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嗓子壞掉更可惜的，是從未被人真正溫柔地愛過

比嗓子壞掉更可惜的，是從未被人真正溫柔地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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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陸90一代的問題是太年輕了 。

張國榮去世那一年，我還連電影都沒看過幾部。我第一次感受他逆天的演技，他已經去世3年；我在科教頻道猛看《第十放映室》，漸漸被吸引進光影世界的時候，梅艷芳也已去世4年。

說起來，90後恰恰錯過港圈最精彩的那一波流行潮。成長初期被韓流颳得東倒西歪，後來又被大陸野蠻生長的流量文化荼毒，壞了品位。

癥狀在於，明明覺得歌不是很好聽，電視情節怎麼這麼雷，電影太多爛戲，但還是默默下載一堆音樂APP、按開遙控器、買好電影票。

這種病的學名叫"捏著鼻子吃屎"。

（不是玩笑話，此處應該響起《悲愴》高潮部分）

而和張國榮梅艷芳等等港圈巨星一樣，讓我感慨認識得太遲的，還有一個人：王傑。

從來沒有一個歌手，命途多舛到讓我驚覺如此扼腕。

老早就知道港圈曾有一位紅過四大天王的歌手被人毀了嗓子，但名字平凡似乎從未聽過，罷了，又是自媒體博噱頭的文章吧，不看。

誰曾想到竟是唱了《安妮》那個他？？？我要是記得《安妮》是他唱的，早兩年剛開號便寫他了。

他以《一場遊戲一場夢大紅》，未曾料想，這竟成為他一生判詞。

1.1988年王傑究竟有多紅？

1987年，在台灣著名音樂人李壽全的引薦下，王傑加入飛碟唱片。

同年推出專輯《一場遊戲一場夢》，一舉紅遍亞洲，銷量超過2500萬張，雄霸排行榜一年半之久。

緊跟其後的《忘了你忘了我》、《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張張爆紅，成為當年十大暢銷唱片冠軍。

台灣現在的標準是賣出3萬張認證白金唱片，他的唱片分分鐘幾十倍的白金銷量。

兩年後王傑回香港發展，推了粵語專輯《故事的角色》，又紅遍香港，當年也拿了香港國際唱片協會頒贈白金唱片，他是第一個獲得這個獎的台灣歌手。

據說香港1989年上半年，完全是王傑的天下，其鋒芒完全蓋過當時的李克勤、陳百強，聲勢直逼譚詠麟及張國榮。

當年的王傑有多紅？

港台很早就是影音娛不分家，當紅歌手都會被找去拍電影。

在台灣，朱延平導的《七匹狼》，王傑和張雨生合演，他是男一號；

去香港，杜琪峰導《至尊無上2》，跟劉德華合作，當時如日中天的劉德華，在戲裡演男二號，給王傑做配。

因為王傑，是那個年代真正的男一號。

上世紀的超級流量團體小虎隊夠紅嗎？

蘇有朋說：「你們不要覺得我們紅，我們周圍所有歌手出唱片，都要躲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王傑先生。」

「昨日的浪子，今日的巨星，明日的傳奇」，那時的觀眾這樣評價這樣他，為他的一夜翻身嘖嘖稱奇。

卻未曾察覺到站上聚光燈前，他受了多少傷，流過多少血。

2.櫛風沐雨，幾多坎坷

王傑記事起就穿梭在香港劇組，因為爸爸是著名演員王俠，他從小在各種邵氏電影打醬油賺錢。

「邵氏片場平均一個禮拜就會有我一兩天和兩三天，可是有時候是大夜班，我被硬叫起來，小孩子嘛，肯定會哭。」

在上世紀60年代，拍3、4個小時拿300港幣，對小孩子而言是「巨款」了。但王傑對錢不以為意，他羨慕的是鄰居家燈光師、道具師的孩子，上學放學，他們過著正常生活。

但他的童年，沒這個選項。

儘管他早早開工補貼家用，卻絲毫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

「那個時候爸媽會丟給我五塊錢，『你自己去吃』。鄰居看到了，於心不忍，有時候叫我過去一起吃晚飯。好羨慕。一家人七八個，那種感覺是很溫馨的。

我從小到大都很嚮往這種家庭的感覺。可是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到今天跟你講話的此刻為止，我一次也沒試過全家人到齊吃飯，真的沒有試過，這就是我最大的遺憾，更不要說一家人拍照，沒試過。」

