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第一卷/第三章 博二代

《冬至日》第一卷/第三章 博二代

來自專欄慕成忠諭50 人贊了文章

作者:慕成

「……我太爺爺拒絕了教授們的挽留,執意回國。然後遇到我的太奶奶……」

馬卓智向姜梓涵介紹著祖上的學歷。

這是兩人在活動室約會的第五天。清晨六點半到七點半是聯姻會使用時段。滿足政府基因推薦的男女會相約到這裡吃早餐。至於自由戀愛者,只有自尋他處了。

姜梓涵認真的聽著馬卓智的簡歷。在她眼裡馬卓智是活動室真正的神。

此處在中心廣場偏東。它地勢較高,需要走段小坡才抵達。早先這個區域用作教學。「二反」失敗後「唯學運動」降溫,長期被禁止集會的宗教團體看中了這處有資格供神的高地。政府最後妥協,將此處定為綜合活動室。允許聯姻會、興趣社、宗教團錯開時間,共同使用。

人們撕掉科學海報,拆除了黑板,在牆面上鑿出一個個方形凹槽改造成窟龕。龕內擺放神像或圖騰。正中間開出一個最大的豁口,布了一圈燈環。哪派宗教前來集會,便把哪派的神像置於正中。

這樣的安排讓黑板牆變成了雜貨鋪。窟龕上有木雕有石雕、有畫像有模型、有標誌有經文……每個組織都希望自己的聖物長期霸佔正中的龕位。這便引發了混亂。

那個集會後雕像不挪走,這個集會後破壞異教物……各派矛盾越積越深。後來天尊被潑糞、耶穌披上袈裟、聖母騎著母雞玩偶、古蘭經上壓著豬形錢罐……大夥互不謙讓,矛盾越積越深。

最後,不知哪位天才雕刻了一個許先生——地下城城主——為他披上紅旗放於正中。矛盾瞬間解決。打那以後,許先生的雕塑長立在光圈之中,其它眾神四周簇擁。

馬卓智每次都背向窟龕坐在第一排正中。因為剛好擋住許先生的雕塑,所以在桌對面姜梓涵眼裡,他總是頭罩光圈,宛如真神。

一想到自己能和眼前的神基因優配,姜梓涵就渾身發燙。

「……那以後,我爺爺便從學院退休,我爸成為博士。同年,我媽也成為博士。說來真巧,下個月我爸要退休了。我即將拿到博士學位。我的兩位導師年事已高,這專業只有我足夠優秀。我會繼續努力學習,過不了今年,我會成為絕士。」

整個敘述,用「絕士」一詞結尾,眩目震耳。

馬卓智說完後凝視著姜梓涵。說到父親時,自豪感讓他不自覺的放大音量。教室其它聯姻的男女被他的故事吸引,投來崇敬的目光。這目光他習以為常。他更在乎的是眼前的姑娘。

十年前的屈辱還歷歷在目。

那年,他剛拿到第一個碩士學位便被拉去相親。火鍋店裡,他羞怯的向那個有幾分姿色的姑娘敘述自己的履歷。他帶去了刊登本人論文的英文雜誌,還抱了一摞從小到大獲得的證書獎狀……姑娘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他,只是一邊夾著牛肉,一邊玩著手機。他磕磕巴巴介紹後就尷尬的呆坐,直至晚餐結束。

「讀書有什麼用?」那姑娘離去時丟了這麼一句。後來,他聽說這女孩嫁給了一個企業家。再後來……沒文化的她和她沒文化的老公必然成為上世兩具行走的爛肉。

時過境遷。同樣的相親,用同樣的套路,對面姑娘的反饋截然不同。

姜梓涵面對馬卓智灼熱的目光,趕忙垂下頭。她雙手夾在腿間輕輕掐著大腿內側的嫩肉。疼痛補償了她內心的慌亂。

「梓涵,你呢?」姑娘的反應讓馬卓智很高興,他溫柔的問道。

「我……我……」姜梓涵偷瞄四周。馬卓智的獨白讓這桌變成焦點。

「說吧,沒事,這兒都是百姓。」馬卓智鼓勵著。姜梓涵的一切他早已知曉,但他希望她親口說出來。

「我……」姜梓涵盡量壓低聲音:「我爸是維修電工高級技師……職高……他沒下來……我媽是高中教師…特級………我……是學士……讀了碩士,但分配考試時……」姜梓涵用力掐著大腿。疼痛讓她的自卑得到了補償。

