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亮：反恐不能只考慮政治

韓家亮：反恐不能只考慮政治

2016-01-19 10:04:03來源：共識網　作者：韓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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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恐怖主義則是指一種手段，這種手段超出一般政治、哲學、意識形態、種族、倫理、宗教容許的範圍。恐怖分子多數不執政。綜合上面所說，認為恐怖主義與極權主義同根同源是沒有根據的。　　因為最近國際上恐怖襲擊頻繁，恐怖主義受到世界各國普遍關住。各種媒介和刊物常常發表許多關於恐怖主義的報道、分析和評論。其中有一些分析和評論從純政治角度來考慮恐怖主義，這在中文媒介中尤其多。(這裡的政治含有軍事--見下面。)曾經看到有些民運領袖的文章認為是專制導致了恐怖主義。另外一篇有代表性的廣為轉載的文章是《恐怖主義與極權主義：同根同源》【1】。幾千年來世界各國的政體中大多數是專制(當然有不同種類的專制)，古希臘民主只存在了一百年多一點，現代民主只有二百多年的歷史。極權是專制中的一種，極權本身只有不到一百年的歷史，但恐怖主義的起源在將近一千年前。考慮到這些巨大年代差別(專制--民主;專制--極權;極權--恐怖主義)，極權主義與恐怖主義怎麼可能「同根同源」呢?本文指出用純政治的方法分析恐怖主義一般不準確。它還可能使我們採用錯誤的(起碼不太有效的)應對策略。

　　在現今局勢下以反恐為旗幟總是名正言順。因此有不少國家政府和官方媒介把官方想要打擊的敵人定為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一般這些國家屬於不自由或者不民主的政體。最近俄國開始空襲敘利亞時就把一切反阿薩德政府的組織都先定為恐怖組織。這樣俄國可以冠冕堂皇地襲擊敘利亞內任何反政府的武裝和他們控制的地區，以支持阿薩德政權。據報道俄國空襲的敘利亞目標中只有20%屬於IS和蓋達等恐怖組織，其餘80%屬於反阿薩德政府武裝和它們控制的地區。那麼恐怖主義和恐怖組織有沒有定義呢?聯合國有個定義。聯合國大會自1994年來採用下面關於恐怖主義的政治描述：在有計劃或預先算計的情況下個人或是一群人為了政治目的在公眾中引起恐怖的罪犯行為，這種行為在任何情況下無論從政治、哲學、意識形態、種族、倫理、宗教、或是其他任何本質來看都沒有合理基礎使人接受。(Criminal acts intended or calculated to provoke a state of terror in the general public, a group of persons or particular persons for political purposes are in any circumstance unjustifiable, whatever the considerations of a political, philosophical, ideological, racial, ethnic, religious or any other nature that may be invoked to justify them.)。 現在考慮恐怖主義起源的時代和地點。中東歷史領軍教授伯納德·路易斯指出最早的恐怖主義以暗殺(assassin)活動的形式出現，開始於十一到十三世紀的伊朗後來又再現於敘利亞，遭嚴酷鎮壓後消失【2】。我還看到過別的說法。但是無論如何，恐怖主義的歷史比極權主義的歷史長的多得多。

　　極權主義是指1920-1930年代出現的一種獨裁政體，主要形式有法西斯政權和斯大林式共產政權。極權政權比通常的獨裁政權更專制因為它限制(甚至取消，英文totalitarian的意思是完全控制)普通人的大多數自由。漢娜·阿倫特有一本論極權政權的專著【3】，另外相關政治學課本對極權主義也有基本介紹【4】。極權主義是指執政方法的一種。恐怖主義則是指一種手段，這種手段超出一般政治、哲學、意識形態、種族、倫理、宗教容許的範圍。恐怖分子多數不執政。綜合上面所說，認為恐怖主義與極權主義同根同源是沒有根據的。

