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英國神學泰斗巴刻一席談

與英國神學泰斗巴刻一席談 章福卿.何玉峰譯

透過演講和富有挑戰性的書籍,英國神學家巴刻(J.I.Packer)已在基督徒中間造成廣泛的影響。其中最著名的兩本書為「傳福音與神的主權」和「認識神」。巴刻屬福音派聖公會,在英國執教多年,現在加拿大溫哥華禮敬學院(Regent College)任教職。在本次訪問中,他談及神的主權、研讀聖經與如何帶領查經、傳福音、團契以及他個人的信仰歷程。

愛、謙卑和智慧

問:您跟隨耶穌基督多年,請問在祂的生命中有那些特質,成為不斷推動您和激勵您的泉源? 答:我認為是愛、謙卑和智慧三種合一的特質。如果一個基督徒具備所有其他美德,卻在生命中缺乏這三種特質,其他美德也就變為一無可取了。但是,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內),這三種特質都不是與生俱來的。 近來,我比以前更能體會,也更羨慕神無窮的智慧,因天父實在是智慧之源。 我也深刻地體會了天父的慈愛。數年來,神借著聖經使我越來越明白,為神兒女的意義和確據。這確據歷久彌新,而且我常反覆思想。在這一點上,神向我啟示祂的心意,也使我為之喜樂。在這些日子中,特別是智慧和愛,一再地回歸到我靈里。這並不是說,十年前我對智慧和愛一無所知,而是我現在更為明白。 我想可以這麼說,隨看時日過去,神不斷加重我對這個邪惡的社會靈性需要的負擔,我感受深刻是因神要顯明祂的心意,神憐憫失喪的人。感謝神,祂使我產生相同的感受,並且這種感受越來越強烈。

探求真理

問:請問您是如何認識基督的? 答:我十五歲的時候,常和一個朋友下棋。他的父親是唯一神教派(不信三位一體)的傳道人,因此他常勸我改信唯一神教。這時我尚未認真思想關乎神的事。但我認為唯一神教是胡說八道。 不過,我開始想探求真理,後來我讀了魯益師(C. S. Lewis)的著作,並且和家人討論。到我十八歲進入大學時,基本上我已找到了正統基督教的信仰。雖然那時我還不比現在更明白聖經全面的真理,但我仍自認是基督徒,並且準備護衛教義。 一位早我一年人大學的學長,在一上就由校園團樊(Inter Varsity Fellowship 即IVF)帶領歸主。他一直對我說我還不能算為基督徒,事實上,我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個人信仰與決志。我還記得他寫給我的幾封信中,有些我看不懂。但他說:「如果你要真正的信仰,到牛津後就該去找校園的人。」我照他的話做了。後來,在校園舉辦的一個佈道會中,我驚訝地發現,我實在不算真基督徒,因我還站在門外向里望。就在那一次佈道會中,我確實地決了志,而跨進門坎。 我在校園團契接受了基本造就,這種造就也就是今天所謂的「門徒訓練」,名稱容或不同,實質卻是一樣的。

讀經方法

問:這麼多年來,那些部份的經文,對您特別具有意義?您常常想到的經文是什麼? 答:首先我要提羅馬書。比起加爾文、約翰歐文或其他人來,羅馬書更使我成為一名所謂加爾文派的人。羅馬書包羅萬象,我查考時,常常深受感動。這一卷書莊嚴而有份量,是我所鍾愛的。 接著,我要介紹一種讀經方法給想讀聖經的人,我自已先拿希伯來書做試驗。這種讀經法就是一口氣從頭到尾連讀十遍,以希伯來書而言,讀完十三章又立刻開始讀第一章,把自已沉浸在經文中,將經卷的內容完全吸收進去。一般認為希伯來書壯麗宏偉,我讀完十遍,過了三、四天左右,心中便能體會這卷書的確如此。當然,一次讀半章也能得到益處,但這樣讀法就難以領略全書的宏偉和貫串其中的氣勢。 最後要談詩篇。我剛成為基督徒時,感覺很不容易讀詩篇,現在才明白原因。原來,詩篇是跳躍的。詩人多半在串聯意念,而不是作邏輯分析。所以,上一節經文和下一節經文之間,好像跨了一大步,這其間似乎也無軌跡可循。 詩人也特別不受拘束,而我剛歸主時的個性卻很拘謹,對詩篇中自由釋放的字句,看了只感覺吃驚。結果費了好多年功夫,我才得以登堂入室。主釋放了我的心,使我能夠在神的事上無拘無束,跟著詩人跳躍,同他們一起埋怨,一起歡欣,一起關懷發生在四周的事,一起為偏行已路、失喪靈魂的人哭泣。我越來越愛詩篇。

先見之明

問:在您的生命中,除了聖經外,那些書影響您最深了. 答:我沉潛在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Institutes)」中約有三十年之久。這是一本奇書,你一讀再讀,仍無法盡得其中的奧妙。這本書雖然著於五百年之前,但對今日的情況依然極為合適。有時候,上星期才出版的異端邪說,加爾文卻早已在這本書中加以駁斥,令人無法不嘆服他的先見之明。這本書,除了是一種智識的力量外,也有極佳的靈修精神貫穿其中,信徒讀此書能更了解神,因在每一頁中都能遇見神。 剛成為基督徒的最初兩年中,清教徒約翰歐文的一些論文對我極有幫助。這些論文是有關罪和怎樣制服罪,你該如何應付因為罪而不斷產生的問題、試探與爭戰。在處理這些題材上,我以為歐文比任何現代作者都更為實際。 一八八○年,福音派聖公會主教萊爾(J.C. Ryle寫了一本好書,書名為「聖潔(Holiness)」。這本書更新了很多歐文的著作,一度對我幫助頗大。 此外,魯益師和查理威廉斯(Charles Williams)的作品也給我不少幫助。

生活上的應用

問:您對帶領查經小組的人,有什麼勸勉? 答:如果由我來帶領,我會盡量減少前面介紹的獨白,而提出一些問題,讓組員自已思考和作答,找出經文的精義。如組員說得離題太遠,就提出問題使他們回到本題。最重要的是,教他們思想經文在生活上的應用。 我認為把很多時間花在解釋一節難懂的經文上並無益處,因為我們可以看現成的注釋書。帶查經的人可以說:「這是一節有趣和奇怪的經文,你們需要知道一些背景,注釋書告訴我們背景是這樣的,這些是其意義與原則;現在,最需要思想的是如何運用在實際生活上。」 最後,要避免在不知道的地方妄加臆測,人們在缺乏知識時,容易憑空猜測,當然,這也是我們的罪性之一,我們天生就不愛聽謙卑、順服之類的實際教導,所以寧願思考像預定論這樣深不可測的題目,但是,查經小組若常在臆測中度過,想來組員無法獲益。如果在所讀的經文中出現會引起臆測的題材,還是請對這個題材有所知曉的人出來作一個說明比較好。總而言之,讀經還是貴在實用——如何為主而活、如何與主同行、如何信靠順服。