馬卓智包容的笑了:「叔叔阿姨挺不錯。你也一樣。『二反』失敗後政策變了么。否則,再努努力,你也能進總科院。」

這句安慰讓姜梓涵感動不已。她鼓起勇氣,再次打量自己的白馬王子。

博二代。

僅這三個字,足以讓百姓區的姑娘們傾倒。

而馬卓智身上的標籤還有智壯帥、精英、准博士……這些都是女孩們私下交流時引發尖叫的稱謂。

這樣一個家智殷實,博學多才,相貌堂堂,腰大臂粗的博二代……

竟然看上了我。

「謝謝……謝謝您……」姜梓涵千言萬語彙成一句。

馬卓智雙手搭在桌上餐盤兩側。他覺得可以引向主題了。

「梓涵,盾構機等機器的零件遊獵配不到,北區擴充停工。他們打算九月前把已開區域分配掉。如果我結婚,申請甲級福利會非常簡單。到時,我能擁有更多的資源和器材做好科研。我們還能搬進新區二十平或二十五平的窯洞。三餐、牛奶、水果……甚至還可以申請私有冰箱,私有浴室……你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疼痛已不能抑制姜梓涵的興奮。她真希望爸爸,還有姥爺弟弟和媽媽都在身邊,見證這一切。

「梓涵,到時你就做好空乘,不用再兼職擦窗工。你會調到北區井,那裡的客人都是精英。等你搬到那,有什麼打算呢?」

「我……」姜梓涵調整呼吸……

我會早晚為你打飯。我會服侍你起床上班。為你洗衣,為你鋪床,為你安頓好家中一切。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輔佐你的工作,照顧你的身體……無論是在地上還是在地下,無論年輕還是老去……

她不敢說出來。內心真正嚮往的生活,是會被人鄙視的。

「我會努力工作,努力生活!我會繼續學習科學知識!為復興國家和人類而奮鬥!」她說道。

「很好!」馬卓智滿意的點著頭。有這種追求的女人,才叫女人。「不過……我們不早點結婚,這批新窯就趕不上了。我想今晚就邀請你去帳篷區。」

「啊?!」姜梓涵捂住嘴,驚叫道。

「還是要試婚的。」馬卓智安撫著:「古人結婚才入洞房,發生了很多悲劇。上世的人們也可以不試婚,因為他們想離就離,非常隨便。可咱們這離婚多麻煩啊,如果不試婚,後悔都來不及。我是個書獃子,缺乏情趣,生活枯燥,除了科研就是科研。也許和我呆一晚都是煎熬。萬一你厭倦……」

「不……不不……我,我喜歡物理……不會枯燥……我永遠不會對您厭倦!」姜梓涵的慌忙擺手。對科學會厭倦的人是低級的人,這個帽子要扣下來,是莫大的侮辱。

可是,才五天就進「炮房」么?

炮房。

賣曲兒的周大哥是這樣對姜梓涵稱呼帳篷區的。

帳篷區曾是地下城早期儲放物資的山洞。那裡四壁平滑,地面都鋪了上佳的瓷磚。城市擴建後,它被改為運動場。白天人們在那裡活動健身,晚上觀看投影。因為是關門最晚的活動區,那兒便成為幽會聖地。政府為了滿足情侶的需求,夜晚擱置了大量的帳篷,默許百姓過夜。人們便起名帳篷區。在電影音效的掩蓋下,情侶在那自由的親昵。

