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丨互聯網上麥克問題

人狗情不了

27、互聯網上麥克問題

文、沈徹

這個男青年給小龍帶來了不少樂趣，然而，回到家之後，他立刻趕到一切樂趣都那麼虛無飄渺，不能讓他持續充實內心。他問麥克：「你覺得你自由嗎？」

「原來我感覺人權和狗權是不平等的，人權剝奪著狗權，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感覺一切全在於自己的感受。人類社會中，人們不停地製造問題，然後陷入問題的爭論中，一代又一代，問題從來不斷，這就是人類社會，但意義在哪裡？那些問題真的存在嗎？比如哲學、藝術、文學等等等等，人們討論這些，最終討論出了什麼結果嗎？沒有，人們活在自己的思想里，甚至自己的情感里，情感讓一切彷彿都有了意義。但《聖經》上講，萬事均有定時，還講都是虛空。佛家講，四大皆空。《道德經》中講『道』無處不在，無處不有。」麥克長篇大論地寫。

「你在說些什麼？」小龍雙手摸著麥克的臉。

事實上，麥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它覺得自己說的是有道理的，卻無法感受到這道理中的情感歸宿。

小龍站起來去網上查閱麥克到底引起了怎樣的轟動。他理應感到好奇了，生活中，小孩子擁有了教會狗寫字的夢想，市場中出現了利用狗權主義而進行賺錢的新行業。

是的，麥克轟動了世界。

人們按捺不住地在互聯網上驚叫：麥克怎麼不露面了呢？

素食主義者利用麥克來宣傳素食主義，彷彿他們就是麥克的忠實信徒。

有人宣稱：麥克是世界的財產！

有人則反駁：麥克不是財產，麥克是自由的！

有人驚呼：一個類似於共產主義運動的運動即將興起，並且席捲全球！

有人用哲學道理來解釋這個現象。

有人則用考古學來總結狗類發展的新篇章。

質疑麥克真實存在的聲音依然堅硬，這些人聲稱社會已經被小龍的謊言破壞了，他們的證據就是很多孩子紛紛誤以為自己家的狗可以學會寫字，誤以為自己家的狗可以擁有思想，他們不去學習，卻陷入對狗的痴迷之中。他們呼籲，全球應該集世界人民之力戳穿這個彌天大謊。

唯人類主義者則宣稱，即使麥克是真實存在也應該處以死刑，因為麥克很有可能是惡魔的使者，要破壞人類的正常行為活動。他們還聯想到，狗有了思想社會形式會變得不堪設想，動物將掀起暴動，人類的生存將面臨危機，並聲稱人類會喪失價值觀，質疑自己的良心，在無比懊惱中迷失自我。他們中有些人還害怕狗類一旦擁有思想是不是也會擁有投票權和選舉權，進而想到豬牛羊以及雞鴨鵝等會否繼而也擁有思想......總之，社會秩序將會大亂，人類將面臨無盡危機，最好的處理方法是將麥克殺死，將動物擁有思想扼殺在搖籃中。

......

麥克轟動了世界。世界各大媒體紛紛在網上叫嚷要採訪麥克和小龍，而小龍和麥克一直沒有回應，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沒怎麼上網查麥克的轟動。

而最能證明麥克轟動了世界的事情是麥克上了一期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在大寫的「TIME」下，一個狗頭赫然在目。

時代周刊特地批評了某個醫學研究機構想要花重金向小龍購買麥克去進行大腦研究的事情，那個醫學機構做了猜想：狗的腦容量雖然沒有人多，但是人人開發出來的大腦不同，麥克應該是開發出來了自己大腦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而人類只能開發出自己大腦的百分之二十不到，所以世界上出現了麥克。時代周刊批評說：「這是很不人道的事情。」但時代周刊也模糊地認為：「麥克可能是動物歷史上的一個轉折點。」

這個醫學機構的設想一出來，有人便建議小龍把麥克捐給自己的祖國，而不要捐給外國人去研究。

這個醫學機構見輿論嘩然批評自己，便改口稱：「可以先簽訂合同，等麥克自然死亡之後再進行研究。」

有人則改口：「小龍可以等麥剋死了以後把麥克捐獻給自己的祖國，而不要捐給外國人去研究。」

而針對各種批評都有各種回應，針對各種回應都會產生各種討論......