問題的關鍵

問:我們談一點傳福音這方面的問題。如果有一個基督徒正極力地傳福音,卻未見許多人悔改信主,對這樣一個人你會說些什麼? 答:我會說;「弟兄,要有勇氣——千萬不要停止現在的工作。神從未應許我們一生中每天都會看到有人悔改信主。神吩咐我們的只是『 要忠心地作』。神也從未擔保我們一定會功成名就——忠心才是問題的關鍵。」 我也會看一看他是否日益灰心。如果他已漸漸灰心,我會鼓勵他,你不介意的話,容我作個廣告,去看一下我寫的「傳福音與神的主權」(Evangelism and the Sovereignty of God)那本書中我試著坦率地指出,我們並不能使人悔改信主,只有一位手握無上權威的神才能也著實使人悔改信主。祂甚至樂意使用我們微弱的見證來達到這個目的。在你努力傳福音而看不到任何果效時,想到這一點就會得到無比的能力和鼓勵。 事實上,那本書是針對英國的情況而寫的,因為英國基督徒對傳福音的態度頗不一致,甚至某些人會說「除非你是神學界所稱的亞米紐派信徒(Arminian),否則你根本無法傳福音——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除非你相信神不會支配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想表明的是:這種說法是毫無希望的。如果我們相信人已經成了罪的奴僕,那麼我們唯一的盼望就是仰望神至高主權的恩典。 因此,我對他們說的那番話把當時基督徒傾軋的派系重新聯合在一起了。我很榮幸能對他們這樣說。然後,為了其他國家的人們,我把它(神的主權)寫成了一本書。但是,那本書全部都出自於過去的歲月中我自已的體驗,因為在人們不欣賞我的所作所為時,我會自然而輕易地感到灰心喪志,就像帆船駛進了無風帶一樣。我也會想到:這樣做下去究竟有沒有用?心理學家可能會說:這件事減損了我的自我形像。我也確實發現,當人們真是那樣對我的時候,我已絲毫沒有心力排開這些沮喪因此,如果我不曾從神那兒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勵,我永遠不會繼續這樣走下去。

生命的質量

問;最近在西方世界你有沒有看出任何變化是會影響我們傳福音的方式? 答:讓我先提出一個好的原則,那就是什麼地方癢才抓什麼地方。我認為人們都會癢———這個意思是說,他們感到憂慮和困擾,因此他們去聽福音,因為福音與他們的憂慮有關——但是他們如今的癢處,與十年甚至二十年前已截然不同。上個世代的青年——二十多歲上下的人——覺得要去相信超自然的事是非常不可能的一件事,因為科學家似乎已經證明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任何來自於神的干預。但是這件事如今不再是絆腳石了。現在的人對這點反而相當開放。 但是我覺得目前存在的是另外一個問題。現今的人們看基督徒比較注重的,是他們生命的質量如何,這點和十年或廿年前不同的。他們不再質問:基督教有可能是真的嗎?他們問的是;基督教能否提供一個不一樣且值得我們去重視的生命?基督徒說成為一個信徒是去活出一個該活出來的生命。在基督徒的生活中,事實真是如此嗎?因此,別人會細心地去觀察基督徒是不是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而坦白說我也覺得,對那些細心觀察基督徒的人來說,基督徒是不是真的很不一樣,這件事仍有許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們生命的質量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要緊——我們所擁有的統合性、方向和喜樂——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我們必須要有許多充沛洋溢的愛與關切,是這個世界靠著它自已的天然資源所不能也未曾產生的。我們必須有更多的東西讓世人可看。否則,我們的信用會大打折扣。 因此,今天任何一位有心想把福音傳得有果效的人,就必須花更多的時間與主親近,與弟兄姊妹、與主里的基督徒交通,以便確定他的生命是對的。你可能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護教者,但是仍有許多人會對你說:「你不需要這樣辯護。如果我們在基督徒的生活中,看見了你告訴我們基督徒生命中應該有的東西,我們就能接納你所說的這些事。但是,坦白的說,我們對基督教是否真的使你有什麼特別不一樣,仍然表示懷疑。」

神掌管一切

問:在今天這個時代中,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你喜樂、讓你滿足? 答:第一樣也是最基本的一樣東西:知道我是神的一個兒女——知道我在祂手中是安全穩固的,知道祂是我在天上的父,知道這個世界是祂的,並且每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都是祂為了我的益處所精心計劃的。因此,就最根本上來說,我沒有什麼好擔憂的。我可以活在馬太福音第六章後半章的信息中——神掌管一切。 在任何團體我都會見證這椿事,現在的我與成為基督徒以前的我已徹頭徹尾不同了。這也是我在自已身上 所看到最大最顯著的一樣改變。過去我一直在逃,雖不至誠惶誠恐,至少是戰戰兢兢,始終沒有安全感,不知道究竟置身何處。許多事情都令我驚嚇,但神改變了這一切。喜樂來自與神建立的這種關係。這是第一樣也是最基本的一樣東西。 坦白說,第二樣給我喜樂的東西是「彼此相交」——我的意思是指與其他的信徒有真正、真正、真正親密且深刻的彼此相交。這麼多年來,聽見別人悔改信主或聽到有人告訴我主如何顧念他們,我從不感到乏味,而且喜悅之情絲毫不減。這是喜樂的穩定來源。我就是這樣生根滋長於「基督徒彼此相交」的生活中。 我們原該享受這種溫馨、彼此親近的生活,可是絕大多數都未如此生活。我真願有更多這樣的基督徒。我們實在是太忙了,忙得使我們無法更親密的彼此相交。 再來就是第三樣喜樂之源——它並非寫作,因為寫作是備極辛苦的工作(大多數專業的作家都會告訴你這種辛勞——寫作是一件令人生畏的苦差事):而是已經完成的作品,這就好像已經生過孩子一樣——你知道耶穌曾經說到一個生產的婦人是憂愁苦楚的,但是既生了孩子,她就不再紀念那苦楚。她反而會因為世上生了一個孩子而歡喜。當我嘗試寫下一些東西,當我自認為已經用了一句清晰、切題的句子寫出我試著要表達在紙上的東西時,那確是一大喜樂。當然,如果主也一直使用我寫的東西,像我寫的幾本書那樣廣為流傳,這自是樂上加樂。