　　現在來看【1】的一些要點。此文的開始討論文明以及文明的衝突。我發現文章中文明的定義與世界學術界通用的定義不同。因為這個題目比較大，以後另文討論。【1】認為貧困不是造成恐怖主義的原因，這點我同意。【1】然後說恐怖主義是受某種殘忍的、極端自私的觀念、仇視財富、仇視生命、仇視自由的驅使。這點可以說部分正確，但沒有指出這些觀念是從哪裡來的。另外對大多數伊斯蘭恐怖主義者來說他們的行動不自私，相反他們為阿拉獻身，自以為是最高尚的行為。【1】還說恐怖主義的目的是權力。這也不一定正確因為許多恐怖襲擊採用自殺形式。人死了還爭什麼權力?這些人嚮往的是來世(afterlife，更多見下面)。最後【1】認為恐怖主義的根源是盧梭、海德戈爾、施本格勒等的哲學思想。有人認為盧梭和法國大革命崇尚暴力，但是也有許多學者持不同意見。例如一個耶魯教授的政治哲學課本【5】就對盧梭有很高的評價：任何一個贊成民主的人必然喜歡盧梭的著作。盧梭不是沒有缺點，但是認為他的哲學思想導致恐怖主義就過於偏頗了。

　　更重要的是【1】完全忽略宗教可能起的作用。宗教本身不一定會導致恐怖主義(伊斯蘭教這方面可以參考【2】)，但是宗教的聖書可能有不同的解釋，有些解釋可能會導致過分的暴力，甚至恐怖主義。近代以前宗教在政治發展史上通常起重要作用【6】。中國的宗教(主要是儒教)與其它一些文明不太一樣比較世俗;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屬於超越性的(transcendental)宗教。另外古希臘認為一個人有靈、魂、體三部分，而華人常常只分身體和靈魂兩部分。因為上面的原因，不少華人無法理解靈和超越性宗教。有人說恐怖主義是先進與落後的衝突，或者文明與野蠻的衝突。但是應該以什麼標準來衡量先進和落後?北美有一些地方有阿米什(Amish)村莊。阿米什屬於基督教的一個教派。我曾經到美國賓州他們的保護地旅遊過。阿米什人拒絕採用現代技術，不用電，電燈，電話，電視，汽車等等。他們的政治結構也保持幾百年以前的相當原始的形式。你說他們是不是落後?是不是應該強制他們採用先進技術以防止他們發展成為恐怖分子?實際上現代生活使人方便但不一定使人幸福。我們也沒有道義上的理由強迫其它文明接受當前流行的先進與落後的觀念和強制他們改變。

　　對許多沒有信仰的人來說，他們很難理解來生(afterlife)在宗教里的地位。對基督徒來說，馬太福音有這樣一段。16：24 於是耶穌對門徒說：「如果有人要跟從我，就應當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跟從我。 25 因為想救自己生命的，必失去生命;但為了我而失去生命的，必得到生命。耶穌要求每個基督徒都具有這種犧牲精神。 有些基督徒為了堅持信仰而殉道，有些只是作出一定的犧牲。從世俗角度看人也可能會因為理想或原則獻身。許多人都知道裴多菲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但是對許多華人來說，這些都難以理解或接受。對基督徒來說殉道是被動的被別人殺的，正如耶穌基督被釘十字架一樣。但是對伊斯蘭教來說，穆斯林需要進行聖戰，包括殺死信其它教或是不信任何教的人。為了聖戰而死的穆斯林根據可蘭經和其它伊斯蘭經典將升入天堂(樂園)。參與聖戰的穆斯林各種各樣，有罪犯，有下層人員，但是多數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中上層穆斯林，甚至還有一些特別優秀的人士(像MIT的研究人員)。這些是不能靠【1】的邏輯解釋的通，只有知道他們對阿拉的獻身和盼望來生的報答才能了解。一本很好的關於伊斯蘭教的通俗書【7】有一章專門討論jihad(伊斯蘭教的聖戰)，裡面有許多伊斯蘭恐怖分子的歷史和分析，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伊斯蘭教的聖戰。有文章說：」恐怖主義的根源是貧窮和愚昧，只有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和教育文化水平，才能從根源上徹底解決。「 【7】指出這是沒有根據的。我對伊斯蘭恐怖主義的起源和發展曾給過比較詳盡的介紹【8，9】，這裡不再重複。【7】的作者阿里的親身經歷和分析也有助於了解伊斯蘭恐怖主義的根源。

責任編輯：黃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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