周大哥稱做愛叫「打炮」。稱帳篷叫「炮房」。姜梓涵至今百思不解。

「……我熱愛科學……很想和您多接觸……」未經人事姜梓涵不知所措:「只是……今晚……」

「甲級福利的數額有限。我每天從早科研到晚。只有帳篷區才有機會多多了解你啊。咱們早點定下來,就早點把你安排到北區。」

「晚上七點我要出庭作證……」她想起了這件事。能推遲一天就好。她要有時間做做準備……要用沐浴露洗一次澡,要修修腋下和腿部的體毛,或是翻翻課本,回憶點兩年前學習的知識。

「對了。我正想說這件事……」馬卓智順利進入了主題:「北區幾個教授把這事和我說了說。」

「您知道?」姜梓涵記得王律師反覆交代她此事開庭前不可外傳。

「嗯……這是一個陷阱。」

姜梓涵點點頭:「王律師也是這麼說。但我有義務去闡述我看到的……」

馬卓智壓低嗓音:「總科院要把這事壓下來。錢總院長非常重視聖家。你被安檢部開除就是惹了錢院長吧?莫非你還想再惹一次?」

「不……我不是故意的……」姜梓涵慌忙解釋。她沒想到馬卓智連一年前的事都知道。

「這事要和沒發生一樣,這是總科院的要求!梓涵,那姑娘就是勒索!別摻和這事了。惹了聖家就是惹了錢家,惹了錢家就是惹了許家。你的未來會受到影響的!選舉很快要開始了,聖家以後什麼地位你應該清楚。」

姜梓涵點著頭。惹怒聖家若使馬卓智的科研受阻,那她真成了民族罪人。

「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一會王律師會找你細聊。行了,快八點了。去上班吧,晚上見。」馬卓智低頭吃起百姓區的早餐。

姜梓涵趕忙把盤裡的土豆吃的一乾二淨。她可不能讓馬卓智認為自己沒什麼飯量,只是虛胖。

「那……我先走了……」吃完後,姜梓涵微微鞠躬,抱起自己的飯盒匆忙離去。

馬卓智等她出洞後便立刻起身。他不喜歡這裡。

窟龕上供奉的——除了許先生——不是學者,而是一堆文盲的神。兩側牆上的標語也換成了阿彌陀佛之類的咒文,簡直是笑話。其實帳篷區他也不滿意。那裡貼著演員歌手——上世餘孽。但起碼可以躲進帳篷里,眼不見為凈。

馬卓智穿過房間,百姓行來注目禮。他報以微笑,對方則紛紛起身。

「我幫您收拾餐具!」「辛苦了!馬博士!」「加油!總科院!」「我愛你,博士!」

「謝謝!謝謝!」馬卓智對百姓一一揮手。

走至洞口,他看到竇局長站在坡邊牆前。

竇局長凝視著牆上的白漆標語。嵌在通道頂的昏暗路燈,勉強照亮漆皮脫落的字跡。

學習,是你們唯一的使命。科學,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馬卓智走上前:「王律師再勸幾句應該沒問題了。」

竇局長五十歲上下,平頭短髮里滿是白髮。上世他是京城一個區的公安局長,如今他掌管地下城東南西中區——就是人們口中「百姓區」——的全部治安。

「發展的怎麼樣?」竇局問道。

「當然順利。我這麼主動。」

「該結婚就結婚。這甲級福利未婚可申不下來。」

「我知道。但這個姑娘……都不錯,就是長得丑了點。我還是喜歡她井裡那對對姐妹花。」馬卓智撇著嘴搖頭。

「等那雙胞胎成年,房子都分完了。」竇局暗暗為姐妹花擔心。幾乎每個未婚的學者都盯著她倆。

「哎……總之,今晚先帳篷一次再說。」

竇局長驚訝的說:「帳篷?」

「試婚啊,竇局長。」

「有什麼可試的?」

「我一個同事上周試了婚。女的叫啥我就不說了。二十一歲,進城十三歲吧?地下城生孩子是藏不住的吧?」馬卓智在自己腹部畫了一道:「這麼一條妊娠紋!十三歲人家就生過寶寶啦……竇局長,還是要試婚的。經歷過上世的女人,不幹凈。」