家裡不僅僅是冷漠，家暴也是家常便飯。

王傑爸爸四處拍片經常不在家，他媽媽許玉就會叫一大群朋友過來玩，在家喝酒賭博，徹夜狂歡，並不考慮孩子的感受。

王俠和許玉的感情不可避免走向破裂，兩個人一吵架，就拿王傑撒氣。王俠會把王傑吊起來打，許玉有次甚至將王傑打到鼻腔流血，嗆了氣管，差點喪命，送醫院及時才撿回一條命。

王傑12歲時，這對怨侶終於離婚。

王傑當時的第一份反應是輕鬆：「再也不用擔心挨打了」。隨後，許玉帶著大兒子去了台灣，王俠帶著兩個女兒去了台灣。

只留下第三個孩子王傑，被送到了慈善寄宿學校。這個結果可能跟王傑的出生有關。

王傑說，無論在移民局還是醫院，都無法查到他的出生證明。他懷疑過自己是父親的私生子，問過父母，但父母每次都閃爍其詞。他終於打消了念頭：「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去追根究底。」

在慈善學校讀書期間，王傑靠課餘時間給學校做工、繼續為邵氏公司跑龍套、做替身來維持學業和生活。

結束了辛苦動蕩的童年，王傑開始了獨自艱難搵食的少年時代。

3.看見微光，轉瞬即逝

奔波中也不是沒有溫暖。

那時他舉目無親，聯歡會上起碼別人的爸媽會送吃的和禮物過來，他什麼都沒有，像孤兒一樣。唯一讓他感到溫暖的，是班上一個患了小兒麻痹的13歲混血女孩。

王傑十五歲那年，有一次去參加校內舞會，意外認識了美法混血、患有小兒麻痹症的女孩德莎，他們一起跳舞。

女孩是男孩人生第一個舞伴，也是男孩人生第一個戀人，熱戀中的男孩喚女孩的昵稱：安妮。

但他們很快分開了，分開後王傑給女孩寫了首歌，想把這首曲子送給讓他第一次心動的女孩。但女孩暑假回美國後，再也沒了消息。

多年以後，王傑得知了令他一輩子心痛的真相：女孩在美國，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因為車禍意外身亡。

這個女孩，就是後來王傑那首《安妮》里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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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慈善學校畢業後，王傑決定給自己找一條出路。他那時已經對音樂有濃厚興趣，自己寫了不少歌，便隻身來到台灣，希望找機會出唱片。

但他先得活下去，於是在滑冰場當教練。

那時，冰上常常旋轉著一個女孩，她「一笑傾城，任何男性看到她的笑，就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很多男生被迷得神魂顛倒，追著這個女孩跑，但王傑卻只是默默注視著她。

有天晚上，女孩回家路上遇到台灣黑幫，被人欺負，王傑一人單挑好幾個，拉著女孩的手突出重圍，騎著摩托車逃跑了，當天晚上在一個出租屋裡，他們在一起了。

很快女孩懷了孕，6個月後早產，生下一名女嬰。那年王傑19歲，女孩16歲。兩人用100台幣在天橋結婚。

由於沒有台灣身份證，想要在台灣久居的王傑只有一個辦法：服兵役。

於是他把懷孕的妻子託付給媽媽和舅舅。但等他回來時，發現早已物是人非，妻子留下孩子，離開了他。

王傑成了單親爸爸，他當過油漆工、快遞員、計程車司機、餐廳服務生、武行等等，有時候一天打4份工，晚上在橋底下過夜。

他帶女兒去吃陽春麵，錢只夠買一碗面和一顆滷蛋，他把面分成兩份，大的那碗給女兒了，滷蛋也給女兒。結果女兒拿筷子戳著滷蛋，說：「爸爸你吃一半我吃一半，你先咬一口」。

很久以後，王傑提及此事，還會心酸落淚。

多年後王傑才得知，在服兵役期間，母親和阿姨逼著年輕的妻子和一幫武行跳舞，令其不堪其辱而離開，「所以我對她們一直不能夠原諒的是這件事情，一直到今天」。

成名後王傑去找過前妻，但沒能見到本人，他想通過前妻的姊妹轉送一棟房子和一張支票，也被拒絕，前妻一家並不接受：

「『我們再窮不需要你任何一分一毛，你來看我們，我們很高興。但是東西，謝謝。我不是這樣的人格，我們不是想要你什麼東西，也不會在外面說你是我們曾經的什麼什麼。』 這讓我很錯愕，但是已經彌補不了了，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這也是我一生中我心裏面很遺憾的一件事情。」

這段八點檔戲劇般的初婚經歷，給了王傑「一場遊戲一場夢」。

在那以後，王傑再沒遇到與金錢無關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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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投毒公案，疑竇叢生

1999年，離婚後的王傑回到香港，復出加入香港英皇。

然而時代天翻地覆，新的潮流席捲而來，王傑這個階段唱紅的金曲，只有一首《不浪漫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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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英皇給王傑的包裝路線和他想做的事背道而馳，他被雪藏多年。王傑不是會低頭妥協的個性，和前東家的關係最終崩盤。