麥克的新聞越來越多，而不是越來越少。其他一切新聞像世界油價問題、南極考察問題、世界飢餓問題等等世界性問題全都靠邊兒站了。

麥克轟動世界了。

世界上有些地方出現了遊行活動：

有的遊行團體希望對狗類進行特殊保護，還狗狗權。

有的遊行團體希望對狗類和海豚進行特殊保護。他們覺得狗類通人性，海豚也通人性，可能除此之外，他們還沒有發現通人性的動物。

有的遊行團體希望對除了家畜家禽之外的一切動物進行特殊保護，讓這些除了家禽之外的動物能夠像人一樣有尊嚴的生活。可能他們覺得家禽家畜就是用來吃的，家禽家畜不可能有思想。

有的遊行團體希望對雜種狗進行特殊保護。他們覺得麥克之所以有這樣的智慧完全是因為身為雜種狗。

有的團體希望對公狗進行特殊保護，對母狗就不進行特殊保護。他們覺得麥克有智慧是因為是公的。——而這種行為引起了部分女人的不滿。

有的遊行團體則直接打出「眾生平等」的條幅來。

......

麥克轟動世界了。

網上還有一些虐狗事件，因為狗學不會寫字，就對狗暴力相向。

還有家庭暴力，因為自己的孩子不寫作業，光教狗寫字，父親急眼了。

狗市也出現了奇特現象，像麥克一樣的笨狗串子的價格炒到了奇高，純種狗反倒不值錢了。一隻純種藏獒的價格跌倒了三百塊錢人民幣，人們覺得藏獒根本就不聰明，長了個熊樣兒，還光吃肉喝奶，純粹笨吃貨，狗販子著急把藏獒出手......人們對於狗的外貌審美狀況也發生了變化，人們覺得雜種狗很帥氣漂亮，什麼哈士奇、秋田犬等等全是毛毛雨；人們覺得雜種狗很萌很可愛，什麼沙皮、比熊犬等等都是浮雲......總之，雜種狗集各種純種狗之所長補各種純種狗之所短。

......

麥克遲到地看到了這些新聞，它呆了。它改變了世界。然而，人們依然愚蠢著，人們爭論著沒有意義的問題，人們把它當做一個猴子一樣看待，它覺得。人們根本就懂不了它的思想，它悲哀地以為。然而，它的思想是什麼呢？它的思想隨著時間在變，此刻的它和一年之前的它很多觀念都不一樣了......

小龍則在自己和麥克掀起來的風浪里迷失了方向。是的，它和麥克製造了這一切，他就像站在海浪上行走的人，但是他不知道他該邁向哪裡，也許風浪停下來會讓他覺得安寧和踏實。

「社會體系會就此改變嗎？」麥克迅速地按著鍵盤。

「開弓沒有回頭箭。」小龍簡單地回。接著，他打字，「你可能給人類社會帶來了災難。」

「為什麼？」麥克自己也是這樣想，但他還是問。

「世界上有多少動物？真的要在全世界推行素食主義嗎？真的要給動物那麼多權力嗎？」小龍反問，「那些動物真的有能力接受教育嗎？」

「它們沒有能力接受教育。」

「如果它們有能力擁有思想，它們自然回去自己尋找真理。強行推行只會適得其反。誰敢說貓捉老鼠不是天性使然？不是價值體現？當然『價值』這個詞也是胡說的，但為什麼要強行給它們注入某種意識呢？對牛彈琴是可取的嗎？」

「你在強調『人』的價值，我是只狗。」

「不，你不是狗。你擁有思想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狗了。可是，除了人類和你這個例外，動物有可能獲得思想嗎？退一步講，人類中的所有人都有思想嗎？」

「沒有。」

「人類對於人類應有基本憐憫之感，他們是同類，如果把這個憐憫之情推廣到所有動物，你覺得可能嗎？人類能夠欺騙自己，所以人類適當釋放憐憫是人之常情，適當釋放罪惡也是情理之中，讓人類一直釋放善良，你覺得這符合人性嗎？退一步講，人類都無法制止同類之間的自相殘殺，如何向所有的動物散發善良？」

「嗯。」

「強迫就是錯誤，強迫動物去擁有思想不僅錯誤，而且愚蠢。」

看著小主人的這些話，麥克此刻心有不甘......如果它接受小主人說的這一切，那麼它的存在就是錯誤。它突然想：如果真有法術可以讓動物成精並修鍊成人那該有多好！但是它立刻覺得這根本就不好，因為它想起了這些新聞來，它覺得人很愚蠢，於是，做一隻狗有什麼不好？還有一個原因讓它不願意修鍊成人，那就是它愛它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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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徹，作家，他們說我是90後，大概是的，但我自己無感。我也說過一兩句話讓自己深有感觸。比如：「做一個自由的人，不空談道德。」「不能以對人好的名義傷害別人」。「任何人沒權力代表社會道德，沒權力代表別人，除非別人授權」。

本公號文章均為沈徹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