「這姑娘被她媽看得緊,十二歲就進城了!老實的不得了,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你可要對她負責!」竇局長感覺自己在勸一個紈絝子弟。

「這委屈我要真收了……您別忘了在聖家那給我說點好話。」馬卓智咬著牙。

「放心吧。聖教授上位後,物資少不了你們科。」

「行。那我回科教樓了,今天要開兩場討論會,醫學院又要來搶電量分配,估計又要爭一下午……」馬卓智看了眼標語:「也不說給重新塗一遍。」

「今天終審後,你就可以回北區吃早餐了。再約她,你自己選地,我也不會跟著了。」

「好。這兒飯菜真難吃。」馬卓智擺擺手,走入通往北區的小道:「不過百姓還是很熱情的,為了他們,我會努力的!」

竇局長目送他離開,輕嘆口氣。進城時,二十七歲的馬卓智就像少年一般靦腆木訥。如今,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凝聚態方向的物理研究他是佼佼者,就憑這一點,竇局長不敢對他過多說教。

竇局長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夾緊公文包朝西走去。「白臉」的副局和幾個領導都拜訪過那個女人,均告失敗。這次,要輪到「黑臉「的他親自出馬了。

……

九點半,竇局已坐在黎馨遙的桌前。

八年前兩枚核彈投擲在京城西部。它們沒有摧毀隕石帶來的Z病毒,也沒有殺盡感染者。可活著的人卻飽受輻射的折磨。因此地下城居住布局儘可能的遠離西部。倉庫便挪至這裡——地下城西區地勢極深的盡頭。

黎馨遙是倉庫的看守者。她居住工作在倉庫外的裝載區。當城內需要物資時,裝載區連接倉庫的庫門會打開。工人從庫中搬出物資在此處整理登記然後裝入軌道車。物資會從另一側大門中運走,順著鐵軌送入城中。

閑暇時,裝載區的頂燈是關閉的。空蕩的房間里只有登記桌上的小檯燈發出微光。隱約間,竇局長能看到屋角的礦車、叉車、軌道車和小型吊車。另一角,是一張床墊、一個衣櫃、一個痰盂和一堆裝滿雜物的紙盒。

這便是黎馨遙的生活。

何必呢?

一年前黎馨遙父母先後去世。在物資匱乏的世界,無親無故的女子遭遇凄慘並不稀奇。可這裡是地下城。除了衣食住行政府全包以外,孤兒會被安排聯姻和工作,孤老會有補貼和福利。

可這個姑娘,非要把自己逼到如此悲慘的境界。寧可住在「囚牢」之中,也不願委身於他人。

更何況,「他人」是地下城醫學院院長之子——博二代中的明星醫生——聖子恆。

一年前,因為她再三拒絕聖博士,於是聖博士委託分配部將她安排到這裡。他擔心自己心愛的女人會和別的男人進帳篷。上周,她的手機又被沒收。除了早晚為她送飯的聾子,黎馨遙徹底與世隔絕。

何必呢?

竇局長想不通。

黎馨遙專註地畫著自己的畫,彷彿桌對面的竇局長根本不存在。她坐在桌前,借著檯燈,在一張褶皺的白紙上勾勒出連衣裙的輪廓。長發遮住了她漂亮的五官,修長的大腿因為矮桌無法屈起只得伸直。這雙大長腿直接伸到了竇局長的椅下。

