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恐怖故事《灼皮》(9)松獅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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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奔波造成的身體上的疲憊,與邵波所描述的事造成的心理上的壓力,哪個來的更費神?孔喻並不知道,他只覺得渾身酸疼,腦袋嗡嗡作響。

回到公寓,他草草的沖了個澡,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醒來已是第二天午飯時分。伸了個懶腰,孔喻從床上爬起來。

窗外艷陽高照,昨夜似乎下了雨,窗外陽台上擱著的金錢草上還掛著未乾的水滴。興許是晴朗的天氣讓心情也明亮起來,孔喻決定趁著還沒銷假,下午再出去逛逛。

走進衛生間前,他隨手上網點了份香菜餃子外賣,那是他的最愛。馬夢潔很討厭香菜,跟她在一起時,他只有趁她不在家的時候才偶爾點過幾次。每次在外面吃飯,孔喻也都會囑咐服務員不要放香菜。回憶被外賣小哥的敲門聲打斷,孔喻捧著熱騰騰的餃子,想起那個低頭認真挑香菜葉的姑娘,想起她走的如此不明不白,忍不住哽咽。

他停下筷子,噙著淚的雙眼愣愣盯著牆角發獃。與小潔在一起時所有美好瞬間一下子湧上心頭,模糊的雙眼中,彷彿看到那窈窕身影正婉婉走來,蹲在他面前撒嬌地問,

「你個狗逼又偷吃什麼呢?」

洗了把臉,孔喻吃完剩下的餃子,已經一點多了。他想好下午的行程:去太思大學找他的朋友趙天樂。

趙天樂是孔喻大學室友,雖然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專業。畢業後,趙天樂就留校任職,現在是太思大學人文學院哲學系的助教。兩人的交情說來也怪,當初在校時,寢室里也並非那種「住在我上鋪的兄弟」般的感情。然而畢業後,特別是當孔喻進殯儀館任職喪葬司儀以後,他們之間的聯絡反而多了起來。不知是不是與終日研究哲學有關,還是說那人就天生喜好這樣的故事,趙天樂時不時的就會約孔喻出來喝茶聊天,向他打聽那些發生在殯儀館裡的詭事。孔喻雖然心中疑惑,但並未因此就疏遠與他的關係。生活中,能夠理解他職業的人本就很少,反正殯儀館也並非像常人所想的那般恐怖,這是吐槽一下工作,他樂得如此。

孔喻想拿出手機給趙天樂發去條簡訊:「天樂,下午有空沒?想去你學校逛逛。」

不一會兒,手機振動著提示他有新信息。「下午不行,我要做個學術彙報,晚上吧。」

「好,我先去圖書館坐會兒,你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收起手機,孔喻便出發了。

太思大學位於這個城市的東面,距離孔喻的住處不算太遠,駕車也就不到一小時的樣子,但公交線路卻沿著大街小巷穿梭,彎彎繞繞的時間就翻了倍。猶豫一下,孔喻還是決定坐公交。在他看來,公交車不僅是一種交通工具,更是一種樂趣,尤其是長途。從始發站坐到終點站,陪伴著司機,沿途經歷城市各種風景,坐在最後一排看著前面的乘客上上下下,猜想著陌生人的故事,也是別樣的旅途。

到站後,沿著校內林蔭小路走了一會兒才到圖書館。太思大學的校園對外開放,市民可以去操場鍛煉,帶著孩子去草坪玩耍,還可憑身份證進圖書館借閱書籍。用趙天樂的話說,太思大學是用人民的錢建造的,理所當然地要回報社會。

孔喻挑了幾本書,找個座位坐下,隨意翻動著。周圍儘是認真學習的大學生,一排排書架儼然一座座書山,安靜的環境更能顯出知識殿堂的神聖和博大。

知不覺已經五點半,孔喻合上書本,離開圖書館。他信步走到校園中的草坪旁。傍晚的氣溫不復白天般炎熱,草坪上三三兩兩地坐了不少人。孔喻坐在草坪上,看著孩子們愉快地追逐、嬉戲,他很開心。孩子身上流露出的純真讓他放鬆下來。

一個扎著兩隻馬尾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向他跑過來,她看上去只有六七歲。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小女孩停住腳步:「哥哥姐姐能不能幫我們個忙,我們在玩兒遊戲,但誰都不想當裁判。」小女孩指著不遠處的幾個孩子說到。

