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外的「娜」喊

6月5日，法國網球公開賽女單摘得桂冠後李娜來到埃菲爾鐵塔下拍攝了一組捧杯照片。

中國國家形象片已經結束了在美國紐約時代廣場上的展示。來自湖北的李娜卻主演了一部更為恢弘的「續集」，時長近兩小時，全球現場直播。

4日，菲利普·沙特里耶球場，在全場「Na Li，Na Li」的助威聲以及上億國人的注目中，中國「一姐」李娜以2比0戰勝義大利衛冕冠軍斯齊亞沃尼，捧起代表法國網球公開賽女單冠軍的蘇珊·格朗格杯。

這是亞洲人第一次站上大滿貫單打的最高領獎台，也成為李娜脫離舉國體制的培養後所破一系列紀錄的巔峰註腳。

曾以50歲高齡奪取美網混雙冠軍的「女金剛」納芙拉蒂諾娃說：「李娜在幾年之前選擇了『單飛』，這將幫助中國重新思考培養世界冠軍的模式。」

贊助商，這是李娜在獲獎感言中第一個感謝的對象。

「這是一個職業選手負責任的表現。此次法網比賽完之後，李娜才叫真正開始，如果以財經術語來說，是創業者的真正開始。」一位業內人士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

掙脫了國家隊「家長式」統一管理的創業之路走來頗為艱辛。

「李娜的成功不僅是來自體制改革的原因，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其個人的努力、團隊的打造，並非每一個『單飛者』都具有李娜的堅強、個性以及家人捨得投入。」太度體育文化產業機構總裁朱小明告訴記者。

體制內外的幾進幾齣

李娜的父親曾是一名羽毛球運動員，5歲那年，她被家人送去學打羽毛球，但一年之後改打網球。

2001年，奪得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女單、女雙和混雙3枚金牌後，李娜在2002年釜山亞運會前神秘離開國家隊，「娜姐」不計後果的性格第一次暴露在公眾面前。

她曾埋頭於武漢華中科技大學新聞系學習，當時還放言討厭和網球有關的一切。

2004年，湖北省隊聯繫上李娜，希望她復出打全運會，而國家網球運動管理中心主任孫晉芳也和她談心，希望她能重新加入國家隊。

李娜選擇復出，一段與「破紀錄」有關的傳奇就此啟動，卻也伴隨著「單飛未遂」風波。

2005年，重回國家隊的李娜成績一路飆升，當年的世界排名升至創紀錄的33位。

按當時國家體育總局規定，運動員需上交收入的65%，彭帥與李娜先後提出「單飛」要求，均被拒絕。

當年的中網，李娜曾表示：「我覺得在國家隊里很茫然。」

此後她也表達過對國家隊獎金分配不合理的不滿。

一直延續著舉國體制的中國網球管理從2002年開始「球員職業化」嘗試，帶球員參加職業巡迴賽，但依然保持國家隊統一管理的「家長模式」，儘管此後的「半職業國外培訓」幫助中國女子網球獲得了2004年雅典奧運會女雙金牌、2006年兩個大滿貫女雙冠軍、北京奧運會女雙季軍等頭銜，但單打方面一直略顯遜色。

2006年，在WTA（國際女子網球協會）獎金排名榜上，李娜以33萬多美元的收益排在20名開外。

2008年，網管中心形成了「徹底職業化選手＋國家隊集訓」的「雙軌制」草案，其要點就是，非國家主體投入和國家主體投入選手享受同樣的醫務、營養、康復、體能、心理、信息搜索、訓練分析等相應的保障服務。非國家主體投入選手所獲獎金和商業利益的95%歸選手和主體投入方所有。

2009年，網管中心允許運動員自主訓練、自主參賽、自負盈虧，讓鄭潔、李娜、晏紫和彭帥轉變為真正的職業球員。

「出嫁的女兒」

李娜賽後先謝贊助商和自己的團隊似乎遭遇了「放大解讀」。

事實上，她在賽後的發布會上特別感謝了孫晉芳，「如果沒有她當初的改革，就不會有我們今天的成績。」

對於李娜等金花的「單飛」，孫晉芳曾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描述道：「像是和出嫁的女兒一樣的關係。」

