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一寸血——西方人冷眼下的抗日戰爭

1931至1945年的抗日戰爭,是中華民族不可磨滅的泣血回憶,深深銘刻在每一位中國人的DNA之中。然而,對於西方人來說,華夏大地上的抗日戰爭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一個次要戰場。相比美英蘇等國領銜抗擊法西斯的顯赫戰果,亞洲戰場上英勇抵禦日本的中國卻因種種原因被西方主流媒體忽視掉了。

 

以李德·哈特為例,這位聲名顯赫的軍事記者、軍事理論家、戰略學家編著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史》被無數西方軍事愛好者奉為經典。然而,書中直到三分之一篇幅過後、第十七章的《日本的征服狂潮》方才將視野轉向珍珠港事變之後的太平洋戰區,忽略了中國人民在此之前已經和侵略者進行了十年之久的殊死抗爭!

 

拉納·米特,年輕有為的史學家,中國抗戰史研究權威

 

歷史的車輪行進到二十一世紀,一位西方歷史學者站了出來。拉納·米特(RanaMitter)被譽為西方「新一代中國通」。作為中國抗戰史研究權威,他在38歲即成為當時牛津大學最年輕的終身教授,並創辦牛津大學中國抗日戰爭研究中心,這個西方漢學界的權威研究機構在2014年升格為牛津大學中國研究中心。

 

基於最新解禁檔案,拉納?米特以公正客觀的態度,編著了一本中國抗戰史巨著——《中國,被遺忘的盟友:西方人眼中的抗日戰爭全史》。書中,拉納?米特向西方世界披露了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戰場上的一連串入侵、屠殺與抗爭的史實——多年艱苦抗戰,無數悲天慟地的事件,萬千大小人物的命運變遷,共同構成了這部扣人心弦的戰爭史詩。在書中,作者代表中國人民向西方世界嚴肅地指出:自二戰時起,中國就已經是「負責任的大國」!憑藉本書,作者獲得了英國皇家三軍研究所頒發的威斯敏斯特公爵軍事文學獎章。

 

在抗戰勝利紀念日來臨之際,我們將隨著拉納·米特的筆鋒,重回全面抗戰開始後的華北戰場……

 

拉納·米特編撰的《中國,被遺忘的盟友:西方人眼中的抗日戰爭全史》英文版封面

 


1937年7月底,日本奪取北平和天津之後,立刻向西驅趕裝備不良、散沙一般的中國軍隊。鐵路在華北的戰爭形勢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日本想要快速運送大批部隊和精良的武器裝備,就必須掌握華北的鐵路。因而在1937年的夏季,它對華北鐵路的控制權也確實是越來越大。

 

在當時的華中地區,國民黨與日本軍隊拚死抗爭,戰場主要集中在上海,往南延伸至廣州。華北的形勢則更加複雜,與蔣介石結盟但不受其掌控的地方軍閥控制了這些地盤。除此之外,共產黨也是一股很有影響的力量。從理論上講,蔣介石是全國名義上的最高軍事指揮官,但實際上他無法控制共產黨的行動。毛澤東從延安發布了一系列命令,試圖在北方打造有利的戰局。

 

位於陝西省東北方向350公里的太原,現在成了地方軍閥閻錫山的抗日中心,閻錫山試圖抵禦不斷湧入華北的日本軍隊。太原和再往北250公里的大同是山西省的兩座主要城市,在1937年的秋天,它們的命運將主導整個華北地區的戰事。太原有一個兵工廠,而大同則有重要的煤礦資源,這兩樣都是令日本人垂涎欲滴的誘惑。

 

晉中重鎮成為全面抗戰後的重要戰場

 

國民黨、地方軍閥、共產黨對抗日本人的戰爭對越來越多的人造成了災難性影響。在軍隊交火的情況下,人們該待在原地不動,還是收拾行囊逃往吉凶未卜、生活艱難的陌生之地?窮人們常常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他們一無所有,根本無法背井離鄉。

 

在絕望無助的戰亂時節,戰地記者杜重遠在華北和華東地區處處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將戰爭的故事實時地傳達給廣大讀者。在杜重遠的戰爭遊歷中,最值得注意的部分是他對被日軍包圍的中國鐵路線的報道。

 

他從中國中部出發,開始了一段前往北方戰場的曲折歷程。1937年8月中旬,他和夥伴李公朴無法搭乘火車離開上海。他們不得不搭車前往上海西邊120公里處的城市蘇州,一路上都在躲避敵軍飛機的轟炸。抵達蘇州後,他們找到了火車站站長確認預訂的車位,但卻被告知「

客車無多,僅代預備鐵篷車一輛,平時系用於拉牛

」。

 

杜重遠一次又一次地發現自己總是遭遇火車延誤或線路取消的厄運。他在日記里詳細記錄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挫敗感,更反映了戰爭給中國帶來的全面破壞。在20世紀早期的中國,鐵路是最為快速而時尚的現代化交通工具之一。到戰爭爆發為止,中國的鐵路運輸從大規模投入建造到使用只有20多年的時間,其速度和能力被看成是中國發展的一個象徵。在國民黨掌權的10年間,中國的鐵路線獲得了極大的增長,從3萬公里增長到6萬公里,國民黨為此甚為驕傲。但此時,這樣的現代化交通工具卻處在敵人的包圍之中,危在旦夕。