「嘿,這孩子真懂事,還知道叫哥哥!」孔喻心想。

「哥哥,姐姐是不是不開心啊,她怎麼走了?」

孔喻左右望了望,草坪上人雖是不少,但都與他有些距離,便溫柔地問道:「小妹妹,你是說哪個姐姐啊?」

「就是那個姐姐啊,她剛剛還在你旁邊坐著呢。」小女孩抬起手,指向孔喻身後。

順著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孔喻回過頭,只有三個男生嬉笑著路過。他疑惑地看著小女孩,想再問問,電話卻響了,是趙天樂。

「小妹妹,哥哥現在要去見一個朋友,你找其他人做你們的裁判,好嗎?」

「嗯。」小女孩點點頭,馬尾辮隨著動作跳躍著,然後轉頭跑向另一群人。

孔喻接通了電話:「喂,天樂」

「哎,孔喻,你在哪兒呢,我這邊結束了,要不要來學校飯堂吃點飯?」

「好啊,很久沒吃你們食堂了,我在草坪這,咱們飯堂見。」

「好,那我在飯堂門口等你。」

掛了電話,孔喻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向飯堂。剛剛小女孩的話卻在他腦海中一直揮散不去,這幾天接二連三的事情再次浮現出來。「對了!上次去拜訪聞老,怎麼就忘記問我的事了呢?!」他懊悔不已。等過兩天跟著邵波再去老王那一趟,這次一定問個明白。

飯堂門口,趙天樂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嘿!好久不見!」

「快來快來,飯堂里新開了麻辣燙,特別好吃,來嘗嘗。」二人簇擁著走進飯堂。

晚飯過後,二人在校園南邊的小樹林中散步,這裡比較安靜,適合邊走邊聊。

「孔喻,你要不要養狗啊?」

「什麼狗?」

「唉,說來這事兒比較尷尬,前兩天我們學院辦公大樓有個保安監守自盜,偷停在樓下的電動車,被抓進去了,留下一隻松獅,是之前有個學生因為宿舍里養不下,送他的。這不,保安沒了,送狗的學生也沒找到,估計是不想承認罷了。我尋思著你最近……」

「我沒事。」孔喻打斷了他的話,「不過養狗做伴也是個好主意,你說的松獅現在在哪?」

「還在院樓呢,我帶你過去看看吧。」趙天樂說完,便拽著孔喻向樹林外走去。

「松獅是中國古代寺廟培育出來的品種,因為表情莊重,常用來看家護院。不過在我看來倒挺萌的,而且它非常聰明……」兩人漸行漸遠,身後的樹林中,夏日夜晚的風吹起地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果然是一條聰明的狗。」在看到那條純白色的松獅時,孔喻立馬意識到。松獅本是不愛黏人的狗,性格有點像貓,十分自我,甚至說有些驕傲。但眼前這的這一隻,卻彷彿知道孔喻來意,以踩高蹺般地步態走過來,在他倆身邊悠悠地轉了兩圈,還在孔喻的鞋子上聞聞蹭蹭的。

因無人照顧,這隻松獅看起來髒兮兮的,毛打著結,粘在一起。孔喻決定把它帶回家。

打車回到家已經接近11點鐘。暑氣在晚上已經消退不少,小區里時不時能看見晚歸人。穿過一條滿是空調排氣扇聲音的小路,轉個彎就到了。孔喻家住二樓,那條松獅被他用繩子牽著,默默跟在身後,呼呼地喘著氣。

家門打開,燈亮起,屋內安靜地只有日光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松獅蹲在孔喻家門外,小眼睛滴溜溜的望著這陌生的環境。孔喻先進門換了拖鞋,回頭扯著繩子,想把松獅拉進門。但那狗硬生生墜著身體往後退,孔喻只好蹲下來去抱它。

「汪汪汪汪」一直溫順的松獅突然大聲狂吠,把孔喻嚇得一下子縮回手。已經臨近午夜,狗叫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里,孔喻怕驚擾著鄰居,便拖拽著松獅的頭部,試圖把它拉進來。那狗卻突然像有了千斤重,又好像被什麼人拽住了後腿和孔喻一起撕扯。

