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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流浪過的一個地方

站在暮色黃昏下,身後是峭立的西山巍峨的影慢慢吞噬了夕陽緩落的光,身前是烈烈的高原湖泊,將塵世喧囂與疲累拋之腦後,只余這浪打堤壩時低低的暗潮湧動。有風從湖面盪過來緩緩消失在身後人海,極少站在湖泊的這一岸看對面城市寥落的燈火,少了日間的繁華和冰冷的感觸,遠遠的對岸是一襲華燈初上的熹微光芒,沒有山,沒有人海蒼茫,水與一路燈火相連,再遠的地方是黃昏里暮靄漸濃的天幕,籠罩了這一席難以觸摸的涼。

我在堤岸的黃昏里想起你來,這些年,時常會在喧囂嘈雜之後想起那些珍存的時光,想起那些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我試圖將過去埋藏,一個人向著前方走去,路上遇到一個人,陪我聽一場春雨,賞一場花事,或者去遠方看一片秋天的海,看一場綿綿的雪落。

只是自你走後,我明白你終於成了我來時路途中一抹無法忘卻的色彩,烙下了印痕,如刺青無法消除。縱使後來的路以刻薄與荒蕪相欺,我再也找不到那樣一個人,賜予我誓與之同生死的勇氣。

彼時歲月安然,有時信步去看一場花事,沿著曲折蜿蜒的林間路徑,一直向著密林深處進發,篤信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剎那驚鴻。你在我身邊,十指緊扣,為我拂去路途中恣意橫生的野草疏影。心事暗轉,雀躍的心希冀那一條路可以一直走下去,有你陪在身邊,已是此生最大的宏願。

層層綿密的山林背後,你突然靜靜站立,我走上前與你相望眼前一場荒蕪到荼靡的景緻。你將我擁在懷裡,靜靜看山林間一片繁花似錦。是不知年月、不知名姓的戰時遺留的一片墳墓,如連綿小山般從林地的這邊到盡頭,延伸進看不見的邊緣。其間紛然綻放的是一片片大紅、粉紅的杜鵑,山花爛漫,已是最美的光景。看著藍天飄過的朵朵白雲,坐在林間的空隙里,芳草萋萋,陽光暖暖照在身上。山風吹過,松林呼嘯著一浪一浪地向著山坡上延伸而去。

回首時,紅塵滾滾煙浪中的恩怨憤憎,早已成了一場浮雲花事。多年後的我,再來到那片瀲灧荼靡的花事之所,早已不見了當年的模樣。縱然內心凄寒至無話可說,卻也明白,暮然回首時,燈火闌珊處早已不見了那個希冀等在那裡的人。

讀《時有女子》時讀到匡匡那一句。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我細細一字一頓讀給你聽,讀完抬頭看你,瞬間撞入你灧灧如湖光山色的黑眸,一點一點沉淪,甘願沉溺。

來時的路,內心安然平和,寂靜無聲。有時倚樓聽雨,天地一片靜徹,日子清簡如水。有時想,那時還好有你在,即使世界棄我如敝履,也有你在我身邊,待我如初。那些動蕩不安的世事,已遺落在誰家的牆垣下。

我縱情於那些午夜綻放的煙花磅礴的孤寂和落寞,之後期待你一場如井擁抱,了卻我明明不滅的寂寞。後來的路我一個人走,時常覺得你還在身邊,想著一轉身你就可以將我攬入懷裡,抵禦了外界清徹的寒和孤寂的冷。

我們走過的長街,有幾條可以一走再走,我們許過的諾言,有幾句可以走到風雨盡頭。那時走過的路,風景依舊,即使開的已不是初時的那一朵。那時的諾言,恍若驚夢,猶在耳旁,醒來已是隔世塵埃。我總想著那一條路我們可以一起走,一起走,一直走到風雨飄搖的盡頭看到雨過天青,以為可以一直走到霜白滿頭,看盡世間朝暮與燈火。只是後來的我們,終究沒能一起走。隔著綿遠的時光,靜默,安然。