 

讓拉納·米特敬佩有加的記者杜重遠

 

杜重遠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東西,對整個國家的備戰情況了如指掌。在陸地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防空工事。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儘管人們聽說過轟炸的厲害,但空戰仍然只是一件新鮮事。中國人不像歐洲人那麼習慣於新技術戰爭,因此在跟空中死神打交道時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但仍然有些地方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山西太原是軍閥閻錫山控制的地盤,此人是頗令蔣介石忌憚的諸多軍閥之一。杜重遠往北行進的旅程雖然危險重重,但並沒有遭遇殺身之禍。1937年10月上旬,他到達太原。抵達當天,他報告稱,「

我們看到各處都在進行著防空工事的準備。到目前為止,這項準備已經有一年之久,這證明當局早就下決心要抵抗侵略

」。但情況沒有那麼樂觀,更為典型的是往北250公里的大同的景象。杜重遠從太原搭乘一輛卡車前往大同,結果被堵塞在軍用汽車和馬車之中。到達時,他看到了這樣的情景:

大同景象與太原殊異。每日因敵機常來轟炸,滿城已呈死氣,防空工事除了在城市周邊挖掘了一些隧道之外,其他可說均為零。城中的政府人員,每天早上會拿上幾個饅頭當早餐,此外整天都伏在隧道之中躲避飛機,直到晚間7點左右,方敢自由活動……民眾方面毫無組織……老百姓視飛機如神物,敵機雖飛去多時,老百姓尚不敢行動……即使伏在隧道中也不敢高聲談話,恐被飛機聽了去!

 

在幾周之內,正常的生活狀態被完全打亂。人們不得不在晚上工作,他們長時間靜止不動,忍受著不斷襲來的死亡威脅。在杜重遠抵達太原之前不久,日軍的一次空襲就導致180人喪生。

 

抗戰中的太原

 

混亂的陰影籠罩了中國,從普通店員和農民到士兵與政府官員,社會的每一個層面都被影響到了。一些有偏見的國外觀察家對政府的維持能力表達了懷疑,英國外交官道格拉斯?麥基洛普在一份從武漢發往倫敦的備忘錄中表現得尤為悲觀:

我在此感受到的最強烈印象就是國民政府的消極、無能、分裂主義、不負責任,以及毫無根據的樂觀。它的樂觀幾乎完全是建立在一種不確定的希望之上:其他國家包括我國將會自願或不自願地捲入這場戰爭,並為岌岌可危的中國政府挽回點什麼。

 

客觀地為它辯解,國民黨政府機制和中央的重心,已被外界力量強行破壞,它首次被要求為這個國家的領土完整負責,中國又是一個在現代化進程中難以掌控的國家,而且如今無法獲得來自外界的建議,源自上海的財富也被日寇侵佔。但現在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問題不在於紛紛譴責或同情它,而在於如何繼續維持它的統治。在我看來,一旦撤離武漢,它必將解體。

 

武漢的陸軍軍官W.A.拉瓦特-弗雷澤發送了一份內容大致相似的備忘錄,他在其中警告道:「

中國軍隊將被永久性粉碎,空軍也被消滅。

」國民黨政府中「

大部分人都有不良記錄

」,他們企圖通過抵抗來迫使英國出手相助。弗雷澤還說:

國民黨政府並不嚴肅對待抗戰,除了在上海造成嚴峻的國際局勢、損害我們的利益之外,他們簡直一事無成,甚至還嚴重危及我們在中國中部的商業利益。因此,不應該再鼓勵國民政府一意孤行……

 

對於當時的西方人而言,中國人民的苦難與他們無關。圖為電影《太陽帝國》中為日本侵略軍當帶路黨的白人男主角

 

這些負面看法集中體現了英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外交官的態度。「

中國政府會倒台,但中國卻會長存

」的觀點是西方長期以來的清晰觀點。

 

西方外交官們認為,對傳統綿延不絕的東方古國而言,現代政府是格格不入的。有些人始終難以接受「國民政府是現代新中國土生土長的產物」的觀念。麥基洛普的備忘錄也勉強承認,國民黨的問題並非都是它自己造成的,一個走向現代化的政府只有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才會放棄其經濟資源及國外先進技術。但這一點令西方列強頗感不安,因為它暗指西方列強應該受到譴責。

 

麥基洛普的備忘錄中的言辭有頗多自相矛盾之處,暴露了這些外交官們心中的不安。麥基洛普是在為英國的不作為尋找借口。對蔣介石政府而言,他們面對的挑戰就是去證明麥基洛普的悲觀預測是錯誤的。

 

1938

年4月,台兒庄戰役。這是抗日戰爭期間,中國國民黨在正面戰場中罕見的勝利,讓戰士們士氣大增

 

