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政府也需要黑幫

　　11月29日的《瞭望東方周刊》，對太原強拆致死案做了新的調查，原來半夜行兇的保安公司老總武瑞軍綽號「武四毛」，在太原市晉源區廣為人知，與晉源區政府、公安分局等政府部門關係密切。據稱，除拆遷外，他還多次在晉源區舉辦中央電視台「同一首歌」演唱會等大型公共活動時出面維持秩序，動員來的保安有時高達上千人。

　　據悉，就在「10·30」血案發生前一個月，太原市公安局分管保安公司的教導員張某為父親在太原芙蓉酒店過80歲生日時，武瑞軍提供了多輛賓士、寶馬等豪華轎車幫張某接送客人，「光武瑞軍的『馬仔』就坐了5桌。」

　　凡是有點生活經驗的人從以上報道中大概都能看出，往小了說，武瑞軍起碼也是阻礙楊志賣刀的牛二一流，說大了，和當年上海的青紅幫頭子沒有差別，總而言之，無非潑皮、無賴起家，混到惡霸、幫主而已。

　　可是這則故事中引人注目的地方卻是，武幫主除了在江湖上一呼百應、嘍啰眾多之外，竟然還有公家身份，即太原市保安服務總公司晉源分公司的特勤大隊長。而報道同時顯示，該總公司由太原市主管部門出資組建，還負責行使監管責任，並在太原市的六大城區，分別設有唯一的分公司。

　　這讓人不由得想起西門大官人來，當年他靠販賣生葯起家，也曾撈得一個山東提刑所理刑副千戶的官職。雖然縱橫鄉里、惡貫滿盈，卻只好縱慾過度死在家裡。官府不找他事，牢獄和他無緣，消遙自在好不風流快活。原因只有一個：他的觸角勾連到了官府的每個角落，彼此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而這則發生在社會主義新中國的故事，卻讓人看到了與以往不同的亮色，起碼報道中說，武瑞軍已被太原市有關部門認定為兇手。但是看點也許並不在這裡，而是武幫主曾經給太原市政府有關部門出過不少力，甚至連「同一首歌」的治安都有他的一份功勞。至於說拆遷這種硬仗，更是非其莫屬。可以想像，如果沒有這次強拆死人，全國網民將太原市推在風口浪尖上，我們的武幫主將依舊安安穩穩坐其政府之左膀右臂的交椅，在別人的血淚聲中頤養天年。

　　而強拆事件的查辦目前只推進到武幫助為止，難免讓人有「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之嘆。需要武幫主的時候，利用其黑幫勢力東征西討，一旦奴才出事，有影響主子之虞，就立刻舍車保馬，瞞天過海。這背後的官場腐敗鏈能否連根拔起，即是對社會主義司法的考驗，也是對太原市政府能否重拾公信的考驗。

　　中國歷史幾千年來雖然一直在治亂輪迴中徘徊，但總體上治的時間比亂的時間多，一般一二百年的治世之後會有幾十年的亂世。民眾為什麼沒有一直情願生活在亂世，而是一到天下大亂時就呼喚「王者興」「英雄出」，只因為治世再苛政猛於虎，也還是有個規則的。亂世就不一定了，梁山泊的那些好漢們，替天行道的大旗一舉，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就心安理得，從不管你是不是就一定該殺、該劫。

　　但當一個政府也覺得講規則多餘或根本不想講規則時，利用黑幫為其清道就是必然選擇，因為這樣簡潔、乾淨、有效率。但老百姓是十分利落乾脆的，如果政府都開始使用黑幫手腕，老百姓更有何可顧及的。這也是中國歷史為什麼治那麼一二百年後還要亂一下子的原因。這樣的苗頭似乎也已經出現，同樣是博士家被強拆，清華博士的公開信里不是說出了「伏屍兩具」的話么。

　　公民社會的建立需要講規則，這不光是對民眾而言，更是對政府而言。否則中國社會再大亂多少回也跳不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規律。一個講規則社會的建立，當然首先有賴於民眾的素質（上海大火不是已經很好的顯示出中國民眾的理性與剋制了么），但更需要政府首先講規則來引導、化育民眾。因為公權力首先在政府手上，如果不講規則，為所欲為，其造成的破壞只能把民眾逼到絕路，不得不採取最原始的自救方式：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