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蓓容:朱彝尊故居

　　學術實在是頗為無聊的事，而八卦反之。前些時在北京，看了三天書，屁股發癢。於是某天下午，丟下考證不出的殘本，邁出文津街七號，奔著宣武門撒腿而去。日色曛黃，譬如一顆鹹蛋，天色彷彿很不樂觀，可是府右街上的國槐黃的黃綠的綠並不因霧霾而減色。穿過長安街與和平門，天色還早，就往衚衕里鑽了進去，小姑娘踢毽子，老頭曬太陽，一如文學作品裡看到的那樣。難得的是家家院門口都砌一個花池。風月無情，文學作品裡的花倒都換了。如今常見的是玉簪、月季、蔥蘭、夜來香。

　　經過一片住宅區，高德地圖說，這裡已是「香爐營頭條」，海柏衚衕就在拐彎角。我愉快地循著小路拐了過去，眼前卻是好大一片瓦礫場。滿地磚瓦碎石，都碾得細細碎碎，堆在綠色的細網格布下面。空出來的地方，一半做了工棚，一半變為停車場。天上還有些樹蔭，日光已昏然不辨。幾個工人投來不甚友善的目光，頓一頓，又各自拖沓著步子散開去。這裡原來都是衚衕。海柏衚衕既然不見，那香爐營四條、五條、六條呢？茫然四顧，一處都找不到。天壤之間，只有一座建築巋然獨存，乃是公廁。幸好尚有門牌，寫明為後青廠十三號。

　　路盲凄然握緊了手機，以此為坐標，找到北，一路走。先看到藍色的鋼瓦板。再走近些，看到了上方的瓦片屋檐。循著它們拐個角，是門洞了。這個土木形骸的門洞，一側有片板壁，粉筆寫著「海柏16號」，空處被租房廣告佔滿。地上是一條石板，恍惚深淺印了幾道車轍。院內左首有座小小合院。似乎修過，了無人跡。踩著瓦礫堆站高些兒往裡看，曝書亭是沒有的。古藤更加沒有了。只有一棵參天大樹，證明有喬木處當是故家。

想要有點感慨，覺得未免矯情。斷然離去，又邁不開步子，於是決定呆立一陣。久之，步出宣外大街，心裡悄悄道了聲別。

(2015-12-13《文匯報》)

〖附〗

朱彝尊故居 (北京)

位於宣武區海柏衚衕16號，原廣東順德會館，是朱彝尊清康熙二十三年後在北京的住所。朱彝尊在北京住過幾個地方，這裡是他居住時間最長的地方。由於他曾任起居注官職，接觸了解大量的宮廷史料，因此撰寫刻印了《日下舊聞》一書，此外，還著有《曝書亭集》等書籍，為北京留下了珍貴的地方文獻。故居中原有兩株古藤和曝書亭一座，現已無存。1984年，朱彝尊故居被列為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朱彝尊故居 (浙江嘉興王店)

曝書亭座落在王店鎮廣平路南端，佔地6500平方米。原是清初著名學者、浙西詞派創始人朱彝尊故居「竹垞」內的一處建築物。因朱彝尊著作《曝書亭集》稱名於世，後人遂以此作為園林名。亭建於清康熙丙子年（1696年），園內原有潛采堂、靜志居、六峰閣、瑜舫、娛老軒等建築物及芋坡、荷池、落帆步、綉鴨灘、釣船坊諸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