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冥天你要嫁給我

婚禮|冥天你要嫁給我

來自專欄腦洞故事板48 人贊了文章

作者:煙亦涼

圖片作者:高大威猛美少女

1

樓道里寂靜得有些可怕。

阿鸞等著電梯,不安地扭過頭,看了身後怪異的兩人一眼。

身穿白色外套的男人像個高高大大的木頭樁子,定定地看著前方。那外套被搖搖晃晃的白熾燈一照,更顯慘白,襯得他的臉也有些瘮人。

男人的身後站了個矮矮的婆婆,自始至終低著頭看不清臉。一身衣服花花綠綠的,露在褲管外面的布鞋黑底,鞋尖綉了朵蓮花。

婆婆的身上有一股難聞的臭味,好像幾十年沒有洗過澡。

阿鸞的視線移到那雙繡花鞋之後便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她僵硬地轉過脖子,正好看到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門。

她急忙邁進去。

那兩個人都沒有跟進來,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白外套的男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瞪著電梯里的阿鸞。他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老人。

阿鸞不理會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19:28。

她的視線又飄忽忽地落到那雙繡花鞋上。

電梯門緩緩關上了。

阿鸞忽然知道她為什麼一看見那鞋就不舒服了:那雙鞋好像給死人穿的壽鞋啊!

2

電梯吱吱呀呀地往上爬。

阿鸞按下「15」。大路這時候應該已經下班了,在家裡做好飯等著她。想到大路,之前兩人帶給她的怪異感就被衝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幸福和對未來的期待——明天就是他們領結婚證的日子。

阿鸞和大路是大學同學,大路追了她整整兩年。

漂亮的阿鸞有很多男生追,別人都是送花唱歌這些老掉牙的套路,只有大路不一樣。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認認真真地疊了一千三百一十四隻千紙鶴,裝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罐子里送給她。

成百上千隻千紙鶴在狹小的空間里交疊、擠壓,阿鸞一下子就感動了,她說:「謝謝你,程大路!」

然後親了大路的臉頰一下。

大路從前是一個老實的男生,現在是一個老實的男人。他認真工作,熱愛阿鸞,工資盡數上交,床上賣命奉獻。

阿鸞就喜歡這樣的男人。從不花言巧語,也不會虛情假意,只會真心地、一根筋地對你好。

電梯門開了,阿鸞剛要走出去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又看見了一個穿慘白慘白的白外套的男人。

——怎麼都是白衣服,這是新的潮流嗎?

這個男人直勾勾地望著她,沒有一絲讓路的意思。阿鸞一下子就煩了。她說了句借過,從他身邊擠了出來。

碰到男人肩膀的時候,阿鸞感受到一陣冰涼。

樓道里光線很暗。阿鸞大踏步朝前走著,高跟鞋使勁跺在地上,彷彿要驅散她心裡的什麼東西。

走著走著,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裡是15層嗎?

剛剛開門的時候沒有注意顯示的樓層,直接出了電梯。現在想想,萬一還沒到15樓,是那個男人把電梯按停的怎麼辦?

她想回頭去看一眼,剛轉身就嚇得魂飛魄散——

那個男人一直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他的眼睛像兩個空洞,裡面一片漆黑。

阿鸞變了臉色,緊緊捂著包,繼續朝前方走去。她開始後悔沒有讓大路在小區門口接她了。

走到家門口,她低頭顫顫巍巍地去掏鑰匙。連著兩次都沒插進鑰匙孔,阿鸞背後竄上一股寒氣。

她可能真的走錯樓層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經歷——當你不確定用這把鑰匙開門是哪一面朝上的時候,那麼你一定會在第二次才嘗試成功。

如果兩次都錯了呢?