完全的敞開

問:你覺得聖經中有那些特別重要的真理是基督徒最容易忽略的? 答:我不認為有多少的基督徒對神的主權有夠深刻的信仰。我們說我們相信神的主權,但是我們的生活卻仍然像每一件事都是靠著我們自已而不是靠神。我不認為我們對得歸入神的家中,得成為神兒子的權柄等這些事有夠多的認識。認清你是那位手握萬有之神的兒女,足使你訝異萬分。沒有幾個基督徒真了解這種喜樂,真懂得其中的尊貴、榮幸。 我也不認為我們對肢體相交的了解夠完全。我們不夠貼近,我們分享的心態也算不上真能使人感覺滿足。我們談分享談得很多,而我們也確實告訴別人許多關於我們自已的事。但是我覺得許多的分享都是事先計劃好的。我們告訴別人的通常都是那些他們希望聽到的事以及那些我們不必把自已內心打得很開也有辦法在嘴巴上說說的事。有一些感受我們會說出來,有一些我們仍然藏在內心深處。 我深信敞開的好處——我真的相信——並且我認為彼此相交包含了完全的敞開。我沒有什麼事需要隱藏。我為什麼該隱藏?我清楚知道而且我不在乎別人也知道我是罪人,每天會犯多種錯誤,會有多種軟弱,我正是因犯這些罪,才需要天天活在神的赦免中,我希望我沒有試圖去裝成其他的模樣。如果我這麼做,我必定是個大笨蛋,我也是在消耗我自已的生命,在表明我並不真的相信神在聖經里所告訴我某些事情。但是,就這點而言,我必須誠實地說:有許多基督徒不是如此坦誠生活的。

全心投入

問:當某人為了一方面想尋求服事主,同時又想追求某種世俗的事業而面臨掙扎不知如何取捨時,你會給他什麼連議? 答:我會對那個人說:如果他有把握他世上的事業是神對他一生旨意的一部份——它是正當的工作,也是他可以全心投入並求神賜福給他的一件事情——那麼就讓他全心投入這份事業,並且努力把他這份世上的工作做得更好。這種心態之所以需要優先考慮,是因為它會影響他工作的質量,而我認為對基督徒的世俗生活而言,這種態度是非常重要的。事實上我認為基督徒做任何事情都須要全心投入。高質量的生活是神呼召的一部份——工作有始有終,信守承諾,謹守職責,不欺騙人,不利用人,不妄自尊大。在世俗的工作中,不忠實,不負責任等心態很容易混進來。雖然你心想某人星期天在教會和基督徒圈內的形象像天使一樣,但是當你跟他一起工作時,他可能更像一個魔鬼而非天使。這類事情,屢見不鮮。 其次我會說:要真實。你只有數量固定的時間可用。你在做的是一份世俗的工作,每個星期花在上面的時間總有40到45小時。如果你有太太有家,你對家庭就有你不能忽視的職責。因此,不要參加太多的基督徒活動。不要認為「數量」就一定保證基督徒的服事質量好。要花時間成為聖潔;要花時間在家扮演你該扮演的角色;要花時間與主親近。如果你忙得無暇禱告,那麼你一定是忙過頭了——我確定,你也聽過這種說法。

成為質量更好的基督使者

問:以你身為基督教福音派一位領袖的觀點,我們當如何行才算是實現基督的大使命?我們當如何完成神所託付我們的任務? 答:近幾年來,整體狀況也描繪了出來,我想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這使我們了解到未曾聽過福音的人數是遠超過過去我們所知的。人口爆炸正在這些福音未及的地區中繼續進行。 有鑒於此,我想要說的是:我不認為我們的福音派是講究質量的福音派。首先是因為我們很容易喊出一些沒有生活在後面支持的口號。但是生活卻無法讓別人「看見」基督,也無法讓別人察覺到我們真的改變了,生命中也沒有除了神之外,無人能解釋的東西。有一節經文不斷浮現在我心中,就是主在登山寶訓所說的一句話:「你們的光也當這樣照在人前,叫他們看見你們的好行為,便將榮耀歸給你們在天上的父。」這節經文不是在鼓勵我們沉默的事奉——我的意思是指有些人說「對,應該讓別人為基督而傳講——,我只要為祂而活」好像你能把傳福音的職責拆開。如果你不曾用囗去傳祂,別人不會曉得他們應該歸榮耀的,就是你們這位在天上的父!這就是耶穌說這句話時心中所想的情狀——什麼時候你用囗說過,你就已經作了你的見證。而如今你的生活則是一直印證你的見證,並且促使別人不得不說;我沒辦法反駁這事,這些人說的必定是真理。他們的好行為也在那兒,我們無法否認。」 我認為我們的生活沒有表達出原該表達的水平。我不是說沒有例外——感謝神,確實有例外,確實有許許多多的福音派人士,特別是在年輕人中(我為此讚美神)——不論在英國或北美,這都是事實。英國深受世俗化的影響甚至更甚於北美,但是神從這末後的世代中吸引歸向祂的青年人如此之多,真是十分令人鼓舞。基督教福音派在英國的進展雖然緩慢,但確實是正在復興。但是我要說的是,在這些青年人當中,不是人人都有世人想看到的安穩、成熟、坦率而善意的愛心、憐憫和關懷以及在基督里的堅定不移。我們做的還不夠好。 目前在北美進行的福音工作比我三十年前所了解的要多的多了。這一切雖然令人鼓舞,但這其實是有好有壞。量多?不錯,它一直在增長,這當然好。質高?我卻沒有把握它是否夠好。但是我們當做些什麼呢?應當鼓勵每個人從他們現在的位置上繼續努力下去,不要灰心,並且讓我們試看成為質量更好的基督使者——根基更深、生命更成熟的人、更被神得著的人,比現在我們中間許多人更能散發基督光熱的人。

