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如醉-記一次法式吵架

我雖寫知乎，卻不認為這裡是由一篇篇日記樣的文章組成，如果為了形象地表達，那麼我想這裡至少有兩個我，一個不帶觸鬚，沒有電，依空於內，但是它可以觀察一切，甚至常常是離經叛道，淫亂墮落的東西，它是思想，沒有界限，它求的是真，它名叫「四面觀」。另一個長著觸鬚，它帶電，著色於外，它有喜怒哀樂，它接納逢迎，決斷定奪，它是精神，沒有空間，它求的是善，它名叫「渾如醉」。

所以寫上面這段話，是為了給我越來越晦澀的文字指一指北。舉例說明，「四面觀」忙著煮陽明心學去了，就不打擾了，不過「渾如醉」的一篇趣聞「記一次法式吵架」，還請嗑瓜子欣賞。

一天下午，我真正近距離的見識了兩個法國人吵架的功力，兩個白人，一男一女，我就排在那個男的後面，而那個女的正在窗口處擺出各種理由要求獲得游泳館入場券的減價，有點胡攪蠻纏，她和售票員的對話還真讓我有被雷劈的感覺，「女士，我是沒帶身份證，可是你聽我講法語，我怎麼會不是法國人呢。」她說的確實很地道純正，可是窗口裡一個聲音傳出來：「那可不一定，比利時人的法語可不比您講地差，他們在這兒是沒有優惠的。」（看到了吧，法國人動不動就拿比利時人說事，甚至犯了錯還會不由自主的幻想自己是個比利時人。如警察開罰單的時候，呵呵。）

其實這鬥嘴的雙方都忘了規定了，只要合法住在巴黎，26歲以下，就可以便宜一個歐元，而憑失業證明就可以免費入場。可能我是中途到場，也不知道這一里一外你來我往的怎麼就繞到國籍上來了，弄得我這中國人有點緊張。

那女的不肯罷休繼續說：「這不正常，在餐館裡吃飯，有兒童菜單，我就從沒見過要出示身份證查驗年齡的。」她說的是事實，法國這邊對人很信任，你說幾歲就是幾歲，大差不差也沒人說什麼，可是這個已有抬頭紋的女士這麼說，就有點扯遠了，我聽了之後，忍不住低聲笑著，窗口裡也是無言以對，兩個售票員，一黑一白，面面相覷，然後搖頭各自做事，沒再理她。

可是她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著各種不可思議的借口，而且嗓門更高了，這不，排在她後面我前面的那個男的清了清喉嚨，終於開口了：「對比起，女士！」那女的依舊對著窗口咆哮，沒理他。這下男的可生氣了，連聲說：「對不起，女士，您堵在這兒快二十分鐘了。」見那女的還是不理他，乾脆吼道：「對不起。」這下倒把我嚇了一跳，我本能往後退了兩步，還沒站穩，那女的終於扭頭還以顏色，哎呀，她簡直美杜莎的一張臉，咋就氣成那樣了。「對不起，先生，勞駕，勞駕，我正在講話，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解釋。」我的媽呀，要是哪個在場一定會看到我臉上掛著三條黑體下劃線，並一隻烏鴉從頭頂飛過，唧唧歪歪了好一會兒了，咋還有「不酷，不酷」（法語很多的音譯）的事情要說啊，我都想上前給她點顏色看看，可我怕被變成石頭。

結果還是英仙座的那個男士立即回復她：「我也有同樣多的事情要解釋，同樣多，跟您一樣多。」注意喲，直到現在還是「您」喲，接下來那女的就（hors delle）出離自我了，就是氣的要發瘋了，她吼道：「你懂個屁，離我遠點！"哎呀呀，我來法國幾年多，沒見過這樣的人啊，她這簡直是對所有排在她後面的人的侮辱，我更是灰頭土臉，因為只有我和那個在前線的男士兩個人排在後面，當時就我們三個人，連窗口裡兩個，其實是四個人吵嘴，我一個人瞧。

好了，此文有點長了，得快點結束了，說時遲那時快，那男的還不氣餒，當即還以顏色：「怎麼，你是做愛做的不爽，（原文是tes mal baisée），才來這兒胡說八道的嗎！」這話確實有點，並不期待它，可是真的挺解氣的，我也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那女的看了我一眼，剛剛的勁頭已去了大半，這時游泳館方面已有人來詢問，她就悻悻的對著那人繼續「不酷不酷」地解釋著，好了，那男的三言兩語買了一條泳帽，我遞進去我的卡片，敲個戳，兩人一共半分鐘不要。

那事以後，我一直在想，「tes mal baisée」可怎樣用中文貼切的表達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咱中國相當時興的一句「性生活不和諧」來的最貼切，看來巴黎的諧和廣場似乎有意無意地要避諱這句話，畢竟嚴肅的政治與歷史和飲食男女這等口腹與襠下之事還是不能私相授受，不然，就像某女自詡廚藝精湛，卻說自己很會做雞一樣。

想到哪，說到哪，這市井的語言看來哪裡都一樣，象烏雲里躥升的閃電，躲躲閃閃，卻又驚天動地，「好像基督行在人群里，看那，人主來了！」

最後，此文開頭也有告示的性質，故藉此，向各位虛擬的來客道一聲萬福。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