「出嫁的女兒」不容易。

最初，這是一個更像「夫妻老婆店」的團隊，屢次在球場內外被李娜揶揄的姜山是她的丈夫，也曾身兼教練、經紀人、陪練、生活助理、賽場指導等多種角色。

在大部分獎金都由自己支配的同時，李娜和她的團隊也必須事無巨細地操心食宿、交通、教練、隊醫、場地各環節上的事務。

「這對於李娜而言，其實不會有太大變化，因為其在國家隊的生涯並不長，她更多時間是在國外訓練和在國際上打比賽，人脈並不缺，打造一個國際團隊也並不難，當然，這還是要看運動員本身的比賽以及積分。」朱小明告訴記者。

成績是硬道理。

2009年6月，傷愈的李娜殺入多項高規格賽事的8強甚至4強，當年9月，她簽約網球圈最著名的經紀公司IMG。該公司高管費歷克曾表示：「我們的工作包括和李娜一起確定賽程，因為我們知道哪些賽事對於她是最重要的，我們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專科醫生。」

「我們還能幫助李娜談到更多的贊助，因為就亞洲頭號球星的標準而言，李娜目前並沒有太多的贊助商。」費歷克當時的一番話如今聽來令人回味。

2009年獎金已達60多萬美元的李娜也有一定的能力來請更好的職業人士加入其團隊中，除了自己的丈夫外，李娜還新聘請了丹麥人莫騰森負責訓練，德國人阿歷克斯負責她的體能。

目前，她的經紀人麥克斯·埃森巴德是IMG的王牌。

「團隊中的每個人費用都不會少，以伍茲（美國高爾夫球巨星）為例，其球童的費用就是其獎金的10%，教練就不用說了。脫離舉國體制的李娜這幾年的收入就是獎金，獎金加起來並沒有多少。」知情人士告訴記者。

然而，這一些都已經屬於歷史。

在年初創紀錄地獲得澳網女單亞軍後，李娜獲得了一紙來自勞力士的合同，由此比肩瑞士網球天王費德勒等巨星。

單是此次法網奪冠就給李娜帶來1100多萬元的獎金，再加上此前澳網亞軍的戰績，其2011年上半年的獎金總額已經逼近職業生涯前十多年的總和。

除了獎金，李娜在廣告等各方面收入上將呈幾何級數增長。新華網報道稱，李娜目前的身價至少有２億元。

目前，李娜主要的代言合同來自耐克、勞力士和哈根達斯。具體合同金額尚不可知，但有媒體就前述三者給出的預計商業價值分別是2000萬元、1800萬元和800萬元。

業內人士指出，在這三家企業贊助李娜時，還會根據李娜每年的比賽成績以及積分，給予一定的獎勵。

有分析稱，李娜此次奪冠撬動的國內企業贊助可能高達1.5億元。

「此次比賽後，主動找李娜的贊助商會多，贊助費或許會高，但並不是企業給錢就可以，李娜本身還是具有選擇權。」上述知情人士表示，目前已有國內企業找到他，諮詢李娜的贊助情況。

出嫁的女兒終歸還是女兒，曾有媒體透露，按照網管中心同「單飛」金花簽訂的協議，後者出席商業活動的收入需按照12%比例上繳網管中心，比賽獎金按照8%上繳。當然因為是「約定」，不會強制實施。獎金可以查到，而在商業收入上，網管中心對金花上繳管理得相當鬆散，這方面收入的具體數目都是讓「金花」自願上報。

傳奇能否複製

李娜的成功能否被複制，依然存在爭議。

當初和她一起「單飛」的還有鄭潔、晏紫和彭帥。前二者曾兩奪大滿貫女雙冠軍，但如今由於身體等因素成績下滑。

最新一期的WTA排名顯示，李娜排名躍升至第四，平了日本名將伊達公子創造的亞洲最高排名，彭帥（法網16強的戰績創個人最佳）位列第二十位，兩人均刷新個人紀錄。

北京中國網球公開賽體育推廣公司董事、總經理張軍慧告訴記者，在網球運動中，一看天賦二看環境，中國人口基數大，關鍵看網球的普及以及整個機制是否合理化。

孫晉芳認為，中國運動員大多在傳統的舉國體制下成長。但當他們成長到一定階段，翅膀長硬了的時候，應該放心讓他們「單飛」。

據朱小明分析，高爾夫、斯諾克等幾個特定的項目，還可能運用網球體制創新孕育出另一個「李娜」來，但短時間內很難。李娜的成功不僅是來自體制改革的原因，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其個人的努力，包括她身上所擁有的純粹體育精神。

在中國駐法國大使孔泉夜宴李娜等人後，「亞洲一姐」已經踏上了溫網備戰之路。

下一頁，李娜在埃菲爾鐵塔拍攝照片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