需要認真悔改

問:我們怎麼會身陷唯物主義的影響? 答:我擔心我們正被誘入許多的世俗追逐之中。我們常容許自已格外地去關心一些事情像健康、財富和權力、大公司,以及在酒宴之間發表談話的大明星。我們對這些事的關切程度已經過度。我們需要認真悔改,因為在這種行徑下,我們已把自已的靈魂出賣給這些事物了。 我前面說到健康。你知道今天許多福音派人士追求健康已到了相當可怕的地步:神不要你生病,因此你可以用某種基督徒的方式節食使你不致太胖,此外,如果你有病,你可以運用多種有利的方式來禱告,求神醫冶。如果你沒有立即得到醫治,那麼你的信心一定有某些問題——而且,如果你只要夠謙卑,你一定可以學到、找到並應用到某種神醫冶的秘訣。所有這一類的事,我認為基本上都是非常世俗化的。廿世紀對健康意識之重視是過去任何一個世代所難望其項背的。 古時候的基督徒知道因為罪的緣故所以在世界上會有疾病產生,正如世界上也有死亡一樣。而這有時也正是神對祂兒女管教的一部份,好藉看這些健康不佳和身體限制鍛煉祂的兒女。但是今天我們以乎無法接受這種說法,而我認為這正是我們不成熟的表現。這不僅是一個如假包換的錯誤,也影響到見證的效果。 玫妮.艾瑞森(Joni Eareckson)奇妙的見證說明了一個較明智的做法。她說的正確,因為這是她親身的經歷。她是一個四肢麻痹患者,別人告訴她只要她按看某些規則來做,她就可以得到醫治,她試著去做。她的希望升高了卻也破滅了。她已經超越了她的病痛,而且把病痛接納成她整個人的一部分,現在她才有資格見證一些我們應該彼此見證的事情。 同理,你的周遭基督徒,可能會有人給你承諾:如果你成為一個基督徒並且與主同行,那麼神一定會賜福給你的事業,你也會分到很好的紅利,甚至你銀行的存款也會繼續增加。這只是那些人的推銷術,我不相信事實應該如此。 新約聖經讓我看到,有些基督徒很富裕,但也有些基督徒很貧窮。他們身為基督徒的事實並不會改變他們的經濟狀況。 問:你說的並不是一個很普通的看法。 答:不錯,我也知道它並不是。 我認為十九世紀在蘇格蘭和英格蘭的窮人中間以及在美國南部的奴隸中間,曾有許多真正敬虔的信徒——那時有比較真摯的基督教信仰是今天不易發現的。 我知道,我現在這樣說可能引起許多人不滿,但是,我深信它是真的,我也認為有一些事實使我能勇往直前,以證實我在此所說的話。不知道下頓飯著落何在的人常是謙卑度日的人。他們通常都有非常敏銳的良知讓他們謹慎不得罪主。他們依原則生活,不縱谷自已——他們所處的位置使他們不易放縱自我,忘恩背信。他們每天仰望主,愛家人,關懷家人也為家人奉獻自已。

沒錯,Lewis時代那會兒,我確實也在牛津(我是在1944年入學的)。可是我從沒和他有過當面的交談。作為蘇格拉底俱樂部的主持人,他定期出席俱樂部的活動。他們在那裡討論如何將科學、哲學、以及當前文化與基督教信仰聯繫起來。只是我當時剛信主,心裡清楚相對於護教學(譯註:證明基督教教義的真實性)來說,自己更需要去了解聖經教義方面的知識。因此,我也就沒去參加蘇格拉底俱樂部。至於最近距離地接觸Lewis,要算聽他在牛津神學社團所作的關於Richard Hooker的致辭了。當時他正被指派寫牛津英國文學史中關於Richard Hooker的篇章。而出於很明顯的原因(譯註:這個明顯原因大概是Oxford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的縮寫可以令人聯想為「Oh-Hell」吧),他愛管牛津英國文學史叫「哦靠」(Oh-Hell)。他一口洪亮的英國口音(可你根本想不到他是個愛爾蘭人),而且當他講到好笑的地方時——他的講演總是妙趣橫生——他就像一個舞台脫口秀演員那樣,停下來等著聽觀眾們爆發出的哄堂大笑。有人說他是牛津最棒的演說家,我估摸這話不錯。不過對我來說,他並沒重要到可算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的那種地步。

當然,我確實從他那裡受益良多。對此我滿心感激。

其一,在1942至1943年,當我自以為是個基督徒但尚不明白基督徒的含義時,——而且那會兒我花了一年時間終於驗證了那句格言:當你把思路打開得足夠大時,許多「廢物」就會見縫插針般地湧進來——《地獄來鴻》和後來組成為《返璞歸真》的那三本小冊子,把我帶進了關於上帝、人類、和耶穌基督的主流基督教信仰中,即便它們並沒有給我一個完備的關於信仰的含義。因此,我現在可算是走過信仰道路的半程了。

其二,當我在1945年真正走上信仰道路時,負責為我做門徒培訓的同學借給我一本《天路客的退步》。這本書好似為我展現了一幅截止於1932年的、濃墨重彩的西方知識史的畫卷,而且即便我是在成書13年後才讀到它,這幅畫卷依舊絢麗多姿。同時,這本書還帶給我深深的喜悅,因為它令我意識到我是認識上帝的。這份喜悅對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Lewis那帶有戲劇魅力的想像力隨著故事情節的展開煥發出了生動的光芒,也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在我看來,作為Lewis成為基督徒後的第一部文學作品,《天路客的退步》是他所有作品中最為生動清新的一部。它也是我最常拿來重讀的一本書。

其三,Lewis很讚賞一位名叫Charles Williams的作家,而我之前從沒聽說過這個人。於是,我在1953年買了平裝本的《多維》。接著,我就有了這輩子最震撼的一次讀書體驗——當然,這和本文無關,是另外一碼事了。

第四,在很多經久不衰的段落中,Lewis將天國描寫得非常逼真,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現今的基督徒作家中,很少有人會去寫天國,而且幾乎沒有人能寫得好這個主題。但是早前從Richard Baxter的《聖徒永遠的安息》及John Bunyan的《天路歷程》中,我明白我們需要對天國有毫不含糊的認知。而我很感謝Lewis的作品在這方面帶給我的幫助。

有不計其數的基督徒從Lewis作品的方方面面中受益。自從1963年辭世以來,他的書籍銷量躍升至每年兩百萬冊。另外,近日被訪的ct讀者們將Lewis列為他們生命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家。——這其實是件很奇怪的事。因為這些讀者和我都把自己劃歸為福音派信徒,而Lewis卻不認為自己是個福音派信徒。他沒有參加過福音派的敬拜活動,也從未與福音派團體打得火熱。「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英國聖公會信徒」他曾寫道,「既不『激進』,也不『消沉』,也沒有其它任何特別之處。」以普通福音派的標準來看:他對於基督的贖罪的觀點(為了展現什麼是真正的苦修,而不是代替我們承擔本該落在我們身上的刑罰);以及當談及對罪的赦免時,他從不提及上帝照著各人信心施行審判;還有他表現出的對浸洗禮的明顯推崇;還有他「對什麼是符合聖經精義的靈感」所持的並不完全正確的觀點;以及他對「煉獄」這一概念的低調認同;和認為有些人死前雖尚未信上帝,卻依然有可能獲得救贖——都是Lewis信仰上的缺憾。以致於偉大的鐘馬田(Martyn Lloyd-Jones)甚至懷疑Lewis到底是不是一個基督徒。因為對鍾馬田來說,正統的福音教義是絕對必要的。Lewis最親近的朋友都是英國國教高教會派的教徒,或是羅馬天主教信徒;他定期前去敬拜的教堂是非常「激進」的;他還曾去做告解;事實上,他安扎於英國聖公會的「滔滔」思想中。然而,福音派信徒們還是鍾愛他的作品,並從中受益非凡。這是為什麼呢?