無論身材還是樣貌,她都有資格獲得更好的生活。

竇局長提醒自己,他負責唱「黑臉」。

「黎馨遙。如果你還不退步,那你恐怕要坐牢。」竇局長用審犯人的語調說道。

她沒抬頭,筆尖刷刷作響。

也是。她怎麼會怕坐牢呢。坐牢和這裡相比,起碼還有獄友可以交流。

「今晚的審判,能妥協么?」竇局長這句話有點乞求的口吻。

黎馨遙修飾裙擺。寥寥幾筆,連衣裙便似被風拂過,輕盈舞動。

沒辦法了。

竇局長把文件一一攤開。

「 公開審判是保障百姓知情權。這是地下城給予你的權利。晚上審判會有大量民眾旁聽,他們會不會相信你的故事,就看你提供的這些證據了。」竇局長進入了角色。

「上周五醫學院聖子恆博士稱遊獵將來,有可能帶來你請的縫紉機,邀你前往北區醫學院五號科教樓幫你提交請願。晚八點你抵達後在他頂層辦公室等他。凌晨一點,你前往北區警局報案,聲稱被迷奸。你提供了殘留的精液,做了尿檢,並上交了手機。你稱手機里有聖子恆博士對你長達兩年的騷擾信息。」

何必呢?

誰會選擇在這個地方囚禁一年而拒絕一個痴情的學者?

竇局長審視著姑娘。她仍在修飾作品,裙邊的花擺像西方的蕾絲紋,又像東方的剪紙花。

竇局長攤開第一張紙:「精液經過檢測,確定是女性正常分泌物。尿檢也一切正常。知道為什麼嗎?」

他望著她一字一句說:「因為法醫從屬醫學院,是住在北區的精英。」

黎馨遙不動聲色地把鉛筆放置一旁,換了一隻黑筆為連衣裙上色。

竇局長攤開第二張紙:「手機內並無聖子恆博士的騷擾信息。相反,是你長達一年,對聖子恆博士的挑逗勾引和威脅。知道為什麼嗎?因為……」

竇局長目光落在了她筆尖上。筆尖均勻快速的來回划動,將連衣裙逐漸塗黑。

「因為技術員從屬物理院,是住在北區的精英!」

沙沙的筆聲並無情緒。既不哀傷,也不憤怒。平穩安詳的節奏震的竇局耳膜難受。

「法官和百姓會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有姿色但沒文化的女人,父母雙亡,無親無故,被政府救濟了一個適合她能力的閑職。她通訊工程師父親兩年前操勞過度去世。她室內設計師母親一年前為了保護城內民眾安全,犧牲在七號井。父母兩人都是地下城的英雄,自己卻無法進入北區,無法成為精英,這讓她難以接受……」

連衣裙的上身已被塗滿。黑色均勻準確的附著在裙內,沒有一筆溢出。

「母親死後,她用一年時間引誘聖子恆博士,希望嫁給他進入北區過上精英的生活。她想攀附科學工作者,滿足自己的慾望。在一次次拒絕後,眼看選舉在即,她進入教科樓,用肉體勾引聖子恆博士。再次被拒絕後,她惱羞成怒,前往警局誣陷聖子恆博士迷奸。」

筆尖停了一秒。接著,再次來回晃動。短暫的停頓,讓竇局長的不由看向裙子。

好漂亮的衣服。

黎馨遙進城時才二十二歲。她擁有模特的高挑身材,混血兒般的長相,和極高的設計天賦。讀大學的她已拿過國內外數個服裝設計獎。如果入城後她改學科學,以她的能力,也會有不錯的成績。

何必呢?

竇局長放緩了語調。

「聖子恆博士的父親聖歆院長,會接替錢啟明總院長。到時,整個總科院都是他家的。你是要和整個總科院作鬥爭么?如果你能主動撤訴,法庭道歉,聖子恆博士願不計前嫌甚至娶你為妻。到時……別說請一台縫紉機了,只要這倉庫里能有的,不都先滿足你么?」他指著倉庫門,像在對自己女兒說教。

黎馨遙放慢了筆速。裙擺處複雜的花紋需要更細心的塗抹。

「你媽媽,是今年英雄標杆的提名,如果不是你這事,她一定會被追認為英雄。你為她的犧牲考慮考慮,也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不要讓她白白犧牲。如果她在世,她會讓你拒絕聖子恆博士么?」