外界對中國抗日的評價依據的往往是中國民眾的士氣。作為中國媒體界的傑出代表,杜重遠需要做的就是凝聚人心的工作。他鼓勵他的讀者堅持抗日鬥爭,但也會毫不留情地批評抗戰工作中的不足之處。待在大同的日子裡,他遇到三五個受傷的士兵,這些人都是湯恩伯將軍手下的士兵。1937年8月中旬,在北平西北45公里的南口鎮,湯恩伯率軍英勇作戰,損失士兵2.6萬人。他幾乎沒有獲得中央軍的支持,因為蔣介石覺得北方大勢已去,於是再次將其最精銳的部隊留守華中作戰。士兵們向杜重遠訴苦,揭露他們的艱苦努力是如何因為缺少物質支持而付諸東流。杜重遠是這樣向讀者描述這場敗仗的:

南口陣地本極險要,惜乎(第)二十九軍駐防時絲毫未建工事。我軍開到南口,一方作戰,一方施工,在機槍炮彈之下施工,如何得手?且吾方無飛機無高射炮,敵人飛機來轟炸時,只有站著等死……這樣的慘烈犧牲不知若干。每天只進一食,因輸送伙夫彼時被敵機炸死。而最覺凄慘者,當吾方退卻時,許多重傷的弟兄們無人照管,有的匍匐於道旁,有的飲槍自殺,最後吾等雖僥倖歸來,而商廟開門,無人過問,請問吾輩為誰而戰,為誰犧牲?

 

發現所到之處普遍缺乏抗戰熱情,杜重遠感到十分痛心。他為遇到的士兵提供了一些資助,找車將他們送往太原。他嘆道:「

此次在大同所見種種現象,至為痛心,傷兵之慘狀如此,民智之閉塞如彼,而一班腐化軍官,猶復計算在此次戰爭中可得若干糧秣,若干貼餉,手拿算盤的軍人們,如何可以作戰?

」回太原的旅程並沒有緩解他的悲觀:「

不料道路越走越壞,又走到天昏地暗……(車子)幾乎滑到崖下。

」於是大家只得下車步行,在泥濘的土路中一路跋涉,直到凌晨1點才到達目的地。他進入山西飯店後嘆道:「

真有出地獄而入天堂之感,一夜的酣睡,非筆墨所能形容了。

 

汽車行到險處常令人不寒而慄,乘坐火車又會出現各種問題,還有種種不適,但跟殘酷的戰爭相比,這些似乎微不足道。不過,儘管戰爭是改變衝突的關鍵所在,但跟戰時的日常生活相比,它並不佔主要地位。20世紀全世界發生了多次戰爭,發生在中國的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對國民黨來說,報刊是傳播輿論的有力武器,杜重遠的專欄就是這一武器的組成部分。

 

20世紀30年代,中國沒有成形的廣播網,但報刊文化卻顯得生機勃勃,內容十分豐富。讀者對杜重遠的經歷也都感同身受,因為他們自己也正在經歷這樣的困苦。許多像天津《大公報》這樣的中國重量級報紙,也都跟著讀者一起到處流亡。在流亡過程中,他們形成了一個新的社會,就像這個國家一樣,這個社會也在求生存的過程中成長起來。在山東以西幾百公里之外的太原,杜重遠見到了閻錫山部隊建起來的防禦工事。日本人已經奪取了幾個主要的鐵路終點站,其中包括河北的石家莊,該站讓他們擁有了攻打太原的必備根據地。從1937年10月13日起,日本人分成3支獨立的隊伍分別進行攻擊。閻錫山的部隊奮勇抵抗,因為有幾萬名士兵或傷或亡,最終防線還是崩潰了,閻錫山部隊往西撤逃。驚恐的中國軍民在敵軍的空襲下紛紛逃命,日本人佔據了這座城市。

 

日軍攻佔太原的宣傳照片

 

太原的失守令毛澤東相信,共產黨必須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他們應該更充分地運用能夠激發中國人民鬥志的游擊戰。毛澤東以一貫的通俗手法寫道:「

矛盾的本質是那些人占著茅坑不拉屎,而整個國家的人民卻飽受腹脹之苦。單純的政府和軍隊的抗戰,是決然不能戰勝日本帝國主義的。

」相反,共產黨的軍隊卻慣於襲擊敵軍,「

游擊戰爭主要應處於敵之翼側及後方

」。

 

就這樣,中國人民同仇敵愾,將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進行到底,直至勝利的到來……

1938

年5月,毛澤東在魯迅藝術學院發表演講。抗日戰爭初期,中國共產黨竭力爭取群眾的支持。


拉納?米特的新作《中國,被遺忘的盟友》非常成功,它描繪了成百上千萬中國人民的英勇抗戰史,以及戰爭如何促使現代中國崛起。這本書揭開了行將被人遺忘的歷史記憶,為人類史料的豐富和完整化作出了重大貢獻。

——美國前國務卿 亨利?基辛格

 

 


《中國,被遺忘的盟友:西方人眼中的抗日戰爭全史》中文譯本現由新世界出版社聯合出版,譯者蔣永強、陳逾前、 陳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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