作為這些受益者中的一員,我謹給出如下解答。

首先,Lewis是一個平信徒傳道者。其信仰風格保守,且對古老事實的捍衛是強有力的。「自從我成為基督徒以來」,他在1952年時寫道,「我一直認為我能為我身邊不信主的朋友們所做的最好的,恐怕也是唯一的服事,就是在他們面前解釋和捍衛已為幾乎歷時歷代基督徒所稔熟於心的信仰。」Lewis的目標始終是要促使常人思考基督教信仰的歷史性,並使自己在為基督教信仰辯護中見證並感受其力量與魅力。在他所有的作品中,都有這樣的場景出現:現代人已不再思考生命和真相到了一個嚴重的地步,並且安於沒頭沒腦地隨波逐流,或對科技的盲目信從,或是像古希臘人那樣毛躁地求新求異,或是以不假思索地否定一切歷史為代表的極端懷疑論者。在Lewis看來,基督徒發言人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把上述一切都扭轉過來,並激勵大眾重新進行深入地思考。

因此,在其層出不窮的指導性叢書,意見性文章,兒童故事書,小說和魔幻作品,自傳及詩歌,以及文學史和評論文章中,Lewis都在馬不停蹄地激發人們去認真思考。思考什麼呢?思考基督教價值觀和那些他曾冠以「聰明人」頭銜的人所遺留下來的視角;以及思考人們一旦棄絕了上帝兒女的地位後所陷入的墮落困境,和對重拾信仰後出離困境的思索。Lewis必會認同福音傳道同工鍾馬田(Martyn Lloyd-Jones)所經常宣講的觀點:基督徒,是,也必須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者;上帝帶領成年人皈信的第一步,就是帶領這個人去開始思考。

正如他在《地獄來鴻》中通過各種方式告訴我們的,Lewis非常清楚:缺乏思考力導致了靈魂的毀滅。因此他不辭勞苦地運用各種方式——詼諧、論證、圖文、想像、邏輯推理、先見之明、以及戲劇手法——輪番地刺激、勸誘人們,以確保只要有他在,那引人死亡的乏思就無法在他左右大行其道。他不斷地敲擊著讀者們的頭腦;所採取的方式既不是烏爾斯特式的激奮(譯註:Ulster原為愛爾蘭一地區, 今為北愛爾蘭及愛爾蘭共和國所分割,多戰亂。而Lewis恰是一位身在牛津的愛爾蘭人。),也不是牛津式的教條,而是帶著緊迫的同情心表達出一個諳曉「不去抓住上帝的真理,以及不去在真理之光中察看萬物就是不同形式、同等程度的至極愚蠢」之人的感受。

Lewis認為,當然這種認為的確有些道理,即在一個反對教權主義的時代,他作為基督徒發言人的可信性因著他只是一個英國聖公會信徒、只是一個在牛津教英語語文以求謀生、而沒有專職教職的身份這一事實而有所增加。就如G. K. Chesterton僅把自己看作一個具有深遠基督教觀點的新聞記者一樣,Lewis僅把自己看作一個身負重要呼召,做基督徒兼職發言人的大學老師。而福音派信徒都喜歡像Lewis這類平信徒的福音傳道者。

其次,Lewis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老師。他的實力不在於樹立新觀念,而體現於他那引人注目的、既合乎邏輯又生動而富有想像力的簡潔與直白上。他正是以此來展示那些傳統觀念。他毫不浪費口舌,而是直入事件,鞭辟入裡。他將自己定位於一個明常理,腳踏實地,非無厘頭的觀察者、分析者、和交流夥伴。理論上講,他的才華堪比那些證道台上偉大的福音佈道家(比如Whitefield, Spurgeon, Graham)。Lewis會讓你覺得他是在和你一對一地交談,帶你求索自己的內心,給他至誠的回應。他從不採用冠冕堂皇、恐嚇威逼的方式,他也從不掩藏粉飾。Lewis春風化雨般地指引著他人,這樣的才華是罕有的。當代人雖然讀的是他半個世紀前寫就的作品,卻仍然發現自己被他深深地吸引著。而掩卷之餘,讀者們會發現他總會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因為他們忘不了他曾說過的話。在Lewis的巔峰時期,他是一位有著敏銳洞察力和切入力的老師。他的秘訣在哪裡呢?

秘訣在於Lewis能將其邏輯思維能力與想像力彼此結合、相互補充。就單項而言,這兩種能力每樣都十分出色;而這兩種能力相比之下又不分伯仲。但某種程度上,想像力起到了領銜作用。正如Lewis在1954年寫道:

我裡面的那個想像力小人兒要更為成熟些,也發揮著更為不懈的作用。就此而言,比起帶有宗教信仰的作者或評論者來說,我的想像力發揮著更為基礎的作用。是他讓我當初有了當詩人的念頭,並為之努力(說來也還算小有成績吧);是他在我信主後帶領我將自己的信仰嵌入到象徵主義和神話故事這些文學形式中,無論從《地獄來鴻》還是到帶有神學色彩的科幻小說中都是如此;也當然是他在最近幾年裡領我為孩子們寫出了《納尼亞傳奇》系列故事書,因為把我想說的話用童話故事來表達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最優秀的老師都是那些既有想像力,又有邏輯控制能力的人。人們從他們天馬行空的想像中,也同樣在他們的邏輯分析和論證中,獲取了智慧。這實際上是人類傳授信息的最高境界,因為在傳達-接受過程中,大腦的兩部分腦葉(左邊負責邏輯思維,右邊掌管想像力)都得到了充分的運用,並賦予所傳達的信息最深、最強勁的意義。耶穌教導人的方式恰在這方面表現得淋漓盡致。正是因為Lewis的大腦掌管想像力和邏輯思維能力的兩部分都非常發達,我們真的可以說:他所有的論證型作品(包括其文學評論)都是對生命與行為的本質給予說明。而他所有的說明型作品(包括小說和科幻)又都是對真理與真相的本質進行論證。

