所有細節媒體有載,這裡都不複述。本人只想大體分析一下,這在歐洲似乎永無休止的恐怖襲擊,有沒有可能終止的一天。

根據《維基百科》「恐怖活動」條目的記載,本人數了一下,1946-1999年,全世界共發生恐怖活動17起。2001-2014年,共74起。2015到2017年8月20日暫止共發生恐襲251起。其中發生在西方(包括以色列和東歐)共61起。名列榜首的是:以色列15起,法國10起,美國9起,英國、德國、烏克蘭各5起。比利時4起。這些國家以色列地處戰區不論,法、英、德、比加上美國共38起,是恐襲的核心目標區。

其餘190起中175起發生在伊斯蘭世界。名列榜首的是:伊拉克25起,土耳其23起,阿富汗22起,敘利亞16起,巴基斯坦15起,索馬利亞13起,葉門10起,奈及利亞8起。這前8名7個半是伊斯蘭國家。

分析上列簡單基本數據,可以肯定的第一個事實是:恐怖襲擊絕大多數都由伊斯蘭極端主義份子發動。他們的攻擊對象首先是他們同一宗教的大概不同的教派的民眾,第二則是他們認定的西方仇敵。疆獨極端勢力的恐怖活動的伊斯蘭極端主義背景當然也是昭然若揭。

可以肯定的第二個事實是:近年來發生絕大部分恐怖活動的伊斯蘭國家,都與那裡基本上是由於西方的軍事、政治和意識形態干涉造成的無政府狀態深切相關。名列榜首的伊拉克、阿富汗、敘利亞三國的失序,由美國和歐洲的軍事加政治干預直接造成。因茉莉花革命而失序的還有葉門。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分處上述戰亂區域的兩端,其混亂基本上是間接被上述國家捲入的。

弔詭的一個事實是,在薩達姆、卡扎菲、阿薩德、穆巴拉克等專制者的統治下,那些國家並沒有(或極少)恐怖活動。弔詭的另一個事實是:恐怖分子殺害起他們的伊斯蘭同胞似乎毫無心理障礙。宗教戰爭的對象似乎首先應當是異教徒嘛。如果殺掉的也是穆斯林,進天堂也沒有困難嗎?

伊斯蘭極端勢力與西方人的無情鬥爭則還容易理解一些。因為從二戰以後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故土建國開始,西方人與阿拉伯人/穆斯林就結下了解不開的血仇。阿拉伯人在幾次軍事圍攻以色列均遭慘敗之後,走投無路,「生無可戀,死又何懼」的巴勒斯坦難民中間,就誕生了伊斯蘭極端恐怖主義的最初苗頭。

近些年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先後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和敘利亞進行了四次武裝干涉,自然與阿拉伯世界的相當一部分人結下了大批新仇。西方聯軍攻打阿富汗、伊拉克的理由是為了消滅基地組織。干涉敘利亞的理由是推翻暴君阿薩德。結果基地組織沒有消滅,阿薩德也沒能推翻,反而惹出一個比基地瘋狂十倍的「伊斯蘭國」。敘利亞內戰已經導致超過10萬人死亡和數百萬的難民。西方人在利比亞打死了卡扎菲,換來的是大批的渡過地中海的船民。這些嚴重的錯誤,都是伊斯蘭恐怖主義在歐洲和中東滋生的及其重要的背景。

請大家注意,在1950年代之前,在伊斯蘭與歐洲基督教漫長達1200年之久的已然是十分血腥的爭鬥中,毫無底線,甚至讓不足十歲的女童去做人肉炸彈的恐怖行為應當還是沒有的。伊斯蘭極端恐怖主義真的是只在那之後才出現的。這個在巴勒斯坦難民中誕生的極端恐怖主義基因後來就外溢出了巴勒斯坦,蔓延到相當多的一些陷於戰亂的伊斯蘭國家。不過也請大家注意,極端恐怖分子並不是僅僅來自那些動亂或貧窮的伊斯蘭國家。比如9.11的行兇者多數來自安定且富裕的沙特,他們基本都是知識分子。在歐洲參加恐怖活動的伊斯蘭二代移民也有好些來自並無動亂髮生的比如摩洛哥等國。經濟甚至秩序原因並不能解釋所有參與恐怖活動的人員的心理動機。