身後靜悄悄的,沒有腳步聲,甚至聽不到一點呼吸。阿鸞卻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身後靜靜地盯著她,等著她打開門,或者打不開門。

渾身發抖的阿鸞抬起頭去看門牌號,想弄清楚究竟是幾樓——接著怔住了。

門牌號的位置一片空白。

下一秒,她聽見開門的聲音,面前的門後伸出一隻手,拽了阿鸞一下。

是大路的臉。

3

原來自己沒有走錯。她既驚又喜地朝大路喊:

「親愛的——」

「你怎麼不進來?」大路問,把她拉了進去。大路的手很用力,阿鸞胳膊生疼。

阿鸞沒空計較這些,她的話音都帶上了哭腔。

「有人在後面跟著我,嚇死我了。」

大路慢慢地走出去幾步,背對著她說:

「我沒看見你身後有人。」

阿鸞不信,回頭扒著貓眼看,果然樓道里黑漆漆的,一個人影也無。她奇怪地剛轉過身,就聽大路慢吞吞地說:

「馬上吃飯。」

他站在她身前不遠處,胳膊黑黑的,臉也黑黑的,看不清表情。

「你怎麼這麼黑——不對,燈怎麼這麼暗,是壞了嗎?」

燈光的確暗淡,像在眼前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紗布,莫名有些陰冷。

阿鸞看著大路慢吞吞地把菜端上飯桌。他沒有回答阿鸞的問話。

她又四下里看了看,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大路有些不正常。

這種感覺看似沒有任何依據,也十分荒謬——但是阿鸞就是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她湊近還在廚房忙活最後一道菜的大路,甜膩膩地撒嬌:

「親愛的,你今天怎麼了呀?是不是心情不好?」

大路切菜的手停住。他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說:「沒有。」

就又慢吞吞地轉過頭去,繼續切菜。

阿鸞呆在那裡。她在大路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完全陌生的味道,有點像焦糊味。

4

飯終於做好了。

兩個人對坐在桌前,大路慢吞吞地給她盛飯。阿鸞注意到他的手有些乾癟。

「明天——你請好假了嗎?」這個時候阿鸞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一面吃飯一面甜蜜地問他。

「請好了。」大路幽幽地說。

「明天我們就穿那兩件白襯衫,我看別人結婚證上的照片都是穿白襯衫的,顯得精神。」阿鸞越想越激動。

「你說我是把頭髮紮起來好看呢?還是散著好看?」她終於拋出了這個世紀難題。

大路停止了吃飯,抬起頭看著她。

阿鸞與大路對視,一開始還是笑著的,後來神情漸漸變了。

她突然發現他的眼睛也和那個白外套一樣,黑洞洞的。

她看著看著,陡然驚惶起來——這個男人,和她的大路好像長得不一樣!

他的鼻子好像比大路的大一些,嘴唇比大路的厚一些……

他的皮膚黝黑,不是燈光的問題,是真的黝黑!

他的聲音也和大路不一樣,大路說話清清爽爽的,這個人說話又低又啞……

「我吃飽了。」阿鸞放下筷子,急匆匆地說。

她突然想到,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特別巧合的巧合呢?

假如,她和大路住15層,14層也住了個和大路長得很像的男人,唯一不同就是他有點黑。

他知道自己的樓上住著一對恩愛的情侶,也經常在電梯里見到他們……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會躺在床上,一邊聽樓上傳來的叫床聲一邊打飛機……

他拿著偷偷配好的鑰匙,溜進樓上的家裡……

他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和樓上的一模一樣,然後靜靜躲在黑暗的角落裡,守株待兔……

終於有一天,樓上那個女孩子走錯了樓層,陰差陽錯地來到了他家……

5

她躲進卧室,掏出手機,給大路打了個電話。

沒有打通。

她又望了一眼客廳,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一舉一動都很僵硬,很機械,好像背後有什麼人在操縱一樣。

她轉過頭看著房間里。這是她和大路的卧室,每一個物件的擺放都讓她有種熟悉感,可這種熟悉又讓她覺得特別彆扭。

好像是有人故意把它們生硬地擺在設定好的位置一樣。

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有些神經質地把裡面的東西倒在床上。口紅,化妝鏡,濕紙巾,耳機……都是她親手放進去的東西。

她又瘋狂地四處張望,想要找出和自己家裡不一樣的地方。

看著看著,阿鸞的眼睛睜大了——

電腦桌上,大路的筆記本旁邊,那塊滑鼠不見了!

