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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主義

有一種現象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一個作家寫了幾十篇、幾百篇散文,甚至出了好幾本散文集,甚至集子還獲過獎,但讀者就是記不起來這位作家寫了哪篇散文。沒有一篇散文被讀者記到心裡去,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很簡單,這個作家沒有名篇。放眼文壇,長篇小說和散文的創作,幾乎成了喪失難度的創作。當年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寫《紅樓夢》,古人「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情景,已經不復存在了。

《丁玲傳》披露,丁玲訪問蘇聯回來,面對帶回的古典作品和當代名著,她愛不釋手,不禁感嘆道:「一個人,辛辛苦苦地寫一輩子,寫一大堆也可能什麼都留不下來。可是,哪怕用一生的時間,能寫出一本這樣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也就可以了。」後來,作為所長的丁玲也曾經向中央文學研究所(今魯迅文學院)的學員語重心長地說:「不要粗製濫造,寫幾本不很好的書,不如寫一本好書。」

一次我面對陳忠實,問起《白鹿原》所謂「墊棺作枕」之說。陳忠實回憶說,大概是1988年,他到長安縣查縣誌和文史資料時,遇到一個搞文學的朋友。晚上和他一起喝酒,朋友問他:「以你在農村的生活經歷,寫一部長篇小說還不夠嗎?怎麼還要下這麼大功夫來收集材料?」陳忠實當時喝了酒,性情有點控制不住,就對朋友說了一句:「我現在已經46歲了,我要寫一本在我死的時候可以做枕頭的小說。我寫了一輩子小說,如果到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有一部能夠陪葬的小說,那我在棺材裡都躺不穩。我不想在離開這個世界時留下空落和遺憾。」可以說,一部《白鹿原》傳天下,陳忠實的這個期望實現了。

丁玲、陳忠實奉行的「一本書主義」,使我想到當前散文創作。當前散文的形勢可以說是一片大好,創作隊伍越來越龐大,小說家、評論家、詩人、公務員也紛紛加入散文隊伍,掀起一個全民參與的「散文大生產運動」。報紙副刊、休閑雜誌、網路媒體開拓了散文隨筆從未有過的傳播空間。作者成了作坊式饅頭加工點,老老小小,也趕趟兒似的熱蒸現賣,誰還有時間去下工夫精雕細琢?發表就是硬道理,作者只在乎散文能發表,作品能出書。究竟有哪篇散文能經得起時間考驗的,讓讀者長久不忘的;究竟哪篇散文真正給讀者以感動有所收穫的,他們對此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史鐵生的《我與地壇》,作為單篇散文,以其藝術價值和文學史經典意義,入選《六十年與六十部:共和國文學檔案(1949~2009)》。史鐵生初中畢業後於1969年到陝北延安地區插隊,1972年因雙腿癱瘓回到北京。一個21歲的小夥子,從此忍受常人難以想像的病痛折磨,到1991《我與地壇》問世,整整20年。可以說,這篇一萬五千字的散文,濃縮了史鐵生雙腿癱瘓後對生命和存在長達20年的思考與徹悟。《我與地壇》是一曲交織著生與死、苦難與信仰的生命之歌。字裡行間傳遞出的生命的達觀與感動、從容和坦然,深深感染了讀者。

小說可以隨著虛構的故事情節發展和人物命運的起伏,每天幾千字、幾萬字的寫。沒有聽說誰每天幾萬字寫散文的。如果說小說寫的是故事,那麼散文寫的就是境界。這與作者胸襟和氣度有關,與作者視野和學養有關。散文是富有深度和難度的寫作。著名作家張潔說過,散文往往好幾年才能「等」來一篇好的,誠哉斯言!

魯迅文學獎作為我國具有最高榮譽的文學大獎之一,每屆都評出散文獎,其實是散文集獎。然而普通大眾卻沒有多少人喝彩,真正得到讀者讚賞的作品更是寥若晨星。

為了維護魯迅文學獎的嚴肅性、公正性和權威性,鑒於散文文體的特殊性,建議魯迅文學獎散文獎應該下決心取消散文集的評比,設立散文單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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