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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憶舊家

又是一年歲末時。離春節沒幾天了,大街上與平時一樣,看不出快過年的氣氛。人們都說,如今年味越來越淡了。這是時代的進步還是倒退?似乎時代總是進步的。可奇怪的是,人們說年味淡的時候,總是說起那些年的「年味」,口氣中聽得出隱約的懷念。

並非那些年更讓人留戀,說實在的,生活的艱辛是在那些年,甚至過年的吃和穿是那時一家人的大事。然而,歲末的懷念,已經成了人們的習慣,記憶的深處,會因為一陣陣的溫暖,而讓人們願意去談及,去回味。

我感覺這溫暖來自年腳邊屋裡屋外升騰的熱氣。母親用新磨的米粉做了幾屜圓子,正在鍋子里蒸。蒸熟後一揭鍋蓋,濃濃的熱氣和香氣一起衝出灶間的小窗。母親會用紅色顏料在每個圓子上點一個紅點,使白白胖胖的圓子更好看了。祖母在旁邊做粉皮。煤爐上的鍋子里燒著熱水,一個銅做的圓弧底的「湯婆子」漂浮在水面上,祖母舀一勺澱粉漿倒在「湯婆子」里,然後雙手把湯婆子用力一旋,澱粉漿就散了開去變成了一張又薄又圓的粉皮了。殺雞宰鴨的活總是由父親來做,在天井裡,一大盆熱水冒著熱氣,父親脫下外套擼起袖子在拔雞毛。

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著,村子裡炊煙裊裊,各種醇厚的香味飄散開來。「歲末紛多思,天涯渺未歸」,如果這時有在外漂泊的遊子回到了村口,他一定會感到溫暖得濕潤了眼睛。

冬天是寒冷的,家是溫暖的。透過升騰的熱氣,我看到了那一張張熟悉的,又漸漸地模糊的臉。祖父的臉是最模糊的,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祖父就去世了。可是我還記得他花白的頭髮和黝黑的皮膚,也記得他在除夕夜,給我們幾個孫子孫女每人五毛錢的壓歲錢。祖父的錢是從土地里來的,那時候,大白菜兩分錢一斤。

我的祖母矮矮胖胖的,臉上總是笑咪咪的,別看她一字不識,卻是什麼都懂的。臘月初八燒臘八粥要放哪些東西,小年送灶王菩薩不能忘了往畫像的嘴上抹點兒糖,除夕祭祖燒佛經的時候要烘一下膝蓋,正月里待客走親戚有哪幾樣菜是不能動的……過年的那些事兒都在她的嘮叨聲里,該做的規矩一點兒都不漏掉。後來,就在我對這些瑣碎的規矩頗不以為然的時候,祖母的臉永遠那麼慈祥地停留在記憶里了。在回憶的時候,我才發現,沒有祖母的嘮叨,我今天怎能寫出那些瑣碎的規矩來。

過年這段時間裡,一趟一趟往街上跑得最多的是父親,買年貨、買菜都是父親去的。父親騎自行車帶的東西多,經常是龍頭上、後架上都掛滿了。後來換了電瓶車,父親更樂意跑了。父親買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有的時候有幾十樣,開始我很奇怪父親怎麼知道要買這些東西的,也沒見他拿紙記下來。後來才知道,這些都是母親交待要買的。母親最清楚過年需要買什麼,要添幾雙筷子、幾隻盤子,買幾對蠟燭幾塊老薑,母親一說,父親就全記住了,能一樣不少地買回來。

不懂事的時候,特別興奮於過年有新衣服穿,有糖果糕餅吃。最快樂的莫過於與村裡的小夥伴們到處拾鞭炮。放鞭炮的人家此起彼伏,在門前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片紅紅的鞭炮碎屑。我們就在碎屑裡面尋找沒有爆炸的「瞎炮」,撿到了就往衣兜里塞,常常搞得滿手滿身是鞭炮里漏出來的泥沙和火藥。要在平時,少不了母親的一頓臭罵。可在過年時,母親最多數落幾句,這大概也是祖母的規矩起的作用吧:正月頭上不能罵人。

長大後,過年回家幫母親做點事,這樣的溫暖烙在了心底。我和母親一起做「蛋包子」,她打雞蛋,我烙蛋皮,她又把餡包進蛋皮里。有時我也包餡,可對於這又薄又軟的蛋皮,我總不如母親包得規整好看。還是母親的手靈巧些。年前母親給我洗臟衣服、床單,冬衣和床單一浸水就很沉重,母親吃力地提起來,然後叫我一起絞乾。我抓著這頭,母親抓著那頭,母親的力氣沒有我大,她就說,我抓著不動,你來絞吧。女人的臂膀到底沒什麼力氣。可是她就是用這麼瘦弱的一付臂膀養大了我們,給了我們一個家。

舊家已經沒有了,因為祖父母早已離去,父母親也相繼因病去世。城市裡沒有了炊煙,沒有了磨粉做圓子,沒有了燒土灶做鑊糍,沒有了沸水裡旋湯婆子做粉皮……可高樓矮房裡,都是一個個的家,有舊家也有新家,世上的物事,都是從新的變成舊的,可是家,總是從舊的變成新的。在新的日子裡,總是有許許多多的舊時溫暖,值得留住。

時光像甘蔗,一年一年地過,多像甘蔗一節一節地長,年輕總在蔗梢上,老的在泥土裡。在泥土裡的蔗根給了甘蔗一節一節的生命。新年憶舊家,用感恩的心,去經營好每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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