王傑多次談到的投毒事件，發生在2007年。

2010年，他參加《非常靜距離》，自爆被圈內人暗算，曾經在離開一家公司前，被人在飲料中下鉛毒，把嗓子搞壞了。

「我們在香港大家都很明白，這不是秘密的秘密，大家都知道普通人不可以得罪黃、黑、白的。」

「白是官，黃是警察，那你想想看，有哪些人的職位，他又是官，可是他又是警察?這種人你得罪不起。」

「其實誰幹的都知道了，因為出事兒了，送到醫院，我也不記得醫生跟我講那個是屬於什麼東西，可是他會把我們聲帶旁邊的肌肉，聲帶旁邊有兩條肌肉，肌肉已經硬死掉在那個地方了。但是我知道是誰，因為最後一次給我喝那杯飲料的人是誰，我很清楚，非常清楚。」

下毒的事情眾說紛紜，真相不得而知。

「你只要不是他那個圈子的，他必須要把你剷除。」王傑將矛頭指向了前東家英皇，他甚至不願提及這個名字，而是統統以「那家公司」代替。

當時王傑想和英皇解約，與公司關係最僵化的時期，周刊上登的全是王傑酗酒、豪賭、躁鬱等負面消息。

媒體變臉，堪比翻書。

昨天你是傳奇歌手，今天你就是該下地獄的人渣。

到最後，他放棄了無謂的復仇。

5.終其一生，都是孤寂

比壞了嗓子更令人心痛的，是即使盛名加身財富籠罩之下，卻要忍受徹底的孤獨：

沒有人真的愛你。

窮屌絲總覺得，今天我沒錢沒名，以後我如何如何，讓你高攀不起。

但人生哪裡那麼簡單？

比一文不名更可悲的，是有錢有名以後，在部分人眼裡，你不過是會呼吸的提款機。

如果在這種孤寂之中，又眼睜睜看著自己在走下坡路，又是何種感覺？

獨自漂浮於汪洋，處處是水，卻一滴都不能喝。

王傑感情上的顛簸，可能從他童年的生長過程中早就埋下。

「從小到大，在邵氏片場，我看到太多分分離離、離離分分。在我樓上，導演或者女藝人跟她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在打架、丟玻璃，我看太多、聽太多，所以後來，我其實有一點點，怎麼講，反感娛樂圈這行。

因為我覺得好像藝人都不能夠太長久。也許在這行久了，不管是利益或者是名譽，這兩樣東西會驅使一個人改變他的個性。」

1989年，正當紅時，唱而優則演的王傑，拍電視劇時和偶像歌手方文琳相戀，卻在各方利益摧折中，漸行漸遠。

1993年，他和模特莫綺雯結婚，全家移民加拿大，生下兒子王城元，然而沒過幾年，雞飛狗跳、離婚收場。兒子被判給母親，王傑不得接近親生兒子身邊500米。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失敗的感情，兩個人都要對此負責。

「我很渾濁、很模糊，我不太清楚感情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不知道到底女孩子喜歡我是為了什麼，如果我不是王傑，女孩子會不會喜歡我，還是她們只喜歡我的錢?」

「有時候我真的太忙，可能會請她們(前女友們)幫我處理一些帳單。你花過什麼錢，你現在的餘額是多少。然後就看到她們的眼睛是這樣」 ，他用手比划了一張賬單，誇張做著眼睛瞪大的表情：

「1、2、3，在數數字。看到她們這種眼神，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個感情快完了。

她們馬上會『你什麼時候送我一個鑽石，或者我好喜歡那個車子，我好喜歡那個房子，你什麼時候要送給我。』每次都是送完了、買完了，得到該得到的，很快就不聯絡了，電話也會換了。幾乎每個女朋友都是這樣子。」

僅僅就他公開過的戀人，幾段感情，全是悲劇。無論是籍籍無名，還是大紅大紫，王傑沒有真的快樂過。

但世間豈止這一個「王傑」？

人活一世，終生都是孤勇奮戰。

這是生活常態，生命常態，生存常態。也因此，更應該感激珍惜命運偶爾贈予的溫柔。

早些年，王傑賣掉全部七台跑車，衣櫃里留著不到八套衣服。他剩下的慾望就是希望「老了時能夠買一條船，小小的，可以住在船上。」

「如果老天爺覺得我王傑在這個地球上，有一點功勞跟苦勞，能夠賜給我一些小時間，還可以讓我去過一些流浪的生活。能夠給我這樣一點點小時間，我已心滿意足了。」

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到最後，我們誰也不能擁有。

文 | Christina

圖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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