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毀滅,通常都是從得意忘形開始的

三十六、毀滅,通常都是從得意忘形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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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急事,就是鮮卑人開始不聽話了。

鮮卑人質樸,雖然腦子不太好用,但勝在講信用,既然跟石勒結了盟,就決定離王浚遠一點了。於是段疾陸眷換回了自己的弟弟之後,就帶著部族大軍回了遼西老家,離開了這個他許久不懂的中原世界。

此後,王浚徵召了段疾陸眷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鮮卑人沒有任何回應。

王浚大怒,既然不聽話,那就要揍一頓。

其實在以前,王浚是遠沒有這麼霸道的,為了拉攏這個強大的外援,他甚至把自己的女兒都嫁給了鮮卑部族的首領,這種帶有和親性質的嫁女,一向被漢人視作奇恥大辱,王浚早年能忍受這種恥辱,但是現在,他忍不了了。

原因也很簡單,他現在是攝政王了,大權在握,自然要講究上位者的威嚴,有人敢違逆自己,就要要狠狠的教訓,以展示自己的莫測天威。

人一旦膨脹之後,就會顯得非常可笑。王浚的根本,可以說就是段氏鮮卑,正是靠著段氏的胡騎,他才能成為坐鎮一方、任何人都要讓他三分的諸侯,現在段氏鮮卑有了離心的苗頭,最應該做的是安撫,但王浚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討伐。

討伐輸了固然難看,就是打贏了,從此也失去了這個頂級強援,他的實力還能剩下幾分?

為了一點虛幻的面子,寧可毀掉自己的根基,被權力慾望蒙蔽的雙眼的人,當真是不可理喻。

王浚知道鮮卑人能打,要他自己上,他是不敢的,解鈴還須繫鈴人,治鮮卑人還得靠鮮卑人,於是他痛下血本,花了重金賄賂鮮卑的另外兩支部族:拓跋部和慕容部,讓他們派兵和自己夾攻段氏,以提高成功率。

但是,段氏是整個鮮卑族最能打的。

最能打的意思,就是其它人都干不過它。

王浚很快就能體會到,找錯了隊友,會是多麼的難受。

拓跋鮮卑先到,和王浚合兵一處之後,一起來進攻段氏,旌旗飄飄,殺氣騰騰,軍威之盛,一時無兩。

然後就被段氏打敗了。

對於王浚來說,這場戰敗的結果非常嚴重,從此他與段氏鮮卑徹底結仇,不只得不到來自鮮卑人毫無保留的幫助,反而還得防範段氏過來報復,自身實力急速衰落。

本來是多年的合作夥伴,只用了一招就能變成血仇,王浚也是相當可以,一般人達不到他這樣的效率。

當然,這次討伐也不是全無收穫,他間接的成就了另外一支力量,這支力量將在不久以後登上歷史舞台,將這個亂世攪得更加混亂不堪。

慕容鮮卑,這個不起眼的小部落,這次賺大發了。

他們跟王浚約好,從兩個方向進攻段氏。王浚作為主力,自然吸引了段氏大部分的火力,慕容鮮卑得以在段氏後院里自由自在的放火,搶到了大片的土地,陡然之間發達了。

當然,搶來的土地,他們沒理由分給王浚,王浚以極大的動力推動了這次征伐,但自身沒能從中得到任何好處,好處全給了慕容氏。

這次討伐是慕容氏由弱轉強的契機,幾十年之後,他們將有實力消滅曾經的老大哥段氏,並將中原大地殺成一個徹底的人間地獄。

這是王浚第二次改變歷史,第一次是他進攻司馬穎,間接的放出了劉淵這個魔王。

兩次都是把漢族拖入深淵的舉動。

現在,他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了,是時候該謝幕,接受自己應得的懲罰了。

而且是以一種愚蠢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

王浚有一個心結,正是這個心結支撐他幹了諸多蠢事:

他想當皇帝。

他也確實有這麼想的底氣,隔壁的劉聰,不過有半個并州,就當上皇帝了,四川的氐族人李雄,就佔據了一個成都,也建國稱帝了。王浚的巔峰時期,擁有幽、冀兩州,麾下又有天下無敵的鮮卑騎兵供他驅使,看到不如他的同行們都發展得這麼好,他當然也想在職業生涯上更進一步。

從他弄了個來歷不明的皇太子之後,天下人就都知道他的這份心思了。

石勒當然也知道。

人一旦有了慾望,就會有弱點,你有天底下最大的慾望,也就會有天底下最大的弱點。以前王浚實力強大,就有弱點暴露出來,也沒人敢來捅他,但是現在形勢有點不一樣了,鮮卑人不肯再聽他的命令,幽州被石勒蠶食了一大半,西邊還不時的跟劉琨爆發一點邊境衝突——劉琨一生忠於晉室,在他看來,王浚是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自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有機會就要過來掏王浚一把。

現在,王浚已經失去了與之匹配的實力,他的弱點,就真的足以致命了。

石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務實派,直接一點說,就是他很不要臉,只要能達到目的,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幹得出來,所謂的尊嚴、面子,在他這裡,好像統統不存在,跟王浚、苟晞是兩個極端。

碰到這樣一個對手,是非常痛苦的,因為他用來對付你的遠遠不只是刀兵,更多的是防不勝防的陰謀詭計。

於是,就在王浚征討段氏鮮卑失敗、麾下的百姓和士人大量離去之際,一隊使者從西面而來,為王浚送來了一封讓他欣喜若狂的信。

信是石勒寫的,內容非常勁爆,他說,其實自己一直把王浚當爸爸一樣崇拜,想擁戴王浚登上皇位,希望王浚能給自己這個機會。

王彌曾經給石勒寫過相似的信,石勒馬上就察覺了王彌的企圖,一刀砍了他,但是石勒覺得這個方法還是非常好用的,拿來對付一些志大才疏的蠢蛋肯定有奇效,現在看到王浚露出了破綻,忍不住想拿出來在他身上試試水。

不過,王浚雖然已經變得很昏庸,但到底是曾在亂世中打下一片地盤的梟雄,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在接到石勒的信之後,很是懷疑的問了使者一句:「石公已經跟我成了鼎足對峙之勢,為什麼要突然向我稱臣?」

看起來他並沒有中招啊,使者在心裡哀嚎了一句。

來干這種出使敵方的活,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一旦對方翻臉,那連死法都不是自己能選的了。如果王浚不如預想中的那般昏庸,被他識破了石勒的真實意圖,自己十分有望被大卸八塊。

不過,以被派出來當使者的,都是異常聰慧之輩。這個使者就敏銳的發現,王浚只是懷疑石勒投降的誠意,並沒有反駁信中勸他稱帝的意思。

這麼大的事,他連表面上客氣一下都沒有,說明他想當皇帝真想瘋了,這裡是個突破口!

使者於是恭恭敬敬的回答:「石將軍確實人強馬壯,但皇帝是天命所歸,並不是用智或用力能取的東西。自古以來就沒有胡人能當皇帝的先例,胡人最多能做名臣,只有像您這樣威名播於八方的明公,才能得到神器,石將軍也是順天命而為。」

這個馬屁拍得實在精準,力度也恰到好處,王浚開心到難以自控,當場給了使者一大堆賞賜,讓他回去告訴石勒,自己接受他的投降。

自此,王浚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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