G. K. Chesterton,Charles Williams,以及某種程度上Dorothy L. Sayers,他們大腦的兩半球都表現出這樣的發達水平。所以,我對Lewis作品的看法也正是我對他們作品的看法。這些人的思想將會一直引人注目,而一旦他們、或有類似頭腦的人接受了基督教信仰和基督教人文主義的價值觀和願景,這些人就會散發出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並且這樣的吸引力是不會隨著文化的變遷而削弱的。通過想像和願景所產生的啟迪效果——如柏拉圖,耶穌,還有保羅(我在此就不做進一步的說明了)——是不受文化限制的,而且其效力也不會逐漸衰退。由於凡是熱愛聖經的福音派信徒都是將他們的全部信仰建立在上帝借著祂的眾僕人從《創世紀》到《啟示錄》傳講出的、符合邏輯的願景式教導上,這些人就會很自然地在近現代的教導者中尋找,繼而喜愛這種傳講模式。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認為二十世紀的作家中沒有人能在這種模式上比C. S. Lewis表現得更為傑出。

第三,Lewis所呈現出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願景——健全、成熟、平安、喜樂、以及在天國中最終的完全——這些都不可能不吸引,甚至是不由分說地吸引那些身處於我們這個困惑、幻滅、冷漠、苦楚的文化中的有心智的人們。 對於這個現有的西方文化,我們當然得帶著它(或者我該這麼說:是這個文化卷著我們)進入到新千年中。無論Lewis的教導式作品(《痛苦的奧秘》、《地獄來鴻》、《返璞歸真》、《奇蹟》、《四種愛》、《寫給Malcolm的信》、《著重論禱告》、和《詩篇擷思》),還是他的小說(《太空三部曲》、七本《納尼亞傳奇》、《天淵之別》、以及《裸顏》),都收尾於一個在上帝(或Maledil,或Aslan,或對抗Orual的那位不知名的神靈)權柄之下人類生活的願景,——一個被救贖後得以扭轉改變、推崇美德的願景,在那裡可以預先地稍微感受到即將到來的新天地中那攝人的榮耀,並些許預嘗到其中的永恆喜樂。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個謙卑的願景。因為粉碎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驕傲,一切普羅米修斯式的、裝腔作勢的豪言壯語、以及一切對愛曲解後的佔有,正是那個願景的特質之一。在他的基督教作品中,至少他所有文學作品的潛台詞中,Lewis以層出不窮的變換情節,講述著一個不變的故事:由於道德和心智剛被腐化、或已嚴重墮落,那時作為外部邪惡思想影響下的受害者,人類或多或少都有了缺損;但這一切都通過某種方式得以挽救,由此破敗的人類找到了平安與穩妥,恢復了判斷力,認識了萬物的本質,重獲滿足,並擁有了一個有意義的未來。沒有誰會懷疑福音派信徒們對這類作品的鐘愛吧。

至此,我們就可看到Lewis創作能力的最深層次所在。從根本上講,他是一位撰寫神話故事的人。Lewis最親近的有牧職的好友,也是當時牛津最出色的神學家Austin Farrer在Lewis為其信仰辯護和論證過程中發現:「我們以為我們聽到的是一段論述;可事實上,我們是在領略一幅他展現給我們的願景;那是一幅令人心悅誠服的願景。」對神話故事的最好定義或許是:通過一個故事,展現在實際或潛在的群體重要意義中的人生願景,從而讓我們接受作者所主張的人格身份和人生態度。Lewis早前很愛讀公元前挪威和希臘的神話故事,其中對他後來回歸基督教以及之後的文學作品影響最大的思想是:一個在整個世界廣為流傳的神話,這個講述死而復活的神靈借著痛苦的磨難將他人拯救的神話,業已在道成肉身的過程中成為了歷史時空中的事實。無論是在基督前的異教神話中,還是自基督以來出自西方的基督教或類基督教虛構小說中,從不同角度描寫的上述故事的不同版本都好比許多「美夢」一樣,在心靈和心智上為人們能夠信福音、並明白基督的真實而做著預備。Lewis越來越清楚自己的作品就是要為這樣的準備工作添磚加瓦。他將自己的洞察力與活力,智慧與幽默,想像力與精準的分析能力結合起來,從而成為永恆福音的一名優秀傳講者,著實引人注目。

Lewis明白:即使在基督已成為真實發生過的事實之後,這個流傳於世的故事依舊還在激發著我們的想像力。這個故事能夠讓我們「嘗一嘗另外一種滋味」——實存的滋味。這可是超越了我們左腦的理性知識的。Lewis發現他對基督的認識使他的腦海里產生出許多同樣類型的故事——關於發生在除了我們以外其它古往今來的世界中的救贖。而且也因著對基督的認識,這些故事越來越有血有肉起來。在那些奇幻小說中(《空間三部曲》、《恐怖的力量》、《裸顏》、和七本《納尼亞傳奇》),Lewis成了一個托爾金所說的「小小創造者」,他用一個幻想的世界反射出基督教真理,於是創作了許多屬於他自己特有的美好夢想。而這些美夢或許還可以為他人備好心智,接受基督的真理。事實上,這些神話故事所投射出的完美無缺的願景,以及令那完美得以實現的、好似上帝的角色們(這裡尤其想想Aslan,那頭如基督耶穌般的獅子),都足以在真誠的心靈中激蕩起這樣的期許:這樣的事若是真的該多好。從而在上帝的權柄之下,準備好接受「這樣的事就是真的」這一啟示。

Lewis曾把《獅王、女巫和衣櫥》形容為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個問題是:「如果真有一個像納尼亞的世界,而基督在那裡就像祂在我們這裡做了一樣的事——道成肉身、死、又復活——的話,納尼亞里的基督會是什麼樣子呢?」所有的《納尼亞傳奇》都是在精心描述這個答案:Aslan的作為就是在另一個世界裡對耶穌基督在我們這裡已做、正在做、和將要做的事情的再設想。George Sayer是為Lewis寫傳記寫得最好的作家。他在關於《納尼亞傳奇》那一章中,是如此結尾的:他講述了「我的小養女在讀完《納尼亞傳奇》的所有故事後,哭得好傷心。她說,『我不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我要去納尼亞和Aslan生活在一起。』」——接著,George加了一個只有一句話的段落:「親愛的,有一天你會去那裡的。」Lewis式神話在傳遞基督教信息方面的說服力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那些給自己的孩子看《納尼亞傳奇》以求孩子能更好成長的眾多信徒,都會在這一點上與Sayer產生共鳴。

