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馬努-吉諾比利的隨筆篇

來自專欄籃外空心72 人贊了文章

一、

第一次聽到吉諾比利考慮是否退役的消息，不是在上周，也不是在上個月，而是在三年前。

那時候迷上馬刺還沒兩年的我，在夏天看到了「馬努正在考慮是否繼續職業生涯，將在七月正式聲明」的消息。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喜歡的球員隨時可能離開」這種惶惑的感覺。在等待聲明的漫長時光中，我又體會到了「等待面試結果」和「寄完情書等後續」的焦急與無助。

這種感覺誰都會體驗，坦白說，不好受。毫無確定感的慌張與漫無邊際的猜測會不斷將你淹沒，讓你在撲騰起伏之間，一次次體驗窒息和呼吸的絕望輪迴，就像今年瓦蘭修納斯在騎士頭頂連搶四個前場板、雷霆全隊在爵士面前拼下五個前場板一樣。

當然，瓦蘭和雷霆最後都以惜敗告終。而我就比較幸運，等來了馬努繼續打球的消息。

在看到馬努繼續留隊的消息之後，除了長出一口氣之外，我也能意識到——調侃了好幾年的「馬刺太老了」，可能真的要化為現實，向我們直衝過來。

畢竟當時的馬努已經37歲，如果說32歲的托尼-帕克只是剛過巔峰的話，那馬努的巔峰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在2011年戴著護臂火線復出、結果被灰熊黑八之後，他的巔峰就已經不再了。就連帕克自己都說：我覺得最悲傷的是，幾年後我還在場上打球，而你們都已經不在了。

所以在經歷了一次之後，我就做好了馬努隨時會退役的心理準備，並在每年賽季結束後，都和自己說：馬努退役了也不要緊，反正他已經沒有遺憾，打得也夠久了。

所以在去年馬努離開球場、朝天上比了個「1」之後，我就覺得，面對勇士的防守，以39歲高齡連續兩場比賽砍下20+，已經可以了。就像那句話說的：its ok Manu，you can go.

二、

馬努的職業生涯，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傳奇。當然，在平均生涯不超過4年的NBA打滿16個賽季，是個人都能說自己很傳奇。但就算在他們這幫老球痞之中，馬努也足夠擔起「傳奇」的稱號。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帶著國家隊擊敗隊友率領的夢之隊、不是每個人都能傳出那些讓全場觀眾為之痴狂的傳球、不是每個人都能以主力核心的身份拿下四個冠軍和一隻蝙蝠，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帶領國家隊打14年從艾弗森打到歐文。

我突然發現，關於馬努，我能列出很多很多的榮譽條目，描摹出很多很多的經典畫面，比如他捨命飛奔到前場打進絕殺黑山的一球，比如他模仿納什的極限後仰絕殺太陽，比如他偷偷把冰鎮飲料放在鄧肯的板凳上，比如他在扣完波什之後被鄧肯狠搓後腦勺......

你看，我隨隨便便就能列出一大堆，我還沒提他從左底角甩給右底角的丹尼-格林的三分助攻，以及接過踉踉蹌蹌突進來的米爾斯的分球，再閑庭信步輕鬆寫意助攻鄧肯扣籃的no look pass......

我突然有些不想寫了。

三、

回憶是一件非常燒心的事情，你要一件一件把過去珍藏的東西拿出來，擦拭乾凈，讓它們勾起你各種各樣的情緒，你要不斷接受各種細節和情緒的沖刷，就像我剛剛經歷的那樣。

最要命的地方是——在被過去反覆沖刷之後，你一定會不自覺地拿這些東西和現在做對比，然後在過去和現實的矛盾反差之間，體驗到別樣的情緒起伏。這種事情你自己說了不算，因為現實就在這裡，因為過去就在那裡。

2016年的馬努被擊中了要害部位，在接受手術、傷愈復出之後，我特地寫了一篇分析文：彈丸輪舞——老頑童馬努的華麗復出，當時的我被馬努的無球走位技巧深深折服。直到兩年後，我在翻出這篇文章時，依然感到不可思議，一個中年禿頂老男人，是怎麼跑出這種狡猾的無球走位的。

然後到今年，40歲的馬努依然在場上干著這種看似無威脅、實則處處陷阱的事情。而放眼馬刺，還有誰能打這種球？除了下賽季的貝里內利，還有誰的走位能讓我有這種驚喜的感覺？

這還只是走位，如果說到傳球，那這種矛盾反差帶來的感慨會更加嚴重，到最後你會發現，馬努-吉諾比利，你根本找不到一個相似的替代者，他實在太過獨特，以至於你必須把約基奇壓低十公分，再減去21公斤體重，才能有馬努的神韻。

我能理解人們不願看到馬努退役的心情，一部分是情懷，另一部分，則是不希望這種難以復刻的美感和想像力消失在球場上，這是籃球運動別樣的美感，這是真正的老天爺賞飯吃，是多少年也難練出的東西。

四、

平心而論，這是一篇非常私人化的隨筆，我也不知道我在寫什麼，上次鄧肯退役，我拿著紙筆打了三頁多的草稿，寫到再也不想碰這種動感情的話題。然而這次馬努退役，我又不自覺地開始動手寫了。

習慣是很難改變的，無論是寫字的習慣，還是在場上看到某個球員的習慣，如果你不讓我寫字，那我可能會和「看不到馬努在場上打球」一樣難受，不過我們總要面對撲面而來的現實。再說馬努退役後自然會有全新的生活，他在今夏浪跡天涯，甚至還深入叢林，試圖為波波抓回一隻熊，就像我經常寫到的那樣——退役對一名球員來說，反而是全新的開始。對馬刺和我們來說，同樣如此。

我又想起2014年奪冠後，帕克和馬努鄧肯坐在一起聊天的場景，帕克說：「對我來說，最傷心的莫過於幾年後我還在場上打球，而你們都已經不在了。」

馬努立刻接了一句：「這是一定會發生的。」

ps 這一篇文章我不想配圖，在這種主題下，圖片往往比文字更加煽情，而我已經不想再為這篇私人化的文章煽動更多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