還有數以千計的歐洲血統的人被伊斯蘭極端主義蠱惑,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險去烽火連天的敘利亞參加「聖戰」,更是本人難於理解的意識形態現象。

常聽人說:「無神論者沒有信仰,行為容易失去底線。而宗教徒心中有信仰,因此就有底線。」 對此本人不能完全苟同。比如,無神論者的確可能因缺乏對來世報應的畏懼而增加刑事犯罪的可能,但是他們也不會為了虛無縹緲的來世的72個處女而去做恐怖分子呀。

筆者認識非常多的穆斯林朋友,他們都是善良的正常人,對伊斯蘭極端分子帶給他們宗教的污跡也是痛心疾首。但是我們還是需要解釋,為什麼恐怖分子絕大部分都有一個特定宗教和地域的背景。如果這個千真萬確的重大事實都完全不能陳述,那我們又怎麼可能找到解決這些問題的有效方略?

筆者看見西方各國政府都在忙於制定各種對付極端恐怖主義的治標辦法,比如多修監獄,建立感化中心,嚴密監視可疑份子,在敏感地點加派警察,修建路障,阻止「聖戰」分子歸國等等。但是治本的辦法真是少之又少。僅僅靠這些治標措施,就想讓歐洲的恐怖活動銷聲匿跡,恐怕還是太過的一廂情願。

本人設想中的治本辦法由近至遠,至少有這樣5個。

第一,如果歐洲的經濟能夠改善,讓移民們能更加順暢地融入歐洲社會,極端勢力的可能的社會基礎範圍自然就會縮小。但是歐洲的經濟大局要能夠快速明顯改善又是談何容易。

第二,竭盡全力阻截從危險動亂地區進入歐洲的難民/移民。為了善盡人道義務,可以把安置移民的海量經費盡量捐出給敘利亞周邊的國家比如黎巴嫩、土耳其,甚至就在敘利亞境內的邊境地區建立由聯合國/國際和平部隊管理的大規模安全區來臨時安置大量戰爭難民。這樣,在局勢安定以後,他們才能順利地回國重建家園,而不會對歐洲造成無法承受的移民壓力。

第三,相關各方應擱置各種爭議,集結足夠力量,儘快結束對IS的戰事,讓敘利亞和伊拉克恢復和平。從此時起,西方應停止對中東地區的一切軍事、政治、意識形態的強硬幹預,而應全力以赴支持政府主導的敘利亞和談。各種反對勢力都必須放棄武裝。畢竟一個國家只能有一支歸政府指揮的合法軍隊。要明白,即使阿薩德是一個卡扎菲式的獨裁者,沒有這個獨裁者的敘利亞絕不可能比現在的利比亞更好。除了阿薩德,當下的敘利亞沒有任何一個人可能讓這個國家恢復秩序。

第四,以色列/巴勒斯坦的和談必須有一個真正的結局。基礎當然是聯合國支持的兩國方案。以色列必須在約旦河西岸的沒有得到國際承認的被佔領土上做出足夠的讓步。只有那個地方出現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可持續的和平局面,蔓延整個伊斯蘭世界的憤懣無奈情感才可能慢慢宣洩,極端恐怖主義才會失去最大的源頭。

第五,整個阿拉伯世界的經濟困難才是那裡不得安寧和向外移民的根本原因。但是這件事情解決起來難度極大,且並不全然都是西方人的責任。比如那幾個極度富裕且安定的阿拉伯產油國不發展實業就並不是西方人的刻意。但是西方人至少在幫助那裡恢復秩序而不是把那裡搞得越來越亂這一點上是可以出力的。一旦動亂停止,秩序恢復,中國人就有機會出力了。大家都知道,中國的一帶一路正在等待機會可以修進中東。中國人不喜歡打仗,但論起搞建設,那可是現今世界當之無愧的第一把好手呢!

如果以上五條都能大體做到,伊斯蘭極端恐怖主義何愁不能弭平。不過本人很遺憾地預估,西方能把這五項任務都基本完成的可能性並不大,形格勢禁的地方還太多。如此這般,西方人恐怕是有很大的風險要和伊斯蘭極端恐怖主義繼續長期地纏鬥下去了。

(本文作者系法國歷史學博士劉學偉)

(本欄目文章為一家之言,不代表本報立場)

(編輯: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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