筆尖節奏有些錯亂,一滴液體,滴在了連衣裙上。黑色的筆跡被暈開,似乎落上一滴墨。

但筆鋒沒有停止。

面對這樣的女人,竇局長的「黑臉」難以唱下去。

「如果是我的女兒……」竇局長雙手交叉,誠懇的說:「我會讓她嫁給聖子恆。姑娘啊,他不是一個禽獸。其實不就是做了一次愛么?你是經歷過上世的姑娘,會把這當回事?八年來咱們的聖博士沒日沒夜工作學習,為了地下城的百姓鞠躬盡瘁。他手術刀下救了多少人?他教出了多少精英?他唯一的錯,不就是愛上了你么?這地下城哪個姑娘他得不到?是……」

竇局長想像桌對面就是自己的女兒。沒錯……如果是自己的女兒,他一定會原諒聖子恆。原諒那個正直、優秀、單純的醫學博士。

「是……他衝動了。他侮辱了你。可你知不知道真正被強姦的女人是什麼樣?「竇局長在那個墮落的上世見過數不清被侮辱過的女孩。黎馨遙被強姦後身上和下體沒有一絲被侵犯過的痕迹。

「他完全可以在封閉的辦公室用暴力。他完全可以在你暈倒後肆意妄為發泄獸慾。可他沒有……甚至結束後細心的為你穿好了衣服。整個過程都是溫柔的,你又是昏迷的,心理上也沒什麼陰影。要不是你帶來了精液,根本看不出生過過暴行。說白了,這就是一次約會。只不過選舉在即,這種事不能發生在偶像科學家身上。」

聖子恆在地下城什麼都能得到,唯獨得不到她。竇局理解這個純粹又簡單的年輕人會出此下策。

你何必報警呢?

「他是真的愛你,他從沒接觸過你以外的女人,也從沒對別的女人動過心。他是真的愛你。他真的不想傷害你。我相信他很後悔,很自責。他一定想對你道歉,甚至認罪。可不行……百姓不允許,政府更不允許。」

他是醫學院的名片,是科學家的標杆,是城市的偶像。

灰暗壓抑的地下城想要維持下去,需要光。兩次反擊戰的失敗,幾乎將光芒澆滅。瘋掉的,自殺的,墮落的……是那群偉大的科學家帶來了光。地下通訊,地下種植,地下畜牧,地下建築……還有抵抗病毒新的方法。他們,是支撐地下城最後的地基。

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神。

竇局長真想破口大罵這個不識大體的姑娘。

曾經工人農民軍人警察是偶像。人們為擁有這樣的職業而自豪。後來,偶像變成了作家詩人、體壇明星、藝人歌手。黎馨遙這樣的姑娘為他們痴迷,瘋狂。再後來,女人們見到富豪就叫老公,看到高官就認乾爹。好不容易墮落的上世消失了。人們開始追求知識,崇尚科學。女人以嫁給學者為榮,男人以擁有學歷為傲。

而你,還沉迷於上世膚淺的衣裙中無法自拔。

「黎馨遙,他是地下城的偶像和希望。不容你玷污!說出去,人們只會認為迷奸了他,誰會相信他迷奸了你?」

精美飄逸的裙擺被墨汁暈染。完美的裙子變成一灘黑印。

人民需要完美的偶像。即使要在完美中加幾滴墨,也必須是淡墨輕點,若隱若現。

強姦,不是這滴墨。

聖子恆必須完美。

竇局長收起資料。

「哦……對了。」竇局長想起了那個唯一的證人:「那個擦玻璃的,她即將住進北區。口供撤銷,清除筆錄。她不會出庭。」

嗒嗒嗒……

眼淚從發簾內不斷滴落。

她妥協了。

出門後,身前是長長的隧道。竇局長打開手電筒向城中走去。這麼多年地下城類似的案件也不少。向准絕士控訴強姦的,這還是第一遭。此事不辦好,北區的戶籍恐怕保不住。

想到這,竇局長打起精神。下午他去北區洗衣房工作,審判前要抽時間和王律師碰一碰,確保唯一的人證不出席。晚上,他還要巡邏南區。雖然住在北區,但在老領導和學者面前,真是抬不起頭。

要是聖子恆能看中我的女兒那該多好……

他苦笑一聲,彎腰鑽進一條進城捷徑。


下集上世世界盃前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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