還不止這些。在其傳福音或為福音鋪路的角色之外,Lewis式神話還有教育和促人成熟的意義。Lewis於1943年在Durham大學的演講稿得以出版。作品名為《人類的消亡》(好傢夥!),但配以一個不那麼搞的副標題「特從高等學校的英語教學中對教育進行反思」。這是一個具有前瞻性、且頗具深度的主張(但它曾被人說成是虛張聲勢)。書里表達了Lewis對教育和文化的前途所懷的敏銳的擔憂。Lewis的教育理念呼籲年青人動用他們的想像力來認同——柏拉圖哲學體系所傳授的、聖經啟示所聚焦的、以及Spenser在Faerie Queene中和Lewis在自己的作品中借角色所表現的——通往真理和品質的道路。而教育正在降格成「教授手藝」,這使得教育不再人性化,從而徹底毀了教育本身。《人類的消亡》就在當時對這個即將來臨且勢不可擋的趨勢發出了警告,剖析並指出了它的本質。(若Lewis能夠看到我們的學校教育在半個世紀後的今天的狀況,他會告訴我們他曾擔憂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他的小說有意在真正的教育,品德教育和精神價值教育這些方面能起些幫助的作用。話說回來,我們也正是從這些方面來考量他的小說的。

在此,我們需要仔細地研究一下Lewis的教育理念。其負面作用是反對一切把價值觀做簡化地主觀處理,就好像那樣的言論並不看重對於真相的辨別和對於目標的追求,而只看重無常的喜好所帶來的感受。作為一個老柏拉圖派學者,而現如今又是一位基督徒了,Lewis在有段時間中對二十世紀哲學向這種主觀處理方式一邊倒的現象頗為擔憂。而《人類的消亡》的創作初衷就是為了指責一本帶有這種思想色彩的中學教科書。這樣的主觀處理方式,他說,只會塑造出「沒有胸懷的人」。也就是缺乏他所說的「被陶冶並成為習慣後所形成的情感,進而構成穩定的情操」的成年人——也就是我們說的道德的形成,及其品質。

正面作用是:Lewis提倡對於道(他自己的術語:「道」指的是「道路」)的持守。"道"就是最基本的道德代碼(行善,家庭中的責任感和相互尊重,正義,信實,憐憫,寬容);也就是一切有影響力的宗教和一切穩定的文化所保留下來的;同時也是基督徒在聖經《羅馬書》前兩章中公認的,上帝在人類中間賜予的普遍啟示。Lewis將這個代碼視為一個統一的、隨著時間的延續倍加受到尊崇的、經得起實踐檢驗的智慧。同時他也將此代碼視為古往今來社會關係的唯一保障。這就難怪他總是強調「道」的意義。有些自詡為思想界領軍人物的人們摒棄了部分的「道」或全部的「道」,從而試圖建立一個完全不同的道德體系(比如尼采),Lewis針對這樣的事情指出:

我為了圖省事兒而稱之為「道」的東西,別人或許會稱它為自然規律,或傳統道德標準,或實踐理性的基本原理,或基本見解。它不是一系列可能存在的價值觀體系中的一個;它是一切價值判斷的唯一源頭。任何想要駁倒它並建立起一個替代它的新價值體系的行為都是自相矛盾的。那些所謂的新體系或(如他們所稱的)「意識形態」,都是由「道」的某些片段組合起來的。這些片段被這些人強行從上下關聯的整體結構中剝離出來,進而作為孤立體自我膨脹到瘋狂的地步。然而,它們仍舊歸根於「道」,它們所擁有的合理性是唯獨依託於「道」的合理性而存在的。如果「我對父母負有責任」這一說法是種迷信觀點的話,那麼可以說「我對後代負有責任」也同樣是迷信觀點。如果說「對科學知識的追求」是件具有真實價值的事,那麼「婚內忠誠」也同樣具有其真實價值。新意識形態對於「道」的叛離,就如同樹枝對於樹的叛離:一旦叛離成功,它們就會發現它們已經把自己毀掉了。

Lewis的小說《恐怖的力量》講述了一個叫作N.I.C.E的邪惡的研究組織。它接管了一所英國的大學,並打著科學的旗號試圖進而控制整個英國。有人認為這部小說很失敗,我也覺得的確如此。但是這部小說卻在「描繪人類道德的叛離以及由此導致的自我毀滅」這方面表現得十分成功。而我猜測Lewis在寫這部作品時怕也僅在乎他自己能否在這一點上寫好吧。

以「道」為基準的思維方式是一種內在的、需要通過學習才能建立起來的思維方式。Lewis在這一點上援引柏拉圖的話說:「小小的人類起初是無法做出任何正確反應的。必須對其加以訓練,才能使人類對那些真正令人愉悅、真正惹人喜愛、真正使人厭惡、以及真正可恨的東西感到相應的愉快、喜愛、厭惡和憎恨。」事實的確如此,但是要怎樣訓練呢?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過各種故事來樹立什麼是正確反應的榜樣:通過好比Spenser的詩歌《Faerie Queene》——這是Lewis鍾愛一生的書籍之一(他曾承認這是他在12至16歲期間最愛讀的作品);或是通過諸如George MacDonald的小說;或是通過類似《納尼亞傳奇》的童話。Doris Myers極力主張《納尼亞傳奇》多多少少被有意寫成《Faerie Queene》的配比作品。《納尼亞傳奇》呈現了人性的方方面面,在「道」的框架中嵌入許多關於基督教信仰的暗示,並塑造了很多美德的典型代表。Myers認為「《納尼亞傳奇》在道德和美學教育方面所傳達出的教導意義是為了防止孩子們日後成長為沒有胸懷的人。」Myers回顧並指出每一部中「某一特定美德或美德的形成是如何被展現在讀者面前的。而讀者通過感受故事的藝術性進而愛上這一美德」。這樣,孩子們會在津津有味地閱讀過程中漸漸地吸取「道」的內涵。

詳細點兒說:在第一部《獅王、女巫和衣櫥》中,通過喚起人們對勇氣、榮譽、和無限的仁愛以情感上的肯定,和對懦弱、背信棄義以情感上的排斥,Lewis努力地「為讀者的胸膛注入力量」。在第二部《卡斯賓王子》中,他著重描寫了在為了履行責任而對自我加以控制時的快樂,以及從風度、正義、恰如其分的服從、和對秩序的追求中所得到的喜樂。在第三部《黎明踏浪號》中,講述了一個「沒有胸懷的男孩」Eustace變成龍、以及後又變回人的過程。同時還烘托出什麼是個人的高貴情操(老鼠長Reepicheep)和對集體責任的擔當(船長卡斯賓)。在結尾部分中,我們得知Eustace在由龍變回人後個性上有了很大的進步——「和以前的他判若兩人。」(當然,此處是對一個人皈信基督的一個隱喻。)第四部《銀椅子》和第五部《馬和男孩》指出在一個人逐漸成長的過程中,要學會把握和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緒。而第六部《魔術師的外甥》中,引發了對於「為了知識的發展而無視生命的存在,以及在『道』的根基以外對於權勢的運用」這些做法的仇恨。第七部《最後之戰》諄諄教誨讀者面對失敗與死亡時要勇敢。

