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百年翻過的三個頁碼

07-19

去年秋天，在俄羅斯要冷還未冷的季節，我們到俄國的聖彼得堡、莫斯科和周圍等7個小城市走馬觀景。

我們這一代人還有一些殘存的蘇聯情結，雖然越來越淡漠。是呀，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年華我們的生命力有多少是耗費在「蘇聯」這個辭彙里了呢？我們曾經有5年的每天早晨在腦子最清醒的一個小時內念俄語，我們曾經刻苦地學習學校規定的聯共（布）黨史和國際共運史課程，我們曾經根據學校的要求用俄語與蘇聯學生通訊，我們曾經閱讀了大量的蘇俄文學作品，我們曾經借閱俄羅斯歷史書籍和斯維爾德洛夫、捷爾任斯基等革命家的傳記。我們學的這些知識曾因國家與蘇聯交惡而應了「讀書無用」論。毫無疑問，現在我們全部都還給了老師。

到俄國旅遊，幾個蘇聯符號是無論如何都縈繞在腦際的，這就是列寧、斯大林、托洛茨基、斯維爾德洛夫、捷爾任斯基、十月革命，阿芙樂爾巡洋艦、克里姆林宮、紅場、涅瓦河、涅瓦大街、波羅的海、冬宮、斯莫爾尼宮、列寧山、高爾基、肖洛霍夫等。

我們先到瀕臨波羅的海的十月革命的發源地聖彼得堡。那真是一個精緻典雅的歐洲城市。據說13世紀時由於彼得堡還是濕地漁村，征服了歐洲諸國的成吉思汗騎兵沒有進入彼得堡。我們在涅瓦河上乘遊船到入海口眺望蔚藍的波羅的海，在涅瓦大街體會列寧說的革命道路不能像涅瓦大街那樣筆直，在橘黃色的晚照中觀看灰色的阿芙樂爾巡洋艦的炮塔，依稀還可以聽到當年的炮聲，在著名的夏宮體驗羅曼諾夫王朝宮殿的金碧輝煌，在中國人熟知的冬宮感受對塞尚、高更、列賓歐洲藝術大師的敬畏，在波羅的海艦隊要塞區流連回想海洋大國的歷史，在兔兒島佩服與康熙王朝同時的彼得大帝打開國門改革開放的勇氣……。

1917年2月，由於沙皇尼古拉二世出兵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社會矛盾加劇，反對沙皇王朝的社會能量如火山一般噴發，羅曼諾夫王朝在2月浪潮中滅亡。但革命成果被克倫斯基為首的臨時政府竊取。克倫斯基對外繼續執行尼古拉二世的戰爭政策，對內實行殘酷的白色恐怖。列寧稱當前的戰爭是帝國主義的掠奪性的戰爭，號召俄羅斯工人農民士兵起來反對戰爭，被臨時政府通緝。列寧只得戴假髮套化裝為工人流亡瑞士，然後秘密到靠近彼得格勒維波爾格區的芬蘭邊境拉茲里夫湖畔，在幾根木頭搭起的草棚內就近了解國內群眾運動情況和指揮彼得格勒工人和士兵運動。有一個維波爾格區的布爾什維克伏法諾娃喬裝來回越過邊境給他送報紙和信件。

晚間，拉茲里湖上隱約的篝火明明滅滅，布黨同志來來去去。托洛茨基、克魯普斯卡婭等秘密來到列寧的草棚，或泛舟湖波，或散步湖畔。列寧不時產生建立新的國家機器的靈感。他在潮濕的湖畔爬格子寫作《國家與革命》，設計革命成功後國家機器的藍圖。

這時候，彼得格勒和莫斯科工人和士兵群眾的反戰情緒高漲，布黨領導群眾和士兵舉行了盛大的公曆「51」大遊行，進一步鼓動群眾的不滿情緒。克魯普斯卡婭記載：「4月21日（除註明外均為俄歷），我必須去會見伊里奇，……我步行穿過了涅瓦大街，一支龐大的工人遊行隊伍從涅瓦關卡走了過來。擠滿了人行道的工人群眾都在向這支遊行隊伍致敬歡呼」。大街上的群眾有擁護布黨的，有擁護孟什維克和社會民主黨的；有擁護列寧的，有說列寧是德國間諜的，用德國的黃金收買工人參加遊行，要刺殺列寧。俄羅斯社會是一個多元體。

列寧領導的俄國革命是列寧不失時機地利用了俄羅斯工人、農民、士兵的反戰情緒，他們的子弟正在前線流血。列寧先發動士兵和工人遊行示威，積聚醞釀社會能量。列寧當時並沒有軍隊，蘇聯紅軍是在3年內戰時期同協約國14國武裝干涉的戰爭中逐漸組建逐漸經受血與火的洗禮成長起來的。這不同於我黨，我黨是在長期的戰爭環境中逐漸有了強大的軍隊，武裝奪取政權的。