「嗷嗷,嗷……嗷……」半截身子拖進門內時,松獅突然發出痛苦凄慘的叫聲。

事情不對!孔喻立馬鬆了手。那松獅轉頭在自己身上張口就咬,下口的地方立馬出了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啊……」回蕩著狗叫聲的樓道里隱約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轉瞬即逝。

「啪」地一聲,屋裡的燈炸了。此時孔喻已經一身冷汗,他從沒見過哪只狗能把自己身上的肉咬掉。這狗一定是瘋了!他走出門外,正想著怎麼把狗牽走,那松獅竟繞過了孔喻,自己一步一步挪進了屋裡。

屋內一片漆黑,樓道里的感應燈也沒亮,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孔喻只覺得松獅挨著他的腿邊向屋內走去,那傷口流出的血蹭在他小腿上,留下一片粘膩。他想上前把狗牽出來,那傷口不小,怎麼著也得去寵物醫院看看。

「砰!」還沒等他邁出步,門一下子緊緊地關上了。穿著拖鞋的孔喻被關在樓道里。被門甩了一下,他踉踉蹌蹌地站穩。「咔噠」他晃晃門把,沒聽錯,剛剛果然是落鎖的聲音。

低聲的怒吼從門縫中傳出,伴隨著東西摔在地上的破碎聲。緊接著,便是松獅更加激烈的狂吠,有什麼東西扭打在一起撞翻桌子。像蛇一樣的「嘶嘶」聲應該不是松獅發出來的。孔喻隔著門,把耳朵貼在上面,努力辨認房內的動靜,猜測裡面正發生什麼。

狗叫聲越來越弱,漸漸變成了痛苦地哀嚎。孔喻急忙拍打著門,「哐哐哐」的響聲震得他自己鼓膜都疼。可沒有回應,哀嚎聲也變低了。他只好把耳朵貼上去,繼續聽。

「咚!」一聲巨響,有東西摔在門上,把孔喻嚇一跳。他下意識地伸手晃了晃門把手,竟開了。

松獅倒在門口,動也不動,儼然成了一條死狗。孔喻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了照,屋內整整齊齊,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連同頂燈,也完好無損。他按下開關,燈亮了。

隨便找個紙箱把松獅的屍體裝好,放在門邊,孔喻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牆上掛著的遺照晃了晃,看著像要掉下來。孔喻扶著膝蓋站起,走過去想要把照片扶正。還未等指尖觸到相框,它便掉落在案台上。空下來的牆壁上,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洞出現在孔喻眼前。

緩緩地,洞里有東西流出來,伴隨著一股酸臭刺鼻的味道沖入孔喻的鼻腔,他不禁泛起一陣噁心。

孔喻點開手電筒,這才趁著看清那並非什麼粘液,而是無數小蟲聚集而成。小蟲通體黝黑,甲殼像剛保養過的皮具般泛著油光。黑蟲越聚越多,漸漸匯聚成一隻黑色的手,蟲腳踩過牆面,發出沙沙的響聲。

看著蟲群蠕動,孔喻不敢再做動作。即使自己體積大它們幾萬倍,也不敢輕易驚擾了這以數佔優的傢伙們。那蟲手越動越快,拿過掉在案台上的遺像,又緩緩退回洞里。遺像「啪」地貼在牆上,沙沙聲停下了,室內恢復安靜。照片中的馬夢潔依舊微笑地看著他。

等了片刻,不見再有動靜,孔喻顫抖著伸出手,摳著牆上的相框,試圖移動它。原本只有一個釘子掛在牆上的相框卻像長在上面似的,一動不動。

他轉頭看向門口裝著松獅屍體的紙箱,這一晚的詭異事情難道都是自己的幻覺?孔喻回過頭,扒著相框的手轉而撫上照片中小潔的臉。

伴隨著一聲尖利的蟲鳴,黑影閃過,一股暖流划過孔喻右手小臂。右手腕處一個參差不齊的橫截面出現在他眼前,潺潺的鮮血隨著心臟的脈動一股一股向外冒。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啊!啊!」顧不得尋找不知掉在哪裡的右手,孔喻抓住手腕,尖叫著跑出家門。

或許是疼痛太過猛烈,亦或者血液涌的太快,還沒走出樓門,孔喻便重重地摔倒在樓道里,徹底失去了意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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