她清楚地記得白天上班前它就在那裡。她還為此和大路吵了兩句。

阿鸞說:「前女友送的東西好用嗎?」

大路面露為難:「這個滑鼠打遊戲挺舒服的……咱先不換,行嗎。」

「誰跟你是咱?!」阿鸞嘟著嘴,氣呼呼地出了門。

她曾經一度希望它消失。

現在它真切地消失了,她又渾身發冷。

這裡……不是她的15層,不是她和大路的家。儘管那人偽裝得再像,還是露出了破綻!

阿鸞走到客廳,突然說:

「你那個滑鼠呢?」

正在吃飯的大路抬眼看她:

「沒——了。」

「什麼叫沒了?」阿鸞問。

「沒——了。」大路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

6

阿鸞渾身抖了一下。

她在這個男人黑洞洞的眼睛裡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是威脅,是恐嚇,還是別的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但是她感受到了,這個男人想讓她閉嘴。

她哆嗦著又回到房間。

他留我在這裡,想做什麼?

如果我打開門衝出去,他會攔住我嗎?

阿鸞覺得大腦一片混沌,以往的生活經驗從來沒有教她怎麼處理今天這樣的問題——

你下班回到了家,卻發現家不是你家,男朋友也不是你男朋友,怎麼辦?

7

阿鸞聽見了他的腳步聲。

那個男人的腳步聲很重,死沉死沉的。他慢慢地走到卧室門口,低低地說:

「該睡覺了……」

阿鸞心裡一突,大腦飛速旋轉起來。她說:「我要喝可樂。」

男人定定看了她一眼,說:「可樂對身體不好。」

阿鸞直接站起來:「我就要喝。你不給我買算了,我自己去買……我馬上回來。」她盡量用自己和大路說話時的語氣,不讓對方瞧出破綻。

她顫顫巍巍地一路走到門口。男人沒有任何行動,就只是那樣看著她,眼裡一片死氣沉沉。

阿鸞屏住呼吸,拉開門,身後依舊沒有動靜。

她奪門而出,頭也不回。

她甩著拖鞋一路跑到電梯門口,狂按按鈕。

電梯門開了,阿鸞鑽了進去。

強烈的恐懼讓她忘記確認這裡到底是不是14樓。

此刻她只想著趕緊逃出去。

電梯門再次打開時,阿鸞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她拖著雙腿走到大樓外面,拚命呼吸。定了定神,她掏出手機給大路打電話。

這麼久沒回家,大路一定擔心得要死。

電話通了,等了一陣後被人接起來。

阿鸞一邊說一邊快要哭出來了:

「親愛的——我剛才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個男的和你長得好像,嚇死人了……」

對面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你不是下樓買可樂嗎……」

8

醫院ICU病房內。

「昏迷多久了?」剛剛交班的醫生邊察看病人情況邊問一旁的護士。

「三天了。燒傷面積達70%,能不能撐過這一關很難說……」

「她那個男朋友呢?」

「手都燒變形了……送來當天就不行了。」

「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好像是煙頭引燃了廚房的垃圾桶,女孩身在卧室察覺得晚,發現的時候已經跑不出去了。」

「別掉以輕心。」醫生囑咐完護士,又看向病床上那個焦黑的軀體,輕聲道,「信念一定要堅定……能不能醒來就看你自己了啊。」

阿鸞滿頭大汗地睜開眼睛。

她的眼裡先是迷惘,隨後慢慢清澈——今天是她和大路領證的前一天,她早下班回家,邊等大路邊收拾屋子,結果後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原來剛才都是夢……還好還好,太嚇人了……阿鸞後怕地擦擦額頭的汗水。