你是山間一泓清冽的山泉,在我深藏的壑思里淙淙淌過。你是夏日一縷清澈的微風,在我飄洋的情思里微微拂過。只是後來的後來,你成了我雪地里一排淺淺的腳印,我試圖順著不走過的路找到你,卻被風雪傾覆了來時的路和歸去的途。雪過無痕,漫天的白和蒼茫讓我在途中迷失,不能到達你的身旁。

那一年你走失的背影,我的偏執與凜冽,你憂鬱的眼和寂寥,午夜夢回時浮過心頭,成了我一場不老的夢魘。若果時光可以從頭來過,我們可不可以再走。只是如今已沒有你可以在冬日陪我走過下雪的街頭,也不會有你陪我看一場花事或是聽一場春雨,所有時光都成了故事裡的舊時,故人也都成了歲月里的舊人。

時光依舊如昨,行走在時光里卻遲遲不能踱步。冬夜裡睡的極不安穩,輾轉反側間聽見有水滴噠噠的聲音,像冬夜凄清里下了一場夜雨,夢裡一場清寒。夢裡有大片的田野和山脈,是我夢裡夢外所熟悉的念念不忘。我彎腰撥弄著眼前叢生的不知名植物,將同一種類拔起堆放在一邊,漸漸地周圍有了一方之地,我蹲下去,抬眼看見蔥蔥的綠夾雜著星星的白花蔓延開去,風起,雲涌,層層的浪一直綿延,從這塊土地到另一塊土地,直到山腳下。風被險峻的山脈和火紅的峭壁所阻擋,一座山,另一座山,到我沒有到過的遠方。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雜生的野蔓,整片田野都被覆蓋,看不見莊稼的痕迹。很久之後聽見你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抬起頭四處張望,終於在視線盡頭的田野一角,看見你徐徐轉過的身影。我看見你熟悉的容顏,在我可以到達的地方。我試圖向你的方向前進,腳卻定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心裡滿滿焦急起來,迫切想要到你身邊,緊緊抓住你不放開,腳卻停在原地無法動彈。心裡越發焦急,大聲喊著你的名字,你卻慢慢轉過了身,向著另一頭緩緩走去。看著你越來越淡的背影,我終於哭出聲來。

翻醒過來,睜眼是清寂的寒,房間里被城市暗余的光芒驅散了點點黑暗。除了水聲滴落的聲響,一片死寂。眼角冰涼,伸手觸到了涼涼的濕意。原來我已在夢裡哭了出來。

陸川,這些年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遇見過的人,都在訴說歲月綿遠和相遇的感念,在多年後的今日,依稀能夠明白初時你離開的種種無奈。世間事無不如此,拂去時月厚厚的灰塵,推開記憶沉重的閘門,撫平冉冉逝去的光陰,追尋歲月如歌的年輪,最後一場淡淡的安穩餘生。

我想後來的時月里,我已然能夠坦然面對曾經那段前可摧毀信望退可徒留悵惘的情感,彼時分離不過是給殘餘的情感留一條生路,不至於走到窮途。而今時月已過,歲月越發淡然,就這樣靜靜生活,才明白安然的珍念和年少的恣意究竟將彼此推得有多遠。話至此,卻也不會對往昔所做抉擇留有悔憾,而今能夠在歲月里予一場回憶的盛宴,不至於留有無限的怨憎,已是歲月優待於我,讓我可以在餘生里守著回憶自省,以此長久生活。

流著淚的孤獨,你會懂,紅塵街頭,離愁滿地,世間單單一個你,已是我永遠的守候。

我知,你是我流浪過的一個地方,只是後來離了航,再也沒有軌跡可以回返。

尾生。一月初空。

我們老去,一起走下去。

圖片來自蘇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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