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櫻花文化

07-21

2011年11月30日,東京推出2020年奧運會申辦標識。該標識是由櫻花組成的花環圖形。新華/法新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藍建中發自東京

每年4月上旬，東京都會籠罩在燦若雲霞的櫻花中。這時，城市裡萬人空巷，各處賞櫻地卻是熙熙攘攘。日本人喜愛櫻花，除了因為櫻花身上的獨特美，還由於櫻花契合了日本人的精神特質，並深深融入到了日本文化中。

「舉國狂，朝復暮」

在日本的大多數地方，賞櫻可謂是全民活動。日本人對櫻花的酷愛是外國人難以想像的，有時一棵小小的櫻花樹剛剛綻放了幾個花蕾，就會引來年輕人在樹下歡飲。公園裡，櫻花剛露出頭時，已有不少遊客在樹下鋪上席子，推杯換盞了。

以前，日本氣象廳每年預計櫻花的開花時間，然後在地圖上用等值線連接起來，形成「櫻花前線」，供賞櫻人參照。2010年後，這一工作改由民間氣象公司操作。「三分開」、「五分開」、「七分開」、「盛開」、「開始飄落」……如此細微的櫻花盛衰情形被逐一報道，在世界上獨此一國。

賞櫻在日本稱為「花見」，從江戶時代起，賞櫻習俗在民間流行開來。清末的詩人、外交官黃遵憲駐日時，曾在《櫻花歌》中生動描述道:「十日之游舉國狂，歲歲歡虞朝復暮。」

由於櫻花在日語中的發音「SAKURA」，與「穀物之神居住的地方」相近。所以在曆法還不完善的時代，櫻花開放被作為開始農業生產的指標。對農民來說，櫻花曾是頂禮膜拜的對象，日本各地現在都有稱為「插秧櫻」或「播種櫻」的櫻花樹。

由於櫻花開花時節正好是學校舉辦入學式的時間，所以很多校園都種植櫻花。

但櫻花的盛行和「國花」角色仍是慢慢演進的。江戶時代以前，日本各地湧現了大批的賞櫻名勝，園藝品種的開發取得重大進展，能夠欣賞各種櫻花。江戶時代末期，有超過300個櫻花品種，如今則超過了600個。當時，還培育了「染井吉野櫻」——現今是日本最普遍和最受日本人喜歡的單瓣櫻花品種。至明治時代，更多地方開始種植櫻花。

至此，「國花」一說，雖無法律規定，但深入人心。

武士道精神與櫻花

櫻花常在葉子萌發前開放——「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開花了」——自古以來被認為象徵了頑強的生命力。櫻花突然盛開又突然消逝的短暫與義無反顧的果敢，與日本人的精神特質產生共鳴，所以備受日本人的喜歡。櫻花綻放後義無反顧果斷飄散的姿態，也被認為是它最美的地方。

隨著明治近代國家創立，櫻花被植入國家這一共同體，通過各種「言說」的演繹，櫻花被賦予了民族、國民、武士道乃至國家等象徵意義。

在明治時代，新渡戶稻造所著的《武士道》一書中，文章開頭就指出:「所謂武士道，猶如作為日本象徵的櫻花。」

武士最怕的是「犬死」，而盛開的櫻花瞬間飄落，無疑迎合了武士「生的輝煌，死的壯烈」的追求。重視武士道的軍國主義時期的日本軍隊，將櫻花作為自我犧牲的象徵，比如特攻飛機也以「櫻花」命名。「散花」成為戰死和殉職的暗喻。很多軍歌，比如《步兵的本領》、《啊，紅色的血在燃燒》、《同期之櫻》等軍歌，都反映了這些內容，在戰爭時期被大量傳唱。如今，在靖國神社的賞櫻時節，不少眷戀著往昔大

日本帝國輝煌、鼓吹為天皇獻身的老少男女還熱衷於齊唱《同期之櫻》。在YouTube上，《同期之櫻》仍受到很多日本青年追捧。

不過，由於櫻花很快就會飄散，讓人想到家業不會長久，所以以櫻花作為家徽的武士家族反而很少。

多重解讀下的複雜色彩

如今在日本，除了學校、公園，種植櫻花的寺院也不少，如本門寺、凈真寺、祐天寺等，櫻花與佛教的「諸行無常」的思想最為契合。很多墓地也種植櫻花，東京的青山墓地就是賞櫻名所，這倒符合日本人希望死在櫻花樹下的願望。此外，靖國神社是東京神社中為數不多的大量種植櫻花的一家，似乎不無鼓勵日本人像飄散的櫻花一樣勇敢地為天皇獻身的用意。截至2009年，由氣象廳負責預報「櫻花前線」時，所規定東京的櫻花標本樹就是靖國神社內特定的染井吉野櫻。

櫻花被賦予的「武士道精神」延綿至今，同時，櫻花的每個花瓣看似平淡無奇，但組合在一起就能形成壯觀的花海，這被認為很符合日本的集團文化:日本人在集團中個性都不突出，但是卻有強大的凝聚力，併產生巨大的力量。

近年來，不再局限於惋惜櫻花的飄散，開始有人將紛紛飄落的櫻花作為竭盡全力綻放出的勳章。現代的歌曲和文學作品經常將櫻花作為這些象徵;警察、自衛隊的級別標誌中也大量使用櫻花圖案，以此宣示要為了保衛國民的生命和財產獻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