也難怪夢裡沒有前女友送的滑鼠,自己潛意識裡就想讓那東西消失啊。她自嘲地笑笑。

話說回來,大路怎麼還沒回來?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19:28。

阿鸞一愣,這個數字好熟悉……但是她已來不及思考,滾滾濃煙從門縫裡冒出。

女孩的面龐浮上愕然,才驚覺卧室里早就熱得厲害。焦糊味不斷順著門縫鑽進來,熏得她陣陣噁心。

火……怎麼會著火……怎麼會著火?

大路,大路,你在哪裡?

著火了……我好怕,我該怎麼辦?

熱浪攜著濃煙很快瀰漫整個卧室,刺得阿鸞眼睛火辣辣的疼。

卧室只有一個礦泉水瓶里還剩餘一點水,她哆哆嗦嗦地倒在衣服上,捂住口鼻剛打開房門就看見衝上天花板的火舌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

太晚了——太晚了——她絕望地用身體抵住房門,嚎啕大哭。

哭聲又立刻被濃煙嗆成破碎的語調,她一邊抽泣一邊不成聲地咳,直到房門被人推開。

阿鸞抬起頭,在火光中看到大路黑黢黢的臉。

「快走,阿鸞。」他的眼睛黑洞洞,大力地去拉癱在地上的她。

「你、你——」看著這個與自己夢裡如出一轍的男人,阿鸞恍惚間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之前就想告訴你快跑,可惜失敗了……現在這個也是夢,放心。」大路依舊面無表情,生硬地拉她的胳膊,「跑出這個房子你就能醒來了。」

阿鸞怔怔地看著他。腦海里一片空白,閃過許多破碎的、凌亂的片段,好像有許多人圍在她身邊,周圍亂糟糟的:

「注意血壓、血壓——」

「快通知立刻手術!」

「家屬呢,家屬到了沒有?」

「那個男的呢?跟她一起送過來那個男的,比她要嚴重——」

緊接著畫面又是一轉:

「等這幾天危險期過了,才算真正救過來了。」

「可惜了她那男朋友……本來自己完全可以跑的,為了救人直接跑到最裡面,被堵死在卧室,想出都出不去。哎。」

9

畫面漸漸湮沒在濃煙滾滾里,她望著面容黢黑的大路,看到男人眼角有淚流下來——

「我想起來了。」阿鸞顫聲說,「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你一定要跑出去。」男人的語調依舊僵硬,她卻不再感到恐懼,只是無盡的悲涼。「跑出這個房子,你就能醒過來了……」

「那你呢?」阿鸞哭著抓住他的手,冰涼的、被火燒到變形乾癟的手。

她終於明白過來。大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想起一切,夢裡穿白外套的男人也不是別人,是醫院裡的醫生。

那個一直深深愛她的男人、一直默默付出的男人,早就被大火燒到焦黑,沒了氣息啊!

她抱著他大哭。

「我們說好的……明天結婚的……」

「你別不要我……別丟下我……」

大路只能僵硬地抬起手摸一下她的後背。大火燒壞了他的關節。

「你快跑……跑出去就能醒過來了……」他顫巍巍地重複這一句話,別的再也說不出來。

卧室門終於被大火吞噬,門內是相擁的愛人,門外是炙熱的地獄。

阿鸞置若罔聞,只微微鬆開手,又抱緊他。

「大路……」她呢喃著他的名字,笑著流下眼淚,又很快被熱浪蒸發。「等到領結婚證那一天,我們穿著白襯衫去,好不好?」

病房內。

眾人的動作越來越慢,到最後彷彿被生生切掉的曲子,戛然而止。

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心電監護儀發出的單調亢長的嘀嘀聲。

「通知家屬吧。」最終,為首的醫生摘下口罩,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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