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倉物語》：多麼強大的想像力，才能抵抗對死亡的恐懼

至少在這兩個小時里，你願意相信，善良和溫柔是一切難關的通行證。

文 | July 編輯 | 胡雯雯

關於《鎌倉物語》，我曾有幾個美麗的誤會。

第一個誤會，竟把海報上赫然在目的「DESTINY」錯認成「DISNEY」，後來發現，在畫風旖旎、爆米花翩飛、治癒力Max這幾點上，倒也不遑多讓。

第二個誤會，電影結尾灌注了俄耳甫斯冥府尋妻的內芯，可勁兒煽情，都不及宇多田光片尾曲一出來，感動得一身雞皮疙瘩起立敬禮。

第三個誤會，預告片告訴我，這部電影從底盤到架構都穩了。殊不知，漆金的卡斯和無遠弗屆的想像力，也可以構築出凌空蹈虛的「危樓」。

這是一部預告片比正片精彩的電影。可鹽可甜的堺雅人萌態可掬，跟弱手女演員組成「賣萌大丈夫懂事小嬌妻」CP。配角拉出來也如雷貫耳，演技在霓虹國位列仙班的堤真一，憑《小偷家族》刷屏的高級臉安藤櫻……

最犯規的是，它還把鎌倉直接植入進了標題，讓人沒法不為此心跳「咯噔」一下。咫尺之隔，入世東京，出世鎌倉。那是晴子與櫻木揮手的路口，江之島電車如帷幕拉開海波瀲灧，也是《倒數第二次戀愛》里，一群怪咖中年邂逅的遲暮驚喜，更是《海街日記》里，四大女優的明艷，被水汽氤氳成悠淡的留白……

而這次，鎌倉成了百鬼夜行、妖孽成群的結界。人們死後，以實體幽靈的形式留存。夜市上，魔怪擺攤，販賣能讓靈魂出竅的松茸，皮一下也很開心。警察破案時可以招魂，讓死者自個兒指控罪犯。偶爾還有「窮神」這樣倒霉催的在房樑上蹦躂，使君諸事不順。

180線作家一色與傻白甜妻子亞紀子，婚後便在此安家。一派瑣瑣細細、雍雍穆穆、綿綿愔愔，勾出光怪陸離而又放浪形骸的浮世繪上，一對神仙眷侶。

從中可以看出導演山崎貴的手藝。在 「永遠的三丁目夕陽」系列，他最擅長的，就是從尋常街巷、方寸斗室，把經年固化的人情味溶解於點滴，如夕陽般純熟到爛醉。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維繫，如皮毛蘸蜜來回摩挲，產生毛茸茸的幸福感。

當然，也因此使得電影的割裂和拼接感太重了，前半段是鎌倉的靜好日常，後半段是酷炫的哈利?波特冒險大賞。

但是，如若換一個角度，不把情節的撲朔與刺激當做電影的使命，而是用兩個小時構建宏大而細膩的世界觀，故事只在其中穿針引線。你會發現，這部電影用很大的架構去探討了生死、終極關懷、未知恐懼和人世羈絆，飽蘸世情、深情與離情的筆觸，試圖解答人生大限的命題。

片中幾條支線，大有喧賓奪主之勢：老婆婆為了照顧癱瘓的丈夫，申請成為魂魄懸盪人間，直到壽終兩人結伴，從容又滿足地踏上黃泉；還有中年早逝大叔，不舍孩子與妻子，寧願化成醜陋的魔物青蛙留在身邊守護，直到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在嫉妒與坦然的過渡中完成交接。

男主角一色也為了救回妻子的靈魂，只身前往冥府。隨著江之電駛過山林皋壤，發現黃泉並不是慘怛凄戾的陰曹地府，而是雲外洞天。最感人的，是列車到站，站台前簇擁滿了等候歸人的親眷。

這部電影里，生與死、人與妖、人性與魔性的界限，被最大限度地抹平。死亡作為儀式，不再是阻隔親緣的天塹，而是人鬼殊途後的重逢前奏。

死神告訴一色，黃泉不過是開啟下段人生前稍作歇息的驛站，景象幾何，全憑個人內心感受。想像力因此具備實體的力量。

在戲內，一色憑藉念力披堅執銳、激戰脫險，萬物有靈的設定，讓被賦予了情感的器物，也成了生死攸關的護身符。在戲外，黃泉的投映，顛覆性地治癒了我們對死亡的恐懼。

念及生死，不再未知，殷切守護，系住羈絆，才能對幻滅充滿喜悅的領會。這也是為什麼如前文所說，宇多田光幾句歌詞就夠我感動得地動山搖，「不管是通告戰爭開始的廣播，還是積極分子的腳步聲，都傳不到的這間房間中，我想再多待一陣」……

外界那麼嘈雜，被戰爭、激進、衝突、生老病死、生離死別粗暴裹挾，幸福又那麼深奧，除了死亡與無常的反證，別無仲裁。那麼，我們的生命，不過是暫借的時間，我們的幸福，也許只是真空中的避世，維繫於這一個人，這一個房間，這一息寄存。

可知對生趣的貪戀，並非捨不得花花世界，而是放不下把偌大世界具象成緊實羈絆的那些人和事。如同《金翅雀》中寫到，「我們生自有機物，最後也將恥辱地重新沉入有機物。在通往死亡的半路上，去愛死亡所無法觸碰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榮耀和恩典」。

電影終於將在2018年9月14日於國內上映。很想去大銀幕看看，那個靈感生髮於導演泡溫泉，又到鳳凰和張家界採風才營造出來的黃泉，會呈現出何等恢弘瑰麗。

世界夠複雜了，好好坐下來看一個簡單的電影，至少在這2個小時里，你願意相信，善良和溫柔是一切難關的通行證。生死的分量太沉重，不妨用想像的瑰麗，給恐懼的人們致以輕鬆的一吻。

鎌倉物語 DESTINY 

鎌倉ものがたり (2017)

導演: 山崎貴

主演: 堺雅人/ 高畑充希/ 堤真一

語言: 日語

上映日期: 2018-09-14(中國大陸)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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