因此,Lewis的《納尼亞傳奇》結合了他在《人類的消亡》中的所做的努力,試圖把教育重新喚回到「道」的根基上。然而,這樣的努力還是被忽視了,如今我們便嘗到了苦果。隨著中小學和高校把主觀相對論和極端懷疑論強行灌入年輕人的思維中,可悲的是:年輕人的內心儘是孤獨和絕望。(如果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那就去聽聽流行歌手們唱的吧。他們會告訴你的。)不過,Lewis在他的故事中極富想像地展現了人生的完整、成熟、健全、誠實、謙虛、和善良。這樣的人生雖然只是小說中的人生,但這樣寫的目的卻是為了讓這樣的人生有可能在現實中實現。因此,他的小說仍然在引人信主和培養品格兩方面發揮著巨大的作用。《納尼亞傳奇》的愛好者們尤可為此作證。而福音派信徒非常讚賞這類形式的推動力。

由此,我們要談福音派信徒熱愛C. S. Lewis的第四個原因:他有一種能力。他以此能力傳講出由敬虔所生髮出的善良,以及上帝的真實存在;並由上帝的實存引出:在上帝的榮耀完全顯現時,天國的實存。

Lewis的這個能力源於他自己的鮮活經歷。他在童年時就懂得了在他所稱為「喜悅」的心情中的刺痛感。那是一種強烈的、令人愉快的渴望,(按他自己的話說是)「甜蜜、美好的渴望」,同時也是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滿足不了的渴望。這樣的渴望實際上是來自上帝的召喚,呼喚我們追尋那屬於上帝和天國的喜樂。Lewis(和其他作家一樣,他能夠預測出自己對讀者的影響)有意使我們通過他的描寫而明白我們自己也有同樣的渴望,並因此明白奧古斯丁所言不虛:上帝為了祂自己的原故而造了我們;我們心中所缺乏的滿足感只有在祂裡面才能找到。現在的我們是在祂裡面預嘗那份滿足,而在世界的末了之後,我們將會在祂裡面盡嘗滿足的喜樂。當Lewis發現那份「甜蜜、美好的渴望」就好比阿里阿德涅遞過的線團,最終將他引至基督面前時(在他的自傳作品《驚喜》中為我們講述了這一切是如何發生在他身上的),他恨不得想要迫使我們相信同樣的事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如果我們好好想想上帝在應許給我們獎賞時是多麼的毫不含糊,也毫不含蓄,而福音中所應許要賜給我們的獎賞的本質又是多麼令人震驚時;看來,上帝眼中的我們並不是慾望太強了,反而是太弱啦。我們就是一群對自己的心糊弄慣了的人:當無限的歡愉已賜給我們時,我們卻藉助酒精、性愛、和野心來打發自己。我們太容易被滿足啦。」我們絕不能讓任何事情把我們從那「甜蜜、美好的渴望」中吸引開。

Lewis通過非凡而生動的修辭展現了他在講述上帝和天國的實存時的能力。所謂修辭,就是運用語言而使其具有說服力的技巧。Lewis家中成員都善用修辭,他本人就曾是一位散文詩人。像Bunyan(譯註:《天路歷程》的作者)一樣,Lewis使用簡單詞語的能力使得他可以把那些不可言說的事物帶進我們的想像中,並帶給我們無比的震撼。

例如,在《黎明踏浪號》中,一陣轉瞬即逝的微風讓三個孩子「聞到了一股氣息,聽到了一番悅耳的聲響。之後,Edmund和Eustace根本形容不出那股氣息和那番聲響。而Lucy也只能說:『它簡直讓你心碎。』『為什麼?』我問道,『是很難過嗎?』『難過!!才不是。』Lucy說。

船上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目光正越過世界的盡頭,注視著Aslan的國度。」

再如《最後之戰》的結尾:「那時真的發生了火車事故,」Aslan輕柔地說,「你們的爸爸、媽媽,還有你們所有人——按你們曾在影幻世界中的話說——都死了。好啦,辛苦的日子過去了,輕鬆的假期開始了。那場睡夢已醒,清晨由此開始。」在祂說話間,祂看上去已經不再像頭獅子。他們由此要開始經歷的事情太棒太美,以致於我實在找不出詞語來形容了——但我們可以肯定無疑地說:他們所有人都生活得好上加好。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生活和在納尼亞王國中的歷險都只不過像是一本書的封面和扉頁:現在,他們終於要開始讀那個偉大故事的第一章了。只是仍在地上生活著的人當中,還沒有誰讀過那個偉大的故事。這個偉大的故事會永遠地讀下去,而且每一章都只會比前一章更美好。

這樣的寫作水平是無法找到合適的詞語來評述的。

Lewis將自己的洞察力與活力,智慧與幽默,想像力與精準的分析能力結合起來,從而成為永恆福音的一名優秀傳講者,著實引人注目。《納尼亞傳奇》中的Aslan當然是在類比聖經中那位又真又活的基督,也就是Lewis的那些教導書籍中的那位基督。他對基督的介紹也借著這種方式而顯得再直截了當不過了。「我們被告知:基督曾為我們的原故被殺害;我們的罪污已經借著祂的死得以洗凈;同時祂的死也瓦解了死亡本身所具有的權勢。這就是那信仰的程式;這就是基督教信仰;這就是你勢必要相信的信仰。」由這個信仰、以及進一步的確信祂從死里復活並真真切切地存在著(而且是無處不在存在著),我們就必須要「披戴」基督,或如Lewis所描述的:「將自己照著基督的樣子好好地梳洗整裝。」——也就是:把我們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基督,好讓祂可以在我們內心中得以活化。我們也就由此可以在基督裡面享受身為上帝養子養女的身份和品格所帶來的喜悅。Lewis生動地描述說「我們就是一個個的小基督。」「在上帝眼裡,你就好像是一個小基督:基督一直在你身邊將你改變成那個小基督的。」精當。

不僅福音派信徒,就是所有的基督徒都應該為Lewis叫好。就像James Patrick對他的描述:「他是位才華橫溢、默默地敬虔著、有那麼點兒皺巴的牛津教書先生。」他以基督為生活的中心,是個持守偉大主流傳統的基督徒。他的聲望在辭世後似乎顯得比在世時更為崇高。而現在,他的基督教文學作品也被列為經典之作。

我們真需要從他那非凡而神奇的思想中不斷地學習!我懷疑至今還沒有誰能對Lewis做出完整而全面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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