戰略機遇如白駒過隙。列寧秘密回到彼得堡，實施就近領導。6月18日，克倫斯基在協約國的壓力下在前線又開始進攻，10天後，俄國軍隊在前線一敗塗地，死傷無數，消息傳回國內，俄國沸騰了。這時，臨時政府把部隊主力都調到了前線，國內空虛，只有少數女兵部隊和士官生。7月上旬，托洛茨基、加米涅夫、盧那察爾斯基等被捕。列寧又一次流亡芬蘭。俄歷9月中旬，列寧旋又進入維波爾格區，他給布黨中央寫信提出奪取政權所必須採取的措施。10月10日，列寧秘密進入彼得格勒，在布爾什維克蘇漢諾娃家裡舉行中央委員會會議，據克魯普斯卡婭的回憶，列寧、斯維爾德洛夫、斯大林、捷爾任斯基、托洛茨基等10人同意武裝起義，季諾維耶夫和加米涅夫2人反對。10月16日，中央委員會舉行擴大會議，再次投票的結果是19人同意，2人反對。並且選出了托洛茨基領導的軍事革命總部，具體指揮武裝起義。

10月24日（公曆11月7日），列寧決定當天要奪取政權。他自己迫不及待地到了斯莫爾尼宮（現仍為政府所在地），親自領導武裝起義。克魯普斯卡婭敘述了斯莫爾尼宮那個震驚世界的晚間。她說：「斯莫爾尼宮燈火通明，並且整個沸騰起來了，赤衛隊員、工廠代表和士兵從各個地方來聽取指示。打字機不住聲地響著，電話鈴鬧成一片，我們的姑娘們坐在那裡埋頭整理一疊疊的電報，軍事革命委員會一直在三樓開會。斯莫爾尼宮前的廣場上裝甲車在怒吼，架起了三吋口徑的野炮，還堆著準備搭街壘用的木柴，大門口架著機槍和大炮，門旁」。火車站、郵局、電報局、國家銀行都被佔領。工人和士兵正在攻打冬宮，克倫斯基在美國大使館的幫助下逃跑了。夜晚三點十分，攻下冬宮。

25日早晨，軍事委員會發出公告宣布：「臨時政府已被推翻，國家政權已轉到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蘇維埃的機關……手中。」十月革命勝利了，俄國掀開了新的一頁。列寧是從兩側有著大理石護欄鋪著紅地毯的的樓梯進入冬宮二樓的。我特地從這個樓梯走了一次，有一種神聖的感覺充溢在心頭。

但是列寧還沒有來及建設成一個完整的社會制度就去世了。這個制度最關鍵的就是沒有健全對政權有效的監督制度。雖然他有幾篇文章曾經涉及到權力的籠子問題。權力在20多年的運行中逐漸集中到斯大林手中，一切權力歸斯大林，形成對斯大林的個人迷信，最後發展到斯大林的個人獨裁和專制。據親歷者回憶，斯大林的全黨全國性肅反是一種恐怖。他全憑個人喜好和愛憎，隨意刑訊逼供關押捕殺。托洛茨基在國外被砍殺、季諾維耶夫爬下去舔他的皮靴，他也未發善心，加米涅夫不求饒，像一條好漢一樣走向刑場。中央領導班子里可以給斯大林提一些不同意見的差不多都從肉體上消滅了。

到戈爾巴喬夫時期，實行迎合西方「新思維」，傻了，自己要搞垮自己。西方世界加大投入，乘虛而入，內外溝通，向當年列寧發動街頭抗爭一樣，美國中央情報局加緊對蘇聯的滲透和瓦解，蘇聯這個龐然大物嘩啦啦似大廈傾，頃刻間土崩瓦解。解體後，在葉利欽的倒行逆施下，俄羅斯急劇資本化，急劇去蘇聯化，急劇兩極化，甚至羅曼諾夫王朝化。美國國會通過的援助葉利欽5000萬美元的提案也不知道落實了沒有。總之，令世人不勝唏噓！

我們走過9個大小城市，只是在莫斯科和弗拉基米爾看見有列寧雕像，在聖彼得堡重要旅遊景點沒有看到列寧的雕像，儘管俄羅斯是一個崇拜英雄雕像遍於國中的民族。自然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斯大林像。紅場上有像列寧和斯大林的兩個人，我仔細一瞅，覺得斯大林太山寨，合影一次要200盧布。合影的人不多也不少。俄羅斯歷史又翻過了一頁。現在普京執政，遊客可以到普京辦公樓前50米的台階上照相，只看見一個遊動哨。他既不同於葉利欽政策，也不是希拉里口無遮攔說的復興蘇聯政策，他執行的是一條普京政策。不足百年，俄羅斯翻開了第三頁。

西方媒體說俄羅斯已是一個破落戶，不對。俄羅斯的石油、天然氣、森林、稀土、金屬礦藏、琥珀鑽石、海洋資源都很雄厚，俄羅斯是不動聲色的軍事大國，海洋大國。俄羅斯欠缺的是人太懶。10點半上班，4點半下班，中間還要喝早茶和午飯外加兩次喝咖啡。貪圖享受的意識瀰漫著西歐和俄羅斯。莫斯科金融中心大樓蓋了10多年，到去年黃葉漫天飛舞時還未蓋起來。裝修一間17米的單間要一年。他們沒有我們農民工的革命幹勁兒！

我們的大客車在回莫斯科的路上，兩側是五色斑斕的大森林，我們像走在大峽谷一樣，遊覽了12天還未見到收費關卡。即使是高速路上，上下道的劃線也是隨時變化，或寬或窄。與我同行的青島某大學老校長突然我說：「這個國家很富」。我問：「你怎麼看出來的？」他說：「你看人家路上跑的貨車都是帶封閉廂的」。我才注意到無論高速還是低速，幾乎看不到天女散花似的敞篷貨車。（2013年2月22日星期五，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